渣男猎情

2017-03-09 18:11路春
章回小说 2017年2期
关键词:王艳响水大姐

路春

一、不肯上床的

“三陪”小姐

也许正应了天时、地利的缘故,距离哈尔滨市只有二十余里地的响水镇一直以餐饮与娱乐业支撑着繁荣。几条街道,楼宇并不多,但到处可以看到“夜总会”“迪吧”“酒家”的招牌。一到夜晚,更是霓虹灯闪闪,轻歌曼舞,酒肉味儿满街弥漫,显示着畸形的繁华。镇长徐世业是这里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抚着腆起的肚皮,很是自豪地说:响水镇有今天的繁荣,一是靠当官的嘴,二是靠娘们儿的腿。一语道破天机。

要说当官的嘴,响水镇当之无愧是一处美食城。南北菜系、中西佳肴,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在这里都能吃到;这且不说,就连国家明令禁止的熊掌、虎肉、飞龙等野味,只要肯花钱,在这里也可以顺顺当当地品尝到,不过得偷偷摸摸地品味,让“官家”知道不得了,少说也会罚你一个倾家荡产。这样,响水镇每年仅地税就有几百万元的进项,成了附近最富庶的地方了。

至于娘们儿的腿,也好理解。这几年,仅有万余人口的响水镇,很快就达到三万余人口了,而且暂住人口大半都是年轻女性。有的是服务人员,有的是按摩女,更多的是小姐。她们的到来,给响水镇带来了兴旺景象。省里、市里、县里的大款,还有响水镇的头头脑脑,除了美食,哪个不是冲着小姐来的呢?

酒气与香脂交融的响水镇里,有许多发财致富的神奇传说,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当地最出名的是“快活林”饭庄。老板金满穗属于帅哥,年届而立,尚未婚娶。不是眼眶高,而是因为在这里“解决问题”太方便了,他要是相中哪个女人,手指头轻轻一勾,就能乖乖陪他上床,何必忙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呢?

金满穗在响水镇是个爷们儿,背后有人称他“渣男”,因为黑白两道哪条路他都得走得通,响水镇谁敢惹他?就连镇长徐世业也要礼让他三分。他站在“快活林”门前跺了一下脚,响水镇少说能闹五级地震。他的眼里,政府官员无非是给他送钱的财神爷,小姐只是他排遣郁闷的玩物。金满穗知道别人称他“渣男”,为此气恼得不得了。妈拉个巴子,我是替天行道的暖男!他努力想当暖男,可是一旦镇子里来了美女,他还是把握不住自己。其实,金满穗还是一个热心肠,镇里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每天可以在他的饭店吃一顿热乎的午餐;沿街乞讨者,他要送一碗打卤面,外加几块的“车脚”钱。金满穗也知道,干这种生意众口难调,弄不好管卫生的、防火治安的、工商税务的来查找问题,万一抓住把柄,罚一个倾家荡产全完了。所以,在镇子里霸气一点,玩点儿黑道,有时还真管用。当然,金满穗被人称“渣男”,还是有道理。在他饭店打工的女服务员、“三陪小姐”,凡是看上眼的,一律陪他睡过,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前些天,快活林来了一名“三陪”小姐,她叫王艳,虽然名字俗一些,模样却清纯可人,鸭蛋儿的脸颊,有一双黑且大的眸子,说话莺声燕语般好听;窈窕的体态,还有乌黑的长发飘呀飘,让人过目不忘。王艳刚来,金满穗就看中了她,看中她完全因为她可爱,可爱的女孩儿谁不喜欢?况且王艳在他的“快活林”打工,近水楼台嘛,他这个老板有足够时间欣赏她,渐渐地竟迷恋上了。这样就是爱情吗?金满穗吓了一跳,便有了欲望。那天,酒足饭饱的金老板喝着浓茶,腮肉波滚动,他剔着牙花子,吩咐前台经理包大姐:“把王艳唤来,叫她陪爷一宿,价钱让她讲。”

包大姐连忙给金满穗使眼色,小声说:“金老板,不妥呀!王小姐心性清高,这样提要求,她不会答应呀!”

“她金贵呀?是皇贵妃呀?”金满穗老大不高兴,驳了他的面子,不是好事儿!他脸色冷落,蛮横地说,“谁不知道,响水镇的小姐全是靠卖大腿发财的!把她喊来,老板跟她说话!”

老板有话,包大姐不敢怠慢,她早就摸透了金满穗的脾气。她叫来王艳,小声吩咐:老板发火了,你也别任性,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其实他人挺好的。王艳见包大姐满脸苦相,心头疑惑,十分不解,不知哪一点做得不对了,让老板不满意。来“快活林”不过两个月,因为王艳唱歌好听,舞姿优美,而且谈笑风生中,眼里有故事,追她的人立刻多了起来。尽管响水镇的小姐多,像王艳模样这么标致甜美、言谈举止优雅大方的并不多。王艳甜言蜜语会说话儿,当然还有她丰满的酥胸与勾魂的眼神儿,很快使那帮色男心醉神迷了。他们中间有腰缠万贯的老板,有权力颇大的官员,更有响水镇的混混儿,尤其镇长徐世业简直像丢了魂儿,一直想把王艳“泡”到手。

金满穗端坐在沙发上,他摆弄着手机,正用微信与一位美女聊天。那个叫红儿的美女的头像闪动,一声“满穗哥”让金老板十分反感,哼!说不定正陪哪个爷们儿上床呢,此刻又向老子抛媚眼了?老子是谁?也不找几个食客打听打听!他食指上硕大的金戒指十分耀眼,很不耐烦地关上手机,因为他见王艳走过来了。看见王艳像飞鸿一样轻盈地走来,金满穗顿时觉得胯部有了感觉,他打个响亮的哈欠。“王艳啊,你是哪儿的人呀?”他漫不经心地问。

“老板,您查户口,还是公安局审犯人?”王艳不冷不热地回敬他一句。金满穗没想到她还挺“辣”,呛得他连声咳嗽,并且说了一句:“你他妈的挺有个性啊!”表情便充满了暧昧,愈加喜欢上她了。当然,他懂得女人的心理,只有震慑住她,降住她,让她服气,才能迫使她乖乖地陪他上床。他懒洋洋像无所谓的样子说:“我这个‘快活林老板,当然要了解小姐的情况啦!——这是我的权利。”

“对不起,坐台小姐也有不可奉告的权力。假如您非要問,我只有告辞了!”她礼貌而冷淡地说。

金满穗对性格倔强的女人见得多了,王艳的性格不卑不亢,语言尖刻不饶人,这让金满穗有点儿窘迫了,他摸着金灿灿的戒指说:“我这里来的客人,大半是有头有脸的人,我不能不为客人的安全着想。你要知道快活林开业五年多了,小姐我见得多了,什么假名假姓假地址,拎着客人的手机包就溜的,还有的假情假意假温柔,骗了男人的钱就跑的,让我为难,给快活林抹黑……”他瞥一眼王艳,内心一阵狂跳,王艳模样不仅靓,歌唱得也甜美,而且白皙的脸皮有一对浅浅的笑靥,眼里会说话,洁白如玉的贝齿十分可爱!对这种有价值的女人,金满穗可不想轻易放弃。他发现王艳沉默不语,站在他面前,如玉树临风一样,充满莫名其妙的表情,给他极深的印象。他自以为几句话闲言碎语唬住她了,大咧咧地说:“王小姐,说实话,对你这种层次的人,本老板还算是挺满意的。就是近日公安局‘严打,本店为了食客负责,需要知道谁带没带身份证。”

王艳脸色平和了,她言之凿凿地说:“金老板,我就是王艳,姓名地址全是真的,包大姐看过我身份证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话像莺声燕语,清丽动听,勾起金满穗满满登登的欲望,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他说了当算。他放肆地扯住她的衣襟:“小乖乖,今晚陪老板睡觉哇!你发话,多少钱都行!”王艳一愣,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金满穗搂住了,他脏兮兮的大手胡乱抚摸她敏感的部位,这让她很有羞耻感。她挣扎着,脑瓜里乱哄哄的。她气得脸苍白而颤抖,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的她低声而坚决地说道:“请你放尊重点。”

“你敢喊吗?”他淫邪地笑着,“我是老板,我需要你!”似乎她只是一个物件,需要就是他的了。金满穗的话坚定又不容置疑。王艳拼命挣扎,抽出了身子。王艳挣脱的举动惹得金满穗欲火中烧,他放肆地想吻她精巧的小嘴。她趁势脱开了手,怒不可遏,狠狠地掴了他一个耳光。响亮的一击,把得意忘形的他打醒了,他抚摸热辣辣的脸颊,眨巴眼睛。“你他妈敢打我!”金满穗震怒地吼叫。

“就打你啦,怎么样?臭流氓!”她整理一下衣服,回到大厅,又梳理一番头发,然后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扬长而去。

二、他被坐台小姐

“涮”了一把

“他妈的,你以为你颜值多高呢,不过是臭卖笑的女人!”金满穗咒骂一声,尽管语言很恶毒,心里却痒痒的。王艳的小模样纠缠他的心,久久难以忘怀。包大姐“嘿嘿”笑,说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金满穗瞥她一眼,他要依靠包大姐替他经营饭店,对她一直很客气,只说包大姐,看看那妮子干吗呢?包大姐只得出了门。

本以为王艳拒绝与他上床,没给他面子,事情到此结束也就罢了,岂料不一会儿,包大姐慌慌张张跑来告诉金满穗,说王艳拿着自己的物品走了!而且她到三道街的歌厅当坐台小姐去了。“她愿走,就让她滚!”金满穗恨恨地吼一声,“没有他娘的猪头肉就不成席啦!”

“金老弟,你自以为了解女人,以为哪个都能陪你上床,错啦!其实,王小姐可不是一个平常的姑娘,你以为有钱她就能上床?她是大学生,还挺有学问的呢。”包大姐着急地说,“看吧,她一走,咱们的生意又会清淡下来啦!金老弟,咋办呀?”

金满穗发现自己鲁莽,吃亏了。这两年,经济疲软,加上查得严,机关干部不敢在公共场所消费,现在连带小姐的酒家生意都难做了;王艳凭她的脸蛋鲜亮,加上甜甜的一张嘴巴,色迷迷的酒客才会蜂拥而至,生意有了一些起色。王艳出走后,快活林酒家生意马上冷落了许多。

金满穗把玉笙歌厅老板冯老八喊来,阴沉着脸说:“我有一个小姐跑到你那里了,知不知道哇?”

平时冯老八与金满穗就有过节,互相不服气,又怕金满穗使坏,因为金满穗心狠手辣,手下还有一帮哥们儿,与上边头头脑脑来往甚密,所以不敢得罪他。冯老八赔着笑脸说:“满穗哥,小姐有脚,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我有啥法?您说,咋办?”

“当然不能赶她走哇!”金满穗说:“今晚我过去,给我一个场面,行不行?”

冯老八头皮发麻,暗中想,金满穗你是什么东西,全镇哪个人不知道?夜猫子进宅,没好事!叫他那么一缠磨,王艳又不能陪客了,损失谁负?冯老八“嘿嘿”笑,表情苦涩,就是不言语。心想他要把王艳搅和走了,后果会更糟。他犹豫的工夫,金满穗暴躁地说:“中不中,给个痛快话!”

“满穗,你真是一个酸脸猴子!”冯老八有了王艳这张王牌,腰板有点儿硬朗了,“你得容我一个空,想出个由头。王艳这女孩儿,不同寻常,脾气不小,又没见识,恐怕……”

“她还不是为一个钱字吗?”金满穗显得腰粗气壮,说,“今晚我‘泡她,她敢不接客?”“接客是她的老本行,有啥不接的?”冯老八搪塞一句,其实他内心也没底儿。

金满穗熬到傍晚,迫不及待地带两个兄弟前去玉笙歌厅。前台领班的于美丽笑脸相迎,声音甜甜地说:“金大老板,少见哦!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把王艳给我叫出来,陪我唱几支歌。”金满穗又说,“再找两个小姐,陪我这两个哥们儿!”

“哟,非得找王艳?”于美丽有点儿酸溜溜地说,“在响水镇,老娘才是第一大花魁,陪哪个爷们儿拿不出手?”

金满穗对于美丽讨厌极了,不耐烦地说:“把她给我喊出来,少说废话!”“金爷,真不巧,王艳到徐镇长那儿陪酒去啦!”于美丽淡淡地说。

“什么,陪徐世业啦?”金满穗像自己遭到强暴一样,很沮丧,“冯老八哪?我已与他打过招呼,咋一下子就变卦啦?”

尽管金满穗暴跳如雷,于美丽仍然不急不恼,她是一个精明的女人,知道怎么样对付鲁莽的男人。她慢吞吞地说:“我家老板已经与王艳说你要来了,王艳才传徐镇长过来的……”

金满穗无从抱怨冯老八,他觉得被王艳“涮”得不轻,恨恨地说:“骑毛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三、机关用尽疑无路

金满穗充其量是开一个酒店的“土豪男”,他在镇子里敢拔豪横,除了有个驴脾气外,再就是响水镇里最不讲理的人物。按照徐世業的话:金满穗是响水镇不和谐的因素!当地流行的经典语录是:防火防盗防满穗!金满穗也有自己的信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岂能忍受王艳的戏弄?这些日子,金满穗遇到几件不顺心的事儿,尤其上头查大吃大喝,风头很紧,官员不见了身影,只有商界老板谈生意、拉关系,照来不误。可是,这些商界老板都有自己的“窝”,没有几个肯来快活林消费的,他的生意顿时清淡许多。王艳离去,金满穗不由心情急躁,失魂落魄。他径直来到玉笙歌厅,打算难为王艳一番,让她出洋相。

金满穗碍着冯老八,只能在白天前往。歌厅一般情况下夜晚生意火爆,白天休息。金满穗大白天来,小姐们还在睡懒觉,只有王艳独自坐在吧台旁看一本书。她见来者是金满穗,心一怔,脸色阴晦,一声未吭。金满穗借着屋子朦胧的光线,见王艳穿一件连衣裙,白皙的脸颊显得十分憔悴,不由得意地冷笑:“王小姐,还认识金某吗!”

王艳知道是祸躲不过,面对这个蛮横的家伙,她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当然认识啦!你是我过去的老板金满穗,过来又想找哪个小姐啊?”

金满穗听得出她的冷嘲热讽,强咽住口水,看来她还挺能装相呢!便压住火气说道:“王小姐,我这趟来就是找你的哦!”

王艳故作惊讶,说:“除了徐镇长,没有人再找我哇!”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金满穗的自尊心,他徐世业算什么东西!强龙压不倒地头蛇呢!他冷笑道:“想让徐镇长滚出响水镇,我只需要一个电话!”金满穗的话并没有引起任何效果,王艳连眼皮都没有抬,兀自看她的书。

“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王艳不冷不热地说。

金满穗很快就发现,王艳对他很反感,充满了敌意,这让他十分的恼火,也十分抓狂。我老是和她不合拍,不知道是与她没缘分,还是我生错了时辰?王艳的架子太大了,不把他这个前老板看在眼里!碍着在冯老八的歌厅,他不便动肝火,因为冯老八与徐世业私交甚好,两个人打得火热,他如若动手,镇里治安助理刘大银就为难了,刘大银是他的“菜”,而且他又是负责地方治安的。再说冯老八也不是吃生米的主儿,跟冯老八过不去,就是与徐世业过不去,弄不好两败俱伤,后患无穷。

可是,这口气实在难咽。瞧王艳那副模样,神气得很,全然没有把响当当的金爷放在眼里,在响水镇的地面,谁不高看我金爷一眼呢?当然,金满穗心里很清楚,这节骨眼儿一定要沉住气,别弄出大动静,尽量挽回王艳对他的坏印象。于是金满穗赔着笑脸说:“王艳哪,其实你没必要把我看得那么坏!我金满穗为人仗义,同情弱者……”

“真的那样吗!”王艳冷笑说,“响水镇的霸主,专门用小姐勾引官员,伙同刘大银抓嫖娼,强行拉客,哄抬菜价;雇用打手,敲诈政府官员……这些损人之事都是谁干的?”

金满穗没想到,王艳了解得挺多。其实,金满穗这么做,主要还是防备贪婪之辈暗中使坏!他的快活林经营成这样规模不容易,镇子里那些下三滥子人,白吃白喝外加白拿,也让金满穗吃不消了。所谓坏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金满穗委屈地想,准是他妈的冯老八一伙散布的谣言。他说:“我要是真那么坏,早就蹲起来了!其实,我也是一个受害者。当下,弱肉强食,我不硬邦邦的,别人对我就硬邦邦的!”

“真以为你自己是好人吗?”王艳面露讥讽神态,一针见血地说,“看上一个女的,不管她愿不愿意,就想占有,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呢?”

王艳的话并没有让他生气,他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挺可爱,歪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他便咽了咽唾沫,宽容地露出笑容。金满穗对可爱的女人从来都会网开一面的,因为女人是为他而生的。他叹口气说:“总之,千万别跟徐世业好上,别看他是镇长,好上遭殃的肯定是你自己!”

“与谁好与不好,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王艳语气凌厉。

王艳的话听着十分绝情,金满穗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了。他想,我不是高富帅,你也不是白富美,有什么样爱情不可以谈的?王艳果然很有性格,且又十分自信,她认准的事情,谁也说不动她。她依然陪徐世业唱歌跳舞,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理金满穗的茬儿。

于美丽担心王艳这一套会得罪了金满穗,引出祸事,以后歌厅也难办下去,劝说王艳:“老妹子,天地大着呢!干什么你非在响水镇这里耗着啊?像你这么靓的妹子,走出去,上大城市多好啊!”

“我看他金满穗有多大本事,能不能把我开除出地球去?”王艳气冲冲地说。于美丽怯怯地说:“悬哪!”

徐世业却很欣赏王艳的性格,他油腻腻的胖脸波纹抖颤,拍着她的肩说:“你真是一个好姑娘,要不然我包养你算了!”王艳傲然地说:“我只卖笑不卖身,谁也别想打我的主意。”

四、同病相怜为哪般

镇子并不大,有什么事件,很快会张扬出去。有人对金满穗说,徐镇长经常约王艳唱歌,而且唱的净是情歌。金满穗听了好不恼火!想你他妈的泡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孩?都染上黄梅大疮了,还装纯情小生呢?金满穗觉得有必要捍卫他的爱情,必须攻略得体、让王艳能接受他。其实爱情并不复杂,不是我爱你,我恨你,便是对不起,你还好吗?当然,金满穗很理智,要与王艳有一個爱的开端,首先要弄臭徐世业,只有徐世业臭名远扬,才有取悦王艳的资本。为此他找出一盘录像资料,上边有徐世业和一个小姐在快活林喝酒后淫乱的镜头。金满穗开的酒家,每间包房都安装了摄像探头,凡是有男欢女爱的情景,他必定搜集起来。一旦认为值得敲诈或找其办事的,他就把刻在光碟上的资料邮寄给对方,屡屡奏效。金满穗腰包鼓了,胆子也大了起来。这次,他想借机搞垮徐世业,杀鸡给猴看,不准别人对王艳想入非非,因为他太喜欢王艳了。那天,他得知徐世业和王艳在歌厅里正在唱“阿哥阿妹”,歌声缠绵,很是投入,仿佛真事儿一样。金满穗怒火中烧,想你徐世业披一身干部制服,就以为了不起啦!老子是谁?响水镇响当当的纯爷们儿!他闯进了玉笙歌厅,果然听见徐世业和王艳在一间包房里唱着情歌。徐世业的嗓音沙哑、粗犷,充满了激情,显然刚刚喝过酒,肚里有难以发泄的东西,冲着话筒嘶吼。王艳声音绵软、委婉,如诉如泣的歌声充满了某种渴求。

金满穗听罢,心里很是酸涩。不是不敢爱,现实真的无奈!没准徐世业正搂着王艳的腰,又唱又舞,说不定还吻她哩!金满穗想罢,怒气冲冲地撞开了门。徐世业正唱在高兴处,没有理会金满穗的到来,仍然唱他的歌。包房里,烟酒味儿弥漫,除了徐世业,还有冯老八,看来他们唱了好一阵子了。徐世业不满地说,今儿哪阵风把满穗也请来了!金满穗气冲冲地说:“镇长大人活得挺滋润啊!”徐世业不明白他的意思,说:“金满穗啊,来,唱几支歌,及时行乐呀!”

“唱个鸡巴毛!”金满穗夺下徐世业的话筒,把一张光碟递给徐世业说道,“镇长啊,看看你的德性吧!”

徐世业被弄糊涂了,立眉愣眼地看着金满穗说:“你唱的哪出戏呀?”金满穗不依不饶地说:“别他妈装蒜了,看你都干一些啥下流事儿?”徐世业满面狐疑,他看了一眼王艳,把光碟塞进影碟机里,电视荧屏立刻出现徐世业和一个卖淫女调情的场面,接着的情景更是不堪入目。徐世业马上明白了金满穗真正的意图了,他面红耳赤,慌忙关上了影碟机。

金满穗坐在沙发上,抱着膀子,叼一支香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王艳看见荧屏上的画面,先是一惊,突然捂住脸,羞涩地逃出了包房。冯老八愤愤不平,说:“金老弟,你拿这玩意啥意思啊?歌厅里的女人都是公共廁所,你怜悯她们干吗?不要抱怨徐哥,其实那些传言都是瞎说!”

“放你妈的臭屁!王艳是我的女人,你们别错翻了眼皮!徐世业,你也别以为当个官儿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以后别再找王艳的麻烦!”

冯老八“嗤”的一声哈哈大笑,说:“没见过你这种英雄救美的人哪!王艳没徐镇长捧着,没有这些哥们儿宠着、惯着,她每月能有几两纹银的收入?”

金满穗挖苦地说:“徐镇长真有一副菩萨心肠呢!凭这个光碟,我就能让你‘摘下乌纱帽,你服不服?”

他这一手太绝了。徐世业眼前一片灰暗,他领教过金满穗的手段,好汉不吃眼前亏,连忙低声说:“满穗,说句痛快话,你想干啥?”

“我就得意王艳,谁想打她的主意,我就挖他祖坟!”

“好,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理她就是啦!”徐世业知道金满穗心狠手辣,只得痛下决心。

“徐镇长,我也不会为难你,哪天请客,我买单!”金满穗也是个痛快人。金满穗走后,冯老八和徐世业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金满穗你欺人太甚了!狗就是狗,有时候人他妈的就不是人了!王艳就是碗架子,也不一定让你往里搁东西啊!冯老八对金满穗的行为恨入骨髓,悄声说:“徐镇长,咱们也太土鳖了,让金满穗耍了,这口气一定要出哇!”

徐世业很精明,他四处环视,见墙不漏风、屋子没其他人,耳语般对冯老八说:“弄倒他咱有招儿!他用摄像探头录客人隐私,然后敲诈,那是触犯法律的事!”冯老八眼里顿时冒出喜色,说:“我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平时王艳到了哪儿,客人们就会立刻围了上去,请她陪同唱歌跳舞,很是红火。从打金满穗当场羞辱了徐世业一场,加上冯老八也担心闹出事儿,便委婉地对王艳说出金满穗追她的内情,再没人敢捧王艳的场了。一旦没有了生意,收入锐减,顿时觉得矮了三截,她内心极其烦躁,既恨金满穗无理取闹的行为,又苦于无出路。

那天,恰好包大姐过来找她喝酒。平时她俩来往密切,王艳把内心的苦恼说出后,并流露出去意,说想到市里混生活,比在响水镇强百倍。包大姐心头一惊,心想你走了,人海茫茫,到哪里找你啊!她极力安抚王艳说,干咱们这行的,总有山高水低的时候,依我说,凭你的容颜,早晚会遇到贵人,况且你在这儿遇到为难遭窄的事儿,有包大姐给你撑腰,咱们姐俩还能说上几句贴心话。

王艳沉思良久,说:“我主要舍不得离开包大姐,要不然,我早就走了!”包大姐暗中高兴,总算替金满穗留住王艳了。

一天,金满穗来歌厅找王艳唱歌。当时,王艳闲得无聊,见是金满穗,眼皮不抬,表情冷淡,她对金满穗的举动十分反感,为他堵住了她赚钱的门路而愤怒。金满穗希望她能心悦诚服地与他说几句知心话,或者共同唱几首歌,看来很难办到了。他只好表情谦和地说:“王艳,你怎么不在我那里啦?我们那里的生意一直很好。”

“老板,我伺候不起柜上,只有跳槽了。”她淡淡地回答。

金满穗弄出个笑脸说道:“你别有些不好的想法!其实我对你这个人印象挺好的。到我那里打工,保险没人敢欺负你了。”

“别人对我都挺好,除了你,没人敢欺负我。”

金满穗窘态十足,他说道:“不想挪一个好地方啦,妹儿?”

她冷笑道:“听说你威胁徐世业,警告冯老八,不准别人找我唱歌伴舞?你什么意思?哼,你真是好心肠呀!”

显然,王艳对金满穗彻底不相信了。金满穗无论采取什么办法,如何讨好王艳已经无济于事了,这让他十分绝望,独自一个人喝了一瓶白酒,醉得一塌糊涂。他苦恼地想,我不是煮不烂、蒸不熟、捶不扁的铜豌豆,我也有七情六欲,也要爱情,为啥我爱的人与我隔着八重山?当他离开玉笙歌厅时,分明看到冯老八开心的笑脸,心头很是发堵。金满穗想,在响水镇我金满穗还真没栽过面儿呢!妈的,一个小女子就让我没面子了,以后肯定会遭人耻笑的!

包大姐见老板醉醺醺地回来,马上张罗给他烧解酒的汤。金满穗蒙眬眼里晃动着包大姐的脸相,竟误以为是王艳了,说:“王艳,你……坐到我旁边,跟你说话。”包大姐笑了,说我是你包大姐啊!

金满穗脑瓜里一激灵,有些清醒了,得不到的爱让他绝望,他便发出一阵干涩的哭声。包大姐慌了神,从来没见他有过这等情绪,说:“金老板,你这是咋的啦?要不,我找一个小姐陪陪你怎么样啊?”金满穗摇头说:“除了王艳我谁也不要!”次日,金满穗清醒过来,包大姐笑道:“你想跟王艳好也是很容易的事……”

“你有啥办法?说,成了老板奖赏你。”金满穗又有了精神头。

包大姐毕竟了解女人的心思,耳语般对他说了一番话,金满穗脸上的愁云顷刻消散,午间破例请包大姐“撮”了一顿海鲜。金满穗说:“包大姐,你给王艳挂电话,请她一块来吃。”包大姐说:“电话不中,你今晚还是去玉笙歌厅,人怕见面,她怎么也不会拒绝赚钱吧?”

金满穗认为言之有理,穿戴利索后,又刮了胡子,信心十足地去了玉笙歌厅,而且早早就号下了王艳。王艳虽然烦他,转念想,反正也没有人找她,该赚钱不能不赚,白赚的钱干吗不赚呢!唱了两首歌后,金满穗果然说话了:“王艳,我过去对你失礼,请你多多原谅吧。我看你还是到我的快活林去干吧,我聘你当吧台经理,每月五千元,小费自己支配,你看怎么样?”

他提出的条件够诱人的了。公平说,出家在外奔波的女孩儿,谁不是为了钱!王艳明白,他不会凭白无故给她好处,那样付出的代价会更大。王艳摇头说:“我在这里挺好的……”

金满穗着急地说:“哪个小姐有工薪?我给你的条件够优厚的啦,咋还不行?”

“金老板,对不起,我干不了!”王艳不亢不卑地说。

“那好,你再给我唱一支歌!”金满穗无计可施,又上来了泼皮的毛病。王艳见他那欲怒又强忍住的脸相,心里烦得不行,又不敢任性下去,便说:“我是坐台小姐,有先生邀我唱歌,就是赏脸啦!”

王艳有一副很好的嗓子,有人说她到浙江台“中国好声音”能唱红,王艳没有那笔花销,只得在歌厅卖唱。她唱了几首歌后,金满穗唱了一曲《父亲》。他唱得十分投入,唱罢,他见王艳泪眼盈盈的样子,甚觉诧异,便连声问:“你咋的啦?”

“沒什么……”王艳说,泪水却忍不住地又流了下来。金满穗顿觉亢奋,以为他的歌声让她动情了。

事后,于美丽告诉金满穗说:“当你是歌唱家呢,其实王艳被触动伤心处了!别看你睡了那么些女人,其实你不了解女人。王艳和我聊天时,说她老爸为了供她上学读书,出外打工,累出了毛病,至今还卧在床上等她挣钱买药哩!”

“嘿嘿,她观念开放一些,啥不都有了吗?”金满穗大咧咧地说。

于美丽眉头一挑,说:“把她当你呢!王艳可是有教养的人,连冯老八都高看她一眼,你也得尊敬她一些!”

金满穗心一颤,不由从门外仔细端详王艳几眼,她眉是眉、眼是眼,果然是一个颜值超常的姑娘!虽然得不到,能经常与她交际也是幸福。他心里便酸酸涩涩的,相信于美丽的话了。他回到快活林,闷声不语。原以为钱可以通天,哪知道偏偏遇到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包大姐见他有些反常,便逗趣地说:“老板,跟王艳谈得咋样啦?”

“去去,废物点心!”金满穗不耐烦了。

“哟,老板又装一本正经啦!”包大姐在金满穗手下打工,早摸透了老板的脾气,凡事也让他三分。她见金满穗老大不快,刚想离开,他又唤住了她:“大姐,我爹是咋死的啦?”

“你小子八成是有病了吧?”包大姐一怔,仔细地打量他,“你爹那年为供你读书,到采石场干活儿,哑炮炸……”

“说得对极了!”金满穗拼命抽了一口烟,“王艳的父亲也是为供女儿上大学,打工累出的病!我俩有相同的地方……”

包大姐是内心精细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被金满穗看重。她脱口说道:“看来你俩有门啦?”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

“事情很难办,不等于办不成。”包大姐鼓励他说,“上次你以为她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儿,也太鲁莽了,她当然对你反感了。现在更不会对你有真心啦!”“包大姐,我是让你出个主意,怎样才能让她动心!”他不耐烦地说。

“我也是个女人,当然了解一个女人的心理哦!”包大姐瞥他一眼,字斟句酌地说,“虽然你有产业,有钱,样子又挺不错,可你找不到讨她欢心的方法,这是最糟糕的原因……”金满穗不相信,世上没过不去的河,没有解不开的疙瘩,更没有追求不上的姑娘。前提是,你有没有赢得姑娘芳心的硬头货!他把烟蒂掷到地上:“包姐,你不肯出马,反正我下了狠心,那只好由我亲自找她啦!”“老板,那可不妥!”包大姐毕竟想的细致一些,沉思一番说,“我关照过她,两个人私交甚好,当然还是我出面为好了!”

包大姐知道金满穗是一个性子暴烈的人,弄不好砸了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先给王艳挂个电话,说姐妹一场,相处挺有感情,一直惦记她,从打离开了快活林,闪了包大姐一下,见面机会又少了,怪想念她的。那边,王艳听了心里暖暖的,来响水镇混生活,包大姐对她十分关心,难能可贵,感激地说:“包姐,今天午间我请你吃饭。”

包大姐窃喜,没想到王艳轻易就上钩啦!不过,包大姐还算挺冷静,说:“哎哟我的妹儿,午间正赶上饭口,包姐出不去……晚间,又是歌厅最忙的时候,我看——”

“包姐,别说啦!今晚就是市长来,我也不陪了,一定跟包姐去喝酒!”王艳爽爽快快答应说。

看来,成功即在眼前,包大姐甚为高兴。她告诉了金满穗,没想到他要出面,他自信说一个小妞子,几句话便可以搞定!包大姐说,现在无论如何你也不能露面,她现在最戒备的是你。你如果出现肯定会闹个鸡飞蛋打,最终弄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金满穗问那可怎么办?包大姐说你就静心等好消息吧!金满穗马上把一沓钱塞进包大姐怀里,说:“怎么也不能让你搭上。”

“你把包大姐看成啥人啦!”包大姐很有个性,她气冲冲把钱推回去,“我看你是一条汉子,能担起责任,我才肯出马!当然,这事儿撺掇成了少不了你摆一桌酒菜好好谢我!”

金满穗被王艳搅得心惶惶意乱乱,巴不得包大姐能出面摆平,达到他与她共结百年好合的目的。他连连点头说:“包姐,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老板保你一生富贵!”包大姐听后美滋滋的,她清楚,意欲征服人,先征服心;世人都有心,就怕那份情走不进心里去。也许,爱情并没有错的,错的只是选择;人没有铁石心肠,就怕没有缘分。王艳是读书人,当然懂得感情,她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当然不能违心地为生存出卖肉体,最起码现在还不能那样去做。包大姐思忖,以情感化她,删除他的坏印象,这是最重要的。

她和王艳约定在一家饭店相见时,发现王艳头发上插着一朵小白花,晶莹素雅,引人注意。包大姐赞叹:“王艳妹,你行,打扮得越素雅越惹人爱怜,连包姐都看中你的气质啦!”

“包姐,别拿穷人开心啦!”王艳神色凄凉,微微含一口茶水说,“老爸刚刚走,我啥心思也没有!”

包大姐差一点惊得喷出茶水,瞪大眼睛说:“那你咋还不赶快回去奔丧呢?”“刚回来。到了家,两个弟弟还等着上学用钱,那些孝道也顾不得了!”她叹口气。包大姐取出五百元钱,塞进她怀里,泪眼婆娑地说:“妹,你太苦了!这钱,帮妹解解暂时的难处吧!”

五、精心布置的

温柔陷阱

王艳不愿欠别人什么情,况且五百元钱也只是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她的做人标准就是这样,不能欠人家的。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懂得这个道理。经过推让,她还是把钱还给了包大姐。包大姐知道她的性格,也只好作罢。两个人又唠起家庭、未来出路。包大姐谈话间故意提到金满穗做公益事业,帮助两个失学儿童上学。王艳注意听后,勉强笑道:“我不甘心一辈子这样活着,人一生总要奋斗,有机会还要走出去。至于如何走出去,心里还没有个谱。”包大姐与王艳分手时,她看到了希望,满心欢喜。掌握一个女人的心思,就掌握了开启她心灵的钥匙。她把王艳的处境告诉了金满穗,然后建议说:“王艳眼下最缺的是钱,你不妨以她的名义给她家寄一笔钱,暂时解她燃眉之急!”只要能达到目的,金满穗情愿破费,只是担心弄巧成拙,反而坏了大事。包大姐说别怕,有我担着昵!他便按照包大姐提供的王艳家的地址,汇给王艳家一万块钱。数日后,包大姐正在前厅接待客人,突然见到王艳出现在门前,她迟疑有顷,又不肯踩进门槛。包大姐内心当然明白,热乎乎地喊道:“妹儿,你来啦?坐,姐给你张罗两个菜。”

“姐,有事儿想问你:谁给我家汇去一万块钱?快说!”

包大姐眨巴眼睛,虚张声势地说:“谁那么傻,非亲非故的白给你钱?谁脑残哪?”

“不是你,又会是谁呢?在响水镇,我只有包姐这个知心朋友了。”王艳从汇款单落款看,确定是响水镇快活林酒家,她的判断没有错。只是,包大姐很难拿出那么多钱。包大姐心知肚明,只是火候不到,无法说穿。她虚张声势地说:“哎哟,可能是我们老板吧!有几次他说,王艳这个人挺好,我过去多有得罪。她家里挺困难,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为父母为兄弟,到处奔波,跟我一样。咱们有机会帮她一把,减轻一下她的负担——金满穗这个人,虽然外表粗一点,其实心肠极好,他还是公益事业模范呢!他真心想帮助你解决困难,妹儿你就收下吧。”说到这里,包大姐不错眼珠地打量她。

王艳是聪明的女孩儿,从她倏忽变化的眼神看出名堂,肯定是包大姐开出的“药方”!王艳当时就恼了,她不相信金满穗的侠义之举没有掺杂其他目的!脑瓜乱糟糟地说:“哎哟,我咋好用他的钱呢!我可不能用他的钱!”事情弄到这地步上,王艳没了主张,原来家里早把这一万块钱花掉了!凭她的积蓄,这笔钱她确实一时拿不出,那可咋办呢?“金老板他在吗?”王艳迟疑地问。

“找他呀,后堂哩。”包大姐轻松一笑,戏台已经搭好,就看他俩咋演了。后堂就是灶房。王艳怯生生地往里瞄一眼,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烟熏火燎的灶前,金满穗亲自抡大勺上灶,见王艳进来,他忙用湿毛巾拭了拭脸,胖乎乎的脸颊漾出殷勤的笑意,说:“王姑娘,你来啦!好多天就想过去看你……咳,我太忙啦!”

王艳不想与他来虚虚乎乎的,直截了当地说:“金老板,是你给我家汇的钱吗?”

“别那么称呼,叫金哥就行啦!”金满穗小心地打量她,王艳仿佛是一尊小瓷人儿,他担心吓着她,“啥钱呢?谁给你汇钱啦?”

那眼神儿,那语调儿,还是被王艳看出破绽。王艳并非平庸之辈,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他质朴而可爱的一面,心便软了,忘掉他的鲁莽无礼的过去。人,都要识尊敬,他毕竟出于好心嘛,她淡淡地说:“金老板,你放心,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金满穗语调热乎乎地说:“别提钱,那样人情就薄了!”王艳不会欠他的钱的,欠他钱就是出卖灵魂。她坚决地说,我会马上把钱还给你的!过了两天,王艳仍然没有凑足钱,因为她的生意一直不好。无法还上金满穗的钱,她挺闹心,呆呆地在玉笙歌厅一处昏暗的角落等生意。突然听到冯老八说:“金老弟来啦!”又是金满穗!他来干什么?当然她没有忘记欠他钱的事儿,王艳平静下心绪,等待这个不愿從她眼前消失的男人进来。

果然,金满穗衣冠楚楚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容光焕发,显出地地道道的斯文相。“王艳,你忙不忙?”他毕恭毕敬地问。

“你不就是‘泡小姐吗?”王艳面露冷笑。

“别、别……”金满穗惧怕她那副轻佻的样子,“今儿个天气很好,我想与你说一会儿话,闲谈,没有别的意思……”

他坐在王艳的对面,隔着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有一瓶鲜花,里边的塑料花早已陈旧,就像远古遗留下来的一样。金满穗望一眼塑料花,觉得看不上眼,便拍拍巴掌。门开了,侍应生捧着一束花进来,金满穗把花换上,那是一束开得正艳的红玫瑰,晶莹欲滴,小小的厅房里顿时溢出香味儿。王艳不知所措,她想躲开身子,这样的场合,似乎不是属于她的。金满穗微笑道:“王艳,我那个老爸为挣钱供我念书,曾侍弄过花圃,对养花挺有研究……”

王艳马上有了兴趣,问:“哦,这是你家养的花吗?真香!”她使劲抽动鼻子,挺率真的样子。

其实,这哪是自家养的花呢!金满穗为讨她欢心,顺水推舟,凭她的思路去说:“王艳,咱们这里的土好,水也美,养出的芍药花才大哩!还有你见过花咋养的吗?菊花按时令开花,不过九月九不开花,我们就有办法叫菊花早开花……”两个人聊得挺投入,彼此没有了戒备心。王艳喝着咖啡,听着金满穗神聊镇子里的八卦,什么妯娌争风吃醋、小叔子上嫂子炕……虽然很俗气的故事,王艳竟也听入迷了。就在这时,金满穗又拍了一下巴掌,侍应生推进来饭菜,还有一只大蛋糕。王艳怔住神儿,不安地说:“这……”

金满穗解释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真诚希望你陪我过这个有意义的一天。”

“太巧了,你也是今天的生日?”王艳忘掉了与他的不愉快,神色亢奋地说,“说实话,今儿个也是我的生日!刚才,我还有点想妈妈。每年的今天,妈妈都会给我煮红皮鸡蛋。”

金满穗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讨女孩子欢心,至关重要,况且他颇有心计,轻声说:“红皮鸡蛋嘛,有、有!”他像变戏法儿,果然从生日蛋糕盒子里取出五枚红皮鸡蛋。

王艳的表情被点燃一样,脸颊绯红。只是,她发现一个小小的破绽,那就是只有代表二十二岁的生日蜡烛。她诧异地问:“金哥,你也是二十二岁吗?”金满穗从她对他的称呼中捕捉到微小的信号——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好兆头。他满心欢喜,不动声色地说:“咋个不对劲儿?是不是以为我老啦?”王艳开心大笑,年轻者言老,是有点荒唐吧?王艳显得无拘无束,她突然觉得金满穗的质朴性格中透出机敏,值得她信任。“金哥,你真逗!我真没想到你与我同年!”金满穗不失时机地举起杯,说要为同龄的王艳生日祝福,共同干一杯。王艳完全沉浸在兴奋中,内心构筑的防线早已坍塌,她与金满穗干了三杯后,脚下有点儿飘了,面颊变得如桃花一样艳丽。这时,屋里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的主旋律。门口,包大姐笑吟吟的面孔出现了,并把一束鲜花送给王艳,欢愉地说道:“妹儿,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快活林全体员工共同祝你快乐!”

王艳惊呆了,明白误入了包大姐精心设计的陷阱了。面对真诚的祝福,一时手足无措,真的无法拒绝了,她索性说了两句表示感谢的话,并很激动地吹熄代表她二十二岁生日的蜡烛。

有时,爱情是朵含蓄的花,需要感情呵护才会怒放。命运负责洗牌,但是玩牌的还是当事人了。金满穗抓住了机会,他不会放开,极尽一切手段讨好王艳,且他又肯花银子。王艳虽然上过大学,毕竟是农家出身的女孩儿,阅历浅,很容易受到感动。这样两个人来往愈加密切了,最后达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了。爱情就是形影不离的眷恋,好缘分真心真意,真感情不离不弃。几个月的来往后,她便决定与金满穗在一起了。年轻男女最浪漫的故事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金满穗终于赢得了王艳的芳心,牵着她的手进了洞房。小两口甜甜蜜蜜地度过了蜜月后,金满穗便对王艳许诺:“艳,你放心,我要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我也能工作。老公,我想找一个活儿干……”王艳这么说。

“呆在家里当太太嘛!”金满穗嬉皮笑脸地说。他担心王艳受累,不外乎传统思想影响,认为女人应该是一件贵重的摆设,他不愿意让她出去奔波。王艳对快活林经营从不过问,她觉得女人靠自己本事吃饭,强于依赖男人。爱情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一份奢侈的礼物,尤其对于渴望获得这份爱情的金满穗,他更加珍惜得来不易的爱情。近几个月,金满穗经营的快活林生意受大气候影响并没有太多的起色,只因为有了王艳这个娇妻,虽然收入锐减,他却自感日子过得滋润、快乐、幸福。

所幸的是,快活林里有十几位能为客人送来欢乐的快活鸟,这些快活鸟就是坐台小姐,陪客人唱呀跳呀聊呀,有了这些小姐,满屋香气袭人、莺歌燕舞,多了吸引顾客眼球的东西。所谓食色性也,恐怕就是这个理。当然客人如果肯花钱,有的小姐还肯陪客人过夜。很多客人嫌过夜麻烦,索性杯盏交错之际便当场做爱了。他们不会想到每间套房里都装有摄像探头,这是金老板用于监控客房里情况的,没想到还有其他功能:每间客房里有什么动静一目了然,假如是普通客人干那种事,金满穗也就不计较了,从陪玩儿的小姐手里分点利也就罢了。哪里知道,镇治安助理刘大银见钱眼开,便怂恿说他们嫖娼是违法行为,咱们罚他们钱,教训他们一顿,弄点儿外快手里也宽绰一些!金满穗说,那可是犯罪啊!刘大银大大咧咧地说:“我是治安助理,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说,哪个客人丢了脸,还敢报案不成?”刘大银一番话让他动了心,反正自己在当地是有名的渣男,不如弄些外快好致富。为此,金满穗见客人有些来历,且又有嫖娼行为,便让刘大银仔细判研录像资料,考虑怎样扒拉算盘珠。刘大银可是挖地三尺也要抠出二两油的主儿,他看见里面有什么官儿,把录像当成勒索的证据,对嫖娼者进行治安罚款。如果是主管餐饮业的官员,金满穗便有了把柄,饭店逃税漏税、食品卫生方面便大开绿灯了。

很快,王艳察觉到快活林酒家经营有猫腻,因为她发现经理室里有监控屏幕,包房里一举一动一目了然。王艳大吃一惊,立刻要求包大姐拆除监控。包大姐说这是老板的决定,她无权干涉。王艳很生气,她扯断了监控设备的线路,找到金满穗说,你这么干离进监狱不远了。金满穗哈哈大笑,说那只是开个玩笑,弄点动静,让吃惯白食的接受点教训,你咋乎啥啊?王艳正色说,你说是开玩笑?出了事问题就大了!快,把客房的监控全拆了,别再胡闹了!碍着王艳的面子,虽然心里不情愿,他还是主動拆除了所有的监控设备。

尽管金满穗想改过自新,却已经晚了。他的这套路数,让一些在饭店白吃白喝的小鱼小虾大吃苦头,怀恨在心。徐世业和冯老八对他的行为早就了如指掌,当时不过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忙乎自己的发财梦,互相不干扰,相安无事。金满穗靠刘大银,用录像带里徐世业嫖娼的证据威胁他,早把这位镇长大人惹火了。况且金满穗和王艳谈上恋爱后结成伉俪,徐世业岂能咽下这口气?王艳凭姿色与歌喉,唱响了响水镇,很多款爷和寻寻觅觅的官员蜂拥而至,曾经让玉笙歌厅赚个实惠,岂料金满穗这么一闹,玉笙歌厅的生意一落千丈,冯老八哪能高兴起来呢?冯老八猜出徐世业的心思,添油加醋地对他说道,徐镇长啊,金满穗这小子太缺德了!要没有他插上一杠子,你恐怕早就睡上王艳这娘们儿了。徐世业不语,心里装满了怒火。

“徐镇长,金满穗这小子太嚣张了,在这里就没有人敢惹他?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搞垮他!”冯老八进一步撺掇说。

徐世业面露诡秘莫测的冷笑,其实他早已经向公安局透露了情况,有两个便衣到快活林私查暗访获取到一系列重要证据,并准备对金满穗实施抓捕。徐世业小声对他说,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开展“扫黄打黑”,金满穗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冯老八叹口气说,可惜了王艳这个好姑娘了,让金满穗这小子抢到手了!徐世业冷笑,说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漂亮女人多的是。金满穗进了局子,你兴许能捡便宜,尝到王艳的这只美天鹅呢。两个人开怀大笑。

六、逃难途中惹官司

幸福中总会掺加一些悲剧的元素,命运像过山车,忽而得意忽而失意,否则人生太顺了,便没有故事了。正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在镇里担任治安助理的刘大银从派出所里获得确切消息,知道了公安局在“扫黄打黑”专项斗争中把金满穗列为重点打击对象,他当时就蒙住了。金满穗如果被抓,肯定会牵连到他,法不徇情,他那些与金满穗合谋敲诈顾客的事儿迟早会抖搂出来,他也必将被绳之以法。他心惊肉跳,思前想后,便把公安局准备逮捕金满穗的消息用电话泄露给金满穗,叫他快跑!

金满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匆忙中把快活林委托给包大姐经营,然后独自一人逃到外地避避风头。思前想后,他又舍不得新婚的妻子,王艳是他的心肝,便打电话告诉包大姐,无论如何也要把王艳诓出来,与他一块儿逃难。包大姐想了又想,只好答应下来。王艳对金满穗所作所为浑然不知,见他到半夜也不曾回家,只好守在床边看书等着他。就在这时,包大姐进了屋子说:“艳妹,金老板去市里朋友那里了,有应酬,请你也过去。”包大姐说罢,把随身衣服收拾几件,拉着王艳出了门。一辆出租车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王艳没顾得细想,脑瓜里还没反应过来,车便载着她开跑了。

途中,王艳甚觉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出门还带衣服干吗?好在她对包大姐十分信赖,并没太往心里去。车子驶过一道冈,缓缓停下,从黑暗处蹦出一个人,王艳仔细看,满心欢喜,原来就是金满穗。她抱怨地说:“你唱的哪出戏呀!”“艳,出了点意外:我手下人把冯老八的一个人给废了,他发誓要报仇。我担心他们会伤害你,就把你接出来了。”金满穗轻描淡写地说,唯恐王艳不相信,偷偷看她一眼。王艳与冯老八私下交情尚好,她说我跟冯老八打一个招呼,不就妥了吗?金满穗说不行了,冯老八说啥也要报这个仇,晚了!王艳根本没想到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叹气说:“你呀,有生意不好好做,净瞎闹。”

“老婆,不关我的事儿!”金满穗可怜巴巴赔着笑脸说,“其实他在说谎话,是我手下人喝酒与他们闹翻的。”当然,他知道夫妻出门躲灾,最担心的是家业。他告诉她,已经把饭店托付给包大姐了,由她经营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再说。其实,事情怎么个了结,他心里也没有个谱。

出租车把他们送进市里,金满穗在市里有几个朋友,都肯出来帮忙,只是金满穗心里慌乱,总有不安全的感觉,他决定到天津投靠老姨,王艳则想回娘家住几天。金满穗不想去乡下住,他说事情闹大了,冯老八肯定会到你家找咱俩,不妥。王艳说只是打架斗殴,小事一桩,老冯总能网开一面。“满穗,我与冯哥说一说,他怎么也能给这个面子。”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是金满穗的老婆,是他的眼中钉!”金满穗咬牙切齿说,表情激动。王艳发觉他变了,性格暴烈,不像以前那样会体贴人了。她很失望,抱怨地说,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日子过不过了?

金满穗看出她的心态,便哄她说:“只要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王艳不知道为什么过了这一阵子就会好了。她气咻咻地说:“婚前你骗了我,你当你是谁呀——大老板吗?你呀,不过是一块土坷垃!现在你想把我往哪儿骗啊?我不走啦!”

金满穗被惹怒了,吼道:“你不走?谁还想管你呀!你走你的,愿去哪儿都行!”王艳赌气地往公路走去,她想拦一辆顺风车回娘家。站在空旷的道边,王艳心乱如麻,本以为嫁个好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岂知一场变故,迫使夫妻逃离家乡。这时,金满穗走过来,软下口气地劝道,事情闹到这步,他正在想办法,别再赌气了!王艳也是一个不让人的茬子,呵斥他道:“我不用你管!”

“别使小性子啦!”金满穗好言相劝。王艳扭开脸,不理睬他。没想到王艳这么倔强,金满穗无法说服她,索性抱住她,往车里推。王艳又是挣扎又是大声喊救命!圍观人群中突然出现两个警察,把金满穗喊住:“别动,我们是警察!”见对方严肃冷峻的表情,金满穗心头一抖,坏了,他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了。王艳满心欢喜,她刚想轻松地离开,一个警察说:“女士,也请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

王艳无奈,只好听警察的了。

七、妻子打工成了

“摇钱树”

尽管金满穗一再声明,王艳是他的妻子,两人争吵都是为了家中琐事,王艳并不表态,警察见金满穗着急的样子,没有轻信他的话,还是把他带回派出所调查。金满穗进了派出所,直喊冤枉。所长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挽着袖子说:“抢男霸女,有甚冤枉的?”金满穗说:“她叫王艳,是我老婆,两口子吵嘴,把我弄进来,不冤吗?”

“谁把你弄进来的?说呀!这叫调查,弄清楚再走人。”所长看了王艳一眼,冷言厉色地问,“你说,到底因为啥事呀?”王艳见事情闹大了,便坦白地说:“他确实是我老公。”

所长火了,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勃然大怒:“既然是两口子,还来这一套干什么?”验明他俩的身份,见确实是夫妻,所长训斥他俩几句,便将他俩轰出门外。

金满穗一边擦着虚汗,一边说:“老婆,你差一点坑了我!”

“我怎么会坑你呢!一没做贼,二没养汉,谁能把咱们咋样?”她不咸不淡地说。金满穗也没言语,对痴心不改的他来讲,呵护与王艳的爱情关系,比什么都重要。这样,金满穗并不计较她的恶作剧,而是搭车前往王艳乡下老家住了一些日子。从饭店老板成为逃亡者,命运是那么难以捉摸,金满穗感慨自己前途的无常,悉心听从王艳的生活安排。只是出逃匆忙,手中拮据,金满穗只得精打细算过日子。一天,他与王艳在镇上买日用品,见拉脚车与几个响水镇口音的人讲车价。王艳眼尖,认出其中一个是冯老八,她马上意识到是找金满穗的。她把丈夫拉到一边,指指冯老八的背影。“好哇,他们到底找上门了!”金满穗恨恨地说。

王艳头一次见金满穗恶狼一样的眼神,便打个冷战,嗫嚅地说:“我们怎么办哪?”

“找几个人,整他们一下子!”金满穗表情恶狠狠地,王艳心头不爽,他怎么变成这种样子?只是王艳不想惹麻烦,她是一个善良的女性,只打算好好过日子。她说:“你不要命啦?”金满穗说:“你不忍心?还是心太软?”

“满穗,事情闹大了,我还有脸在这里呆了吗?”她说。金满穗只得冷冷一笑,取出手机,他拨打冯老八的手机,接通后狞笑着说:“冯老八,我知道你来啦!想找我,你有好果子吃吗?”

那边,冯老八接通电话,声音真真切切,仿佛金满穗如幽灵一样就在他旁边,惊得冯老八四处张望,说道:“你小子躲着有什么用?有种的你出来,跟我上法院。我告诉你,刘大银已经被公安局关起来了!”

金满穗心头一震,慌了手脚,心都快崩溃了,知道处境不妙。他说:“法院还是先别去啦!冯老八,我让你走不出这里!”金满穗躲在暗处,望着冯老八惊恐的样子,故意敲山震虎。

王艳把手机夺过来挂断,嗔恼地说:“还有闲心开玩笑,人家找上门来了,怎么办?得有一个交代呀!”

“他来,咱们走。还不行吗?”金满穗气馁了,知道大祸临头,无法在这里呆下去。王艳半晌无语,她内心始终划个魂儿,金满穗的性格她摸得一清二楚,他怕与冯老八见面,肯定另有隐情。

王艳哪里知道,公安局正通缉金满穗哩!家乡是呆不下去了,况且王艳担心有人嘲笑她,两口子商量后,便搭车去了青岛,那里有金满穗一个表哥。途中,坐在火车里的王艳望见车窗外的景致,叹口气说:“不辞而别,家里会有什么想法呢?

“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就行了嘛!”金满穗说。“就说咱们去了青岛?”王艳准备打电话。“别,那不是给冯老八提供线索吗?”王艳发觉金满穗现在挺惧怕冯老八,她不痛快地说:“我看你心里有毛病。”

“此话怎么讲?”金满穗问。

王艳声色俱厉地说:“你为啥怕见他!”

金满穗狡黠地眨巴眼睛说:“老婆,其实我怕你受委屈。”

一句话说得王艳心里好感动。她与丈夫来到青岛不久,过了一段平静的生活。正是初夏季节,碧波荡漾的大海成了他俩快乐的地方。他们站在海滩,感受到大海的广博,狂浪掀起的层层波峰蜂拥而来,浪花飞溅,礁石林立。他们心头激动,惊叹大自然充满诡奇景致。她戏弄着海水,两只脚丫子拍打着,溅起海水让金满穗尝到海水的苦涩。

不远处有几只破船沉没或许永远地搁浅在那里,破烂不堪,显出苍凉与无奈。此时金满穗则变得十分消沉,说不清楚这沉静的海滩笼罩着一种什么氛围。离开故乡,像失掉根基,如浮萍一样到处漂浮。怎么让妻子有一个稳定的生活,他缺乏自信。大海的深处发着白亮的光,偶尔可见渔船鼓着帆影远远地逝去。大约又唤醒了他某些生活记忆,模糊不清的人生记忆里曾经有过金满穗许多的快乐,只可惜随着他的鲁莽而消失了。他见王艳这般快乐,也感染了他,心情渐渐如晴朗的夏日一样了。

王艳问:“满穗,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生就如海潮,有风平浪静的时候,有潮起潮落的沉沉浮浮,又让我想起时代的风云变幻。由此我也想,咱们应当有一个男孩儿,胖嘟嘟的像我,千万别让我遗憾。”

金满穗说这番话,王艳一直在注意倾听,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芒。“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应当有一个孩子!”她快活地说。

金满穗抱着王艳,投入波涛里,任凭海水冲刷身体,凉凉的海水洗涤他的肌肤,惬意极了。王艳被海水冲涤,面容姣美俊俏,长发细润披散,像传说中的仙女!金满穗想起自己的处境,心里马上多了几分苦涩。让王艳陪同他潜逃,是否太不地道?王艳还弄不清楚他的遭遇,游玩浅水里,眺望远处,最后目光锁定碧海波浪,白花花的浪潮上边有丝丝缕缕的云花徜徉,给她朦胧的感受,她突然说:“让人活着自由多好!”

他搂抱她耳语般地说:“不过,我会让你幸福的。”

王艳没再说话,他俩游一会儿水,身子发凉了,就在松软的沙滩上慢慢地走,扭扭歪歪的脚印很快被滚动的海风抹得不见踪影,就像岁月每时每刻都在抹掉许多生命痕迹那样毫无情面。

当他们走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地带,没有行人踪影的地方显出寂静。金满穗突然拉住她的手,拥抱着,最后倒在一片松软的沙丘里。那里很静,只有不知名的小虫低声吟唱。王艳突然产生某种冲动,两个人很快就进入情节了。然后,王艳躺在他的身旁,眺望蒼穹间被云彩遮住的太阳,阳光从云层间隙散射出来,颇有一种诗情画意。金满穗揽紧她的腰肢,说:“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

“我不是你期望的那种女人,我要有我的事业。”她说。“是吗?我要改造你!”金满穗任性地说。

“你能改变我吗?”王艳说到这里,嘴已经被他的嘴压住,两个人热烈地接吻。她没有挣扎反抗,相反比以前更疯狂更热烈了。

他们就这样长久热烈地吻着,在寂静的海上品味爱给予的幸福感。

当他们疲惫得似睡非睡地闭着眼睛,倾听着海浪的喧闹和海鸥的行踪,感觉世间真有仙境一般的净土了。

“跟你生活在一块,我也感到很快活。你是个大男子主义,不会理解我的感受,真的!”王艳不怕裸露女性的秘密,她趴在沙滩上,睁着眼睛望着他。

“其实我不是渣男,我只想当爱你一个人的暖男。”金满穗抚摸着她光洁的皮肤,在阳光下可以尽情地欣赏她,王艳那发育很好的躯体,皮肤富有弹性,窈窕的体态线条优美,充满了激动男人心的魅力。抚摸着她的身体,也是一种享受。她健康的肤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聪明,不是你的其他方面。”

王艳很开心地笑着说:“谁都有自知之明。你需要的女人是我这种类型的吗?这年头谁当宅女谁是天下最傻的女人!不是吗?一个宅女要有经济基础,有闲情逸致,有专人陪伴。而现在咱们到处流浪,不知饭店经营怎么样了,谁还有那份闲心?满穗,我的话对不对啊?”

对她的话细心琢磨,不难发现她不甘心屈就于丈夫的怀抱里生活,因为她是理智型的女性。她年纪还不大,意识到女人没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就不会受人尊重。她叹口气,说她想出去打工。金满穗心里酸涩,让她受苦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手头的钱很快就用完了,面对冷酷的现实,两个人商量出去打工谋生。金满穗会厨艺,能烧出地道的东北大菜,可是青岛人喜欢吃鲁菜,找了几处饭店,也没有人肯聘用他。每天,金满穗怀揣信心而去,又揣着失望而归。生活渐渐窘困起来,买一个小物件也要踌躇再三,看来钱虽然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行的!

王艳看出他的难处说:“老公,还是我找地方打工吧!”

走出家门后,金满穗只有与他朝夕相伴的妻子了,这是他人生最珍贵的礼物,必须要珍惜,他需要精心呵护这份爱。听说她要出去打工,便瞪了她一眼,嘟囔着说:“那可不成!我不能让你再当小姐了。”“你说的啥话呢!我只配当小姐吗?”王艳恼了,“你真是门缝看人,瞧扁了我!”

次日,两口子分别出去找活了。晚上,金满穗垂头丧气空手而归,却见王艳兴高采烈炒了几样菜,还特意买了两瓶啤酒。金满穗顿时有了精神头,问:“是包大姐汇钱来啦?”“不,是我赚钱啦!”王艳欢愉地回答。

金满穗马上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看她高兴的样子,挫伤了他的自尊心。金满穗眼神儿陌生,突然吼一声说:“我不准你再出去打工!”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打工呢?”王艳反问,“不出去挣钱吃什么?”“老婆,打工看别人的脸子,不容易!”他掩饰说。

王艳说:“你放心,老公!我在电脑公司当业务员,收入还是可以的!”

八、渣男的最后归宿

王艳在电脑公司业绩突出,总经理很是欣赏她的才干,不仅免了她的试用期,还提高了她的薪酬。几天间,王艳很是开心,每天早早赶到公司开始工作,冷落了金满穗。王艳在这家电脑公司干上半年,金满穗整天无所事事,只有蹲在街头看别人下象棋。那天,他突然说要去老舅那里打工,王艳很奇怪,从来没听说有这么个老舅。他的老舅,其实是一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所以王艳根本没听说过。他还谎话连篇地说,到那儿收入高,有住处,让王艳信以为真并动了心思。其实,这几天有人经常在他的出租屋附近转悠,打听什么,让他警觉起来,发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便急于远走高飞。王艳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尽管不愿意,也得随他迁移,谁让他们是两口子了?有时候王艳抱怨,说是出门打工,莫不如说是逃亡。每到一处,金满穗都要精心选择住处,一则担心公安的搜捕,二则防备遭仇家暗算。他也知道,公安部门发出通缉令了,而冯老八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就下狠心想灭了金满穗。前有拦路虎,后边有追兵,金满穗的自信心完全垮下来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和王艳找一处安宁的地方,平静地了却此生。

王艳一直以为金满穗会与冯老八讲和,赔礼道歉也就结了,她根本不知道他祸闯大了,就是找最硬的靠山,也难逃一劫。为此,金满穗不敢往响水镇打电话,也无法与包大姐联系,不知道快活林生意如何,整天提心吊胆,夜晚噩梦不断,说梦话,骂冯老八,王艳听了,心里暗自划魂儿,想到这种日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便偷偷落泪。

王艳奔波几天,毕竟有文凭又有能力,她总算找到一份打工的活儿,过上了安静的生活。看来奔波的生活确实不容易,只有平淡安宁的生活,才能给爱情留下一些浪漫的痕迹。王艳上班后,金满穗平日里无所事事,只得与街头的闲汉下几盘棋,消磨无聊的时光。估摸王艳快下班了,才回到住处开始做饭。他尽量调剂伙食,让王艳吃得可口。

王艳回家边吃饭边和他聊,每天都有新闻,所以说个不停。金满穗则有点失落感。想起当初在响水镇里,他可谓八面威风,连徐镇长都得敬让他三分。离开了家乡,啥都玩不转了,腰包里钱也不多了。真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唉!他大有世态炎凉的感觉。王艳愈讲愈兴奋,他愈听愈烦恼,偶然两口子还争吵几句,日子也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熬下去。

那一天,王艳上班后,金满穗又在街头闲逛。他蹲在阴凉处,听着几个闲汉聊天,说是最近警察挨家挨户排查外地的逃犯,还有一人补充说,这是“严打”。金满穗心一沉,看来躲风真的不容易啊!他回到住处,又见小区居委会主任李大妈领着包片民警等在他家门口,见到他,高兴地说:“满穗害我好等。”

“大妈,有事儿吗?”金满穗问。

“你是外地人?”那民警注意到他的口音。

“啊呀,是呀!”李大妈快言快语地说,“满穗的老舅是我兄弟的朋友,介绍他来做买卖。”

“办理临时居住证了吗?”民警認真地盘问。“马上办。”金满穗极力掩饰。

李大妈小声说:“孩子,最近风声紧,‘扫黄打黑哩,出门在外别忘带身份证……”金满穗脸上毫无表情,因为警察就在身边。当然,逃亡的路上遇到这种事还是挺闹心,金满穗漂泊在外,响水镇的事儿他一清二楚,他和刘大银由恶作剧变成敲诈的事儿性质发生了变化,而且东窗事发后,刘大银已经被公安部门正式逮捕了,目前正在追捕金满穗,现在他纵有一百张嘴,也难解释清,便暗自叫苦,他当然意识到所处的险境了。李大妈的话有所暗示,他敏感地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宜久留了。

吃罢晚饭,金满穗剔牙花子,看着王艳蹲在地上洗衣服,很舒服地打个饱嗝,说:“老婆子,咱们在这里住久了,也该换个地方了吧?”

“你想到哪儿?”王艳没抬头问。金满穗道:“我琢摸,咱们还是到信阳为好,那里水土好……”

“刚刚有一个稳定的生活,你为什么又要走呢?”王艳望着他,“咱们在这里过得挺好嘛!我的工作也挺顺心的。再说,信阳那儿就业难,怎么生活呢?”

金满穗沉思一番,说:“刚才,李大妈领着警察来过了……”

王艳好奇怪,她发觉金满穗越来越胆小了,不由恼火地说:“警察来怕啥?你又没犯法,怕什么人?”

“我是怕冯老八摸上来……”金满穗嗫嚅说,“他妈的,活着真累啊!”

王艳发现他变得脾气烦躁,心头疑云密布,她默默拧干衣服,晒在衣架上:“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在你身边?”

“那可没有……”“如果你不放心,我就跟你走,天涯海角都跟你走!”

金满穗直瞪瞪看着王艳,他重新认识了这个有个性的女人,看来她对他的行为产生了某种预感。这是一个不祥的讯号!他索然寡味地吸烟,其实内心很复杂,真担心失去她。他故作淡漠地说:“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咱们多走几个城市,也有点见识,就算是旅游了,还不行吗?”

“老公的话我赞成。”王艳搂住他的脖子,说,“那咱们还是去北京,中关村有我一个同学,她来信还约我到那儿打工,听说薪水挺可观……”

“我到那儿,还是白帽子一个。任嘛也不能干。”他沮丧地说。

“不要紧,在那儿,你就是卖盒饭也有收入!”王艳怂恿他说,希望他能同意,见金满穗表情淡漠,她委屈地讲,“老公,我念大学时,学的是计算机专业,现在只能当业务员,有点大材小用了。”

金满穗见当地治安管理很严,早就冒出想离开这里的念头。这里“扫黄打黑”风声挺紧,他又无事可做,一个无正当职业、游手好闲的人很容易露出马脚。王艳凭学历可以找到理想工作,而且业务上游刃有余;他啥也不行,求职就业无门,也让他产生危机感了。他愈发感到王艳对他多么重要,怕失掉她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只是,他对去北京心里打怵,那里的警察多如牛毛。他曾看到一则电视新闻,说火车上查票,无意间查出一个网上逃犯,结果被警察抓起来了。而且现在都采取网上捉逃犯的办法,听说很有效,一查就露馅了。看来,到哪儿也不保险,他内心忧虑、慌张、无奈。王艳用渴求的眼神盯着他,目光那么纯净,让他别无选择,而且必须要离开这里,只好点头答应了她。

一想到刚住下又要走,王艳心里酸酸的,她打算到北京中关村那里边打工边深造,争取考“研”,不想到处奔波了。她多希望有一个安静而温馨的小屋,不需要有多大,只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块小小天地,烦闷时静坐一会儿,梳理心绪或者看看书。可是现在,有家不能回,几乎成为漂泊不定的流浪者了。

来到北京,一切又要重新开始。租房子、置办家具,还要到劳务市场寻找工作。北京的地面不同其他城市,治安管理严,包片的民警隔三差五就找上门,询问临时住户一些情况,敦促他们办理临时居住证。

很快,金满穗后悔了,他内心变得脆弱、牢骚话也挺多:北京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到处都他妈的有人监视!他见到天安门广场上的监控摄像头,又触动了他的神经,想起他所作所为,嘴里嘟嘟囔囔说,那些当官的与小姐搞小动作,跑不出监控摄像探头,全他妈的拿下!

王艳听出话音,问道:“你是不是用摄像探头把当官的丑事弄出来,要挟过人?”“没有哇!”他矢口否认。“那你看见警察干吗就慌张?你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呢?”王艳又追问一句。

金满穗听着她审问一样的口吻,不由一怔:“老婆呀,你这是见我累赘,想把我送监狱吗?”“看你想到哪儿了,你是我老公,把老公往号里塞,我不是成了母老虎吗?”王艳轻松一笑。

“老婆,你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希望。我这一生娶上你就心满意足啦!”他动情地说。

王艳却觉得他的话十分空虚,只不过没有深究,因为她顾不得与他理论,同学在一家电子开发公司为她找到一个职位,她忙着岗前“充电”,自修电子软件程序。

上班一段时间后,王艳自我感觉良好,她的所学得到应用,智慧也得到空前开发。可当她回到家,见金满穗满脸的沮丧和无聊,也多了几分沉重感。更糟的是,金满穗夜间噩梦不断,经常在梦中惊醒。他披着被子吸烟,内心苦闷,又不便向妻子诉说,渐渐患上抑郁症了,一到半夜就醒了,然后闷闷坐在床边吸烟胡思乱想。她为工作忙忙碌碌,没有精力顾及他。他却因为处境所困,自我封闭,疑神疑鬼,心慌意乱,连饭都做不好了,在家中明显处在被动地位了。

无所事事的他闲着时也逛逛街,找找乐趣。当然,那一阵子物价飞涨,手头钱却很少,见妻子起早贪黑上班赚点钱,养活他这个大闲人,心头抓狂,走到街上不敢到高消费的地方去游玩。想起开快活林时的富足、霸气、狂妄的情景,心里极不平衡,真他妈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有时真难捉摸,回家喝了闷酒他便开始骂街。

真是日久见人心,人穷见真心。王艳靠实力打工维持生活,不离不弃,让他愈加心头不安。不吃不喝,勤俭节约,总不是一回事儿。他便愤世嫉俗,甚至诅咒起冯老八,骂他缺八辈子德。王艳没有想到,金满穗的脾气会变得这么糟。她觉得他的绝望是有因由的,晚间温存之时问他:“是不是对我有一份工作你心里烦啦?”“老婆,你一个人挣钱,养活我这个大闲人,愧疚得慌哇!”他坦率地说。

“那么,咱们还是回老家吧。”王艳含情脉脉地说,“你还开快活林,我给你生一个胖小子……”

“家,回不去啦!”金满穗满脸无奈。

“咋的啦?不就是打伤冯老八手下的人吗?”王艳追问一句。

金满穗沉闷有顷,垂头丧气地下了床,从皮箱里摸索好一会儿,取出一小盒录像带:“艳,实话告诉你,有些当官的丑行都他妈的记录在案!他们想弄死我,杀人灭口。我也让他们的官儿当不安稳……”

“有那么严重吗?”王艳紧张地问。

金满穗瞟她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觉得我这样的人就够恶心的了,有些当官的比我更恶心。”

他抚摸王艳,叹口气:“别提了,明天你还上班,咱们睡觉吧!”

夜晚,夫妇谁也没有睡觉。王艳瞪大眼睛,思前想后,觉得金满穗的行踪确实奇怪。尽管两个人已经结婚很长时间,王艳仍然看他很陌生。王艳想,除了这些,金满穗是否有更重要的隐情背着她?想想两个人婚后甜蜜的生活,还有他对自己的爱抚,现在却像坠入深渊,王艳突然感到很委屈,又觉得后怕,鼻子酸酸的,低声哭泣着。

金满穗从昏昏欲睡中惊醒,他搂住王艳说:“艳,想家了吗?”

“我不知道你究竟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满穗,如果犯法了,就该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那样还有一个盼头,这样到处躲,也没有个头哇!”

“艳,真的没有其他事儿!”他避开王艳的视线,轻声叹口气。

王艳打个哈欠说:“反正我不希望丈夫是负案在逃的疑犯。天不早了,你也睡吧。”

次日,上班后王艳心神不定,她根本没有想到金满穗会把事情闹成这步田地。午间,想起什么,给一个做网警的同学打电话,托他在全国在逃人员信息系统里查一个叫金满穗的人,很快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通缉名单中金满穗的身份证号籍贯等信息丝毫不错,还有伙同刘大银的犯罪经过。她彻底相信了。王艳心一酸,泪流下来了。

那天,她很晚才回到家。金满穗见她神色有异,殷勤地端上饭菜,说:“老婆子,吃饭了!”

王艳见菜挺丰富,说我给你买瓶啤酒吧。“咱家有酒。你想喝吗?”他问。

“不,我给你满上一杯酒。”王艳把酒斟满一盅,抖颤着手送到他面前。

“老婆,又不是我过生日,客气啥?”金满穗心满意足地喝干杯中酒。王艳正色说道:“满穗,你已经被公安部门通缉了,知道不知道?”金满穗一怔,低声说道:“他们不会想到我在北京。”

“但这样下去也不妥当呀!满穗,你还是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金满穗突然把酒杯一摔,怒气冲冲地说:“咋的,你想把我送去蹲小号?艳,那样我会失掉你的!”金满穗说的是真心话,他珍惜来之不易的爱情。

王艳无法劝说他,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她说:“假如你一意孤行,到头来什么都会失去的!本来,咱们小日子安安稳稳,过得挺好,叫你一闹腾,弄到啥地步啦?”

金满穗细想也觉得理屈。王艳的话,刺激了他的自尊心,也让他看到不去投案自首,真的没有出路了。当初他弄那种事,是为了让王艷日子过得滋润一些;现在选择逃亡,也完全出于对王艳的爱。这种爱,让他刻骨铭心地依赖王艳,不离不弃,他与她已经难以分离了!这种爱是连理枝、比翼鸟,相伴相恋远比他喝的酒醇香,比他当老板滋润。他更清楚,现在他一文不名,全靠王艳打工维持生计;假如他再继续逃亡,拖垮了家庭,后果更惨,会彻底失掉他的爱情。真的,最差劲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原本没多少人知道你是谁,却不安分经营自己的爱情生活,偏偏找出一大堆混蛋事梦想快速致富,结果事情暴露了,又不敢面对,自以为逃跑可以逃脱罪责,其实是更无耻、更自私!金满穗像失魂落魄一样,冷静地想了想,又权衡一番,除了在家乡他有些行风行雨的能量外,在外地他一无所能,还要靠老婆赚钱吃饭,实在是吃软食的窝囊废,这种日子熬到啥时候是个头啊!他想,莫不如早一点投案自首,接受审判,早一天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想明白了,他对王艳说:“当初开饭店,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走进大城市,才发觉自己太渺小了!人活着,挺直腰板、理直气壮才行得通。唉,是我连累你了……”

王艳知道他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便劝说,有事儿交代清楚,我会理解你的。次日傍晚,他特意炒了两盘王艳喜欢吃的菜,等待她回来。王艳回来后,见他表情有异,没有说话。两个人闷头吃罢饭,金满穗终于打破沉闷,说道:“老婆,你的话对头。我想好了,去公安局自首,省得整天提心吊胆躲着人,活着不如鬼!”“你真有这种打算?”王艳感到意外。

金满穗生气地说:“你不相信我咋的?我是老爷们儿,堂堂正正做人、实实在在谋生才对头!老婆,你陪我去,行不行?”

去自首的路上,金满穗表情非常复杂,他牵着王艳的手,那么依恋且又那么纠结,他生怕失去她,失掉她的爱。她是他人生的起点,也是他最放不下的人。与她在一起,才真正懂得爱的滋味。王艳心情也很沉重,毕竟夫妻一场,无论如何也要对他的人生负责。她搀着他,轻声说:“老公,有一个干净的身份比什么都重要。你放心,我会等你出来的!到那时,咱们还要有一个像你那么结实的胖小子……”

金满穗笑不出来,他突然哀哀地痛哭起来了。

责任编辑 杨 峰

插 图 王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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