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中国化

刘晓玉

（中共河南省委党校，河南 郑州 451000）

毛泽东与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中国化

刘晓玉

（中共河南省委党校，河南 郑州 451000）

毛泽东在坚持和继承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基础上，逐步形成了对宗教社会功能的理性认识，并把在中国革命和建设进程中形成的处理中国宗教问题的宗教立场、宗教观点、宗教方法灵活运用于革命统一战线工作中，对在全面深化改革背景下认清宗教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正确看待和团结信教群众、坚持不懈地贯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发挥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众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积极作用、运用“宗教文化观”发挥宗教积极作用，把握宗教文化对促进中国文化发展等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启示。

毛泽东；宗教思想；现代启示

党的十八大提出，要“充分发挥宗教在经济社会建设中的积极作用”[1]。在世界文化多元交融，社会转型急剧变革的今天，宗教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的影响与参与度在加深，宗教问题也越来越受到各方面的关注。毛泽东作为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的核心，他在中国革命和建设时期形成的对宗教性质的论断与判定，对中国宗教问题的理解与认识无疑具有开创性和源头性的地位和价值。

一、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继承与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宗教观认为,宗教是一种“颠倒的世界观”[2]，其存在的根源在于社会的不平等，即“宗教已经不是世俗狭隘性的原因，而只是它的表现”[3]，宗教的神化导致了人性的异化，必须断绝一切宗教的消极影响，宗教在未来社会必然走向消亡。对于宗教未来消亡的条件和途径，马克思有着非常深刻的理性思考，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宗教理论体系中最有特色的部分。他认为，马克思主义政党对待宗教问题，绝不可能通过把无神论宣布为强制性信仰的方式来实现。对此，列宁曾在《论工人政党对宗教的态度》中讲道：“大声疾呼向宗教宣战是一种愚蠢的举动，这样的宣战是提高人们对宗教的兴趣，妨碍宗教真正消亡的最好手段”[4]。

从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思考，列宁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初步实践，到毛泽东结合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上述关于宗教消亡的理论思考与实践原则全面继承下来并有所发展。他认为所谓“迷信观念的破坏，乃是政治斗争和经济斗争胜利以后自然而然的结果”[5]，一切都要依靠群众自觉自发地破除掉，共产党人关键是要做好思想舆论的宣传引导工作。1957年，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文中，再次强调这一思想：“企图用行政命令的方法，用强制的方法解决思想问题，是非问题，不但没有效力，而且是有害的。我们不能用行政命令去消灭宗教，不能强制人们不信教”[6]。总之，宗教对人的精神压迫根源于社会对于人的物质压迫，私有制的存在是导致社会不平等、宗教存在的根本原因，废除宗教关键是要进行废除私有制的社会革命。因此马克思主义的政党必须从宗教产生、发展和消亡的客观规律出发，去看待宗教问题。

二、毛泽东对宗教社会功能的理性认识

马克思主义政党尊重历史客观规律，不主张采取强制手段消灭宗教，与此同时又在观念上正确认识宗教，理性对待其对社会的影响及作用。毛泽东对中国宗教社会功能的认识，既注重吸取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之长，又有革故鼎新，痛除其弊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气度见识与原则立场。

不论是在革命时期还是建国后，毛泽东在会见外宾、接见少数民族干部与宗教界人士等多种场合中都提到了宗教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要保护宗教文物，保护一切优秀文化遗产。他还提示党员干部要学习掌握宗教文化知识，他说：“我赞成共产主义者研究各种教的经典，研究佛教、伊斯兰教、耶稣教等等的经典。因为这是个群众问题，群众有那么多人信教，我们要做群众工作，我们却不懂宗教，只红不专”[7]。1963年，中央外事小组向中央提交了《关于加强对外研究的请示报告》，建议成立14个有关国际问题的研究所。12月30日，毛泽东对这个报告做了批示，他说：“这个文件很好，但未提及宗教研究。对世界三大宗教（耶稣、回教、佛教），至今影响着广大人口，我们却没有知识，国内没有一个由马克思主义者领导的研究机构，没有一本可看的这方面的刊物。不批判神学就不能写好哲学史，也不能写好文学史和世界史”[8]。正是根据这一批示精神，中国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于1964年5月1日宣布成立，这也标志着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马克思主义宗教学学术研究的发端。

毛泽东认识到宗教社会功能中积极的、文化属性的一面，同时也深刻认识到宗教社会功能中消极的一面。他认为宗教在阶级社会中会更加发展，并被剥削阶级所利用。早在撰写《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时，他就把“神权”列为束缚中国人民特别是农民的四条极大的绳索之一：“这四种权力——政权、族权、神权、夫权，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缚中国人民特别是农民四条极大的绳索”[9]。因为中国传统社会属于宗法性封建社会，在这种社会结构下，统治者主要通过纲常名教、社会等级秩序来维护政权统治，地方的宗族势力则通过神秘化、神圣化的宗族祭祀仪式巩固和维系着宗族势力与家族传承，所以在这种社会秩序下，夹杂着封建迷信思想的，具有民间性、地方性的宗教多被统治者利用，进而成为压迫人民的精神枷锁。

三、毛泽东对宗教统战工作的政治创建

统一战线是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共产党取得中国革命胜利的三大法宝之一，也是毛泽东作为领导人最富革命智慧和胸怀的政治创建。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为了抵抗日本的民族侵略，中国共产党不仅与国民党、少数民主党派建立革命统一战线，还将广大的宗教界人士吸纳其中。毛泽东指出：“共产党可以和某些唯心论者甚至宗教徒建立在政治行动上的反帝反封建的统一战线，但绝不赞同他们的唯心论和宗教教义”[10]。能够摒弃不同政见理念，信仰、世界观的差异，为实现共同的革命目标而凝聚共识，这正是毛泽东政治统战思想精髓的精彩运用。

如果说与宗教界人士建立革命统一战线，体现了党在政治上对其积极融入和吸纳，那么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提出并实施，则是革命统一战线得以实现的前提和保障。对于宗教信仰自由的问题，毛泽东在《论联合政府》进行了集中论述，他指出，少数民族的“言论、文字、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应被尊重”，“根据信教自由的原则，中国解放区容许各派宗教存在。不论基督教、天主教、回教、佛教及其他宗教，只要教徒们遵守人民政府法律，人民政府就给以保护。信教的和不信教的各有他们的自由，不许加以强迫或歧视”[11]。这是毛泽东有关党的宗教政策最明确、也是最完整的阐述。解放战争时期，党进一步考虑夺取全国胜利后对宗教方面一些重要问题的处理。毛泽东提出，无论信教群众还是不信教群众，都同样享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解放区内，除汉奸分子和反对人民利益而为人民所痛恨的反动分子外，一切公民不分阶级、男女、信仰，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12]。这一论述是对《论联合政府》中关于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一个重要补充，在公民中间，完全不允许因为宗教信仰而产生权利不一样的现象，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这一公民权利的赋予，比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在政治上更进了一步。建国后，毛泽东更加注重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在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稳定的作用。1952年他在接见西藏地方致敬团时再次声明：“共产党对宗教采取保护政策，信教和不信教的，信这种教或信别种教的，一律加以保护，尊重其宗教信仰，今天对宗教采取保护政策，将来也仍然采取保护政策”[13]。这也是毛泽东从中国宗教具有民族性的基本特质出发，强调中国共产党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长期性、一贯性以及合法性，进而引导宗教在维护民族团结、巩固政权稳定中发挥积极作用。

四、毛泽东宗教思想的现代启示

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建设进程中形成的处理中国宗教问题的宗教立场、宗教观点、宗教方法，是他在吸收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基础上对中国宗教问题的现实阐发，是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的具体体现。当前全面深化改革面临新的时代环境、新的工作任务、新的问题挑战，但毛泽东思想活的灵魂依然不变，坚持并吸收其宗教思想的理论精髓，对当前宗教工作的开展依然具有现实意义。

（一）坚持不懈地贯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

对毛泽东宗教思想精髓的吸收，首先体现在对党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贯彻上。无产阶级政党信奉无神论，主张消灭宗教以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但是绝不能违背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企图用行政命令强行消灭宗教。文革期间，由于违背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关于宗教问题的科学论断，党的宗教工作经历了曲折的过程。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摒弃了以阶级对立的思想对待宗教问题的做法。1982年颁布了《关于我国社会主义时期宗教问题的基本观点和基本政策》的党中央19号文件，该文件是改革开放以来党处理宗教问题的标志性和指导性文件，它再次申明：“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实质，就是要使宗教信仰问题成为公民个人自由选择的问题，成为公民个人的私事”，要“使全体信教的和不信教的群众联合起来，把他们的意志和力量集中到建设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这个共同目标上来，这是我们贯彻执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处理一切宗教问题的根本出发点和落脚点。”[14]2002年党的十六大提出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15]的新论断；2007年党的十七大又根据新情况、新局面提出了要“发挥宗教界人士和信教群众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中的积极作用”[16]的新主张，并将贯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写入了新修订的党章，2012年党的十八大再次重申并坚持了这一主张。

纵览新中国建立六十多年的实践经验，党在贯彻执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上出现过反复，经历过曲折，但实践一再证明，只要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就有利于促进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反之，就会对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带来严重危害。与此同时我们党也总结出了处理宗教问题的一条基本经验：“一方面，坚持不懈地贯彻执行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把宗教界人士和广大信教群众团结在自己周围，积极推进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另一方面，坚持不懈地向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青少年进行科学世界观的教育，不断提高思想认识。这两者之间相辅相成、互相促进，统一于我们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和基本纲领之中”[17]。

（二）运用“宗教文化观”发挥宗教积极作用

宗教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宗教文化中的积极因素可以助益社会文化的发展。2014年3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发表了重要演讲，他指出：“佛教产生于古代印度，但传入中国后，经过长期演化，佛教同中国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融合发展，最终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文化，给中国人的宗教信仰、哲学观念、文学艺术、礼仪习俗等留下了深刻影响。中国唐代玄奘西行取经，历尽磨难，体现的是中国人学习域外文化的坚韧精神。中国人根据中华文化发展了佛教思想，形成了独特的佛教理论，而且使佛教从中国传播到了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地。2000多年来，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等先后传入中国，中国音乐、绘画、文学等也不断吸纳外来文明的优长。”[18]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发源于西方，传入中国后对中华文化的形成与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习近平总书记以此为例，申明了东西方文明应当交流互鉴的主旨。这段发言也是对中国宗教文化特别是佛教文化在东西方文化交融史上的意义与影响所作的最全面也是最深刻的阐述。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中国文化多元交融，中国历史上各种形态的宗教文化本身就是多元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两汉之际，儒家被定为一尊，本土道教形成，印度佛教东传，中国宗教以此为发端，传至隋唐，儒释道三家合流，共同影响和塑造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意识形态。在整个中国文化体系中，“以儒治世，以道修身，以佛养心”成了中国人对中国三教文化特质最精辟的概括，而儒家的经世治用之学，道家的养身健体之术，佛家的修养心性之法也成了千百年来中国人的文化旨归。总之，中国宗教产生于中国文化土壤中，深刻而广泛地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内涵和形态。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传统和社会文化背景下，中国宗教不应被当成是中国社会中的一个消极因素，而应当充分发挥其有益价值，推动其对中国社会文化发展的积极作用。

（三）认清宗教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

毛泽东认为，研究宗教问题是为了做好群众工作。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继承马克思主义宗教观的基础上，运用群众观点统摄当前我党的宗教工作，对新时期如何做好信教群众的宗教工作做出了进一步的理论阐述。他在第十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明确指出：“宗教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必须认真贯彻党的群众路线，把做好信教群众工作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进一步密切党同信教群众的关系，使信教群众和不信教群众联合起来，共同致力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19]开展群众工作争取广大信教群众的支持，始终是党和政府需要面对和处理的重大政治问题。从毛泽东到习近平，几任领导在宗教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这一问题上均有着共同的认识：离开群众路线、群众观点、群众方法的指导来谈如何对待信教群众、如何处理宗教工作就犹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认清宗教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首先要求要正确看待信教群众。信教群众和不信教群众都是人民群众的主体，作为群众的质的属性一样，二者之间虽有宗教信仰上的差异，但在政治经济的根本利益上是一致的。对待信教群众，切不可刻意夸大与不信教群众之间的信仰差异，把信教群众推到对立面引发社会不和谐。其次，要学会团结信教群众，善于调动信教群众的积极性。不论是宗教界人士还是宗教信仰群众，只要他们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遵从本宗教的教义教规，能为国家、民族的发展进步，社会的和谐稳定做出贡献就是我们团结的对象。几十年来党领导宗教工作取得的成就也证明：只要充分相信和依靠信教群众，保护好和调动好他们的积极性，他们就一定能在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中起到积极作用，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不竭力量。

[1]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N].人民日报，2012-11-18.

[2][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1,425.

[4]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48.

[5][9]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3,31.

[6]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N].人民日报,1957-06-19.

[7][8]龚育之,石仲泉.毛泽东的读书生活[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4,5.

[10]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07.

[11]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84,1092.

[12]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213.

[13]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N].人民日报,1952-11-22.

[14]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综合研究组.新时期宗教工作文献选编[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6:60.

[15]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局面[N].人民日报,2002-11-08.

[16]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夺取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新胜利而奋斗[N].人民日报，2007-10-15.

[17]王作安.中国的宗教问题和宗教政策[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10:110.

[18]习近平.在联合国教科文总部的演讲[N].人民日报, 2014-03-28.

[19]习近平.宗教工作本质上是群众工作[N].人民日报, 2013-11-26.

（责任编辑：许 烨）

10.3969/j.issn.1009-2293.2017.04.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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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玉，中共河南省委党校哲学部讲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