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 婷
(1.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446;2.中共温州市委党校科研处,浙江温州325013)
抗日战争时期温州米荒问题
——以1940年为例
简 婷1,2
(1.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2446;2.中共温州市委党校科研处,浙江温州325013)
在抗日战争“缝隙”中,温州经济空前繁荣。然而,自然灾害、军米供应、常平仓谷采办、接济宁绍、人口增加、囤积居奇以及走私偷漏等原因导致温州出现了粮食供应的紧张状况。在战时“统制”经济背景下,以平抑粮食价格为中心的粮食管制政策加剧了粮食供应紧张,造成较为严重的米荒。
抗日战争时期;温州米荒;平价政策;粮食管制
1940年,温州出现较为严重的米荒。11月18日民众结队请愿,与政府当局发生激烈冲突,最终导致流血事件。“县府办公厅以及寝室什物,悉被捣毁一光。未几枪声突然大作,一时秩序大乱,死伤者达二十余人之多。全城商店摊贩均罢市,车辆亦停止行驶,情势因之趋于严重。”[1]
对此次温州米荒,无论是事态发生的当时,还是数十年后的今天,多有提及,然而甚少论述,为数不多的论述也大都简单地将其归结为政府无能、奸商囤积或者战争影响。但是,这种简单的归因过于粗略,不仅可能强化了一些未必正确的“常识”,甚至可能阻碍了对历史真相的探寻。诸如,战火纷飞的年代就一定发生米荒吗?米荒发生前后,地方政府施行的公共政策究竟是什么?这些政策和措施是否有效地解决了米荒问题?备受诟病的囤积居奇的深层原因究竟是什么?囤积下来的粮食又去往何方?这些问题确有详尽探讨的必要,也可以归结为本文力图解决的三个主要问题,即1940年温州米荒的时代背景、米荒发生的原因以及政府公共政策的评估问题。
在探讨米荒发生的原因之前,有必要先检视其发生的历史背景。在 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温州虽然未能逃脱日寇的侵扰,但是由于特殊的原因,呈现出了战时突现繁荣的景象。
1938年2月26日,温州第一次遭敌军轰炸。之后,侵扰虽有,但日军登陆占领却迟至1941年4月19日,持续13天后退去。次年7月11日,日军第二次占领温州,为期35天,再次退去。至于日军的第三次占领,则到了1944年9月9日,日军盘踞时间稍长,达281天,之后日军复次退去[2]457,458-459,461。其间,不断有日军轰炸,据《温州日报》的统计,从1939年至1940年,温州各县敌机轰炸“总计死四十四人,伤六十六人,房屋及其他物品损失约值二十余万元”[3]。
八年时间里,温州孤处一隅,非兵家必争之地,一直没有成为正面战场,战争对温州的破坏性影响有限。正如报载:“抗战迄今,敌人除在此地丢了几个炸弹外,还没有占领的企图。”[4]
抗日战争之前,温州虽为临海港口城市,但北有上海、宁波,南有福州、厦门,加上温州的陆路交通极其不便,温州港始终未能有所作为。但,抗战爆发后,尤其是上海港、宁波港陆续被日寇封锁之后,温州港的地位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竟由次重要的华商埠一跃而成为华南中的(无论商业上或交通口上),一个唯一的进出口的咽喉”[4]。
据统计,1938年温州进出港口的外轮计698 929吨,国轮84 570吨,木帆船303 466吨,共计1 086 965吨,是新中国成立之前温州进出口船舶吨数最多的一年;1938年港口吞吐量约达70万吨,比战前历史上最高的1930年增加1.33倍[5]126-127;1938年温州港进出口货物吨数,“约在八十至九十万吨”[6],其价值共达56 203 643元,比1937年增加3.56倍;瓯海关税收达301万余元,比1937年增加2倍左右[5]127。温州港创下了前所未有的记录。
瓯海关贸易报告详实地记录了抗战爆发后温州经济的实际情况:1937年,“温州一带,战祸既未波及,农商各业复极繁荣,洵属甚幸”。1938年,“温州地方秩序较为宁靖,商业乃见繁荣”。1939年,“本埠进出口贸易货值,虽处此非常时期,环境极为不利,以视上年,犹增国币 1 000万元,为数之巨,实为从来所未有”。1940年,“其蓬勃之象,与民国27年之情况颇为相似”[7]。
进出口贸易的激增,直接反映了温州港地位的提升。时任瓯海关税务司长的莫尔根(H·C·Morgan)也惊呼,温州港的繁荣是根本梦想不到的[5]127。
“平日为人所忽视的瓯港”,突然成为“一个进出口运转的轴心”[8],一些重要物资可以从此辗转运往内地,或者经此复出口到其他地区。温州成为内地与沿海洋货和土产的集散中心。
进出口贸易带动商店显著增加,如绸布业由战前最高的70家增加到100多家,南北货业新增20多家,棉布业和百货业的批发商号达到50多家,赣、皖、闽、湘、川等省客商纷至沓来[2]437。
工商业的迅速发展,刺激了金融业的发展。抗战爆发后,大批客商涌至温州,银钱业的存、放、汇款业务大大发展,银行、钱庄也随之增加。温州银行有“八行一库”,即中国、交通等八家银行和中央合作金库。钱庄有厚康、洪元等 33家。在业务比重上,钱庄存款数额比银行高 3倍多,放款比银行多4倍以上。汇兑业务以温沪间最大,温沪钱庄长期有挂勾。
服务行业的发展更为突出,大小旅馆100多家,且天天客满。餐馆、酒楼空前繁荣,华大利、新味雅、醒春居等餐馆,车水马龙,座无虚席①参见:吴杰.抗战时期的温州工商业[C]// 温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温州文史资料:第2辑.1985:137。。
正因如此,温州被时人称为“小上海”②参见:吴杰.抗战时期的温州工商业[C]// 温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温州文史资料:第2辑.1985:133。。也就是说,战时温州不仅没有因为战事而衰败,反而在战争的狭缝中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发展。在此背景下,米荒突然发生,实乃咄咄怪事。
在探讨米荒原因之前,仍有必要了解温州地区当时的粮食产销盈亏情况。迄今虽未发现当时确切的存米数据,但1940年10月浙江省第八区(按:即温州)的行政会议记录还是勾勒出了温州地区粮食供应的大致情况:
据报告,泰顺“山多地少”,“佐以薯丝洋芋等杂粮,调节得宜,差堪自给”;玉环“每年产谷仅敷五个月之用,然山地甚多,薯丝产量颇大,一般平民赖此充食,可无饥馁”;瑞安“谷米能自给,薯丝则过剩”;乐清“为本区余粮县份之一”,“每年运销外县者,约米二○○○○○担左右”;平阳“亦为本区余粮之县”,“每年当近三○○○○○担左右”;永嘉“号称缺粮之县”,“以永嘉七三六○○○亩田地,七四○○○人口,平均每年以每亩产量供给一人食用计算,则该县粮食缺少,实为甚微”[9]。
也就是说,温州地区粮食实可自足。那么,经济一度繁荣、粮食也可自足的温州,为何在1940年突然出现粮荒呢?对此,笔者对相关史料进行了详细检视,发现主要有以下七个方面的原因:
农业靠天,有无天灾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粮食的丰歉。因此,笔者首先检索了当时的灾荒情况,发现1938 – 1940年报载的灾害共有7次,包括雨灾、风灾、水灾、旱灾、虫灾等,涉及玉环、乐清、泰顺、平阳等地,且主要集中在1938年,1939年没有灾荒报道,1940年仅有1次①参见:佚名.“玉环”[N].温州日报,1938-6-15(2);佚名.乐清五六两区旱魃为虐[N].温州日报,1938-7-24(3);佚名.楚门患旱[N].温州日报,1938-7-26(3);佚名.“各地简讯”[N].温州日报.1938-10-2(3);佚名.泰顺山洪爆发酿成水灾[N].温州日报,1938-10-14(3);佚名.为粮食问题答覆永嘉民众[N].温州日报,1939-1-9(3);佚名.本县入夏久旱 早稻受损[N].温州日报,1940-7-25(1)。。从灾害的频率、范围和强度来看,1940年前后的自然灾害虽然会对温州粮食供应造成影响,但这种影响相对有限。政工队队员娄桂芳在《民以食为天》一文中说:“近年来,种田人照样地种田、耕耘、收割,老天爷也还开眼,并没有什么大旱大雨,或者是什么蝗虫吃了。”[10]当时温州落霞镇第六组联保主任刘听泉在给县政府的呈文中也说:“吾邑频年以来,素称丰稔。”[11]
抗战时期军粮的征收方式为就地采购。那么,是否为供应军米而征用大量民食呢?
抗战爆发至 1941年以前,国民党驻防温州的兵力有:暂编卅三师、保安第四团、第八区保安大队以及永嘉县自卫队,人数为 6千余人②参见:柯逢春,孙孟桓.温州三次沦陷有关军事情况记实[C]// 温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温州文史资料:第2辑.1985:14。。同时,从温州采办军粮的还有驻扎在宁绍一带的107师和温台防守司令部[12]。也就是说,抗战初期,至少有六支部队需在温州采购军米。
至于军队在温州采购粮食的具体数额,可以参考1938年永嘉县政府供应两个部队107师和温台防守司令部的军米记录,其中有几个数据值得关注:
其一,根据永嘉县政府代办107师军米垫付价款清册,永嘉县政府购发107师四月份军米为280 165 斤 12 两[13]。
其二,根据永嘉县政府代办温台防守司令部三、四两月军米垫付清单,永嘉县政府购发温台防守司令部三、四月份军米5 610斤[14]。
其三,根据温台防守司令部司令徐旨乾写给永嘉县县长的信函,自1937年10月温台防守司令部成立至1938年4月7个月向永嘉县府领军米,按每月官兵共68人,应领军米196 350斤(按:应为19 635斤)[15]。
也就是说,抗战初期,需在温州采购军米的六支部队,人数至少在1万2千余人,这也得到了官方的印证“驻军约一五○○○”[16],其中温台防守司令部官兵人数为68人,107师大致是6 792人,军队人均每天消耗粮食的数量是1.375市斤,六支部队每天军米消耗总量为16 500市斤。而当时温州全县人口742 756人[17],公粜供给军警团体机关及贫民“每日数量多时四万余斤少时二万余斤”[18]。看来,军米对民食的供应确有较大影响。
浙江省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张宝琛、副专员陶建芳在1942年的工作报告中提到:“廿九卅两年(按:1940、1941年)中,本区各县非但没有一粒外埠来源的粮食进口,反而有大批常平仓谷采运到区外去。”[19]那么,有无进口姑且不论,运到区外的粮食究竟有多少呢?
对此,1941年秋召开的全区粮食会议通过的决议说得很清楚:1940年,平乐两县省派常平仓谷,平阳十万担,乐清八万五千担[19]。为什么会在温州采办如此多的常平仓谷呢?根据 1940年永嘉县政府主管粮食评价事宜的何祖培回忆:国民党战时粮食管理机关,竭尽敲骨吸髓之能事,将温州列为余粮县分,照牌价采购余粮20万斤①参见:何祖培.战时温州见闻[C]// 温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温州文史资料:第2辑.1985:105。。
数字虽有出入,但是大体可以看到,温州粮食虽基本自足,但在 1940年出现粮食开始供应不足“征兆”的情况下,政府仍然“打肿脸充胖子”,置百姓生死不顾,以“余粮县分”之名,强行在温州地区采购常平仓谷,无疑让粮食供应“雪上加霜”。
就在温州米荒爆发的当年,宁绍地区(按:包括宁波、绍兴以及杭州萧山)也发生严重米荒。对此,浙江省政府高度重视,黄绍竑主席立即召集有关各方商议,决定:“由余粮县份节挤(按:原文如此)五十万石,并由省筹垫二百万元,并向四行借六百万元,派员分赴省外各地购米十万包,合二十万石。”[20]鉴于该处米荒严重,“特分电各处粮区专员,转饬各余粮县迅将秋收献谷尽量提交粮管处运送救济外,并向殷富劝募谷米”[21]。据统计,至8月4日,浙江省献谷动员委员会交给粮管分处运往萧山、绍兴接济的谷物有18万石[22]。而永嘉县因献谷成绩优良,省会特颁给奖状,以资鼓励[23]。温州粮食已自顾不暇,还要接济宁绍米荒,无疑加重了自身负担。
既然温州战时偏安一隅,经济突显繁荣,人口也必然呈现出较大规模的流动和增长。
首先,从全国各地来温州采购的商人会增加粮食的消耗。当时,温州轮舶辐軸,商旅云集,“商旅约二○○○○人”[24],无疑增加了粮食的消耗。
其次,上海、武汉沦陷后,大量难民特别是在外的温州人选择回到温州,躲避战乱。抗日战争爆发后,温州车站、码头到处充斥着回乡避难的温州人。1938年的报刊记录下人潮涌动的景象,“车站上堆积着从汉口辗转运来的行李,码头上拥挤着从上海归来的男女,还有新近搬到上下乡而又回转的人和物”,“几月前是一船一车运出去,现在呢,却又一车一船的运回来,上海、汉口……以至上下乡不曾间断的打转,莫名其妙地来回,所为何来?自然说是‘避难’与‘逃生’”[25]。
可见,当时确实吸引了一些外来人口来温,给温州粮食供应带来一定压力。所以,当时机器碾米同业公会主席林永清就认为:“城区人口因战事剧增,需米更非昔可比。”[26]
米荒的出现,往往与囤积有关。根据永嘉县政府的规定,凡个人“存米一千斤以上或谷二千斤以上,自给有余,而不出售济众者”,均认为囤积居奇,米厂“存米二千斤或谷在三千斤以上者,米铺存米在一千斤或谷二千斤以上者,不得囤积至三日以上”[27]。
在米荒发生当年,永嘉县政府就曾三令五申严厉打击囤积粮食。为加大打击力度,永嘉县政府还出台举措,以提成方式鼓励检举揭发:“凡告发囤积居奇者经本府查明属实后一律按照查获充公平粜价数量,提十分之一奖给之。”[28]可见囤积现象不仅存在,而且相当严重。甚至,“有钱的富户,在乡村的储藏食粮,待价而沽,在城市的不怕食粮贵,成千成万地囤积起来,吃到明年陈谷接新谷,造成谷想人吃、人也想谷吃,和饱的饱死、饿的饿死这样一个严重的局势”[29]。
如前,抗战时期的温州港,一跃而成为“进出口运转的轴心”。也正因为此,温州也成为了货物漏海走私的“前沿阵地”。“本区六县,除泰顺外,余皆伴洋带海,最易与敌寇发生因缘,因是,敌货之登陆入境及物资之落海济敌,遂广泛难制。”[30]有事实为证:瑞安董田一带“本月一日(按:1939年9月1日)有奸商等雇船四只,载米甚多,内有一船,竟载米约有五十余袋”[31];乐清“日昨(按:1939年1月23日)有奸商无照运米一千余斤,散装于内河船两只,在乐清馆头乌牛地带为当地守兵瞥见”,当地守兵“迫令该船靠岸搜查,当场人赃俱获”[32];永强区“昨日下午(按:1940年7月19日)四时许派阮指导员率同警士多名,前往陡门地方,当即缉获食米百五十余袋,嗣于当晚十一时许,又缉获食米十六袋”[33];永嘉县抗日自卫队“上月十六日(按:1938年9月16日)在圣安挪汽船查获白米大小五十八袋,计重四千百五十二市斤”[34];1940年春灵溪青年抗日团团员50人,于灵溪至萧江渡、灵溪至泸山航道,查获走私大米万余斤[35]。
总之,粮食供应体系原本脆弱的温州因战时民食军米供应压力甚大、政府采办常平仓谷、救济宁绍米荒,特别是粮商富户囤积居奇、漏海走私,多种因素碰头、交汇,导致了米荒的出现。
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采取了以平抑粮价为中心目标的“价格管制”政策,并由各地方政府具体实施。那么,作为一项关系重大的公共政策,粮食平价究竟对米荒产生了什么影响?是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米荒问题的解决,还是加剧了粮食供应紧张状况?
针对不断飞涨的物价,国民政府采取物价评议会的方式,评定日用品价格,并以此作为标准,强制商家按此销售。
遵照国民政府政令,温州粮食平价,主要来自三个渠道:一是粮食会议;二是粮食价格评议会;三是日用品价格评议会。抗战时期,《温州日报》公开报导的最早粮食会议是1938年11月18日永嘉政府召集有关机关,规定“白米每元定为十九斤,糙米定为十九斤半,已于昨日(十七日)起实行”[36]。从1938 – 1939年间7份档案内容来看,温州粮食评议会基本上遵照国民政府对评价委员会的要求运作。温州日用品评议会议,自1939年12月26日开始见诸于《温州日报》“商情”①据检索,米价最早见诸温州日报在温州日报1938年11月15日第3版“每日商情一览”,此后几乎每天刊登。一栏中,该栏详细刊登了粮食平价价格,同时标明:“本报刊登市价系根据永嘉县日用品平价委员会十二月廿三日评定,如商店不依照评定价格出售,人民可向县告发。”[37]
可见,最早从1938年11月开始,温州就实行粮食评议制度;并在1939年12月之后通过当地报纸公布粮食平价价格,以规范温州粮食市场。
定价作为平价政策的核心,直接决定了平价政策的成败。只有合理定价,才能维系买卖双方的利益平衡,推动市场秩序的形成。过高的定价,使民众无力购粮,失去了平价政策的意义;而明显低于市价,粮商不仅无利可图,甚至承受亏损,自然缺乏筹粮运销的动力,而导致市场上无粮可卖,再低的平价也只能是“看上去很美”。根据国民政府1939年2月20日颁布的《非常时期评定物价及取缔投机操纵办法》,平价委员会评定日用必需品之价格“应以生产者与消费者双方兼顾为原则”,“凡物品之生产及运销成本受战时影响者,以其在战后之成本再加相当之利润为标准”[38]。也就是说,价格管制并非一味打压价格,而是要“以生产者与消费者兼顾为原则”;同时,价格管制也并非取消粮商利润,而应允许“相当之利润”。笔者根据相关档案与报刊资料,梳理出1940年1 – 2月粮食平价保持在每元10斤左右,从2月底至10月米价一路飙升,至米事风潮爆发时达到每元4斤左右①参见:佚名.“商情”[N].温州日报.1940-1-7(2) – 1940-2-25(2),几乎逐日在此栏目登载粮食价格;佚名.本永嘉县府定今日召开食粮会议[N].温州日报,1940-4-2(2);佚名.评价委员会评定米价每元七斤半[N].温州日报,1940-4-12(2);佚名.评定本旬米价每元六斤八两[N].温州日报,1940-5-2(2);佚名.永平价委员会评定日用品价[N].温州日报,1940-8-23(2);佚名.永平价会评定日用品物价[N].温州日报,1940-9-16(2).佚名;永嘉县评价会评定日用物价[N].温州日报,1940-10-4(2);佚名.收购各区余粮 协助粮商购谷[N].温州日报,1940-11-4(2)。。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黑市粮价的不断攀升。“城区粮商闭粜,黑市米价每元仅有三斤,尚不易购得。”[39]“闹米风潮尚未发生之前,米价一元可以买三斤或二斤半(黑市)”,“风潮闹过之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黑市米价已涨至一元一斤六两。”[40]
违背市场规律的平价,遭到了粮商米铺的抵制。早在 1938年就出现了粮商米铺拒绝遵守平价的事件:“经议决评定售价计白米每元十九斤,次米十九斤半,当即通过施行各在案,而一般粜食平民闻讯之余莫不欣慰,讵料本埠各米商如温州食粮公司等唯利是图,不顾民食,今复操纵垄断,近日所粜米价仍为十六斤半,糙黑之米亦仅十七斤。”[41]类似的事件不绝如缕,如1938 – 1940年间温州日报上充斥着“米铺抬高米价,未照法定价格”[42],“本市各米行铺操纵粮价”[43]、“商店不照评价售货 专署令饬查办”[44]、“新万丰米铺高抬米价店主送县罚办”[45]等标题。抬高米价不成,碾铺、米铺停碾的停碾、关门的关门。据警察局局长钟继善呈报:“辖境各米铺对出售食米仍未遵平价标准实行,而各碾米厂以进谷来价昂贵,均已停碾,致各米铺无米应市。”[46]
首先,粮食管制简单等同于价格管制,将平抑粮价的压力推给了粮商,忽视了政府的社会担当。粮食平价政策是战时不得已的选择,但造成的亏损不应让粮商一方承担,政府亦负有责任。
其次,过低的平价让粮商的经营难以为继,而对囤积的严厉打击又将部分合法粮商推向政府和民众对立面,可能加剧粮食流向黑市和漏海走私。尤其是在多方势力渗透和参与、海关松弛缉私不力的条件下,粮食漏海走私无异于在原本脆弱的温州粮食供应体系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再次,对于粮食政策的施行,政府没有进行广泛的动员和宣传,未能得到粮商米铺的理解和认同,最后造成了政府应对米荒的社会资源严重不足。
总之,1940年米荒是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产物。它既受到战时粮食短缺的大环境的影响,又具有自身的特点,是战时东南沿海粮食问题的一个缩影。战时经济一度繁荣,粮食尚可自给的温州地区,由于多重原因,出现了较为严重的粮食供应紧张情况。对此,政府一味压低市价、打击囤粮,没有进行政策的广泛宣传,未能与粮商米铺形成合作,而加剧了粮食供应的紧张,酿成了1940年米事风潮。政府公共政策非但未能解决米荒,反而加剧了米荒,这正是哈耶克所说“致命的自负”吧!看来,即使是在战时“统制经济”的条件下,尊重一定的客观市场规律,保持审慎和敬畏的态度,还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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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佚名.浙江省八区四○年度行政会议录(1940年)[Z].温州市档案馆藏.浙江省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公署档案.198-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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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佚名.浙江省八区四○年度行政会议录(1940年)[Z].温州市档案馆藏.浙江省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公署档案.198-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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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佚名.呈报米价系米铺业范围米价飞涨 原因系邻县米源告绝由(1938年11月)[Z].温州市档案馆藏.民国各职业社会团体档案.205-1-1294.
[27]佚名.永嘉县政府为救济民食取缔囤积居奇暨奖励民众告发办法(1938-1939年)[Z].温州市档案馆藏.民国各职业社会团体档案.205-1-807.
[28]佚名.永嘉县政府为救济民食取缔囤积居奇暨奖励民众告发办法(1938-1939年)[Z].温州市档案馆藏.民国各职业社会团体档案.205-1-807.
[29]藩.节约粮食消耗及增加生产(续昨)[N].温州日报,1940-12-17(2).
[30]佚名.浙江省八区四○年度行政会议录(1940年)[Z].温州市档案馆藏.浙江省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公署档案.198-4-102.
[31]佚名.奸商运米漏海资敌 中途被匪洗劫[N].温州日报,1939-9-8(2).
[32]佚名.乐清馆头破获奸商运米漏海[N].温州日报,1939-1-24(3).
[33]佚名.永强区署昨日查获食米[N].温州日报,1940-7-20(1).
[34]佚名.圣安挪汽船查获白米[N].温州日报,1938-10-15(3).
[35]沈克成.温州历史年表[M].北京:北京电子出版物中心,2005:385.
[36]佚名.县府定期开会讨论米价[N].温州日报,1938-11-18(3).
[37]佚名.“商情”[N].温州日报,1939-12-26(2).
[38]重庆市档案馆.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经济法规(上)[M].北京:档案出版社,1992:93-94.
[39]佚名.对本县粮食问题 庄县长发表谈话[N].温州日报,1940-11-18(1).
[40]张宝琛.大批食米快要到了 城区粮食已有办法[N].温州日报,1940-12-12(2).
[41]佚名.为米价早经评定奸商仍复违抗祈传案从严训斥勒令照价平粜由(1938年12月6日)[Z].温州市档案馆藏.民国各职业社会团体档案.205-1-1294.
[42]佚名.米铺抬高米价 未照法定价格[N].温州日报,1938-11-22(3).
[43]佚名.本市各米行铺操纵粮价[N].温州日报,1938-11-27(3).
[44]佚名.商店不照评价售货 专署令饬查办[N].温州日报.1939-12-18(2).
[45]佚名.新万丰米铺高抬米价店主送县罚办[N].温州日报.1940-4-9(2).
[46]佚名.为呈报碾米厂以平价关系停碾米铺无米应市影响民食报请鉴核示遵由(1938年12月17日)[Z].温州市档案馆藏.民国各职业社会团体档案.205-1-1294.
(编辑:朱青海)
Rice Shortage in Wenzhou during Anti-Japanese War period——A Case of 1940
JIAN Ting1,2
(1. Academy of Marxism,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2444; 2. Scientific Research Department, Party School of Wenzhou Municipal Committee of the CPC, Wenzhou China 325013)
In the “gap” of the Anti-Japanese War , Wenzhou economy is flourishing as never before. However,the serious reasons including natural disasters, the supply of military rice, the province Changpinggu acquisition, assistance to Ningbo and Shaoxing rice shortage, population increase, the rich grain merchants hoarding and smuggling, etc. led to the food supply tensions appeared in Wenzhou. In the background of the wartime economic control, the food-control policy centered on grain parity price, aiming at stabilizing grain prices exacerbated the tight supply of grains, resulting in a more severe rice shortage.
Anti-Japanese War period; Rice Shortage in Wenzhou; Parity Price Policy; Food Control
K265
A
1674-3555(2017)06-0093-08
10.3875/j.issn.1674-3555.2017.06.013 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2016-12-04
简婷(1977- ),女,湖南岳阳人,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毛泽东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