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媛
(北京工商大学,北京100024)
听不见的旋律
——中国电影音乐的审美表达
袁 媛
(北京工商大学,北京100024)
音乐是电影艺术的重要构成元素之一,它的成败会对电影的整体艺术效果产生很大的影响。而中国电影音乐应当根植于丰厚的民族音乐土壤,充分地发扬民族音乐元素的优势。当今社会,受众的喜好更趋多元化和个性化,电影音乐也应顺应这一潮流,竭力寻求作品的个性化发展。新时期中国电影音乐呈现出古典、民族、流行等风格并存的多元化局面,电影音乐创作者应批判地将各种叙事元素浑然天成、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从而形成更具特色的艺术风格,以期找到中国当代电影音乐发展的趋势和主流。
电影音乐;民族特色;评价标准;审美特征
1934年,奥斯卡电影金像奖首次设立了最佳音乐奖,音乐终于站到聚光灯下,向世人宣告了它的存在。观众们自此知道了电影不仅需要表演、拍摄、剪辑,也需要音乐的渲染。此后的几十年间,音乐在电影艺术场域这个开放的环境里躬耕,构筑了经典和权威,创造了新质与僭越。
而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大众电影百花奖的恢复和电影金鸡奖的设立无疑促进了中国电影的发展,对最佳电影音乐的评选也使得电影音乐这一边缘性的领域得到大家的关注。大批优秀的音乐人进入电影音乐的领域,为中国的电影音乐一步步走向世界发挥着自己独特的才能。电影《刮痧》的作曲叶小纲、《我的父亲母亲》的作曲三宝、《阳光灿烂的日子》的作曲郭文景、《红高粱》的作曲赵季平等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极富中国特色的民族音乐,影片中丰富多样的民族乐器和恰如其分的民族曲调,为影片主控思想的渲染锦上添花。在此必须提到的是作曲家谭盾,他为电影《卧虎藏龙》创作的音乐荣获第73届奥斯卡最佳电影音乐奖,终于让世界也听到了中国电影发出的独特声音。
音乐作为电影艺术的重要构成元素之一,它的成败会对电影的整体艺术效果产生很大的影响。成功的电影音乐能在电影叙事中起到积极作用,有些作用甚至是其他艺术手段所无法替代的,例如利用音乐来抒发人物内心难以言表的情感。这种情感如果说出来会显得太直白,如果不说别人又不知道,此时音乐成了人物内心世界的最佳代言人。
电影《钱学森》中,主人公钱学森由于受到美国反共言论的打击,其所从事的高精尖项目被迫中断。钱学森一心想着国家,迫切地想回到祖国的怀抱;然而,由于美方突然意识到钱学森自身的无限价值,对其回国设置了诸多障碍,甚至把间谍罪强加于他,进行抓捕。最后,被判无罪的钱学森被长期软禁。这天,钱学森的好友友来打来电话,从夫人蒋英手中接过听筒的钱学森猛然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音乐——斯美塔纳的《我的祖国》第二乐章选段。镜头转向友来家中,友来跟妻子簇拥在一起拿着听筒,任凭留声机中传出的音乐通过听筒流进钱学森的家中,此时《我的祖国》的音乐如万马奔腾般涌入钱学森的心。在激昂的音乐中,钱学森坚定了回国的信念,奋笔疾书写下回国的信件。最终,钱学森与国家取得联系,周恩来用十多名美国的战犯飞行员换取了他的回国。此时的音乐代替了太多的言语,一段《我的祖国》选段就把主人公的内心世界表露无遗。
再例举一个著名的例子。2006年4月的一天,众多音乐爱好者慕名而来,齐聚在纽约的艾弗瑞·费雪大厅。美国影视界两位知名大导演马丁·斯科西斯和斯蒂芬·斯皮尔伯格亲自主持了当晚的音乐盛会。能让这两位电影界的泰斗联袂的原因是约翰·威廉姆斯的出现。当今美国电影界配乐大师约翰·威廉姆斯被认为是电影史上最成功的电影配乐家。他不仅是斯皮尔伯格的御用配乐家,他的传奇可以从49次奥斯卡提名、5次得奖的记录中略见一斑。威廉姆斯的作品被安排在音乐会的下半场,斯皮尔伯格上场后,首先向观众播放了一段没有配乐的《圣战奇兵》的追杀戏片段,尽管画面很精彩,但给人的感觉略显冗长沉闷。之后,斯皮尔伯格再一次播放这段戏,但这次搭配了威廉姆斯现场演奏的音乐,整个画面瞬间变得鲜活起来,片中紧张的气氛也深深地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以上两个例子足以诠释电影音乐的重要性。很多人热衷于电影,也热衷于音乐,然而当音乐和画面同时出现时,大多数人常常下意识地将音乐忽略,仅仅把它当做画面的附属品。电影音乐并不是单纯的画面的配菜,一定程度上来说,音乐本身及其内涵都时刻传达出一种价值取向和时代观念。将一些至理名言、优美的旋律以及乐器有机地契合,音乐本身便描绘出一个充满即时幻想的有序世界的蓝图。也正因如此,影片蕴含的真谛和永恒得以保全。
中国电影音乐应当根植于丰厚的民族音乐土壤,充分地发扬民族音乐元素的优势,准确地提取一个个玄妙灵动的音乐动机,并独具匠心地把它幻化成一个个充满生机的、有深厚底蕴的音乐形象,使中国电影音乐在多元化发展的同时,更加注重寻求个性特征的彰显。
在当今的影视剧音乐创作中,作曲家思想深度的表达和表现手法的推陈出新,不仅体现在民族化和现代理念的融合方面,更体现在符合影视作品风格要求的同时,极力凸显饶有特色的民族乐器上。如若民族乐器的音质特点和影视作品整体气质非常契合,通常可以达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效果。比如,影片《红高粱》用唢呐演绎的震天撼地的组曲,在荒芜旷野中留下一阵阵长啸;影片《菊豆》里远古幽灵般的埙,展现了主人公那正常的人性期盼与封建禁欲主义的碰撞;影片《霸王别姬》中倾诉主人公心声的京胡奏出的连接人物命运的哲理化音乐旋律等。这些巧思设计不但赋予影视音乐更多的绚丽色彩,也让观众嗅到了音乐的时代气息。运用如此之多的各色民族乐器,同时又将其与人声合唱、民族管弦乐队、交响乐队乃至电声乐器等音响融为一体,激发出新的音源与音色,开辟了新的音响世界,更开创出影视音乐创作民族化的另一蹊径。
对我国影视音乐中所体现的这种传统特色的肯定来自于2001年谭盾的《卧虎藏龙》斩获的奥斯卡最佳音乐奖。《卧虎藏龙》音乐旋律单一、简洁、纯朴,和声十分简单,配器较为清淡,充分表现了我国民族音乐的特点。而且,谭盾选取了众多特色民族乐器,让配乐统一的同时又不失旋律的跌宕起伏。其中,竹笛是《南行》中使用的最为典型的民族乐器,其旋律婉转悠扬,勾画出江南水乡秀美清雅的图景;《穿越竹林》采用了民族乐器箫,让古代江湖特有的神秘感显露无遗;《交锋》中的琵琶,犹如经典曲目《十面埋伏》一般,铮铮声响、层层杀意;《思慕青冥剑》中二胡的巧思,创造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深远意境,把丝丝缕缕的幽情描画得大气而巧妙;《丝绸之路》与《夜斗》采用了葫芦丝,这种云南特色民族乐器生动地勾画出丝绸之路的荒凉与萧瑟,透露出月夜的清冷与孤独;在大家津津乐道的两个场景两女走斗以及竹林之战中,还煞费苦心地选用了“鼓”这一极富中国特色的乐器,让整部电影的节奏、结构以及色调都达到了最完美的和谐统一。上述这些传统民族乐器的精心选择与巧妙运用都给电影音乐涂抹上了浓厚的民族韵味,同时也增加了影片的神秘之感。
使用极具中国特色的民族乐器对塑造影视作品中的人物有极大的帮助。徐静蕾导演的处女作《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选取的主奏乐器是琵琶,单一纯朴的音色与幽怨深情的曲调相互契合,将一个女人凄清孤单的幽怨情怀展现得淋漓尽致,准确地传达出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那份痴情;电影《卧虎藏龙》中,用清丽婉转、穿透力极强的民族乐器竹笛,辅之以生动且富有西域风情的鼓乐来表现玉娇龙独自闯荡江湖的俏皮与轻松;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中,作曲家赵季平用京胡喋喋不休的嘶鸣、女生合唱的时有时无以及西皮流水有机契合成一个包围圈,象征着这个封闭的陈家大院里四个女人的归宿。正如赵季平所说:“人的命不值钱,在这个封闭的大院,女人的命更不值钱,她们的生命就这样一个一个‘哩格儿楞’了。”[1]赵季平将不同音色的民族乐器对应不同性格的人物,不但在渲染情节氛围与刻画人物心理方面表现出极高的造诣,也极富巧思地突出了民族乐器的独特魅力。在这些影视作品中,音乐和剧中人物的性格、电视剧的主控思想完全契合,感人肺腑、余韵悠长。
对于整个电影艺术场域而言,电影音乐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切入口。然而,打开这个切口,丰富多彩的视听叙事艺术世界我们却可以窥见一斑。由于音乐这种艺术并非语言体系的一员,不太容易引起受众的注意,因此,音乐的“在场”通常是一种“不在场的在场”。相对于对白的言说和画面的呈现,受众往往会下意识忽略音乐的存在。但是,音乐潜移默化的发挥心理效用却是不可否认的。曾经有人说,最好的电影音乐是“听不见”的。那么,如何理解这种“听不见的旋律”呢?
美国著名电影作曲家赫尔曼认为:“音乐实际上为观众提供了一系列无意识的支持。它不总是显露的,而且你也不必知道它,但它却起到了应有的作用。”[2]也有学者这么说:“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音乐就是海水,它的每一部电影都从头至尾在音乐的浸泡之下,随故事的发展、人物的心理变化潮涨潮落,但又都是在你意识到以前就消失进画面的缝隙里了。”[3]可见,电影音乐实际上还是“听得见”的,只是受众没有意识到而已。因为受众专注于剧情、对白、演员表演等,对音乐的接受只是“下意识”的,对音乐的印象不深,就把这种感觉形容为 “听不见”。与此同时,“听不见的旋律”同时说明了音乐与影片的契合度之高,音乐与语言、音响等各种声音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受众对音乐的感受并不突兀和不自然。这样,受众在观看影片的过程中听到了音乐但又没有“出戏”,达成一种水到渠成、浑然天成的感觉。我想这应该是对“听不到的旋律”最好的诠释,也呼应了老子所提倡的 “大音希声”吧。
流行、民族、古典等各类音乐风格并存的多元化发展格局,是21世纪中国电影音乐发展的必然。将音乐单纯地作为电影的一道配菜,或者机械地填补语言和音效的空白,这样的方式早已无法满足当代人对电影音乐的需求。如今的电影音乐创作者,大多是根据影片的时代背景,利用不同风格的音乐语言,打破传统的音乐创作模式,积极寻求符合电影情节和人物心理活动的基调,并让音乐参与电影主控思想的把控。这些或引经据典、或中西合璧、或洋为中用的电影音乐紧扣时代脉搏,充满个性化色彩和生活气息,从而吸引一些观众因为音乐走进影院。今天的制作、出版、发行渠道都日益完善,电影音乐先于电影发行的例子更是屡见不鲜。多元化的电影音乐不仅满足了不同风格影片的市场需求,更是给不同文化层次的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中国电影音乐数字化给当前的电影市场和音乐市场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和触动,所以数字化制作模式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将是中国电影音乐制作方式的主流。数字化制作方式使编创者和演奏者配合得更加完美,避免了二度创作时对作品产生理解上的偏差。再者可以根据影片剧情的需要把不同的音乐元素重新排列组合,加之可以借助先进的剪辑技术,从而演绎出不同音色、力度、速度的万千变化。一般来说,流行音乐是数字化的电影音乐的主要创作元素,因为其“流行”的特性可以有效地拉近与观众的距离,既能渲染气氛、抒发情感,又能帮助开拓市场。每当要诠释“爱情”这一永恒主题时,流行音乐利于表现情感的这一特长就更加地凸显出来。
综上所述,中国当代电影音乐发展的趋势和主流,应是打破古典和现代、东方与西方、门派和类别、传统和新潮、种族与地域的种种壁垒,批判地将各种叙事元素浑然天成、有机地契合在一起,形成更具特色的个性艺术风格。或者可以这样来说,中国电影音乐如若想让世界持续听到自己独特的声音,就必须在保证内部多元化发展的基础上不断寻求个性特征的彰显。
[1]赵世民.乐坛神笔赵季平[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3:222.
[2]电影艺术讲座[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275.
[3]孙炜炜.RED海之灵韵——论电影《红》的音乐[J].电影评介,2003(4):44.
(责任编辑:杭长钊)
2016-12-12
袁媛,北京工商大学嘉华学院艺术与传媒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影视艺术、文化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