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 竞
(河北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北 保定 071000)
国际关系心理学范式下的国际冲突研究综述
闻 竞
(河北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河北 保定 071000)
如何避免冲突、创造持久和平是国际关系研究中的一个永恒的命题。然而,国际冲突在国际社会中频频爆发,成为国际关系的一种常态和客观现象,对于冲突爆发的原因,不同的理论学派有着迥异的解读路径,国际关系心理学派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结合心理学中的结构主义,以知觉入手,从领袖心理、民族特性、个人特质等方面来分析国际冲突的根源,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国际关系心理学; 研究范式; 国际冲突; 知觉; 领袖心理
孔子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可见自古以来,人类就生性爱好和平而厌恶战争。这是因为战争不但常常引发灾难性的后果,导致地区甚至是世界形势的紧张,还是各种人道主义危机、民众流离失所和大规模杀戮的罪魁祸首,给人类社会带来了沉重的灾难,造成巨大的物质损失和严重的人员伤亡。由国际冲突引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亡1000万人,受伤2000万人,失踪500万人,消耗军费总额2700亿美元。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死亡更是高达6000万人,直接军费消耗1.3万多亿美元,物质损失42700亿美元[1]128-129。战争消耗着人类社会长期的物质积累,成为整个社会文明进程和历史进步的障碍,不利于国家和国际社会的健康和长足发展。
几乎所有的国际关系学派在国际冲突的起因和如何避免国际冲突,维持和平状态的问题上都有着自己的论述和观点:现实主义学派的“利益冲突论”、自由主义学派的“制度缺乏论”、建构主义学派的“身份认同论”,以及“文明冲突论”“无秩序论”,等等。总体而言,传统的国际关系学者更多地从宏观层面探究国际冲突的起因,就分析层次而言也多是国际体系层次和国家层次,鲜有个人层次。20世纪70年代以来,心理学理论逐渐被运用到国际关系研究之中,一些学者开始加强微观层次的研究,由此产生了一门新兴学科——国际关系心理学。
关于国际冲突的研究有许多,但传统国际关系理论在国际冲突研究上陈旧的分析框架和传统的研究方法难以说明一切问题,他们的研究路径多从大处着手,以权力和利益因素进行分析,却往往不能解释为何冲突双方互不信任、彼此充满敌意的行为,整个冲突过程也始终存在着对对方行为的错觉和相关信息的误判。以个人心理作为变量的国际关系心理学分析模式将会对国际冲突研究作出有益的补充。需要指出的是,以心理学知识来分析国际冲突的起因,并不是要否认国家利益、实力等物质因素在国际冲突中的作用,在很多情况下,这些物质因素都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是战争爆发的主要诱因。
国内对国际冲突的研究很多,大多数是采用传统方法与路径:运用传统的权力、制度和利益分析方法来解读国际冲突的起因,关注的是国际和国家层面的运作和影响。而国内在研究国际关系心理学理论和实务方面现在基本处于介绍和尝试运用的阶段,并没有提出中国自己的国际关系心理学理论。秦亚青翻译了罗伯特·杰维斯(Robert Jervis)的《国际政治中的知觉与错误知觉》和亚历山大·温特(Alexander Wendt)的《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将心理、认知、认同和身份等观念本体论为主的国际关系理论介绍到中国,从而开始了国内对心理学、社会学知识融入国际关系研究的关注。
尹继武将西方的国际关系心理学理论进行了系统的梳理,对其理论范式、研究方法进行了介绍,他的研究重点在于研究框架和理论介绍;董建辉和刘志伟则将心理学同人类学、社会学相结合,重点研究这些因素对于政治的影响和非传统因素在政治生活中发挥的作用;李曼等人基本上是着重于对国际关系心理学理论的介绍和适用范围的探索。他们在对基本理论、基本原理介绍的同时,也试图将其与现实的国际事务相结合,运用心理学理论解释国际政治问题。
王栋是国内较早将国际关系心理学知识运用于国际关系实务分析的学者。他在《超越国家利益:对20世纪90年代中美关系的知觉性解释》一文中,将认知和知觉性因素作为中美关系的研究变量,而非传统的权力和利益因素,由此开始了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道路上的探索。何晨青、石斌和沈蕴芳将知觉性因素纳入到和平与战争的研究,充实了和平学的内容。何晨青提出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就是基于双方领袖的错误知觉,误读了对方传递的信息而造成的,这一观点从心理学路径来探究战争爆发的原因,给人一个新的视角来审视战争的缘起,具有探索性的意义。何玮鹏将心理分析纳入到安全困境研究中,提出国家自身的恐惧所产生的不安全感与安全困境息息相关,即安全困境或多或少是人们自己所造就的。夏保雄则从建构主义角度来看待国际冲突,并以朝鲜核问题为例进行分析。基于建构主义的有关原理,他认为朝鲜核问题产生的原因在于美朝双方对彼此“敌人”身份的认同,建构起敌对的关系,并据此分析了朝鲜核问题的原因及未来走向。
除此之外,还有些学者提出了其他的观点:宗教信仰的不同导致了国际冲突;人类的贪婪、自私天性导致了国际冲突;国家为转移国内政治问题和矛盾而发动战争,等等。虽然学者们得出的结论各不相同,但在宏观层面上,他们一般都认为国际冲突的根本原因是国家在利益追求上的自利行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利益关系同时具有双重性质,即协调一致性和相互摩擦性。当双方的利益出现一致性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合作,国际合作便应运而生;而当双方在利益上出现摩擦的时候,如果不及时加以妥善处理和解决,使得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最终便会导致国际冲突的发生,以至于成为世界大战的导火索。“只要国家没有消亡,只要国家致力于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国际社会中的冲突就会永远存在。国际之间的冲突虽然不可避免,但国家可以通过外交谈判或武力威胁,使双方相互妥协或使某一方屈服,从而使某种潜在的国际冲突缓和下来,或者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和程度之内。”[2]166
现实主义学派大师汉斯·摩根索(Hans J. Morgenthau)认为维持世界和平有两种方法,“一是社会力量的自我调节机制,它表现为国际舞台上的权力角逐,即权力制衡。另一方法是以国际法、国际道德和世界舆论的形式对权力角逐加以规范性的限制。”[3]51另一位现实主义大师亨利·基辛格(Henry A. kissinger)认为国际冲突的起因在于国家间的均势遭到了破坏。他认为,“均势体系虽不能避免危机或战争,但如能作妥善安排,其作用则在于使一国控制他国的能力及发生冲突的规模受到限制。它所追求的是稳定缓和,甚于和平。”他举例说:“国际体制能持续最久而未能发生重大战争者,当推维也纳和会后所建立的国际秩序。它结合了法统与均势、共同价值和均势外交。”[4]128-129
还有一部分学者将国际冲突的原因归咎于国际社会的无政府状态。肯尼思·沃尔兹(Kenneth N.Waltz)认为“无政府状态意味着没有一个最高的权威机构,这就使国家之间的利益无法自动调整,但国家又要追求自身的利益,因而战争无法避免”[5]162。同样,约翰·米尔斯海默(John J.Mearsheimer)也认为“无政府状态是战争的最深层次原因”。不同的是,他还认为“有必要考虑另一结构变量:体系中主要国家的权力分布”[6]477-478。米尔斯海默还提出了两极体系最平衡,倾向于和平,多极体系不易平衡,倾向于冲突的观点。
同传统现实主义者的观点相比,自由主义者更偏向于用制度、规范来解释国际冲突。早期的理想主义者更是厌恶均势政治,并认为20世纪以来的两次世界大战都是由于欧洲主要大国实施均势政策的产物。新自由制度主义的代表人物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Keohane)认为,“在世界政治经济中,政府间冲突的机会随着国家行动范围的扩大而增加。世界经济和世界和平的最大危机,很大程度上源于国家间的政治冲突。”[7]3因而,国际冲突带有一定的必然性,其起因在于国家内部的社会制度或意识形态。大多数当代自由主义学者同基欧汉一样,认为专制主义国家更容易挑起冲突,而民主自由国家则倾向于合作和良性竞争,更爱好和平。约瑟夫·奈(Joseph S. Nye)在论及当今世界武力难以被使用时就将国内制约因素作为原因之一。
英国学派认为一方面“从国家个体角度来看,战争似乎是政策的工具,是追求国家目标的一种手段”。也就是说,国际冲突是国家的政策工具和追求利益目标的手段,是国际社会难以避免的常态之一。而除了政策和利益层面的原因外,“国家在某些时候是由于偶然事件或者错误判断而陷入战争”。另一方面,“从国际社会的角度……战争是国际社会无序状况的表现”[8]149-150,“只要大大小小众多的政府没有合而为一,只要国际政治没有变为国内政治,战争的起因,如同外交本身的必要性一样,将会继续存在。”[9]91但英国学派并不认为国际冲突一无是处,因为“从国际体系的角度来看,战争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是塑造体系之基本的、决定性的因素”[8]149-150。
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则将文明的竞争与冲突视为国际冲突的根源。他说:“在全球或宏观层面上,核心国家的冲突发生在不同文明的主要国家之间……这些冲突中的问题是国际政治的典型问题……上述问题在整个历史中都是人类之间冲突的根源。”[10]229
自瑞士心理学家让·皮亚杰(Jean Piaget)将结构主义引入到心理学研究中,由此开创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后,一些国际关系学者也开始借鉴他的方法和研究范式。杰维斯就是这方面的集大成者。他探究了一些容易为人们所忽略却有着重要理论研究价值的国际关系现象,如为什么国家原本可以合作,却选择了冲突?他认为,为了追寻国际冲突的起因,不仅要分析国际体系和国家制度,而且要研究决策者个人的认知心理,探寻决策者知觉形成的原因,分析错误知觉可能产生的后果,并建议应该减少错误知觉,促进信息交流和相互理解,从而避免产生误判。以温特为代表的温和建构主义同样也是观念本体论,也借助了心理学和社会学中的许多概念,如认知、观念、认同、身份等,对非物质因素对国际政治的影响作出了有益探索。温特认为国内规范和意识形态决定了团体身份的差异,国际冲突是由于两国在相互交往的实践中加深了敌意,确立起对方的敌人身份,构建了霍布斯文化。同样,相互交往中的实践也可以改变对彼此身份的认同,构建起康德文化,从而达到避免冲突的目的。如果观念不变,身份认同也不改变,便会有导致国际冲突的危险。
总而言之,对于国际冲突的起因,国内外学者偏重于在宏观层面,用传统视角和方法进行研究,强调国家利益对冲突爆发的关键作用。近年来,随着西方国际关系心理学理论引进到中国,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等社会科学的研究路径和方法越来越多地被借鉴到国际关系研究之中,为许多国际关系问题开辟了新的观察视角,对传统理论解释的盲点作出了有益的补充。
可见,在传统研究的基础上,国内外学者已经将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的研究方法引进到国际冲突问题的研究中,大大丰富了研究的内容,扩展了研究的内涵和外延。而以心理学为代表的关注个人层次的研究一改以往宏观面的传统考察路径,弥补了传统理论和方法的不足,有利于深入理解国际冲突的起因,了解国际冲突的全貌。
[1] 张季良.国际关系学概论[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9.
[2] 胡宗山.国际政治学基础[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3] [美]汉斯·摩根索.国家间政治:权力斗争与和平[M].徐昕,郝望,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4] [美]亨利·基辛格.大外交[M].顾淑馨,林添贵,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8.
[5] [美]肯尼思·沃尔兹.人、国家与战争:一种理论分析[M].张睿壮,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1.
[6] [美]约翰·米尔斯海默.大国政治的悲剧[M].王义桅,唐小松,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7] [美]罗伯特·基欧汉.霸权之后: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合作与纷争[M].苏长和,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8] [英]赫德利·布尔.无政府社会:世界政治秩序研究[M].张小明,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
[9] [英]马丁·怀特.权力政治[M].宋爱群,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4.
[10] [美]赛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周琪,刘绯,张立平,王圆,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
编辑:杨桂芳
2017-03-16
2015年河北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SQ151202);2016年度河北农业大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SK201607-4)
闻 竞(1982—),男,河北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