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俊才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61)
在北魏历史政局中,河北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故受到学术界的普遍关注。周一良先生认为:“北魏统治者所以重视冀定相三州,因其地自汉以来即为经济较发达之地区,而襄国、中山、邺等地,又为石赵、慕容前后燕建都所在,较之幽并,远为繁荣。”[1]郭黎安先生继续阐发周一良先生之意,指出:“拓跋鲜卑得到了富庶而封建经济发达的河北平原,促使它由落后的游牧氏族社会逐渐向有文化的封建国家演进,并且成为五到六世纪上半叶北中国强大的统治者。”[2]王仁磊先生认为河北地区“对北魏在北方的迅速兴起及结束十六国纷争局面、统一中国北方地区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3],“在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为北魏统一北方战争及对南朝战争做出了积极的贡献”[4]。孙权先生以为“北魏初年,道武帝攻灭后燕、占有河北,并把大量民众迁徙到平城地区。在北魏末期,河北数州演变成为‘国之根本’‘国之资储,唯籍河北’”[5]。这些学者从不同侧面阐发了河北地区在北魏历史进程中的作用,然而这仅仅是历史研究,忽略了河北地区在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地位,特别是其文学创作。在五世纪的北中国,河北地区士人的文学创作,给北魏文学的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可惜这一现象并未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故撰此文试论之。本文所论及之河北,指的是黄河以北、太行山以东、燕山以南、东到大海的地区。北魏在此设置定、冀、相、幽等州。
公元383年淝水之战中前秦战败,黄河流域再次陷入分裂之中,羯族、慕容鲜卑族先后在河北地区建立后赵、前燕和后燕等政权。拓跋鲜卑族建立的北魏亦不断南侵,意欲吞并河北地区。皇始元年(396年)六月,北魏军队攻占了后燕的广宁(今河北琢鹿县)、上谷(今北京延庆县)等地,这是北魏平定河北的开始。天兴元年(398年)正月,北魏攻下后燕都城中山(今河北定州),标志着北魏正式平定河北,“北魏帝国创立者道武帝的最大事业就是灭亡了统治河北一带的后燕慕容氏,使北魏得以控制中国的心脏地区,同时,它也成为北魏王朝的中心区域”[6]。为了加强对河北的统治,北魏将河北之民迁往京师平城(今山西大同),又从北魏其它地区迁民充实河北,并在河北大规模屯田,促进农业生产,并从外地运粮于河北,以应战时之需,“(泰常三年)九月甲寅,诏诸州调民租,户五十石,积于定、相、冀三州”[7],“国之资储,唯藉河北”[8],河北成为北魏的粮仓。河北的经济发展,使得都城平城相形见绌,故北魏于天兴元年(398年)、神瑞二年(415年)曾两次商议迁都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迁都未果后,北魏王朝先后修建了自中山经恒山至平城、自定州经灵丘至平城的运输道,以及河北至洛阳的漕运线,方便将河北粮食运往平城、洛阳等地。经济学家冀朝鼎认为:“其农业生产条件与运输设施,对于提供贡纳谷物来说,比其他地区要优越得多,以致不管是哪个集团,只要控制了这个地区,它就有可能征服与统一全中国。”[9]对于北魏而言,河北的战略意义大约如此。
河北地区本来就有深厚的儒学渊源。汉代说《诗》者四家,《韩诗》与《毛诗》流传于河北地区。河间献王刘德修学好古,“献王所得书皆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属,皆经传说记,七十子之徒所论”[10],于是在河间献王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儒学传播中心。汉景帝时博士董仲舒讲授《公羊春秋》,他将周代以来的宗教天道观和阴阳、五行学说结合起来,吸收法家、道家、阴阳家思想,建立了一个新的思想体系,成为汉代的官方统治哲学,他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人感应”等理论影响深远。经汉末战乱,河北地区儒学渐趋衰微,至北朝再次复兴,呈现出兴盛的景象。《魏书·儒林传》叙述孝文帝时儒学繁盛景象时云:“高祖钦明稽古,笃好坟典,坐舆据鞍,不忘讲道。刘芳、李彪诸人以经书进,崔光、邢峦之徒以文史达,其余涉猎典章,关历词翰,莫不糜以好爵,动贻赏眷。于是斯文郁然,比隆周汉。”[11]这里述及的刘芳、李彪、崔光和邢峦均是河北籍人。世宗时儒学更为繁荣,“时天下承平,学业大盛。故燕齐赵魏之间,横经著录,不可胜数。大者千余人,小者犹数百。州举茂异,郡贡孝廉,对扬王庭,每年逾众”[12],燕、赵、魏均是当时的河北地区。《魏书·儒林传》提及正光中讲《孝经》的崔光,永熙中讲《大戴礼·夏小正篇》的卢景宣亦是河北人。《魏书·儒林传》为儒学家立传的17人,其中河北地区的有10人,占59%。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北魏儒学的复兴就是河北地区儒学的兴盛。
河北地区的儒学兴盛主要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通过讲经、兴立国学等多种途径宣扬儒学。讲经是儒学传播最快、最有效的途径,河北许多士人都参与的讲经活动。讲经可分为宫廷讲经和民间讲经。宫廷讲经主要受众对象为皇帝或王公大臣,据《魏书》所载,河北籍士人参与宫廷讲经的主要有崔光讲《孝经》、崔郁讲《礼》、刘廞讲《孝经》、李郁讲《礼记》、卢景宣解《大戴礼》等,这些讲经活动因为听众是皇帝故影响颇大。民间讲经的规模更大,参与人数更多,李孝伯、张吾贵、房虬、刘兰、董徵、刁冲等曾讲经,规模可观。如“时中山张吾贵与献之齐名,海内皆曰儒宗。吾贵每一讲唱,门徒千数,其行业可称者寡。献之著录,数百而已,皆经通之士。于是有识者辨其优劣”[13],上千人追随张吾贵学经,场面相当壮观,这在文化不太发达的北魏实属难能可贵。同时复立国学、太学,宣传儒学。继之对于学校教育的讨论,河北士人在此过程中发挥了较大的作用。如李昕上疏求州郡立学:“于州郡治所各立学官。使士望之流、冠冕之胄,就而受业,庶必有成。”[14]州郡立学,这是扩大教化的重要手段之一。高允也主张除京城立学外,郡国也应建立相应的学校,“请制大郡立博士二人……次郡立博士二人……中郡立博士一人……下郡立博士一人……其博士取博关经典、世履忠清、堪为人师者,年限四十以上”[15]。郡国立学,国学教育从京城扩展到地方,便于儒学的教授与流播。
第二,儒家礼乐制度的重建。自永嘉战乱,神州芜秽,礼坏乐崩,原有的儒家礼乐制度遭到严重的破坏。在河北士人的提倡与帮助下,北魏得以重建儒家礼乐制度。在明堂的修建以及与此相关的礼乐建设中,河北士人如封伟伯撰《明堂图说》、李谧撰《明堂制度论》等坚持依照周代礼仪,协助北魏王朝建立起真正的明堂礼乐制度;在禘袷礼的重建过程中,河北士人如尚书游明根、中书侍郎封琳、著作郎崔光、中书监高闾、仪曹令李韶、中书侍郎高遵、秘书丞孙惠蔚、太常卿崔亮等参与讨论,“请依先别处六宗之兆,总为一祀而祭之”[16],确定了禘袷之成法;在丧葬礼的建设中,河北士人李彪、游明根、高闾坚决支持孝文帝实施守孝三年制,“如有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17]。世宗宣武朝守孝三年被以制度的形式确定下来,成为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丧葬制度。
第三,以儒家经典为据,劝谏人主以儒立国。河北之士家族多有很深的儒学渊源,一旦仕于北魏,均会竭尽所能将自己的才能运用到治国方略上去,最直接方式就是引经据典规劝人主以儒治国。如程骏劝谏文明太后云:“《春秋》有云:见有礼于其君者,若孝子之养父母;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所以劝诫将来,垂范万代……臣愚以为观兵江浒,振曜皇威,宜特加抚慰。秋毫无犯,则民知德信;民知德信,则襁负而来;襁负而来,则淮北可定;淮北可定,则吴寇异图;寇图异则祸衅出。然后观衅而动,则不晚矣。请停诸州之兵,且待后举。”[18]程骏引用《春秋》之意,用儒家德治思想规劝文明太后实行仁政,缓和与江南占领区人民的关系。这种思想深得儒学真谛,但对于急于统治中原的北魏来说无异势同水火。
综上所述,河北地区儒学昌盛,河北士人具有很高的儒学修养。该地区的文学创作就是在这种浓厚的儒学氛围中展开的,无论是豪门大姓抑或寒门士子,其文学创作均受儒学之浸染。
河北地区自古以来不乏优秀的文学作家与作品。建安九年(204年)曹操入邺,繁华浪漫的邺城聚集了一大批优秀的文人墨客,“彬彬之盛,大备于时”[19]。三曹、七子、繁钦、杨修、吴质、蔡琰、邯郸淳等一大批具有个性和文学才情的作家共同书写了文学史上不朽的邺下风流,成就了建安文学空前的繁盛局面,首次将学者的目光聚焦河北地区。西晋太康、元康时期,河北籍作家各擅胜场、各有建树。张华领袖文坛,张载刻剑阁铭文,张协创景阳之体,欧阳建有临终之叹,木华赋海,束皙补亡,石崇思归……这些作家的优秀创作,装点着西晋文坛。西晋末年,转战幽州的刘琨遥继建安风骨,创作出大量激昂悲壮的诗文。好为凄戾之词的卢谌与刘琨相互唱和,给西晋文坛注入新的活力。晋末动荡,大批士人南下,河北士族则继续留在北方,河北再次成为文化活动的中心。北魏时期河北地区的文学创作,主要是由该地区的崔(崔姓又分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卢、李、高和邢六大家族共同推动的。
清河崔氏可以上溯到上古的姜姓,其始祖为秦代东莱侯崔如意,西汉时崔业世袭东莱侯,世居清河东武城(今河北清河县东南),家族真正发展则始于东汉末年的崔琰。崔琰29岁时受业于儒学大师郑玄。汉末黄巾军动乱,崔琰先入冀州袁绍幕,后预曹操邺下文人团体。崔琰从父兄崔林历仕四朝,官至三公,是曹魏时名臣,将清河崔氏推向繁盛之顶峰。东晋末年战乱,崔琰及其兄崔霸二支南下仕南朝,共有28人, 其中仕于刘宋的15人后归北魏;崔林一支则留守北方,多出仕后赵、前秦、后燕等朝,最终归顺北魏。崔宏及其子崔浩等人与北魏密切合作,将清河崔氏推向更为显赫的地位。据《魏书》、《北史》各传不完全统计,清河崔氏仕魏为官者共91人。其中封爵者34人,占1/3强;四品以上的高宫达49人,其中一品或从一品6人;二品或从二品11人;三品或从三品24人;四品或从四品8人。从某种意义上说,清河崔氏是北魏河北地区极为显赫的世家豪族。
清河崔氏有很深的儒学渊源,其聪明才智基本上都用在治国策略方面,文学成就不太显著,《隋书·经籍志》著录的仅有崔浩《赋集》八十六卷,余者不可知。据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所载,北魏清河崔氏存文11家50篇,90%以上的是奏疏。因此,奏疏是北魏清河崔氏文学创作的主体。这些奏疏文最大的特点是以儒家的思想劝谏国君,艺术上典雅从容,文采绚丽。如正始元年(504年)夏,典事史元显献四足四翼鸡,诏散骑侍郎赵邕以问崔光,崔光上《答诏问鸡祸表》。该文运用儒家阴阳灾异之说,历述西汉宣帝时雌鸡化为雄、西汉元帝时雄鸡生角、东汉灵帝时南宫寺雌为雄等灾异现象,认为四翼鸡的出现是灾异的征兆,劝谏世宗宣武帝修明政治。其中最为精彩的是下面这段文字:
南境死亡千计,白骨横野,存有酷恨之痛,殁为怨伤之魂。义阳屯师,盛夏未返;荆蛮狡猾,征人淹次。东州转轮,往多无还;百姓困穷,绞缢以殒。北方霜降,蚕妇辍事。群生憔悴,莫甚于今。此亦贾谊哭叹,谷永切谏之时。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陛下为民父母,所宜矜恤。国重戎战,用兵犹火,内外怨弊,易以乱离。陛下纵欲忽天下,岂不仰念太祖取之艰难,先帝经营劬劳也。[20]
这段文字是对阴阳灾异的发挥,由四翼鸡的身体小推论到灾异甚微,劝谏宣武帝弥补政治之阙。进而谈到南方战争,北方霜降,劝谏宣武帝体恤民情。这一小段文字将阴阳灾异与北魏现状结合在一起,有理有据,非常有说服力。文字华丽,骈散结合,雍容典雅,气度休闲,显示了较高的儒学修养。
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同宗,其祖上亦可上溯至上古的姜姓,始祖亦是世居清河东武城的秦代东莱侯崔如意。崔如意之子崔业世袭东莱侯后,崔业弟弟崔仲牟率家迁居博陵(今河北安平),于是形成了中古时期另一世家豪门——博陵崔氏。博陵崔氏见于《后汉书》的有12人,仅崔舒、崔篆、崔瑗、崔寔官至二千石,其余均为小官,故仕途不显,然却以儒学闻名于时。崔篆长于《周易》,崔骃通《诗》、《易》、《春秋》,崔瑗精于《周易》,故后汉书的作者范晔高度评价说:“崔氏世有美才,兼以沈论典籍,遂为儒家文林”,“崔为文宗,世禅雕龙。”[21]魏晋十六国时期,博陵崔氏人丁不旺,但居大官者颇多,如崔赞,魏礼部尚书、左仆射;崔洪,晋吏部尚书、大司农;崔廓,晋散骑常侍;崔懿,后燕秘书监。北魏统治者为了加强统治,征召汉族士人入京,博陵崔氏出仕北魏。据《魏书》与《北史》所载,北魏博陵崔氏仕宦及官位有记载者共64人,官至尚书者仅崔孝芬而已,地位较清河崔氏逊色多了。周一良先生在《〈博陵崔氏个案研究〉评介》一文中,对美国艾伯瑞女士(Patricia Buckley E-brey)所说的“清河崔氏高于博陵崔氏之说不可信”持有异议,认为“事实与作者这一看法相反”[22]。周先生所论极是。
北魏博陵崔氏地位不高,然却是文学家族,崔鉴“颇有文学”[23],崔巨伦“历涉经史,有文学武艺”[24],崔孝芬“早有才识,博学好文章”[25],崔孝政“博洽经史,雅好辞赋”[26],崔纂“博学有文才”[27]等等。这些文学家的作品肯定不少,遗憾的是大多今已不传。今仅存崔巨伦《五月五日诗》1首,崔楷文2篇,崔挺文1篇,崔纂文4篇。崔巨伦《五月五日诗》成就不高,姑且不论。其余7篇文章均为奏疏,引经据典,切中时弊,极论时政之失。如神龟年间兰陵公主驸马刘辉与河阴县民张智寿妹容妃、陈庆和妹慧猛私通,殴主伤胎,惧罪逃亡。门下奏请容妃、慧猛死刑,智寿、庆和流坐。孝明帝判曰诏容妃、慧猛恕死,髡鞭付宫。崔纂上疏《奏请更议刘辉事》极论不可:
《礼》云:“妇人不二夫。”犹曰不二天。若私失度,罪在于夫,衅非兄弟……案律奸罪无相缘之坐,不可借辉之忿,加兄弟之刑。夫刑人于市,与众弃之;爵人于朝,与众共之。明不私于天下,无欺于耳目。何得以非正型书,施行四海。刑名一失,驷马不追。既有诏旨,依即行下。非律之案,理宜更请。[28]
这段文字以《礼记》所载为理论依据,以西晋何曾反对“免子戳母之坐”为事实依据,说明刘辉连坐他人之罪于理不合,建议重新定罪。文章有理有据,非常有说服力。排比、对偶等修辞手法的运用,使得文章富有气势。
范阳卢氏源于上古姜姓,是炎帝神农之后裔,其始祖为东汉卢植。卢植字子干,涿郡涿(今河北涿州)人,官至中北郎将,地位不显,却是当时著名的大儒。卢植与郑玄共侍马融,为汉代旷世大儒,著有《尚书章句》、《三礼解诂》。卢植之子卢毓,仕曹魏,官至吏部尚书,赐爵容城侯,使范阳卢氏达到仕途之顶峰。晋末卢谌随刘琨转战北方,官位不显,却是范阳卢氏首位文学家。永嘉之乱,范阳卢氏一部分随北方士族南下,仕于刘宋。一部分则继续留在北方,出仕北朝。根据北朝四史所载,范阳卢氏仕宦有官职可稽核者共72人,五品以上53人,占总人数的74%多,三品以上26人,为总人数的36%多,五品以下19人,仅占总数的26%左右,获得封爵的共11人,范阳卢氏成为仅次于清河崔氏的北朝第二大高门。
范阳卢氏仕北魏有姓名可考者57人,有部分在中央政府掌握实权者,如卢渊为仪曹尚书,卢道虔、卢义禧为都官尚书,卢起为吏部尚书,然绝大多数则是下级官吏。范阳卢氏以儒学立家,多文学创作,像卢度世与从兄卢遐“俱以学行为时流所重”[29],卢道将“涉猎经史,风气謇谔,颇有文才,为一家后来之冠”[30],卢昶“学涉经史,早有时誉”[31],卢元明“涉历群书,兼有文义”[32],卢敬舒“有文学”[33]等等,故其家族文学作品应该不少,惜今多不传。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和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所录,今存诗歌2首、赋2篇和文章10篇。
范阳卢氏诗歌今存卢元明的《梦友人王由赋别诗》和《晦日泛舟应诏诗》二首。《梦友人王由赋别诗》是残篇,仅存“自兹一去后,市朝不复游”[34]二句,难窥诗歌全貌。《晦日泛舟应诏诗》是完整的诗篇:
轻灰吹上管,落蓂飘下蒂。迟迟春色华,晼晼年光丽。[35]
晦日,指的是农历每月最后一天,即大月三十日、小月二十九日,正月晦日作为一年的第一晦日即“初晦”,受到古人的重视。据梁代《荆楚岁时记》载:“元日至于月晦,并为酺聚饮食。士女泛舟,或临水宴乐。”[36]正月晦日,士女可以泛舟水边,与亲朋宴饮,以期消厄迎新。帝王也会在这一天泛舟水上,与群臣饮酒赋诗。卢元明《晦日泛舟应诏诗》就是写正月晦日的风俗,全诗仅四句,写出了正月晦日所见之春景。诗歌辞藻华丽,语言流利,写出了春日之美景。这首诗显然是受南朝山水诗之影响,但缺少应有的流动之美。作者故意选取“蓂”、“蒂”、“晼晼”这些生僻的字,有南朝诗歌雕琢字词之弊。
赋体文章是卢元明的《幽居赋》和《剧鼠赋》。《幽居赋》今仅存题目,原文今已不存。《剧鼠赋》文学性很强,可以看做是卢元明的代表作,全文以轻松诙谐幽默的笔法描绘了老鼠的种种情态:
眼如豆角中劈,耳类槐叶初生,尾若酒杯余沥。乃有老者,羸体疥癞,偏多奸计,众中无敌。托社忌器,妙解自惜,深臧厚闭,巧能推觅。或寻绳而下,或自地高踯。登机缘柜,荡扉动帟。切切终朝,轰轰竟夕。是以诗人为辞,实云其硕。盗干汤之珍俎,倾留髡之香泽,伤绣领之斜制,毁罗衣之重袭。曹舒由是献规,张汤为之被谪。亦有闲居之士,倦游之客,绝庆吊以养真素,屏左右而寻《诗》、《易》。庭院肃清,房栊虚寂,尔乃群鼠乘间,东西撺掷,或床上捋髭,或户间出额,貌甚舒暇,情无畏惕。又领其党与,欣欣奕奕,欹覆箱奁,腾践茵席,共相侮慢,特无宜适。[37]
这段文字用诙谐的手法为老鼠画像,同时写出了老鼠得意猖狂之态。曹舒、张汤二个与鼠有关典故的运用,使得整篇作品不是嬉戏调笑之作,而具有了更为厚重的文化内涵。辞藻华丽,典故运用,对仗工整,四、六句式的运用,使得这篇文章成为北朝文学性很强的俗赋作品。
范阳卢氏的文章主要有讨论礼制的篇章和陈时方略的文章。讨论礼制的文章针对北魏礼制之失陈述己见,希望统治者改进,以兹达到健全礼制的目的,如卢观《胡太后父庙制议》、卢昶《奏府寺议源怀谥不同》均是这方面内容的代表作。陈时方略的文章均对北魏朝廷的时政发表评论,陈述自己的见解,成就最高的是卢昶的《奏白鼠见宜饬吏治》。作者根据《抱朴子》和《瑞典》的记载,鼠满一百岁而毛白,能预知一年中吉凶及千里外事的传说,分析了北魏当时战争、饥荒、剥削、压榨充斥世间,人民和统治者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并提出整饬措施:
窃惟一夫之耕,食裁充口,一妇之织,衣止蔽形。年租岁调,则惟常理,此外征求,于何取足?然自比年以来,兵革屡动。荆、扬二州,屯戍不息;钟离、义阳,师旅相继。兼荆蛮凶狡,王师薄伐,暴露原野,经秋淹夏。汝颍之地,率户从戎;河冀之境,连丁转运。又战不必胜,加之退负,死丧离旷,十室而九。细役烦徭,日月滋甚;苛兵酷吏,因逞威福。至使通原遥畛,田芜罕耘;连村接闬,蚕饥莫食。而监司因公以贪求,豪强恃私而逼掠。遂令鬻裋褐以益千金之资,制口腹而充一朝之急。此皆由牧守令长,多失其人,郡阙黄霸之君,县无鲁恭之宰,不思所以安民,正思所以润屋。故士女呼嗟,相望于道路;守宰暴贪,风闻于魏阙。往岁法官案验,多挂刑纲,谓必显戮,以明劝诫。然后遣使覆讯,公违宪典。或承风挟请,轻树私恩;或容情受贿,辄施己惠。御史所劾,皆言诬枉;申雪罪人,更云清白。长侮上之源,滋陵下之路。忠清之人,见之而自怠;犯暴之夫,闻之以益快。白鼠之至,信而有征矣。[38]
这段文字分析了北魏面临的种种困境:多年战乱导致人民死伤惨重,天地荒芜,苛捐杂税繁多,民不聊生,这一切都源于地方官用人不当。故而他提出严加官员考课,体恤下情,救民倒悬,体现了作者对社会现状的关注,以及对改变社会现状的思考。多用排比,使得文章气势充沛。骈散相见,文采斐然。
赵郡李氏可以追溯到西晋的李楷。李楷官至大司农,家于平棘(今河北省赵县南),是赵郡李氏的始祖。自李楷之后至十六国时期,赵郡李氏见于史载有姓名官职可考者14人,除李义位至司空长史外,其余均为下级官吏。到北魏前期,赵郡李氏仕途显赫,并达到鼎盛阶段。其中李顺位至四部尚书,封爵高平公,官至一品大员。李孝伯位北部尚书,进爵宣城公。这时期,赵郡李氏已由地方势力跨进中央政府高层,并掌握了部分实权。
赵郡李氏是文学家族,世祖攻克统万后赏赐大臣,李顺“唯取书数千卷”[39],李敷“有文学”[40],李希宗“涉猎书传,有文才”[41],李骞“博涉经史,文藻富盛”[42]等等。其文学创作应该很多,今多散佚。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和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所录,今存诗2首,赋1篇,文10篇。诗歌仅存李骞《赠亲友》与《赠明少遐》(残篇),赋仅存《释情赋》,从中可以窥见李骞很高的文学才能。10篇文章中,除李敞《告祭石庙祝文》外,其余均为奏疏。《告祭石庙祝文》采用周大诰的写法,纯用四言,雍容典雅,符合庙祝文的写作规范,略显呆板。九篇奏疏中最具特色的是那些针对时弊文章,既显作者拳拳之心,又彰显其优秀的文学才能。像李安世《上孝明帝疏请均田》是论北魏均田制的文章,“时民困饥流散,豪右多有占夺。安世乃上疏曰……高祖深纳之,后均田之制起于此矣”[43]。李安世此文既是针对当时民困饥馑,豪右侵夺农田的现实而言,又是均田制的肇始,意义非常巨大。本文既有当时现实的具体分析,又提出了改进的措施:
窃见州郡之民,或因年俭流移,弃卖田宅,漂居异乡,事涉数世。三长既立,始返旧墟,庐井荒毁,桑榆改植。事已历远,易生假冒。强宗豪族,肆其侵凌,远认魏晋之家,近引亲旧之验。又年载稍久,乡老所惑,群证虽多,莫可取据。各附亲知,互有长短,两证徒具,听者犹疑,争讼迁延,连纪不判。良畴委而不开,柔桑枯而不采,侥幸之徒兴,繁多之狱作。欲令家丰岁储,人给资用,其可得乎!愚谓今虽桑井难复,宜更均量,审其径术,令分艺有准,力业相称,细民获资生之利,豪右靡余地之盈。则无私之泽,乃播均于兆庶,如阜如山,可有积于比户矣。又所争之田,宜限年断,事久难明,悉属今主。然后虚妄之民,绝望于觊觎;守分之士,永免于凌夺矣。[44]
这段文字分析了北魏三长制实施之后,仍然难以改变民困田芜的现状,反而滋生了豪族冒认亲族,强占良田的新弊。故作者建议朝廷重新丈量土地,按照一定的标准分给人民,这样杜绝了豪族有余田、民无土地之弊,促使农业繁荣,国家稳定。文章采用四、六骈文的形式,词语华瞻,排偶句式的运用使得颇有气势,文采华丽,很明显是受南朝文学影响的结果。
渤海高氏可以追溯至东晋末年的高瞻。高瞻,渤海修(今河北省南皮县)人,仕东晋,官至尚书郎。永嘉之乱,高瞻避地幽州,后归附前燕慕容廆。随着前燕攻入中原,渤海高氏又一次重回故乡渤海。渤海高氏高泰一支以高湖自燕郡率三千户降魏;高展一支在北魏攻占中山后降魏。据《魏书》和《北史》所载,渤海高氏仕于北魏有姓名可考者80余人,其中高允官至中书令,高肇官至尚书令,高祐官至光禄卿,高聪官至辅国将军、光禄大夫,高遵中书侍郎,渤海高氏因官宦至显而成为北方一流的名门望族。
渤海高氏为文学家族,史载高允“制诗赋诔颂箴论表赞,《左氏公羊释》,《毛诗拾遗》,《论杂解》,《议何郑膏肓事》,凡百余篇,别有集行于世”[45],高和仁“少清简,有文才,曾为五言诗赠太尉属卢仲宣,仲宣甚叹重之”[46],高遵“涉历文史,颇有笔札,进中书侍郎。诣长安,刊《燕宣王庙碑》”[47]等。其文学作品今仅存诗4首,赋1篇,文章21篇。渤海高氏的诗歌仅存高允《罗敷行》、《王子乔》、《答宗钦》和《咏贞妇彭城刘氏诗》4首,这些诗歌既有北魏拓跋民族质朴稚嫩的一面,又有接受南朝诗歌影响的一面,成就不高。赋作二篇,《代都赋》为高允规劝窦遵,惜已亡佚。高允《鹿苑赋》为歌功颂德之作,语言华美,继承汉赋的风格,铺张扬厉,文学性很强。现有21篇文章中,绝大多数为奏疏,这些作品或论时事,或论政治,文辞质朴,语言流利,有较强的文学色彩。如高祐《奏请修国史》就是奏请高祖修撰北魏国史:
愚谓自王业始基,庶事草创,皇始以降,光宅中土,宜依迁、固大体,令事类相从,纪传区别,表志殊贯,如此修缀,事可备尽。伏惟陛下先天开物,洪宣帝命,太皇太后淳曜二仪,惠和王度,声教之所渐洽,风译之所覃加,固已义振前王矣。加太和以降,年未一纪,然嘉符祯瑞,备臻于往时;洪功茂德,事萃于曩世。会稽伫玉牒之章,岱宗想石记之列。而秘府策勋,述美未尽。将令皇风大猷,或阙而不载;功臣懿绩,或遗而弗传。[48]
这段文字论述了撰修国史之由,“大明之德功光于帝篇,圣后之勋业显于皇策”,意即藉史书以彰皇恩之浩荡,这本是历来修史之意;体例上继承司马迁与班固,分纪、传、表和志四体;编撰方法采用事类相从;请求皇帝选拔人手,尽快编撰完工。这段对国史编撰的论述,基本上沿用司马迁与班固的思想。文章采用四、六骈体文的写法,语言流利,文采富瞻。此外如高肇《奏定大枷》奏请减轻大枷,确定标准以减轻痛苦;高显《奏请勒铭射所》以世宗在河南怀界亲射箭一里五十余步为由歌功颂德等,这些作品都显示了渤海高氏为人臣子的忠心,文学色彩颇浓,具有较高的文学素养。
河间邢氏的始祖是曹魏时期的邢颙。邢颙,河间鄚(今河北任丘)人,仕曹魏,官至侍中、尚书仆射,为人“少秉高节,玄静澹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49],是曹丕朝的高官显贵。其曾孙邢乔晋惠帝时为尚书吏部郎,后升至司隶校尉。晋末动乱,河间邢氏居住故乡,并未南迁。后赵石勒曾征召邢嘏为官,被拒绝。世祖诏士,邢颖被诏入京,从此河间邢氏进入了北魏政坛。据《魏书》与《北史》记载,河间邢氏姓名仕宦可考者15人,其中邢峦官至殿中尚书,邢祐官至平原太守、赐爵城平男,邢虬官至尚书左丞,随为望族。《魏书》载高允将婚于邢氏,游雅劝高允婚于游氏,高允不从,游雅感叹道:“人贵河间邢,不胜广平游。”[50]游雅之语道出了河间邢氏在北魏显赫的地位。
河间邢氏为文学家族,史载邢峦“有文才干略”[51],邢晏“雅好文咏”[52],邢亢“颇有文学”[53],邢产“善属文。少时作《孤蓬赋》,为时所称”[54],邢虬“作碑颂杂笔三十余篇”[55],邢臧“撰古来文章,并叙作者氏族,号曰《文谱》……其文笔凡百余篇”[56],邢昕“与温子升、魏收参掌文诏”[57]。河间邢氏的文学作品今仅存9篇,基本上可分为碑铭与奏疏两类。
碑铭类作品有邢臧《特进甄琛行状》、邢峦《护军将军高显碑铭》和邢逊《太尉韩公墓志铭》3篇。史载“为特进甄琛《行状》,世称其工”[58],则《特进甄琛行状》成就很高,惜其不传。《护军将军高显碑铭》今不传。《太尉韩公墓志铭》,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后魏文》题为邢逊所作,并注明出处是《艺文类聚》。查《艺文类聚》卷四十六,此文题为邢邵所作,非邢逊作已明。奏疏文以邢峦《请增兵粮图蜀表》较好。正始元年、二年、三年间(504年—506年),邢峦兵进汉中,势如破竹,屡破萧衍众将,便上书世宗宣武帝元恪请求增兵粮,准备攻取蜀中。其陈述攻取蜀中原因一段最为精彩:
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萧衍兄子渊藻,去年四月十三日发扬州,今岁四月四日至蜀。水军西上,非周年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益州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资储散尽,仓库空竭,今犹未复,兼民人丧胆,无复守固之意,二可图也。萧渊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治务,及至益州,便戮郑元超、曹亮宗,临戎斩将,则是驾驭失方。范国惠津渠退败,锁执在狱。今之所任,并非宿将重名,皆是左右少年而已,既不厌民望,多行残暴,民心离解,三可图也。蜀之所恃,唯阻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界内,三分已一。从南安向涪,方轨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魄,四可图也。昔刘禅据一国之地,姜维为佐,邓艾既出绵竹,彼即投降。及苻坚之世,杨安、朱彤三月取汉中,四月至涪城,兵未及州,仲孙逃命。桓温西征,不旬月而平。蜀地昔来恒多不守,况渊藻是萧衍兄子,骨肉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克涪城,渊藻复何宜城中坐而受困?若其出斗,庸蜀之卒,唯便刀稍,弓箭至少,假有遥射,弗至伤人,五可图也。[59]
这段文字分析了蜀中可攻取的五大原因:一是路途遥远,萧梁援军很难以到达;二是蜀中连年叛乱,民心惶惶;三是萧渊藻参保横行,驾驭失方,民心离散;四是魏军已攻破南安,剑门关天险已不足凭;五是从历史的角度看,蜀中不易守。这五个原因的分析,有理有据,精辟透彻,显示出邢峦的政治远见与气度。文章用词质朴,明白如话,排比等修辞的运用,使得文章气势充沛。此外如邢峦《请不渡淮表》陈述北魏不可渡淮;邢臧《与王昕王晖书》劝告王昕、王晖加强修养,积极谋取仕进;邢虬《驳奏害母事》针对雁门人害母之事,驳斥八座之议,申述孝悌之意等等,这些文章发挥了文学的功用,指斥现实,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同时也显示了河间邢氏深厚的儒学素养和文学才华。
除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和河间邢氏六大家族文学创作外,北魏河北地区还有其他一些文人的文学创作。部分文人的著作由于其他原因早已散佚,像李彪曾云:“故著作渔阳傅毗、北平阳尼、河间邢产、广平宋弁、昌黎韩显宗等,并以文才见举,注述是同,皆登年不永,弗终茂绩。”[60]据李彪所言,傅毗、阳尼、邢产、宋弁、韩显宗都是世宗朝著名的文学家,遗憾的是像傅毗、阳尼、邢产作品今已不传。据笔者粗略统计,这部分不属于六大家族的文学家今存12家49篇,全部为奏疏。这些奏疏均是向皇帝陈述自己的政治观点,拾遗补阙,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像李彪《表上封事七条》就是向高祖上书谈了自己对七件事情的认识,特别是第七条,讨论大臣守丧之事影响最大。作者由《礼记》中守丧三年的定制谈起,列举了历朝丧礼制度的变迁,谈到北魏时说:
圣魏之初,拨乱反正,未遑建终丧之制。今四方无虞,百姓安逸,诚是孝慈道洽,礼教兴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怀,窃有未尽。伏见朝臣丁大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鸣玉垂緌,同节庆之宴,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如有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若无其人有旷庶官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令无预。其军戎之警,墨缞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如臣之言,少有可采,愿付有司,别为条制。[61]
在高祖实施守孝三年之后,李彪又主张臣下也应守孝三年,这是北魏丧礼体制改革中的大事,是孝文帝太和改革中的重头戏。作者分析了北魏官员在祖父母、父母丧期间仍然衣锦乘轩的行为,认为有伤人伦之化,于是主张臣下也应守孝三年。孝文帝最终采纳了李彪之议,北魏的丧礼体制趋于完善。这段文字骈散相间,文采斐然,具有很强的文学性。此外像李平《谏幸邺表》认为皇帝行幸劳民伤财,甄琛《请弛盐禁表》劝谏世宗不要禁止采盐,张彝《上采诗表》劝谏世宗恢复采诗制度,李崇《请减佛寺功材以修学校表》劝谏肃宗兴复学校教育,高闾《谏讨淮北表》陈述不宜出兵淮北的四条理由等,这些奏疏充分显示了河北人士的聪明才智和文学才能。
综上所述,在北魏对河北的经营开发的同时,其文学创作也呈现出繁荣景象。然由于河北地区本是儒学发达之地,故其文学创作亦与儒学相关联,多为规劝帝王的奏疏之作,故其文学性不高,历来不受学人所关注。若就北魏文学发展进程而言,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和河间邢氏六大家族以及其他河北士人的文学创作,共同促进了北魏河北地区的文学繁荣,对北魏文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本文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北魏人口流动与文学演进研究”【12BZW026】、陕西省第九批百人计划支持项目“北朝文学研究”阶段性成果。
注释:
[1] 周一良:《中山邺信都三城》,《魏晋南北朝史札记》,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08页。
[2] 郭黎安:《北魏定冀相三州的历史地位》,《北朝研究》1990年上半年季刊,北京:《北朝研究》编辑部,1990年,第42~46页。
[3] 王仁磊:《试论河北地区在北魏前期政局中的地位与影响》,郑州大学2006届硕士学位论文。
[4] 王仁磊:《试论河北地区对北魏统一北方的农业与军事贡献》,《农业考古》2009年第4期,第53~56页。
[5] 孙权:《北魏河北地区研究》,山西大学2009届硕士学位论文。
[6] [日]谷川道雄:《隋唐帝国形成史论》,李济沧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147页。
[7] (北齐)魏收:《魏书》卷三《太宗纪》,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58页。
[8] (北齐)魏收:《魏书》卷十五《昭成子孙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380页。
[9] 冀朝鼎:《中国历史上的基本经济区与水利事业的发展》,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第10页。
[10] (汉)班固:《汉书》卷五十三,《景十三王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410页。
[11]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四,《儒林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42页。
[12]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四,《儒林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42页。
[13]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四,《儒林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50页。
[15]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八,《高允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78页。
[16] (北齐)魏收:《魏书》卷一百零八之一,《礼志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743页。
[17]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二,《李彪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388页。
[18]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程骏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347页。
[19] 陈延杰:《诗品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第15页。
[20]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628页。
[21] (刘宋)范晔:《后汉书》卷五十二,《崔骃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1732页。
[22] 周一良:《魏晋南北朝史论集续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第194页。
[23]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九,《崔鉴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103页。
[24] (北齐)魏收:《魏书》卷五十六,《崔辩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251页。
[25] (北齐)魏收:《魏书》卷五十七,《崔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266页。
[26] (北齐)魏收:《魏书》卷五十七,《崔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271页。
[27] (北齐)魏收:《魏书》卷五十七,《崔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275页。
[28]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717页。
[29]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七,《卢玄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45~1046页。
[30]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七,《卢玄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50页。
[31]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七,《卢玄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55页。
[32]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七,《卢玄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60页。
[33]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七,《卢玄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61页。
[34] 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2214页。
[35] 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2215页。
[36] 《汉魏六朝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054页。
[37]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702页。
[38]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700页。
[39] (北齐)魏收:《魏书》卷三十六,《李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30页。
[40] (北齐)魏收:《魏书》卷三十六,《李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33页。
[41] (北齐)魏收:《魏书》卷三十六,《李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36页。
[42] (北齐)魏收:《魏书》卷三十六,《李顺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836页。
[43] (北齐)魏收:《魏书》卷五十三,《李孝伯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176页。
[44]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675~3676页。
[45]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八,《高允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67~1090页。
[46] (北齐)魏收:《魏书》卷四十八,《高允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092页。
[47]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九,《酷吏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920页。
[48]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657页。
[49] (西晋)陈寿:《三国志》卷十二,《崔毛徐何邢鲍司马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278页。
[50] (北齐)魏收:《魏书》卷五十三,《游雅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195页。
[51]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五,《邢峦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437页。
[52]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五,《邢峦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448页。
[53]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五,《邢峦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449页。
[54]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五,《邢峦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449页。
[55] (北齐)魏收:《魏书》卷六十五,《邢峦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450页。
[56]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五,《文苑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71~1872页。
[57]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五,《文苑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73~1874页。
[58] (北齐)魏收:《魏书》卷八十五,《文苑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871~1872页。
[59]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629页。
[60] (北齐)魏收:《魏书》六十二,《李彪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397页。
[61]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第37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