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影
(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话语、国家形象与中国崛起
——论中国国家形象的话语塑造
□刘影
(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 430072)
中国的崛起并没有带来话语的崛起,话语中的“中国”已经沦为单向度的工具性存在,失去了价值性的维度。“唱衰”和“捧杀”中国的论调成为国际话语舞台的“主角”,“真实”中国的声音变得微不足道。究其原因,是中国话语本身的缺席、话语权力的羸弱、话语表达的不当以及话语主体的单一。因此,我们要变“被动”为“主动”,打破西方话语霸权,用好国际表达,并协力发声,用中国话语说真实的中国,讲好中国故事,塑造好中国形象。
国家形象;中国话语;话语权;话语共同体
中国的崛起有目共睹,中国的实力日益剧增,中国国家形象何以屡遭误解?在全球化时代,国家形象的塑造俨然已经成为阻碍中国发展“最棘手的问题”,成为决定中国前途和命运的“最关键因素”。然而,国家形象是无形的,能够直接把握的只有言说国家形象的“话语”,国家形象的塑造离不开话语之网。不容否认,随着综合国力的增强,中国国家形象得到了提升。但“西强我弱”的话语格局并未改变,中国国家形象仍然被西方随心所欲地塑造歪曲着。探寻话语维度下国家形象的塑造之法,解决中国在国家形象塑造上的沉默被动,是中国话语应尽之责。用中国话语说真实中国,用中国话语塑造国家形象,让世界倾听中国声音、看到真实中国、真正读懂中国。
国家形象必须依靠话语来呈现。中国国家形象无疑在以“中国”为主语的话语叙述中,展现得最为直接,这即构成了话语中的“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其强劲的发展,展现了“社会主义大国”的独特魅力;以其担当和负责,书写了“东方大国”的崭新篇章,这是中国最真实的呈现。然而在西方话语中,“中国”作为“他者”被呈现出来,遭到了“洋人洋话”任意修饰裁剪、揣测和标签。崛起的中国让西方国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忧心忡忡,他们或是“捧杀”或是“唱衰”中国,试图制造各种不利于中国的话语来遏制中国的崛起。话语中的“中国”,成了万花筒,成了多棱镜,成了被任意打扮的小姑娘。
论调一:真实“中国”
无疑,在以“中国”为主语的话语叙述中,中国这一话语主体的言说最为真实,也最为可靠。中国国家形象首先是中国的“自我认知”。五千年的悠久历史积存,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使中国一直秉承着“文明大国”的美誉;饱经战争沧桑和战火洗礼,一次次又重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让中国赢得“东方大国”的盛名;1949年马克思主义为中国戴上了“社会主义大国”的桂冠;1978年的改革开放战略让中国真正走向世界,也让中国树立起“负责任大国”的国家形象。新时期,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指出,“要注重塑造我国的国家形象,重点展示中国历史底蕴深厚、各民族多元一体、文化多样和谐的文明大国形象,政治清明、经济发展、文化繁荣、社会稳定、人民团结、山河秀美的东方大国形象,坚持和平发展、促进共同发展、维护国际公平正义、为人类作出贡献的负责任大国形象,对外更加开放、更加具有亲和力、充满希望、充满活力的社会主义大国形象。”[1]这些表述是真实中国的恰当表达,也是中国国家形象的“应然”状态。中国的崛起让这些形象变得更加有血有肉、真实可感。但是,这些话语并没有被国际社会,尤其没有被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所认可,中国并没有成为中国国家形象公认的鉴定者和发言人。
论调二:“唱衰”中国
在国际话语场,“唱衰”中国一直都是西方国家塑造中国国家形象的主旋律,从“中国崩溃论”“中国威胁论”“中国强硬论”“中国傲慢论”“中国不民主论”等等,不一而足。1992年,美国费城外交政策研究所亚洲项目主任罗斯·芒罗发表《正在觉醒的巨龙:亚洲真正的威胁来自中国》,对中国的经济、政治、军事进行层层逻辑推演,断言中国是亚洲最大的威胁。自此以后,“中国威胁论”就不绝于耳。在中国成为综合实力第二的国家之后,“威胁论”的声音更是甚嚣尘上。“中国能源威胁论”“中国经济威胁论”“中国环境威胁论”“中国软实力威胁论”“中国意识形态威胁论”“中国军事威胁论”“中国粮食威胁论”等等变种争相登场。21世纪初,美国华裔律师章家敦的《中国即将崩溃》对中国发难,他认为,“与其说21世纪是中国的世纪,还不如说中国正在崩溃”,更是断言“中国现行的政治和经济制度最多只能维持5年”,并制定崩溃时间表。尽管“崩溃”被中国的发展宣判死刑,但章家敦、沈大伟等唱衰中国的唱将仍热情不退,但凡中国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其卷土重来。近年来,“中国傲慢论”也常常成为西方唱衰中国的一大利器。在哥本哈根气候峰会上,因为中国发出自己的声音,所以“中国傲慢”。德国《明镜》以《中国的傲慢》为题,指责“中国政府充满着近乎傲慢的自信”;约瑟夫·奈更是颇有“好意”地说,“中国违背了邓小平‘韬光养晦’的政治智慧是一种失算。”试问,中国正常的表达国家声音,难道有错?西方简单粗暴的话语逻辑就对?除此之外,“不民主的中国”“不尊重人权的中国”“无自由的中国”“不负责任的中国”等早已成了西方指责中国的“万金油”,随时被拿来歪曲中国。“历史终结论”向社会主义中国宣战,“文明冲突论”剑指儒家文明,西方“普世价值”否定中国模式,毫不夸张地讲,“中国”生活在西方话语的水深火热之中。
论调三:“捧杀”中国
在西方话语中,与“唱衰”中国相对应的是对中国的“捧杀”。在国际话语场,西方国家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一边高呼“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等,另一边又心怀叵测的提出“中国责任论”“中国必胜论”“中国独秀论”等等。自2005年时任美国常务副国务卿佐利克提出“中国责任论”以后,西方国家就一边倒的认为,崛起的中国理应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随着中国综合国力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西方国家更是连篇累牍地宣扬中国“能源消费大国责任论”“债权责任论”“汇率责任论”“储蓄责任论”等等,并在金融汇率、碳减排等问题上不断向中国施压。按照相同套路,“中国独秀论”声称在世界金融危机中,中国是最大赢家,因此中国应承担起与其能力相应的国际义务。2006年以来,美国提出了所谓的G2和“中美国”概念,这不过是“捧杀”中国的不同版本而已。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唐纳德·斯特拉齐姆宣称,“全球经济关系中最重要的是美国和中国”,另一位美国经济史学家尼尔·弗格森将China和America合并,创造出Chimerica,即“中美国”,企图构建一个最大的消费国(美国)与最大的储蓄国(中国)的利益共同体。随后西方学者不断抬高中国的国际分量,并认为,只有中国才有足够的实力来拯救金融危机。西方学者提出G2、“中美国”概念绝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比起“中国责任论”,G2、“中美国”概念更具有“捧杀”中国之嫌疑。其实,西方国家通过给中国戴“高帽”,吹捧中国,不过是对中国有所求,要掌控中国崛起之进程。
一言蔽之,无论是“唱衰”中国还是“捧杀”中国,都不是“真实”中国的写照。但是,在国际话语场,这些似乎早已不重要。“中国”已经沦为单向度的工具性存在,失去了价值性的维度。有学者指出,“也许西方人根本就不需要一个真实的中国形象,只需要一个根据自己的需要构造出来的虚幻,作为他们关照自我、理解自我的一面镜子”[2]。中国国家形象只不过是西方话语中一面折射着“西方之光”的多棱镜。“他者”中国是对中国最大的误解,同时也是中国最大的不幸。
与“自我形象”相比,在国际社会维护国家利益,与“他者形象”关系更密切。但是不管是“唱衰”还是“捧杀”,西方话语中的“中国”都与真实中国大相径庭,中国的国家利益正被西方话语所蚕食。正如辜鸿铭所讲,“中国人最大的不幸,正是他们不为世人所了解”。从话语的角度究其原因,主要是中国话语本身的缺席,中国话语权力不足、中国话语表达不当以及中国话语主体单一。
2.1 话语意识缺失:“行多言少”
长期以来,中国基本上奉行“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的原则,把重心放在自己的内部发展上,而忽视了话语能力建设。在国家形象的塑造上,中国既不擅于说明自己,也不擅于引导别人来说自己。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国家形象与其经济地位严重不符。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中国缺少一套话语将自己的行为转化为可供广泛传播的语言符号,并得到国际社会的检验和认可。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意味着国家形象塑造权的主动让渡,让外部话语有机可乘、有话可说。你不说,别人就会替你说;国家形象你不塑造,别人就会替你塑造。在国际话语场,有关“中国”的话语往往是由西方学界和政界建构的,他们带着对中国的偏见,制造与真实中国相差甚远的“他者”中国,甚至不惜歪曲和捏造事实。“中国的失语,在一定程度上也导致了西方的舆论机制将中国国家形象‘定型’,使中国国家形象处于‘被塑造’的不利境地。”[3]“走自己的路”,朝着现代化的目标前进,中国确实需要埋头苦干。但是,面对西方的流言蜚语,任由西方胡说,实现中国的和平发展目标从何谈起?中国话语的缺席,使中国的“所作所为”被西方任意解读和丑化,良好的中国国家形象又从何而来?话语不自信是造成国家形象的塑造“少言寡语”的原因之一。西强我弱的话语格局虽是现实,但弱不代表不能发声,不代表不能言说真理。过去30多年的发展,尽管问题频出,但是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中国的发展模式,中国模式的成功足以给中国话语以自信。以真实中国为依据客观反映中国国家形象,这样的中国话语何以不能自信,挺起脊梁屹立于世界话语之林?
面对当前西方国家用各种语言符号歪曲中国国家形象,罔顾事实、肆意攻击中国,这种情形下,中国不能由着西方胡说、乱说。如果对诋毁中国形象,毁坏中国声誉的“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中国强硬论”“中国傲慢论”等,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不驳斥、不回应,那么很可能让外界误以为中国“无言以对”,中国在默认。在国际话语场,“被动”的中国只能“被骂”,“沉默”的中国只能被误解。尽管中国以铁的事实屡次宣布不真实论调的破产,但他们却始终没有退出话语舞台,甚至有增无减。全在于中国话语没能抓住时机,借助中国不可遏制的发展势头给予致命一击。
“言必行,行必言”,这是言与行在国家形象塑造境遇中的辩证法。古语有云,“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国家形象的塑造何尝不是这样?“能言能行”方能兴国,“只行不言”肯定误国,“只言不行”必定害国。“言行”必须“一致”,一味求助于言固然是错,一味诉诸于行也是错。我们不仅要“韬光养晦”专心搞建设,也要“有所言说”展现真实中国;我们不仅要在经济上崛起,也要在话语上崛起;我们不仅要当“行动的巨人”,也要当“语言的巨人”。
2.2 话语权力羸弱:“西强中弱”
“话语即权力”,国家形象的塑造就是一场话语权的博弈。在国际话语场,话语早已被权力玷污,事实已经不再重要,虚假成为需要,威权话语已经取代了话语所指的事实。在国家形象塑造上,与话语本身所具有的真理性内容相比,话语权力可能更为重要。西方国家垄断国际话语权的同时,对弱势话语围追堵截,阻断了国际受众对真实中国的直接认知。
自近代以来,发达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便领袖群伦,长期占据话语裁判权,控制着国际话语议题的生产和输出,形成了高度垄断的国际话语格局。凭借这种话语霸权地位,西方国家常常“以我为中心”“以我为标准”“以我为权威”,“它们习惯于用西方化的标准来衡量一个国家取得进步的程度”[4],结果只能是有意无意“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西化标准之外再无标准,在这种霸权逻辑下,中国可以说,但说了不算。更为恐怖的是,他让中国这类“他者”失去言说自我的能力。正如萨义德在《东方学》开篇引用马克思的话所说,“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中国古语讲,“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用西方的标准裁剪中国、用西方的利益衡量中国、用西方的“权威”言说中国,这是强盗逻辑宰制下的话语霸权,是话语的“森林法则”。
毋庸置疑,话语权力与国家硬实力和软实力成正相关。但是,由于各种主客观原因,“综合国力的崛起并没有使中国的国际话语权得到相应程度的提升”[5]。在绝大多数实行资本主义制度的国际话语场,社会主义中国不可避免地受到围堵、孤立,在政治制度、价值观念、意识形态方面很难在国际上发声。即便发声,也会遭到另类解读。“中国傲慢论”就是最好的说明。加之,当今世界各国解释社会现象通用的学术概念、理论范畴、语言表述多是来自西方,中国原创的学术概念、理论范式少之又少。就连具有建设性意义的“中国模式”也是出自西方学者之口,话语创新能力差让中国话语的国际之路举步维艰。权力只能靠权力来抗衡,话语霸权只能用多元话语格局打破。中国形象中国最有发言权,中国必须增强话语权力,维护中国的国家形象,既是为了抵制话语霸权的侵略,也是为了保障言说自我的权利需要。
“破立结合”是中国赢得国际话语权的不二法门,也是唯一出路。即是说,在国际话语场,我们既要打破西方话语霸权,也要树立中国的国际话语权。只有这样,才能讲好中国故事,树立好中国形象。国家形象的塑造需要多元话语共存,而不是“一家之言”。只破不立,很容易落入“要我说”的话语劫难中,陷入一场无休止的“话语大战”。一味反驳,解构西方话语,国家形象将毫无“自我身份”可言,更无话语权可言,多元的话语格局只能是天方夜谭。只立不破,将会陷入话语迷局,上演一出中国形象的“罗生门”。一味自说,不管他者之言,国家形象的塑造将变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在不平衡的中西话语格局中,中国话语权会更加弱化。
2.3 话语表达不当:“自说自话”
话语作为思想和语言的综合体,是人类使用语言表达思想的产物,一经形成就要接受受众的检验。因此,在国家形象的塑造时,就需要考虑“三因素”,即内容(思想)、形式(语言)、受众。受到中西文化传统和思维方式的影响,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往往出现“话语错位”。
从话语内容来说,这种“自说自话”体现在中国喜欢谈古,少有论今;喜欢谈“器”,少有论“道”。在国家形象的宣传上,我们对传统文化的介绍较多,但对中国的现代化建设和发展道路宣传的较少。在《中国国家形象全球调查报告2015》中,历史悠久、充满魅力的东方大国成为中国最突出的国家形象,足以显现出当前中国国家形象塑造上的“短板”。殊不知,当今世界对中国的忧虑,对中国进行歪曲和负面的报道,多是因为他们对中国崛起之路的“无知”。“中国威胁论”“中国责任论”“中国傲慢论”无不是在担忧中国的崛起,而会破坏世界秩序,损害他国利益,威胁世界和平。中国的崛起之路需要中国话语的言说,中国的发展模式、中国的社会主义理论制度、核心价值都需要中国向世界清晰地说明。不可否认,在国际舞台,由于话语权薄弱,论今之路荆棘丛生,但是荆棘不足以阻断我们前进的步伐,也不是我们沉默的理由。此外,对于中国传统文化,我们主要从器物层面进行宣传,忽视了对文化价值与理念的推广。世界对中国的认知一直停留在“功夫”、“针灸”、“中餐”,这是我们塑造国家形象的一大败笔。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所讲,在国家形象的塑造上,“我们不仅要让世界知道‘舌尖上的中国’,还要让世界知道‘学术中的中国’、‘理论中的中国’、‘哲学社会科学中的中国’,让世界知道‘发展中的中国’、‘开放中的中国’、‘为人类文明作贡献的中国’”[6]。
从话语形式来说,中国喜欢“高大上”的宏大叙事,“接地气”的话语少;话语的政治意味浓,生活气息少,这样的话语很难让国际受众产生共鸣,更不可能被认同。很多时候,我们喜欢追求宏大叙事,以正面报道为主,对国内存在的问题和矛盾,有时会刻意回避,不能及时公布真相,这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话语的透明度以及国家形象的可信度。曾有西方人称中国的外宣媒体是“天堂”媒体,中国在媒体中永远都是好的,但“只有天堂才会如此美好,无论哪个国家,多少都会有一些问题。”[7]“报喜不报忧”的中国故事看似美丽动听,也符合中国人的做事风格,但与西方公众的思维逻辑难以匹配,这样的故事很难让人信服,只会变成中国的“自言自语”“自我欣赏”。更为严重的是,我们有时候言说的国家形象,国内民众都不愿意听,更不用说国外受众了。以西藏问题为例,中国喜欢讲“西藏自古以来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和“伤了中国人民感情”等等话语。其实,这种“八股文”式的话语没有任何说服力,这种模式化的说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更不可能塑造出让人信服的国家形象。在国家形象塑造上,我们不是在“例行公事”,不是说了就行,也不是说了就好,我们塑造的国家形象一定要让国际受众“听得懂”“能认同”。
国家形象是一个综合体,不仅要考虑中国本色,还要顾及国外受众,需要“中西结合”,才能收到良好效果。只注重“中”忽视“西”,就会变成中国的“自我宣示”,“走出国门”将会变为奢谈;只注重“西”忽视“中”,缺少话语主角,毫不夸张地讲,是“形象虚无主义”。国家形象的塑造需要“中西结合”,既要有中国本色,又要用好国际表达。只有这样,我们塑造的国家形象才会有人听、有人信。
2.4 话语主体单一:“唯一发言人”
国家形象的塑造是一项由上到下的系统工程,话语主体应是多元的。在国家形象的塑造上,上要有“官方声音”,下也要有“学者的声音”“大众的声音”。塑造良好国家形象,讲好中国故事,需要每一个中国人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毋庸置疑,党和政府作为国家形象塑造的主导者和设计者,是国家形象塑造的风向标,起着统领全局、奠定基调的作用。国外公众对一个国家的认知,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对其国家领导人的认知。国家领导人对外直接代表国家,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国际社会对国家形象的认知和评价。习近平总书记在首次出外访问中,旗帜鲜明地提出“命运共同体”这一中国对未来世界秩序格局的战略构想,成功展示了中国的自信、乐观与务实的态度,树立了中国积极正面的形象。另外,政府新闻发言人制度是政府国际公关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8],由专门向公众传播政府的信息的人员组成,同样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通过及时通报和解答国际公众关心的热点、焦点问题,来提升国家形象的公信力。但是长期以来,这种主导作用被无限放大,党和政府成为塑造国家形象的唯一主体,其他话语主体则被边缘化。这造成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偏见,认为中国只有官方话语而无其他话语,大大降低了中国国家形象的公信力。其实不难发现,在国际话语场,有关中国的论调除了西方国家领导人的言说以外,更多的是来自西方智库、学术团体以及学者的声音,他们充当着中国国家形象塑造的主力。但反观中国,情况与之却恰恰相反,智库、学术团体的声音还略显薄弱,很难被国际社会听到。还有一点,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中国问题以及国际议题上,西方学者的话语建构能力远远超过中国,中国的话语建构能力往往慢上半拍。这也是造成声音薄弱的原因之一。
“上下联动”是国家形象塑造的最佳方案,也是最优选择。国家领导人和政府发言人是国家形象塑造的最关键因素,起着主导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声音可以忽略不计。只重视“上”而忽视“下”,一味地凭借政府力量发出单一声音,无疑加重了国家形象的官方色彩,削弱话语的公信力,可能只会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只重视“下”而忽视“上”,缺少了话语的顶层设计,容易造成“言出多门”,缺少一个统一的令人信服的国家形象,最终得不偿失。只有“上下联动”,统一规划、形成合力,有效地进行话语反击和话语塑造,既发挥党和政府的风向标作用,也让社会各阶层都能有的放矢,才能谱出最美的中国乐章。
人通过语言思考,“只有通过语言中介,世界上的事物才能被认识”[9]。借助话语的力量,尤其是中国话语的力量,将中国国家形象呈现出来,是时代赋予中国话语的使命。那么,崛起的中国到底是什么样?中国话语该如何呈现“中国崛起”呢?
3.1 主动发声,用中国话语解读中国崛起
增强话语意识。树立良好的国家形象,需要中国自己言说。寄希望于西方话语,无异于痴人说梦。当然,国家形象既有赖于“自塑”,也有赖于“他塑”。但需警惕的是,出于政治目的和国家战略的考虑,西方国家很难摆脱意识形态的偏见去客观地描述中国。“自塑”不排斥“他塑”,但在国际话语场,只能以“自塑”为主,“他塑”为辅。“自塑”必须引导“他塑”,“他塑”必须服从“自塑”。在当今的现实条件下,“自塑”的主攻点在于主动将自己的“行”转化为中国的“言”。随着中国的崛起,中国正在从一个“局外人”向“参与者”“利益攸关方”转变,中国越来越为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作出更多贡献。中国提出并践行“一带一路”、亚投行,中国派遣维和部队、护航加勒比海,中国援建非洲的坦赞铁路、莫桑比克国家体育场、塞内加尔大剧院等等,这些都是“负责任大国”的真实写照。增强话语意识,就是主动将这些行为符号化、概念化,即用中国话语的特质和魅力加以转译和传播。
提升话语自信。塑造中国国家形象不仅要主动地说,还要自信地说。自卑的话语是迷信虚假、宣扬谬误的话语,自信的话语则是言说事实、言说真理的话语。打破西方话语迷信,树立中国话语自信。中国话语的自信根植于中国的实际行动、中国的客观真相。只要我们以事实为依据,就应该自信满满地发出中国的吼声。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的发展模式在世界的现代化进程中创造了“中国奇迹”,这是中国在国际社会讲好“中国故事”,构建“中国话语”的重要依据。当然,自信不是像西方那样自以为是,更不是像以前那样自说自话。中国话语的自信不过是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的发声。须知,中国的问题不足以淹没中国的成就。提升话语自信也不是无视中国问题,而是在正视问题中肯定成就,否定西方话语对中国的污蔑;提升话语自信,要变“被动”为“主动”,把中国国家形象的塑造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迷失在西方的“中国叙事”中。
3.2 主动设置话语议题和规则,扭转中国话语劣势
在国际舞台掌握话语权即意味着能够主动设置话语议题和规则。跟从他国设置的话语议题,顺从他国设置的话语规则,依赖他国确立的概念、范畴,以及话语哲学、话语结构,何来话语权?主动设置话语议题重在求新,但关键不是整体的新,而是部分的新,因为设置话语议题包含在预见性地(助产)发现揭示重大国际问题,继而准确生动地描述其表象、科学地解释其本质、提出可行性解决办法以及确定预防策略的整个过程中。抓住这个过程中的任何一个环节,就足以设置话语议题,掌握话语权。上世纪,中国提出的“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三个世界”划分理论,就是成功设置话语议题的典范。当前,我们应提升中国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在国际机构中有自己的代言人,在国际规则制定、国际争议裁判、国际事务决策等方面有自己的声音,“应该有意识地创设一些世界性的议题,开启国际话语的中国时代”[10]。世界范围内的恐怖袭击、生态危机、社会转型,局部范围内的欧债危机、难民危机、区域合作一体化,都蕴藏着丰富的话语议题,但凡中国话语能“一语中的”,就可以为中国话语自塑中国国家形象添砖加瓦。
主动设置话语规则,就是要冲破西方话语主导的霸权格局,突破西方话语的围堵之路,不以西方标准为唯一标准,不以西方的现代化评判他国的现代化,给他国以发言权来表述自己,甚至帮助他国培养进行自我表达的能力,而不是让他国无话可话、说了不算。按照习近平所引用的,中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极富中国话语神韵的话来说,就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如此一来,中国话语在描述和解释中国时,就不会失之偏颇。
3.3 立足中国,用好国际表达,让国际受众接受并认同
中国话语主导塑造中国国家形象,当然不是为了自说自话,更不是为了自我欣赏,主要还是为了供国际受众评定。使其听懂是前提,使其认同是目标,使其赞赏是追求。这就要求,在言说中国国家形象时,必须首先立足中国国情,体现中国文化,展现中国特色,这是“本”;同时必须面向世界,与时俱进,接轨国际表达,这是“末”。在国际话语场,不能忘本,但也不能丢末。
本末不能倒置,本是末存在的根据。中国国情是中国国家形象的现实和原因,中国文化是中国国家形象的底色和基因,如果中国话语抓不住这两个要点,即使塑造的“中国国家形象”再完美,言说的“中国话语”再动听,编织的“中国故事”再精彩,也是言之无物,华而不实,根本不能说服人,更不可能被认同。当前的要点,主要还是要把中国道路、中国模式用中国话语讲清楚。毛泽东曾说:“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11]现实总是踩着历史的肩膀前行的,因此,不能舍近求远,一味搞“拿来主义”“言必有西”,必须从纯粹语言学的角度出发,多钻研汉语,借助中国话语沉淀智慧,复活中国传统话语的描述力和解释力。
本末还需兼顾,末是本发展的方向。中国话语塑造的中国国家形象必然要经历一个转换和传播的过程,解决好“话语错位”的难题。中国国家形象的话语输出,必须遵从国际范例,借助国际受众易于理解的表达方式,做到雅俗共赏;必须适应喜闻乐见的叙述范畴和叙事风格呈现真实中国,让国际受众认同、赞赏。当前,话语输出主要还是一个融贯东西的过程,这就是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达,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12]为此需做好三点:第一,准确定位西方公众的兴趣点,创造更多的条件让西方读懂中国。我们无法改变西方的理解模式,但可以掌控自身的话语言说方式。第二,肯定中国话语的后发优势,“善假于物”,借助西方话语表达的优秀经验,借力打力,冲破西方话语霸权。第三,要研究西方话语的哲学理念,剖析其话语结构、内容、形式和总体,在洞察西方价值观念的前提下,领会西方话语的应运技巧,进而加以融合和批判。
3.4 协力发声,形成塑造国家形象的“话语共同体”
国家形象的塑造不只是党和政府的事,也是每一个人的事;国家形象的塑造不能只有一种声音,更不能只有官方声音,要有来自全社会各个阶层的声音,它是一项“上下联动”的系统工程。“上下联动”就是要形成一个官方话语、学术话语、大众话语的三者联动的“话语共同体”。
就中国而言,形成塑造国家形象的“话语共同体”,最该发力的是学术主体。学术主体能为官方主体提供更多的学理支撑,使其话语表达更科学。同时,由于缺少官方的意识形态色彩,学者的声音反而更能吸引受众。“中国威胁论”“中国崩溃论”等言论最初都是出自学者之口,后经过官方和主流媒体大肆渲染,最终才成为一种霸权话语。美国的布鲁金斯学会、传统基金会、国际战略研究公司等都为美国国家形象的塑造提供强大的智力支持。智库因其与国外机构、智库组织联系的顺畅性,很容易成为国家形象传播的独特力量。通过智库传播中国国家形象,可以增强话语权、舆论场和软实力,收到良好效果。但是目前,国外媒体鲜有中国学者的声音,更不用说其观点被西方国家认可。学者、智库这一重要的“发声体”,应借助国家的资源优势,积极传播学者和智库的话语成果。同时,学者也可通过学术交流、智库间的交流,把积极、正面的国家形象传播出去,以此来提升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崛起的中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建立的一流智库,对外输出具有原创性的中国话语,让世界了解中国离不开中国学者和智库的话语支撑。至于大众主体可能没有学术主体那么“给力”,但是并不代表他们的声音没有任何力量。2008年西藏事件中,普通藏族民众集体发声,还原西藏历史真相,就给了西方话语霸权以有力回击。总之,必须“最大限度地激发每一个从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学者的学术创造力和公民的主体参与能力”[13],这是提升国家形象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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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伍静
10.14180/j.cnki.1004-0544.2017.01.026
D032
A
1004-0544(2017)01-0161-07
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项目(NCET-13- 0433);湖北省社科基金重点项目:构建中国特色学术话语体系研究。
刘影(1989—),女,河南商丘人,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