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

陈博文

教学区被黑暗笼罩，消散了白天的生气，教学楼似一张狡黠狰狞的大嘴，等待着我的进入——学校连就寝都要打卡，什么事儿啊！难道不知道我习惯落东西吗？

“哈哈，那小子果然回来拿卡了。”有人在说话！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回事？我双手颤抖着摸出钥匙，慌张地在那扇陈旧的木门上找锁眼儿，感觉汗涔涔地渗出，似乎无尽的黑暗中正有一只大手缓缓向我伸来，即将扼住我的咽喉。

“砰砰！”我用力地关上教室门，伸手开灯，靠在门上用力呼吸。

“赶快拿卡走人！”我暗暗告诫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向座位。

“瞧他那傻样。呵呵……”

“白痴……”

“傻冒儿……”

我的腿颤抖着，裤子都快抖掉了，但又不能太丢脸，我必须勇敢起来。

“听说朝鲜和韩国要打架了呢！”

“是啊，美国佬把‘华盛顿都请来了。”

我仔细地追踪这声源，目标锁定后，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左手边的桌子，顺手就抄起了那把多嘴的钢尺。

“……你说我们容易吗？一天十几个小时不间断工作，那小子又只用我一支笔，唉……腰都要累断了……”声音还在继续。我用钢尺缓缓挑起语文书，是一支中性笔。

“谁叫我们干的是消磨自己的这一行呢？唉……你看你，马上又要换‘心了，到时候你还会继续爱我吗？”有一个娇弱的女声来自另一本语文书下，我用国际刑警般老练的身手掀开语文书。

“嘿，你折到老娘了！”语文书也说话了，“没礼貌的东西，又来打扰我。”我不顾语文书的抱怨，转身去找自己的卡。

“这小子真没礼貌啊……”

“对，没教养的东西……”

……

四周的声音窸窸窣窣但又清晰可辨，我慌乱地翻着自己的课桌、抽屉……奇怪，明明就放在这儿的呀。

“哎哟……”

“白痴，碰到我啦……”

嬉闹声和埋怨声此起彼伏。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使我心烦意乱。我感到一股力量在心中聚集。

“全都给我闭嘴！”

可嘈杂依旧。

“谁再讲我记名字啦！”我用力拍桌子，像班长一样咆哮。

声音小了点，可角落里还有戏谑的笑声。

简直忍无可忍，我怒火中烧：一定要给你们好看！

“上课！”我用标准的普通话大喊。

“起立！”班长桌上的词典随即叫道。

“老师好！”多整齐的声音！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同学们好！”我答礼，用鹰一样的眼光巡视教室。

这下安静了，清静中我慢条斯理地找起卡来，哼着小曲儿将翻过的书本随意一扔，没有听到一声抱怨。

“对……对不起，老师。”一个微小的声音颤抖道。

我转过身，看见学习委员桌上的圆规小心地举起“手”来。

“好，你说。”我用手指了一下。

“老師，您的卡在数学书里。”声音小得可怜。

“嗯，坐下吧。”我故作沉稳，慢慢转过身去翻我的数学书。

果然，我发现了卡。任务完成，我转身关灯准备走出教室，后面却又掀起一阵嘈杂的浪潮。

“太不像话了。”我喃喃道，太让人火大了，我清了清嗓子，吼道：“谁想请家长？”

顿时鸦雀无声。

我挺起胸膛，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教室，走向灯火通明的寝室。

点评

这篇记叙文，开头善于设置悬念，善用顺笔与逆笔，也有蓄势突转，但这里重点要说的是虚实处理。文章实写的事件非常简单——下晚自习后，“我”独自一人回教室拿卡。有趣的是，各种学习用品正在教室里热火朝天地聊天，甚至嘲讽“我”。“我”控制不住局势，先是“像班长一样咆哮”，然后是“装扮”成老师上课，最后威胁“请家长”，这些虚写之事折射出学生的课间状态和师生之间的微妙关系，而这些本身就带有校园生活的真实感，读后令人忍俊不禁，叹服作者的精妙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