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头便笺

2017-03-01 13:53刘群华
鸭绿江 2017年2期
关键词:妹子阿婆公公

刘群华

滑石另包

三麻雀仅一颗眼珠子,他的右眼珠子在他小的时候贪玩,被一个炮仗炸没了。本来人丑点不要紧,不要横蛮讨厌嘛,可他张扬得很,让人从心里憎恨。

对于他的不可一世,似乎与他自己无关,是他对门的张大夫惯的。

那一年大旱,张大夫收拾完了抽屉里的白术太子参茯苓枸杞,就扛着锄头去放田里的水。他走在一目绿毯子似的田垄里,阳光柔和,风徐不劲,就翻出了火石和铁家伙,卷起一筒喇叭旱烟,叮当叮当地点燃,在自家田埂上小憩。这时三麻雀过来了,叫嚷着说王大夫霸占了他辛辛苦苦拦河堵坝入了渠的水,王大夫没敢争辩,只说:“三麻雀,这渠里的水也分不清你拦河的水呀!”三麻雀凶狠地说:“按你这么说,你抽屉里的中药也分不清四川云南的了?”便一手把王大夫推下了田埂,令他仰天倒在稀泥里,王大夫硕大的身子还压倒了一大片青翠欲滴的稻禾。

然后三麻雀一锄扒开了渠里的硬泥巴,堵住了王大夫进田入水的口子,一股水又浩浩荡荡流下去了。

王大夫一身泥巴地走村串巷辗转家里,他儿子问:“又是三麻雀放水打人了吧?”王大夫警觉地回道:“莫怪得三麻雀操孽,他手指头都没动一个,是我滑了一脚,三麻雀赶过来扶我起来的。”

这件事发生时,我祖父正在王大夫家里等他看病。王大夫来不及沐浴更衣,一屁股坐在柏树木板凳上,用三个指头像弹琴一样在祖父的手腕处演奏了一遍,说:“肝火旺盛,湿热横生,上窜于两眼,晕花多眼屎,还口苦尿赤。”便在便方笺上写道:龙胆草五钱,泽泻三钱,木通三钱,车前子三钱(另包),茯苓三钱,白术三钱,蒙花三钱,抗菊三钱,甘草一钱,五帖,一日一帖,水煎,分两次服。

当时的字均为毛笔字,且为竖行。我祖父说,王大夫字好,一支毛笔乱毛一撮,却也写得好端正。祖父还说,王大夫后来嘱咐他儿子买壶酒买块肉去感谢三麻雀,人家扶了他,不能忘了人家的好。

我本想再刨根问底的,问三麻雀喝了酒呷了肉之后是么滋味?但祖父笑而不语了。

后来,王大夫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风风火火的,每天看病的人排队。

小王大夫把店铺搬到了村中心,铝合金架子里摆得药满满的,品种也多,从一支灭菌水到一粒土霉素,只要市面上有的,都有。

小王大夫每天寡淡地坐在店门口,呆呆地望着一里之外的三麻雀的瓦檐,看三麻雀的厨屋在早中晚时常烧起炊烟。有时甚至爬上了药铺前的老柏树,在枝与枝间绑上了个网状床,人钻进网状床里享受着富翁的乐趣。

不过,这么安逸的日子没坚持多久,那个网状床被村里的小孩霸占了,其中有小王大夫的儿子,也有三麻雀的孙子。有一天,三麻雀的孙子玩了网状床,跟一伙屁孩下河游泳了。这小家伙顽皮,人小胆大,他学游泳不久,才学会了个狗刨水,就学着大人爬上了大清瑭的歪脖子树,一个纵身跳进水里溅得水乱窜。

小王大夫那天刚好在诊所给人滴盐水,听见外面几个大人抱着三麻雀的孙子边跑边吆喝,而小王大夫的儿子跟在后面汪汪哭,随行的人边走边议论:“死了,死了,早没气了,有十来分钟了!”小王大夫听了,急了,心想那小子顽是顽皮,可好可爱啊!况且不像他祖父三麻雀呢!

小王大夫赶忙跑出药铺,在不远的地方截住了那伙人,气喘吁吁地说:“停,停停,再跑真救不了了!”大伙一听还有救,尽管半信半疑,但他们还是让小王大夫死马当活马医。他们把小孩平躺在路边草皮上,只见三麻雀的孙子嘴唇发青,牙关紧闭,面色苍白,呼吸早停止了。小王大夫在小孩的左胸摁了摁,沒反应,只好嘴对嘴人工呼吸了,他扳开他的牙关,就开始了。小王大夫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这小子中午呷了方便面,让我一呼一吸之中,全是酸菜牛肉面味。

其实,这一次成功的急救除了西医有记录外,中医也有。在一本野史医书中,过去上吊的人只要心窝有热,便可救活,但活了,必流出鼻血及口涎带血。

小王大夫救活了三麻雀的孙子,从此他的药铺生意更好了。

2003年的时候,整个村子只剩下小王大夫一个人行医了,其他的医生都被他的技术打败,下了广州打工。而此时,王大夫已故,但他一些成功的医案,却在村里村外说书般流传。

有一回,三麻雀打着拐杖来到了小王大夫的药铺,说:“华烂子,我腰痛。”小王大夫的手搭在他的寸关尺,然后浮中沉地揣摩了一番,又在他的肾脏区轻轻捶了捶,告诉他:“肾结石。”

他听了很惊讶,因为听人说,人要抗争肾结石是一场到死的持久战。等三麻雀打完了点滴,小王大大递给了他一张处方,这张处方是新式的,从左至右横着写,用钢笔写:金钱草60克,鸡内金15克,海金沙30克(另包),石苇15克,车前子10克(另包),泽泻10克,木通6克,滑石15g,甘草10克,十帖,一日一帖,水煎,分三次服。

他接过处方,小王大夫戏谑地说,滑石者,本要另包,可此物通人性,心邪不静者,另包必无效,心正心静者,另包才有效,三麻雀老叔,我无法辨别你是好是坏,你自己看着办。

三麻雀傻傻地站着,在小王大夫面前想起了有关处世的过往,确实如方笺上的一方相生相克,便愣了许久,缓缓地说,我知道了。

一方二药

在村南,那棵大老樟下被歪风斜雨侵蚀旧了的吊脚楼便是张阿婆家。

张阿婆不爱捡拾,总头发蓬松,在她干瘦的脸上生了一大把皱褶,像簇拥着绽放的一束黄菊花。如今,她有了轻中度脑萎缩,目光呆呆的,可年轻时她不屈丈夫的淫威,天天打架骂架,一气之下自己带着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移民到了江西铜鼓,过了十多年苦而安静的日子。

她的丈夫我见过,我们叫他太公公。太公公个子不高,张阿婆走时,给他身边留了个细崽。据说张阿婆与太公公经常吵的症结是他嫖了个女人。那女人我也见过,隔我们村不远,是个爱捡拾的女人,出门干干净净,脸盘子秀丽,说话多且甜。自然,张阿婆竞争不了那个女人,也顺应不了现实,抗争又无效,只好委屈地眼不见心不烦地躲避了。

张阿婆一走,我想不会见到了。可过了十多年,一个电报打回来了。

那是1996年,太公公突然一个踉跄摔出了脑中风,一边身子不能动了,神志也不清。当时的王大夫被人匆匆喊过来,在太公公的手腕上号了脉,说:“脉,时来时不来,如心慌之雀啄,危哉。”果真,呷了王大夫三十几帖药后,好不容易从阎王那里抢回了个躯壳,才能扶墙摸壁地走,但言语还是不利,大小便不能自理。一个男人到了这么个倒霉的阶段,那个女人便默默地人间蒸发了,没了踪影。我的父亲说:“还等个球,快给江西打电报!”

那时没有手机,一般打电话有太多局限,偏僻的地方根本没电话,而打电报是靠本有效的。我记得打电报按一个字多少钱算,好像挺贵的,所以字少而精。上过几天学的父亲会咬文嚼字,被人推出来专门上趟街,去镇邮电局给张阿婆打个电报。我是悄悄跟去的,目的跟父亲上街混几个白面糖包子,内馅有芝麻的。

我们在街头吃了包子,马上去邮电局写几个字,这个短小精悍的电报,会者不难,父亲填了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姓名地址邮编,在小格子里写道:“夫危,快归!”区区四字,就让张阿婆从千里之外的江西被火车驮回了。

一个家庭在一场近乎凄凉的变故中团聚,也不失幸福和温暖。可惜太公公已傻了,整天叫着张阿婆“妈妈”。旁边的人纠正他:“她是你老婆,张雪莲,不是妈妈!”他翻着眼睛,认真地应:“哦,哦,我老婆。”可一转眼,又叫妈妈了!

那段护理的日子,张阿婆忙完了田地里的玉米大稻红薯,又忙太公公的起居,而张阿婆上山时,太公公就在老樟树下玩,把屎尿抓得到处都是,可苦了回来的张阿婆。

我记得有一天王大夫来调换方子,正巧太公公在抓屎尿,他惶恐地对太公公说:“一生不少风流,你是命好,在绝处有老婆回来侍奉你。”王大夫感慨了一回,兀自走到四方桌边,写了一个处方:小白花蛇一条,生黄芪三两,桃仁三钱,红花三钱,怀牛膝二钱,当归尾三钱,川芎三钱,赤芍三钱,甘草二钱,五帖,一日一帖,水煎,分二次服。

王大夫写完处方,交给了邻居小嫂子,说:“张雪莲回来了,你交给她,也转告她,不要来请我了,来请,我也不来。”小嫂子听着,没问为什么,只是太公公断了药后,不到一年就死了。

太公公死后埋在了青碑耸立的白石溪坟山,一女三儿分别从广州和浙江回来了。他们披麻戴孝请道师敲锣打鼓跪跪拜拜响亮了三天,等太公公一上山,吊脚楼又安静了。

张阿婆守着一个破院子没了一丁点负担,好多人说她苦尽甘来。可是,无忧无虑的好日子没过几年,张阿婆却病了。

记得去年春节才过,她的女儿和儿子前脚走,她后脚就在岭上吆喝:“谁把我两只鸡偷了,没良心的贼牯子,谁吃了谁打摆子得痢疾!”过去打摆子是疟疾,和痢疾一样是九死一生的病,是让人恐惧的。她的邻居在旁笑:“又骂了,谁会偷她的鸡哩,她细崽年前买的两只鸡不是过年吃了么?”我从岭上一个叫滑板村的地方回来,听了,说:“告诉她呗,你看她气得脸都变形了!”她的邻居说:“告诉她的鸡怎么没了,当时说清楚道明白了,她也答应得好好的不骂,可过一天,又骂,可能碰上邪了!”我呵呵道:“哪是什么邪,老人脑萎缩呗,健忘。”

“脑萎缩?”他们恍然大悟道。

原来,张阿婆一个人在家,女儿儿子们在外打工,一年也难回一次,奢侈的一次也是过年时回来住几天。左舍的杨嫂说,我上次看到她的饭吃到长霉了,还有上次她上山,在山上住了一晚上,不知道回来了,第二天被我发现,带回来的。我听了暗暗一惊,这可不是好事哩,霉饭会毒死人的。我说,快叫她儿子回来吧,打个电话。

我后来边走边想,现在农村里老人越来越多了,而年轻的都出去了,对于老年人的关怀确实少了。可以这么说,物质好了,关心少了,精神上的匮乏,让老人长期寂寞、孤独。

本来我对张阿婆的事早忘了,直到有一天,我在王大夫的药铺玩,张阿婆的女儿领着她进了药铺,说:“王医生,你说我妈得了什么病呢?”

王大夫推了推眼镜,眼前的张阿婆比以前更枯黄瘦小,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还有尿气臭气。他有点责备地看了她女儿一眼,说:“你把你妈带到后面的浴室洗个澡,我再号下脉。”这话王大夫已经够委婉的了,其实,一个脑萎缩又岂是几帖药能解决的?

待张阿婆身上干干净净,衣服换上整洁的,王大夫说:“这种病,药石之功是有限的,但能改善很多,主要是亲情和温暖啊。”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开了一个处方:熟地30克,益智仁30克,丹参30克,川芎15克,当归15克,丝瓜络30克,阿胶10克(另包,烊化),鹿角胶10克(另包,烊化),龟胶10克(另包,烊化),大枣三枚,干姜三片,十帖,一天一帖,水煎三次服。

张阿婆的女儿看了看方。王大夫说,肝肾精亏,血滞不行,可以先服几帖,再改丸慢慢图之。她点了点头,但有点失落,或许她认为前景渺茫吧。王大夫笑了笑,说,有一个断根之秘方,不知你要么?

张阿婆的女儿听了马上大喜,道:“当然要哩,我还想过几天出去打工呢!”王大夫凑近她的耳朵神秘地说,此方二味,专治留守老人:孝心一颗,温暖十分!

而张阿婆坐在她女儿的身边呵呵傻笑……

草本之贼

阳雀村有一个著名的老郎中之后,人称吴老头。

他的父亲于民国二十一年到重庆开药铺,据说重庆好多的达官贵人都在他父亲的药铺里开过方捡过药。可是,至于吴老头为什么后来跟他娘从重庆回来了,他的父亲没有再回来,是死是活至今是个谜,问吴老头,也闭口不言。

吴老头赖在阳雀村几十年,一直打单身,也过了娶媳妇的年龄,如今八九十岁的他,偶尔给人抄个处方度日。为什么说他抄?是因为他跟他父亲在重庆时还小,根本没学过医,只是他回来时,揣了他父亲的一本经验集照本宣科地抄,碰对了就碰对了,没碰对就没碰对。我曾经为他的大胆诧异过,也庆幸他没有药死过人,反倒治好了不少人。

他沒娶上媳妇是解放后那几年耽误了他,他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可惜他父亲在重庆给国民党的何应钦治过病,从此搭上了政治关系,属于被广大人民监视的对象。他的成分不好,自然影响了日后谈对象。据我父亲讲,在五几年他谈过一个漂亮妹子,是更偏远的梧桐村的。

当时那妹子的父亲目黄尿黄皮黄,食不能油腻,人消瘦而疲乏,吃了好多的药不见好转,万般无奈之下来求诊吴老头。那妹子的父亲是由妹子搀扶来的,一进吴老头的屋里,吴老头就说:“来得还早,再晚几天,人就报销了!”吴老头让那妹子每天背着背篓跟他釆药,而她的父亲住在吴老头家一天比一天好,黄也消少了许多,食也知味了。

有一天,妹子跟在吴老头身后说:“我看你的人长得秀气,也像个教书先生,可胆儿比教书先生还小,从前有那么个书生,到一个地主家教小姐的书,教了三年,书生爱上了一样大的小姐,而小姐也爱上了书生,可俩人就是不敢开那句口,有一次天下雨打雷,小姐说我怕,书生说别怕,我抱着你,你看,你还比不上那书生哩!”吴老头听了,嘿嘿笑。

日子在吴老头和那妹子的跋山涉水中过得愉快,也过得飞快,一晃眼,那妹子的父亲被吴老头治好了。

他们临回梧桐村的那晚,那妹子的父亲单独对吴老头说:“你治好了我的病,我也没什么感谢你,我看你年纪不小了,还没娶媳妇,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你吧!”吴老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想了想,许久才说:“不能害了你女儿。”

在我们家乡提媒求亲,拒绝别人的好意总那么委婉,又要面子做足。吴老头的这句话让人好难捉摸,是真的因成分问题怕伤害了妹子,还是吴老头眼光高,本来就看不起妹子?妹子的父亲好尴尬,却不好细问,只好遗憾地在第二天清早不声不响走了。

不过,没几天,那妹子给吴老头挑来了一斗米及一斗玉米,还一箩筐干红薯丝,算是在吴家治病吃饭的补偿。

因为上次那回妹子和她的父亲悄悄地走了,也去得太早,没有给他一张把病送远点的方子,吴老头见妹子一放东西,准备出门时,叫住了她,从那本手抄上又抄了一方:土炒白术五钱,党参三钱,茯苓三钱,炒麦芽三钱,大枣一枚,煨姜一片,白芍二钱,五帖,一日一帖,水煎,分三次服。

妹子接过吴老头的方子,嘴唇嚅动了好久,终于流下了两行多情的泪水。

我接触到吴老头这段往事时,是五十年后的2004年,当时我在医学院学习,在小饭馆经常吃夜宵而不小心感染了乙肝病毒。虽然被医院定性为乙肝病毒健康携带者,但还是让人心惊肉跳,因为我知道此病情有不可估算的走势和后果。

我焦急地从长沙急匆匆跑到吴老头家,他只问了一下,就抄出个处方,说:“这个病呢,现在很多,我这个方治好了不少,却也有一些没治好,你服五帖停五天,服十帖停十天。”这种奇怪的服法,让人不可解,他解释道:“慢性病不可图快,就像吃饭,不能一口就吃饱了。”我还是有些疑惑,他也精明,洞察了我的内心,继续道:“五几年,我收治过一个由肝病转化的肝硬化,通过中草药进行治疗,后面没有复发了,不过治肝硬化不同,服了药,会屙三天血,把肝脏中的瘀血全排出了!”我一听到他治肝硬化就惊讶,他说能治好更让我惊讶得吐舌。

那次,刚好门外来了一个患感冒的病人,呛咳不止,并已羸弱不堪。我想,说大话吧,就准备看他的笑话。他思量了很久,在处方笺上居然只写了一味药:冬瓜子30克。后面是一个括号,里面写着几个字:炒熟,研末,冲服。这病人回去后依方服了,也奇了,他服后狂吐,嘴里吐出了大量的涎沫,咳便好了。

这时,我才认为他不是吹牛的,并释怀了。

后来,我住在吴老头家又碰到他治一个全身浮肿的病人,眼睛都肿得张不开了。吴老头仔细一问,原是是个油漆匠,属于油漆过敏所致。大家在旁等着他一张精妙的方子,谁想他二话不说,大笔一挥:无肠公子3斤,捣汁遍敷。我看着这张方子目瞪口呆,心想,无肠公子不就是螃蟹吗?此时的大螃蟹乃人的嘴上之物。于是,病人找来螃蟹敷了,浮肿也慢慢消去。

吴老头的抄方之妙,本足以让人羡慕,但其中的神奇,又让一部分人听了好笑。这不,离吴老头家不远的一个人有回狂泻不止,去大医院治了几天没有效果,这时他夫人说,吴老头那里有专治腹泻的药,只消一块钱一帖,何不试试?那人听了,不屑一顾道:一个草郎中比得上大医院的医生?他夫人没有听他的话,买了一帖,暗暗让他服下,结果只一帖就十分好了六分。而旁人问吴老头,他笑道,一味车前子啊。

其实,像吴老头用小方治病不可小窥,过去的皇帝也体验过。

相传有一年,康熙患了疟疾,群医束手,法国传教士洪若翰进献了金鸡纳。对此樊国梁所著《燕京开教略》写道:“皇上未达药性,派四大臣新验,先令患疟者(三人)服之,皆愈。四大臣服少许,亦觉无害,遂请皇上进用,不日疟瘳。”康熙从此把它列为圣药,并训谕大臣,西洋有一种树皮名金鸡纳,以治疟疾,一服即愈。

那一段时间我因为治病待在吴老头身边,开始时看他治病很新鲜,慢慢地,就好奇起来,最后竟起了盗心,即在他给我治疗的过程中,我天天惦记他无所不能的手抄本。

有一天,他在卧室里呕吐,头眩晕得厉害,以我浅薄的医学知识,应该是内耳眩晕症,便背起他上了医院。好在他年龄虽大,但身板底子好,住院第三天的时候,他把锁匙交给我说:“我卧室有瓶上好的土蜂蜜,我好几天没吃了,我好想念的,你去给我拿来。”

我一听他的卧室,马上让我欣喜若狂,他那本手抄不是也在他卧室么?我一路跑过去,果真那本手抄醒目地摆在他的床头,那么古朴,那么珍贵。我的手有些颤抖,手心冒出了细汗,觉得我的手有些罪恶,但还是孔乙己的话让我坦然:读书人,窃书不能算偷也。

我自以為这件事做得十分隐秘、高深,由一家复印店全部复印,可在我回学校的那天,我奶奶来接我的时候,吴老头哈哈道:“小子,你要把我的手抄收好,你不知道吧,当年,你奶奶差点成了我的媳妇呢!”

我怔住了,当年,当年吴老头的那件往事有点蹊跷。

猜你喜欢
妹子阿婆公公
叫醒太阳公公
小镇阿婆茶
阿婆
重阳糕送阿婆
雷公公
萌妹子很逗乐
让你HOLD不住的萌妹子
萌妹子也疯狂
呆萌妹子最爱恶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