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怪味

余显斌

一

这天，王名打开文具盒，顿时呆住了，文具盒里有一张纸条，上写：现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一个月三千元，你如果想来，就到校园后院杨树林的歪脖子树下等我。

纸条结尾署名：张建。

张建是王名的同桌，最近父母在生活费上减少了一点儿，这小子就到处嚷嚷不读书了，想和其他同学一样出去打工，而且几天后就玩了失踪。

现在，他的父母、学校老师都在四处找他呢，没想到他真的去打工了。

此时是午睡时间，大家都去睡了，教室里空空的。王名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张建回来了，将纸条悄悄放在他的文具盒里，又悄悄走了。他一定是怕自己到时见了他，一喊一叫暴露行踪，所以才这样鬼鬼祟祟的。

王名低头想了一会儿，忙跑到窗口向下望，什么人也没见到。

他回身拿了纸条，忙跑下了楼。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时，一个戴着墨镜的人正悄悄躲在楼梯拐角处，看他向杨树林走去，马上掏出手机道：“做好准备，猎物已经上钩。”

打完電话，戴眼镜的人鬼影一样一闪，消失在树丛中。

王名按张建纸条上所说，哼着歌走到杨树林里，找到那棵歪脖子杨树，可那儿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王名以为张建躲着自己，在和自己开玩笑。

于是他大喊：“张建，你在哪儿？”

树林里十分静寂，这儿远离主楼区，很暗，有些吓人。王名心中有点害怕，他对着林子喊：“再不出来，我就走了。”说完，他转身就走，脑袋突然撞到一个东西，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后树枝上挂着一只烂鞋，撞在自己头上。

这只鞋是张建的。

原来，王名和张建曾为方便打球，一人买了双乐福鞋，现在这小子恶作剧，竟然把穿烂的一只乐福鞋挂在自己身后，上面贴一张纸，画一张微笑的脸道：小子，到两里外的月亮湖来找我，你不是自诩神探吗？看你能不能找到我。

王名点点头：“瞧我的。”说完，他飞快地走出树林。到了校门口，王名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叫着，说肚子疼，要出去看医生。校警说什么也不答应，要他拿出班主任签名的假条。

这时，曾叔从校门边经过，知道情况后忙对校警说：“让孩子去看看吧！”

曾叔是不久前招进学校的炊事员，专炸油条，他的油条炸得嘎嘣脆，师生们都爱吃，再加上他一脸和蔼的微笑，同学们背后都称他曾叔。

校警听了曾叔的话告诉他，这是学校制度。

曾叔拍拍王名的肩告诉校警，这孩子很听话，自己敢保证他不会说谎。说完，曾叔笑着对王名说：“早去早回啊。”王名应了一声，连连说：“谢谢曾叔！”然后跑了出去。

校警摇摇头道：“一定出去买零食去了。”

曾叔一乐，问他怎么知道，校警说，这孩子身上有一股麻辣锅巴味，一定是个馋嘴的学生。曾叔苦笑一下道：“看来这小子不只是爱吃油条，还爱吃麻辣食品。”

二

王名出了校门，拦了辆出租车去了月亮湖。月亮湖在郊外，苇草一片，十分幽静。王名下车后向月亮湖边走去，已经是六月，上午的太阳热辣辣的，蝉一声声叫着，湖的四周根本没有人影。

他双手拢在嘴上喊：“张建！”可空旷的湖面上只有几只鸟儿飞过。他四处望着，忽然听到“嗖”的一声响，一个小小的石子飞来落在脚下，石子上包着一张纸，拾起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到苇丛中来，我在这儿等你。”

他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苇丛晃动一下。

他喊道：“张建，我知道你藏在哪儿了。”说完，向苇丛晃动的地方冲去。刚冲进苇丛，不知被什么绊倒了，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被人按住了，接着头上被套上一个黑袋子。他急了，大喊：“张建，你干吗？我是王名，你的同桌王名啊！”

还未等他喊出第二句话，嘴已经被破布堵上了。

两个人架着他的胳膊上了一辆车，上了大路，左拐右拐走了两个多小时，车停下了。他被带下车，头上的袋子也被摘下来，王名揉了下眼睛，只见面前是一个院子。两个陌生的年轻人站在他旁边，看来是押送他的人。

他一愣，问这是什么地方，对方告诉他，这是一个中外合资企业，他的同桌张建也在这儿工作。

他问：“张建人呢？”

对方说张建已培训结束，现在已开始工作，月工资三千。

王名说自己想见见张建，旁边一个胖子摇着头说不行，只有培训结束，成为本公司的正式职员，才可以和职员见面。

王名喊道：“不，我马上要见他。”

胖子一拳打在王名身上，王名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胖子警告他，这是公司制度，不许违背，公司经理说过，对于不听话的员工可以惩罚。王名急了，忙说自己不当职员了，要求离开。胖子又是一脚踹过来，王名在地上打了个滚儿，胖子警告他：“这不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王名吓得不敢反抗了。

他被带到公司楼上培训，胖子是培训老师，房子的玻璃被厚厚的窗帘挡着。胖子告诉大家，加强培训，向本公司经理学习。

他说，他们经理中学毕业后一路打拼，成立了这么大的公司，实在是所有职员学习的榜样。接着，胖子说：“现在有请我们的经理在百忙中给我们训话。”几个和王名年龄差不多的学员都鼓起掌，王名悄悄看了一眼，借着淡淡的光线，他看到，这其中有几个竟然是本校的同学。

大家见了他都对望一眼没有说话，王名也不敢和他们说话，他被揍怕了，看他们鼓掌，也忙跟着鼓掌。

后面帘幕一掀，一个戴着墨镜一脸络腮胡的人走出来，佝偻着身子，沙哑着嗓子，给大家开始训话，他告诉大家，进了公司要多出业绩，多劝说自己的同学和亲人进入公司，劝进来一个公司发给三千元奖金，劝进来五个就升职。他说着一指胖子，说胖子劝进来五个，现在已是老师了，而且月薪一万。

说完，他在大家的掌声中退了出去。

听到那人下楼的脚步声，王名忙跑去想掀开窗帘看看，胖子一个耳光，打得他鼻血直流，警告他说，窗帘白天黑夜都得拉着，不许掀开，否则将以公司最严厉的纪律处罚。

王名擦着鼻血，乖乖地坐在角落里，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名“呼”的一下跳起来。胖子火了，一边吼一边握着拳头冲过来，拳头还没砸在王名身上，门就被一脚踢开了，几支枪对准了胖子和其他成员。王名红着眼圈对当头冲进来的警察道：“舅舅，你怎么才来呀？”

王名的舅舅笑着告诉他，有一段路没了麻辣味，警犬失去了方向，所以来迟了一步。

王名听了一愣，忙脱下自己的乐福鞋，掰开鞋底的夹层，里面装的一袋麻辣粉已经喷完了，难怪警犬找不到方向了。

原来，當学校的学生无影无踪地消失后，根据作案手法和规律，王名的舅舅怀疑学校里可能渗入了传销组织，将学生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走了。王名一听，马上提出自己可以参加侦破。因此，当接到张建的信后，王名假装上当的样子，按照纸条上的指示一路追寻。

王名的舅舅带着警察悄悄跟在后面，为了不引起传销人的注意，他们离得很远，可又怕中途跟丢了，王名会出危险。王名想了个办法，在鞋底夹层放一包麻辣粉，鞋底弄个洞，袋子也弄个小洞，因此，他每走一步，都会喷出一点麻辣粉，这使得曾叔和校警都以为他是个馋嘴的学生呢。

抓住胖子等人后，他们在一个暗室里找到了张建。张建一见王名，扑过来流着泪抱住他说：“我是被他们逼迫的，不是故意的。”

王名点着头，问他是怎么来的。

张建告诉他，自己收到一个匿名信息，按匿名信息去月亮湖，然后被戴着头套押着坐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王名一笑，告诉他说，这个地方一点也不陌生，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儿就在学校旁边。

张建大惊，走了两个多小时，怎么可能还在学校旁边，他跑过去扯开窗帘，顿时目瞪口呆，面前隔一条马路果然就是自己读书的学校。他看到学校顿时红了眼圈，这会儿感到格外亲切。他问王名，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指挥着干的啊？

王名告诉他，过一会儿他就知道那个人了。

三

曾叔正在忙碌着，他的手机响了，他一看脸色一变，忙找了个僻静处轻声道：“胖子，不是说了吗，没事不许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我不是胖子，是王名，曾经理。”

曾叔一惊，发现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他忙回头，王名带着几个警察拿着胖子的手机押着胖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愣了愣，手机落在地上……

事后，张建很不解，问王名怎么猜出了曾叔的身份。王名拿出那天藏在自己文具盒里的纸条让张建闻了闻说：“有没有油条味？”张建嗅了一下确实有，眼睛一亮大叫：“你真聪明，能当侦探了。”

王名一笑说，其实疑点远不止这些，那天经理讲话戴着墨镜弯着腰哑着嗓子，说明他是伪装，说明听众中有他熟悉的人；自己的纸条是在校园内得到的，而且带着油条味，也只有校园内的人可以做到，因此，自己怀疑是曾叔。

王名分析到这儿长叹了一声：“那个曾叔炸的油条很好吃，为什么干的事那么坏啊？”

张建说：“想获得更多的钱啊！”说到这儿，他想起自己不也是讲究吃喝消费嫌父母钱少，才落入圈套的吗！他惭愧地低下了头。

事后张建主动向学校申请，他想以自身的经历为借鉴，向全校学生做一个“远离传销”的演讲，告诫他们，提高警惕，以免落入传销者的陷阱。

王名一听，也积极要求和张建同台演讲。

张建不解地问他演讲什么，王名得意地一挥手：“怎么将传销分子绳之以法。”

别说，二人的演讲很成功，赢得同学们一阵阵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