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李贤《后汉书》注引《水经注》考

2017-02-23 20:09
关键词:李贤水经注后汉书

王 东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唐代李贤《后汉书》注引《水经注》考

王 东

(郑州大学 文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以唐代李贤《后汉书》注中引用《水经注》的47条资料为考察对象,研究了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在唐初的大致面貌。认为唐初的《水经注》是经、注分开的,李贤等人所见到的《水经注》与今本《水经注》有完全相同的文字;也有今本所亡佚的文字,将李贤等人所见到的《水经注》与今本《水经注》相互比勘,可以订正各自的错讹;两种版本的《水经注》,都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李贤;《后汉书》注;郦道元;《水经注》

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是我国著名的地理学著作,大约成书于公元六世纪初期。当时还没有雕版印刷,因此,《水经注》可能是通过抄本进行流传。到了唐代,《水经注》名不甚著,因其繁称博引,杂采神佛而不得重视,甚至谓为“僻书”。这一时期的《水经注》抄本今不可得,我们今天想了解唐代《水经注》的情况,唯赖诸家所引之吉光片羽,如徐坚《初学记》、张守节《史记正义》、颜师古《汉书》注、李贤《后汉书》注、李善《文选》注以及封演《封氏闻见记》、李吉甫《元和郡县志》等。本文以李贤《后汉书》注中所引《水经注》资料为研究对象,希望通过爬梳李贤注《后汉书》所引用的《水经注》的资料,管窥唐人所见《水经注》的某些面貌以及唐人所见《水经注》与今本《水经注》之间的差别,同时了解李贤注《后汉书》在《水经注》研究中的价值。

今本《后汉书》“本纪”和“列传”是南朝宋人范晔所撰,唐代章怀太子李贤(651-684)等人作注;“志”是晋人司马彪所撰,南朝梁刘昭作注。唐高宗、武则天时期,章怀太子李贤组织一批学者为《后汉书》作注,如太子左庶子张大安、洗马刘讷言、洛州司户格希玄、学士许叔牙、成玄一、史藏诸、周宝宁等[1]。可见李贤《后汉书》注(以下简称李贤注)成书众手,且成书时间也迅速,启笔于上元二年六月(公元675年6月),止笔于上元三年十二月(公元677年1月),整个作注的过程“也仅一年六个月零八天”[2]。尽管成书时间短暂,但注中仍征引了大量唐以前典籍,不仅为研读《后汉书》提供了很大帮助,而且,很多宝贵的资料也赖李注而得以保存,世人可窥见这些资料在唐朝之前的面貌。清代王先谦曾对李贤《后汉书》注做出了客观评价:“详观章怀之范注,不减于颜监之注班。惜非一手所成,不免有踳驳漏略之处。”李注中征引了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的很多资料,从收集到的情况来看,共有47条。这些宝贵的资料,为我们管窥唐代《水经注》的面貌提供了重要参考。

①《后汉书·光武帝纪》:“光武将数千兵,徼之于阳关。”李贤注:“聚名也。郦元《水经注》曰:‘颍水东南经阳关聚,聚夹颍水相对。’”[3]

考今本《水经注·颍水》:“颍水东南流经阳关聚,聚夹水相对。”[4]

按:李注作“经”,今本作“迳”;李注作“夹颍水”;今本作“夹水”;除此外,基本上完全相同。

②《后汉书·光武帝纪》:“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李贤注:“《水经》曰,滍水出南阳鲁阳县西尧山,东南经昆阳城北,东入汝。”[3]

考李注“《水经》曰:滍水出南阳鲁阳县西尧山”与今本《水经注》中的文字同:《水经注·滍水》:“《水经》曰:滍水出南阳鲁阳县西之尧山。”

“东南经昆阳城北,东入汝。”在李注中为《水经》的文字,在今本《水经注》中为郦道元《水经注》中的文字:“滍水又东南经昆阳县故城北……滍水东经西不羹亭南,亭北背汝水于定陵城北,东入汝。”[4]

③《后汉书·光武帝纪》:“拔卢奴。”李贤注:“《水经注》曰:县有黑水故池,水黑曰卢,不流曰奴,因以为名。”[3]

考今本《水经注·滱水》:“余按卢奴城内西北隅有水,渊而不流,南北百步,东西百余步,水色正黑,俗名曰黑水池。或云水黑曰卢,不流曰奴,故此城藉水以取名矣。”[4]

按:李注“水黑曰卢,不流曰奴”与今本《水经注》“水黑曰卢,不流曰奴”同,其余近似。

④《后汉书·光武帝纪》:“又战于顺水北。”李贤注:“郦元《水经注》云:‘徐水经北平县故城北,光武追铜马、五幡,破之于顺水,即徐水之别名也。’在今易州。本或作‘慎’者,误也。”[3]

考今本《水经注·滱水》:“徐水又迳北平县……其水又东流,汉光武追铜马、五幡于北平,破之于顺水北,乘胜追北,为其所败,短兵相接,光武自投崖下,遇突骑王丰,于是授马退保范阳。顺水,盖徐州之别名也。”[4]

按:顺水,汉魏时期徐水的俗称。即今河北满城县北漕河。李贤注引郦道元《水经注》:“顺水,即徐水之别名也。”而今本《水经注》作“顺水,盖徐州之别名也。”可见,今本“徐州”当为“徐水”之讹。

李注“本或作‘慎’者,误也”,可见,李贤等人已经开始知道利用《水经注》中的相关记载来纠正《后汉书》的讹误。这是较自觉地利用《水经注》的较早实例。

⑤《后汉书·光武帝纪》:“光武于是命有司设坛场于鄗南千秋亭五成陌。”李贤注:“《水经注》曰:亭有石坛,坛有圭头碑,为陇西狄道冯龙所造。坛(庙)之东,枕道有两石翁仲,南北相对焉。”[3]

考今本《水经注》无,当为佚文。

按:赵一清《水经注释》:“又《寰宇记》赵州高邑县下引《水经注》云:汉章帝北廵至高邑,亦光武即位于此。有石坛,坛有圭头碑,即帝所建。章怀《后汉书注》引《水经注》曰:‘亭有石坛,坛有圭头碑,为常山相狄道冯龙所造。坛庙之东,枕道有两石翁仲,相对焉。’凡此引文,今本皆无之。”

⑥《后汉书·光武帝纪》:“遣耿弇率强弩将军陈俊军五社津。”李贤注:“《水经注》曰:巩县北有五社津,一名土社津。有山临河,其下有穴,潜通淮浦。有渚,谓之鲔渚。”[3]

考今本《水经》:“又东过巩县北”。《水经注·河水》:“河水于此有五社渡,为五社津……县北有山临河,谓之崟原丘。其下有穴,谓之巩穴,言潜通淮浦,北达于河。直穴有渚,谓之鲔渚。”[4]

按:李注在引用《水经注》时,抄变其辞。

⑦《后汉书·光武帝纪》:“率八将军讨邓奉于堵乡。”李贤注:“《水经注》曰:‘堵水南经小堵乡。’在今唐州方城县。堵音者。”[3]

考今本《水经注·淯水》:“堵水出棘阳县北山,数源并发,南流迳小堵乡,谓之小堵水。”[4]

按:陈桥驿先生《水经注校证》:“堵水,《大典》本、黄本、吴本、《注笺》本、何校明钞本、王校明钞本、项本、沈本、《注释》本、张本、《注疏》本、《汉书地理志补注》卷十四南阳郡堵阳引《水经注》、康熙《南阳府志》卷一《舆地》新野县棘水引《水经注》以及雍正《河南通志》卷十二《河防》一南阳府黄淳水引《水经注》,均作‘赭水’。《后汉书》卷四十四《列传》四《齐武王演传》‘南渡黄淳水’注引《水经注》作‘诸水’。”[4]

李贤注“在今唐州方城县。堵音者”,记录了当时“堵”的实际读音。可见,当时“堵”与“赭”音同。故知“堵水”可写作“赭水”,“堵阳”可写作“赭阳”。唐时李贤注引《水经注》作“堵水”“小堵乡”,为今本《水经注》作“堵”提供了佐证。陈桥驿先生《水经注校证》以四部丛刊本(殿本)为底本,同时罗列了14种文献的使用情况,唯独漏收李贤注此特有说服力之例证。甚惜!

⑧《后汉书·光武帝纪》:“公孙述遣将田戎、任满据荆门。”李贤注:“《水经注》曰:‘江水东历荆门、虎牙之间。荆门山在南,上合下开,其状似门,虎牙山在北,石壁色红,间有白文类牙,故以名也。此二山,楚之西塞也。’”[3]

考今本《水经注·江水》:“江水又东历荆门、虎牙之间,荆门在南,上合下开,闇彻山南。有门像,虎牙在北,石壁色红,间有白文,类牙形,并以物像受名。此二山,楚之西塞也。”[4]

按:李注本引《水经注》的文字与今本极近似。

今陈桥驿先生《水经注校证·江水》:“有门像,虎牙在北”,如此标点似不好理解。依李贤注“上合下开,其状似门”可知是说“荆门”的形状似“门”。下文描写“虎牙”形状用的是“类牙形”,正好与“有门像”相对。故陈本“有门像”当连上读。上句文字描写的是“荆门”的形状,下句文字描写的是“虎牙山”的形状。故陈本应标点为:“荆门在南,上合下开,闇彻山南,有门像;虎牙在北,石壁色红,间有白文,类牙形”。

⑨《后汉书·光武帝纪》:“岑彭破公孙述将侯丹于黄石。”李贤注:“《水经注》曰:江水自涪陵东出百里而届于黄石。”[3]

考今本《水经注·江水》:“左自涪陵东出百余里,而届于黄石,东为桐柱滩。”[4]

按:李注本引《水经注》的文字与今本几乎完全相同。

⑩《后汉书·光武帝纪》:“辅威将军臧宫与公孙述将延岑战于沈水,大破之。”李贤注:“《水经注》曰:‘沈水出广汉县,下入涪水。’本或作沉水及沅水者,并非。”[3]

考今本《水经注·涪水》:“沈水出广汉县,下入涪水也。”[4]

按:李注本引《水经注》的文字与今本几乎完全相同。

李注本“本或作沉水及沅水者,并非”,可见,李贤等人已经开始知道利用《水经注》的记载来纠正典籍的讹误。这是较自觉地利用《水经注》的较早实例。

考今本《水经·澧水》:“澧水出武陵充县西,历山东过其县南……”[4]

按:从李贤所引《水经》可见,李贤所见到的《水经注》中,《水经》的文字和郦道元的注文是明显分开的。

考今本《水经注·晋水》:“昔智伯之遏晋水以灌晋阳……后人踵其遗迹,蓄以为沼……沼水分为二派,北渎即智氏故渠也……其渎乘高,东北注入晋阳城,以周灌溉……东南出城流注于汾水也。”[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河水》:“河水于此有上河之名也。”[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完全相同。

学生是课本剧的参与主体和观看主体,他们了解每一次课本剧要实现的效果,并且心中对课本剧的表现有所期待。通过互评可以了解他们对每一次课本剧满意的地方、不满意的地方,教师和学生都可以根据互评进行有针对性改进,为下次课本剧的成功做准备。

考今本《水经注·鲍丘水》:“鲍丘水出御夷北塞中,南流经九庄岭东,俗谓之大榆河……鲍丘水又东南经渔阳县故城南……又西南流,公孙瓉既害刘虞,乌丸思刘氏之徳,迎其子和,合众十万,破瓉于是水之上。”[4]

按:由李贤注可见,李贤在引用《水经注》这段文字时,多抄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注·河水》:“父老云:铜翁仲所没处……献帝东迁,日夕潜渡,坠坑争舟,舟指可掬,亦是处矣。”[4]

按:此处当为《水经注》的文字,非《水经》的文字。

考今本《水经注·洛水》:“洛水之北有熊耳山,双峦竞举,状同熊耳。”[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完全相同。

考今本《水经注·淯水》:“是以《地理志》,比水、堵水,皆言入蔡,互受通称故也。二湖流注,合为黄水,唯所受焉。经棘阳县之黄淳聚,又谓之为黄淳水者也。”[4]

按:中华书局本认为,李贤注中的“诸水”字误,改为“赭水”。依今本《水经注·淯水》“比水、堵水”来看,“诸”字似为“堵”字之形讹。本文中例7,李贤注“在今唐州方城县。堵音者”,记录了当时“堵”的实际读音。正因如此,可见当时“堵”与“赭”音同。故知“堵水”可写作“赭水”,“堵阳”可写作“赭阳”。

李注本“《萧该音》‘淳’作‘谆’者误”,可见,李贤等人已经开始知道利用《水经注》的记载来纠正当时典籍的讹误。这是较自觉地利用《水经注》的较早实例。

考今本《水经注》无,当为佚文。

按:赵一清《水经注释》:“《水经注》云:‘九嵕山东仲山西谓之谷口。’本文是九嵕山东连仲山西,当泾水处,故谓之谷口,即寒门也。此皆言泾水,而今本无之。是《水经》原有《泾水》篇,宋初尚存,后乃亡之耳。”

考今本《水经注·汾水》:“汾水又南经汾阳县故城东……后立屯农,积粟在斯,谓之羊肠仓,山有羊肠坂,在晋阳西北,石隥萦行,若羊肠焉,故仓坂取名矣。”[4]

按:今本“萦行”,李贤注引作“萦委”。戴震案:近刻作“萦委”。可见作“萦委”是有依据的。笔者认为,李贤注引作“萦委”似义更胜,义为“萦绕委曲”。把“石隥”萦绕曲折类若“羊肠”的状态描绘得更加生动形象。且在《水经注》一书中,多出现“萦委”一词,如《水经注·河水》:“秦始皇东游海上,于台上蟠蒲系马,至今每岁蒲生,萦委若有系状,似水杨,可以为箭。”《水经注·颍水》:“其水东南经阳城西,石溜萦委,溯者五渉,故亦谓之五渡水,东南流入颍水。”此处作“萦委”,亦见于唐代文献《元和郡县志》卷十六“交城县”:“羊肠山在县东南五十三里,石磴萦委,若羊肠。后魏于此立仓。”宋代文献中引此也多作“萦委”,如《太平寰宇记》卷四十一、卷五十;《困学记闻》卷十六;《玉海》卷二十一;《太平御览》卷一百九十等均作“萦委”。

考今本《水经注·浊漳水》:“《水经》:浊漳水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东北至昌亭,与滹沱河会。”[4]

按:今本《水经·浊漳水》:“浊漳水出上党长子县西发鸠山,东过其县南,屈从县东北流,又东过壶关县北,又东北过屯留县南,潞县北,又东过武安县,又东出山,过邺县西,又东过列人县南,又东北过斥漳县南,又东北过曲周县东,又东北过巨鹿县东,又北过堂阳县西,又东北过扶柳县北,又东北过信都县西,又东北过下博县之西,又东北过阜城县北,又东北至昌亭,与滹沱河会……”

由以上今本《水经·浊漳水》的文字可见,李贤引用当时的《水经注》,把《水经》和郦道元的注文分得很清楚。因此,李贤引用《水经》的文字时,尽管前后两句相隔甚远,也不会与郦道元的注文相混淆。

考今本《水经· 余水》:“ 余水出上谷居庸关东,东流过军都县南,又东流过蓟县北。”[4]

按:此处李贤引为《水经注》,似误,考今本文字可见,似应为《水经》的文字。

“温余水”,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李贤《注》引温余释之,疏矣。守敬按:王念孙曰:省作漯,与济濕之濕相乱,因讹而为濕,又讹而为温。二者形相似而讹。”可见,《水经注》到了唐代,文字就出现了错讹的现象。

考今本《水经注·浊漳水》:“又东为成郎河,水上有大梁,谓之成郎桥。又东迳耿乡南,世祖封前将军耿纯为侯国,世谓之宜安城。”[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河水》:“河水又东经邯川城南,城之左右,历谷有二水,导自北山,南迳邯亭,注于河。”[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沅水》:“武陵有五溪,谓雄溪、樠溪、无溪、酉溪,辰溪。夹溪悉是蛮左所居,故谓此蛮五溪蛮也。”[4]

按:“夹溪悉是蛮左所居”,李贤改为“蛮夷”。戴震案:“左”下近刻衍“右”字。“蛮左”为中古习语,不烦改为“蛮夷”,如《魏书·崔延伯传》:“荆州土险,蛮左为宼,每有聚结,延伯辄自讨之,莫不摧殄,由是穰土怗然,无敢为患。”《隋书·地理志》“……永安、义阳、九江、江夏诸郡,多杂蛮左,其与夏人杂居者,则与诸华不别……”

考今本《水经注·河水》:“历望曲,在临洮西南,去龙桑城二百里。”[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淯水》:“朝水又东南分为二水,一水枝分东北,为樊氏陂,陂东西十里,南北五里,俗谓之凡亭陂。陂东有樊氏故宅,樊氏既灭,庾氏取其陂。故谚曰:陂汪汪,下田良,樊子失业庾公昌。”[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比水》:“比水又西南流,谢水注之,水出谢城北……世祖建武十三年,封樊重少子丹为谢阳侯,即其国也。”[4]

按:比水,陈桥驿《水经注校证》:“《大典》本、吴本、《注笺》本、项本、《注释》本、张本均作‘泚水’,《通鉴》卷三十八《汉纪》三十《王莽地皇三年》‘临沘水’胡《注》引《水经注》《方舆纪要》卷五十一河南六南阳府唐县沘水引《水经注》、《战国策释地》卷下重邱《释》引《水经注》均作‘沘水’。”

“沘水”又名比水、泌水。即今河南西南部泌阳河及其下游唐河。从地理位置看,作“沘水”正确。李贤注《后汉书》见到唐代的《水经注》正作“沘水”,可证。

“射阳”,一名谢阳。在今河南南阳县东南。“射”作“谢”,杨守敬、熊会贞《水经注疏》:“盖射、谢通用。”

考今本《水经·沅水》,“沅水出牂柯且兰县”“湘水出零陵始安县阳海山”“又北巴丘山,入于江”均为《水经》的文字。李贤引为郦道元的注文,似误。

考今本《水经·沔水》:“沔水出武都沮县东狼谷中……又南至江夏沙羡县北,南入于江。”[4]

按:今本《水经·沔水》:“沔水出武都沮县东狼谷中”与“至江夏沙羡县北,南入于江”两句相距甚远,而李贤注引而不淆乱,可见李贤引用当时的《水经注》是把《水经》和郦道元的注文分得很清楚的。

考今本《水经·汝水》:“葛陂……东出为鲖水,俗谓之三丈陂。”[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渐江水》:“昔子胥亮于吴,而浮尸于江,吴人怜之,立祠于江上,名曰胥山。”而与李贤注引殊异。李贤注的文字似为今本《水经注》之佚文。

考今本《水经注·阴沟水》:“濄水又东经武平县故城北,城之西南七里许有《汉尚书令虞诩碑》,碑题云:虞君之碑。讳诩,字定安,虞仲之后,为朝歌令、武都太守。”[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渭水》:“渭水北有杜邮亭,去咸阳十七里,今名孝里亭。”[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相同。

考今本《水经注·涢水》:“有溠水出(随)县西北黄山……”[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滍水》:“滍水又与波水合,水出霍阳西川大岭东谷,俗谓之歇马岭。”[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抄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注·浊漳水》:“漳水又历经县故城西,水有故津,谓之薄落津。”[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抄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注·河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大发卒塞之。故班固云:文堙枣野,武作《瓠歌》。”[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抄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注·渠沙水》:“[渠水]又迳曹太祖垒北,有髙台,谓之官渡台。渡在中牟,故世又谓之中牟台。”[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李贤注“在中牟城北”比今本《水经注》“渡在中牟”方位更具体,似为较早的《水经注》文字。

考今本《水经·蕲水》:“蕲水出江夏蕲春县北山。”郦道元注:“山,即蕲柳也。水首受希水枝津,西南流历蕲山,出蛮中……蕲水南对蕲阳洲,入于大江,谓之蕲口。”

按:李贤所引《水经》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的文字完全相同。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的文字近似。可以看出,李贤等人所见当时的《水经注》中,《水经》的文字与《水经注》的文字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考今本《水经注·泗水》:“南门谓之白门,魏武擒陈宫于此处矣。”[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基本相同。

考今本《水经注·江水》:“又有湔水入焉,水出绵虒道,亦曰绵虒县之玉垒山。”[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抄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注·渐江水》:“又与吴宁溪水合,水出吴宁县下,迳乌伤县入穀,谓之乌伤溪水。”[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钞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注·渭水》:“魏明帝景初元年,徙长安,金狄重不可致,因留霸城。”[4]戴震按:近刻讹作文帝黄初元年。

按:从古籍记载来看,似作“魏明帝景初元年”。如《三国志·魏书·明帝纪》:“[景初元年]十二月……己未,有司奏文昭皇后立庙京都。分襄阳郡之鄀业县属义阳郡。”[5]裴松之注:“《魏略》:是岁,徙长安诸钟簴、骆驼、铜人、承露盘。盘折,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发铜铸作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汉晋春秋》曰:帝徙盘,盘折,声闻数十里,金狄或泣,因留霸城。”[5]《文选·潘岳<西征赋>》:“禁省鞠为茂草,金狄迁于灞川。”李善注:“潘岳《关中记》曰:秦为铜人十二,董卓坏以为钱,余二枚,魏明帝欲徙诣洛,载到霸城,重不可致。今在霸城次道南。铜人,即金狄也。”[6]

考今本《水经注·汝水》:“然醴水东流历唐山下,即高凤所隐之山也。”[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泗水》:“澧水又东合黄水,时人谓之狂水,盖狂、黄声相近,俗传失实也……《地理志》曰:泡水自平乐县东北至沛入泗者也。”[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抄变其辞。

考今本《水经·夷水》:“夷水出巴郡鱼复县江。”郦道元注:“夷水即佷山清江也。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蜀人见其澄清,因名清江也。”[4]

按:“清照”为一词,义为“清澈明亮”。中华书局本李贤注分开句读似不妥。“清照”,《水经注》中多见,还如《湘水注》:“《湘中记》曰:湘川清照,五六丈下见底石,如摴蒱矢,五色鲜明,白沙如霜雪,赤崖若朝霞,是纳潇湘之名矣。”[4]《渐江水注》:“麻潭下注若邪溪,水至清照,众山倒影,窥之如画。”故中华书局本李贤注引《水经注》“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标点应为“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与“湘川清照,五六丈下见底石”叙述同。

考今本《水经注·叶榆河》:“县有猩猩兽,形若黄狗,又状貆 ,人面,头颜端正,善与人言,音声丽妙,如妇人好女,对语交言,闻之无不酸楚。”[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近似。

考今本《水经注·漾水》:“羊肠蟠道三十六迴,《开山图》谓之仇夷,所谓‘积石嵯峨,嵚岑隐阿’者也。上有平田百顷,煮土成盐,因以‘百顷’为号。”[4]

按:李贤所引《水经注》的这段文字与今本《水经注》相同。

通过以上研究,我们可以发现:一、李贤注所引《水经注》的内容共47条,这47条当中,与今本《水经注》完全相同的有9条,今本所佚失的有3条(例5、例8、例31),其余的多为抄变其辞,与今本相近。二、《水经注》至北宋初年,不仅已残缺,而且经、注文字互相舛乱,这为后代的《水经注》研究者造成了巨大的障碍。然而李贤(651-684)《后汉书》注中《水经》和《水经注》的文字分得很清楚,可见,唐初的《水经注》仍是经、注分离的。三、李贤《后汉书》注所引《水经注》可为今本《水经注》校勘提供依据,如例4“顺水,即徐水之别名也”可纠正今本“顺水,盖徐州之别名也”中“徐州”当为“徐水”之讹。为今本“堵水出棘阳县北山,数源并发,南流迳小堵乡,谓之小堵水。”(例7)提供佐证。亦为今本“比水又西南流,谢水注之”(例27)提供佐证。四、当时的注释家已自觉地将《水经注》中的资料为己所用,如校勘其他典籍、注释其他典籍中的地名等。如李注“本或作‘慎’者,误也”(例4)“本或作沉水及沅水者,并非”(例10)等。五、将今本《水经注》与李贤《后汉书》注相互比勘,亦可订正李贤注标引《水经注》之文字之讹误。“铜翁仲所没处,是献帝东迁潜度所。”(例15)当为《水经注》的文字,而李贤注引的是《水经》的文字。又如“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例45)中华书局本李贤注分开句读似不妥,依今本当为“水色清照,十丈分沙石”。

在研究中,我们也发现有一些颇费思量的现象。一、今本《水经注》中“迳”在李贤注《后汉书》中所引的《水经注》的文字中全部为“经”。“迳”,这个字很重要,因为这是戴震将经文和注文分开的重要依据之一:“《水经》所列即当时县治,至擅长作注时,已县邑流移,注既附经,是以云‘迳某县故城’,经无有称‘故城’者也。凡经例云‘过’,注例云‘迳’。”“《水经》一卷的厘定,因时面对经注混淆,并无原本可依,故究其方略,乃出自考据之道,此于四大义例即可明察,而‘过’‘迳’之辨,尤为醒目。”[7]我们查检残宋本《水经注》时发现,残宋本都作“迳”字。二、虽然我们能够了解到李贤注所引的《水经注》是经、注分明的,然而李贤注中也有《水经》与《水经注》淆乱的情况。如例21“《水经注》曰:温余水出上谷居庸关东,又东过军都县南,又东过蓟县北。”根据文字的义例来看,应该属于《水经》的文字,而李贤引为郦道元的注文。同样的还有例28“沅水出牂柯且兰县”“湘水出零陵始安县阳海山”“又北巴丘山,入于江,”根据文字的义例来看,应该属于《水经》的文字,而李贤引为郦道元的注文。例15“铜翁仲所没处,是献帝东迁潜度所。”根据文字的义例来看,当为《水经注》的文字,而李贤注引为《水经》的文字。这些都需要做进一步深入研究。要想得出唐代《水经注》的大致面貌,真的需要把徐坚《初学记》、张守节《史记正义》、颜师古《汉书》注、李善《文选》注以及封演《封氏闻见记》、李吉甫《元和郡县志》等典籍中所引的《水经注》资料全部钩稽出来,做全面研究,或许能揭示出更多的特征。笔者也将继续对这些典籍做相关研究。

[1] 柴德赓.史籍举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2] 周晓瑜.李贤注《后汉书》起讫时间考[J],文史哲,1991(5):87-91.

[3] 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1965.

[4] 陈桥驿.《水经注》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7.

[5] 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6] 萧统.文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7] 杨应芹.戴震与《水经注》[J].江淮论坛,1995(3):76-82.

PROBEINTONOTESOFCOMMENTARYONTHEWATERWAYSCLASSICINHISTORYOFTHELATERHANDYNASTYBYLIXIANINTHETANGDYNASTY

WANG Dong

(SchoolofArts,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

The article takes as the study object the forty-seven data of thenotesofCommentaryontheWaterwaysClassic(ShuiJingZhu) inHistoryoftheLaterHanDynasty(HouHanShu) by Li-xian in the Tang Dynasty so as to have a restricted view of the general features of the early Tang Dynasty.The study shows that jing was separated from zhu inCommentaryontheWaterwaysClassicin the early Tang Dynasty; theCommentaryontheWaterwaysClassicseen by Li Xian et al has exactly the same words as the current version ofCommentaryontheWaterwaysClassic, and some words in the old version have disappeared in the current version.A comparison of the two versions helps to correct their errors and is of great value in literature.

the Tang Dynasty; Li Xian;notesofHistoryoftheLaterHanDynasty; Li Dao-yuan;CommentaryontheWaterwaysClassic

2017-06-28

2015年国家社科重点课题“概念场视域下的南北朝隋唐五代词语演变研究(15AYY008);2015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青年学者资助项目;2014年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14YJA740035);2014年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4BYY032)阶段性成果

王东(1974-),男,河南罗山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汉语史,《水经注》研究。

1673-1751(2017)06-0086-09

H109.2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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