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红字》中珠儿的神秘性

2017-02-23 19:47杨兴帮
海南开放大学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珠儿红字拉康

杨兴帮

(四川外国语大学 研究生院,重庆 400031)

解构《红字》中珠儿的神秘性

杨兴帮

(四川外国语大学 研究生院,重庆 400031)

19世纪美国浪漫主义作家霍桑于1850年发表的长篇小说《红字》讲述了发生在北美殖民时期的恋爱悲剧。此小说被公认为美国心理小说的名篇,所以对其作拉康式心理分析不仅有助于拓宽读者的理解视域,亦能从中再次获得别样的主题内涵。同时也能让云绕在珠儿周遭的神秘因素彻底祛出,从而重新建构其成长之路,还原一个真实的孩童。

珠儿;神秘性;拉康

一、引 言

霍桑代表作《红字》不仅是美国浪漫主义名篇,同时也是美国心理小说的开篇之作。尤其在对于珠儿这一角色的运用,更能体现出其作为心理分析文学典范的特质。小说《红字》中,珠儿既是连接各个人物的关键,亦是隐射各主体的身份的“照妖镜”。然而珠儿的成长过程与其他孩童别无二致,她所具有的神秘性无非是各怀鬼胎的人们的某种想象,且通过她的游戏与问刻意将其神秘化的过程。

二、珠儿的游戏

(一)0-3岁时期

婴儿时期,珠儿喜欢玩这样一个游戏:每当母亲俯身在摇篮的时候,她时常手脚并用,鼓足气力去抓母亲胸口的红字。似是珠儿的眼睛被红字周围绣着的金线所魅惑,亦或是她欲以胼手胝足之力话说红字的奥秘。鲜红色的字母A无疑是珠儿的第一个玩具。那么为什么是红字呢?非得是红字吗?我想很多读者揣着这样的疑问。似乎珠儿与生就与红字纠缠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联系。这一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举止,成就了珠儿众多神秘性的源头。

拉康在讨论镜像前期(6个月之内)的婴儿时提到了克莱因称之为“部分对象”(part-object)的东西。由于这一时期婴儿脑海中并无统一性和整体观念,只能被动接受外界对他的作用。从精神分析的观察来看,此时婴儿的力比多并不是朝向整个人的,而是朝向各个单独部分。因此可以看出来,此时珠儿仅仅只是被某些部分对象所吸引,误认红字为母亲躯体的部分。她伸手去抓它来玩耍只是出于偶然,并非有意为之。如果海斯特身上配有其他饰品,亦能轻松地迷惑小珠儿。

当珠儿渐渐长大,她喜欢上另外一种游戏:戏剧演出。她把一根棍子、一块破布、一朵小花,不经过任何外部变化,原封不动地用作她内心世界舞台的道具,自己通过童音扮作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的角色。她对自己心灵和头脑中幻化出来的所有人都怀着敌对情绪,没有一个朋友,只有与之厮杀的敌人。读到这一段落,我们的内心不禁像海斯特一样:酸楚得难以形容。也像她一样怀疑:珠儿真的认为世界是与自己作对的,以后肯定会有斗争吗?

孩童在经历镜像时期(6-18个月)后获得统一感,并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实在控制力[4]。至此他进入象征的秩序。一旦孩童进入象征秩序后,他就能自由转换身份角色,或是赋予某件物体象征意义。珠儿正是在母亲缺场(非与母亲游戏)下伴随着象征秩序的构建中玩耍她的戏剧演出游戏。在她眼中即便一根棍子、一块破布、一朵小花,只要通过象征,都能赋予它新的生命意义。然而象征秩序的引入最重要的意义在于让孩童获得一种实在的控制力。对于珠儿开动脑筋幻化出来的各色各样形体,要实现对其绝对的掌控能力,无外乎拥有他们的生杀大权。所以当珠儿在戏剧游戏中与其他角色作战,并非敌对他们,而是想要一种实际的控制。

同一时期的珠儿还会玩一种类似于“射击”的游戏,把采摘的野花充当弹药,一发发射向母亲海斯特。毋庸置疑这看似残暴的游戏再一次给珠儿笼上一层神秘的阴影,透析出她让人无法捉摸的本质。我们接着拉康的理论分析。

拉康引用了弗洛伊德在《超快乐原则》一文中讲过一个可称之为“Fort!……Da!”的游戏,这个有趣的游戏正好可以与珠儿的“射击”游戏连系上。弗洛伊德认为,在这个游戏中,线轴代表母亲,线轴的出没代表母亲的在场和缺场。而在拉康看来,此游戏的价值,并不是仅仅表现为儿童通过玩游戏形式把母亲象征化了,而在于他想通过某种游戏行为表明自己能够自由地控制母亲的在场与缺场。

可以这样来理解:与扔线轴的小孩相似,珠儿只是把玩具换作一朵朵小野花。线轴被一扔一拉,分毫不差地回到小孩手中,正好完成一个控制周期。当珠儿把野花射向海斯特,如果海斯特接住花,并把它投向珠儿,那么这个“射箭”游戏也完成了一个类似于““Fort! ……Da!”游戏的周期。然而海斯特未感知到女儿的呼唤,只是纹丝不动地将其笑纳,化作自己赎罪的苦行。当小孩的需要(besoin)不能及时得到满足,对他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呢?他会如何解决呢?拉康认为,孩童会受挫,进而重复这一行为来表达自己的需求(demande)。于是就出现了上述珠儿不停地向母亲投掷花朵的情形。

(二)7岁时

珠儿在这一时期的游戏中,学会了关于爱的认识。文本中珠儿在3岁后直接跨入7岁。当她再次登场,不仅外貌,而且连性格都有了不同程度变化。但在她出现的场景,其笑声依旧让人捉摸不透,玩耍的游戏仍然令人费解。文本的15章,细致描写了这些游戏。

起初珠儿和自己的倒影玩耍。面对唤不出倒影,也无法进入它所在的虚幻天地这种情况,她陷入迷思:要么是她,要么是那映像,总有一个是不真实的。精神分析学称之为想像的迷惑,其为自恋的起点。

自恋一词出自一个美丽的古希腊神话故事。美少年纳西塞斯(Narcissus)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看到了自己的水中倒影,从此迷恋上了它,不可自拔,最终溺水而亡,化作水仙。自恋表现出这样一种生物学上的事实:人类作为一种生物,总会被其像所捕获。(1981:107)如果仅仅让自己受制于想象秩序的支配,就无法区分想像对象与现实对象,走进想像的迷惑。

拉康把爱分为两种:一种被称为“想像的激情”,即弗洛伊德所说的迷恋(Verliebtheit)。作为“想像的激情”的爱,“乃是欲求被爱之人的爱;从根本上讲,是一种想把他人捕捉在作为对象的人之中的企图”。 (1975:144)被想像所迷惑后,珠儿转向新的游戏。但无论是捉蜗牛,还是在水中抓鱼、捕海星、逮水母,无一不反映出其对爱的欲求。

另一种爱为“积极的礼物”(le donactif)。作为“积极的礼物”的爱则是在象征层面上构成的,它“总是超越想象迷惑而朝向被爱主体的存在,朝向他的特殊性”。[4]很显然作为“积极的礼物”的爱则是对自恋之爱的超越。在这一游戏中珠儿为显示自己身手不凡,投出一颗颗石子,却不幸打中了一只白胸脯的小灰鸟。她立刻放弃这种玩法,因为她为伤害到那鸟而感到伤心。从这一转变,不难看出珠儿不再仅仅把爱停留在自恋程度上,通过将爱转移到小鸟,实现了对自恋之爱的超越。

三、珠儿的问

珠儿的第一问是关于自己的出生。母亲告诉她,“是天父送她来的。”她却明确地回答:“我没有天父!”继而穷追不舍地逼问母亲,直至让海斯特无法作答。为什么珠儿会这样问呢?难道又是她的神秘性在作祟?早已洞察出她那讳莫如深的身世?

儿童心理学观察发现,在儿童成长过程中,一般都先依恋于母亲,形成母婴三角关系,伴随着父亲的闯入,他会逐渐从想像的母婴关系中走出来,去发现并认同父亲。这就是精神分析学中称之为俄狄浦斯情节问题。拉康声称“只有当父亲不在此时,一个俄狄浦斯才能被构成。”[4]显然“不在此”不是一种现实维度。不在此,就是一种缺场。唯有象征行为才能表示缺场。于是,父亲只能是“父亲的名字”(Le Nom-du-Pere)这一能指,表达出父亲只能是一种象征功能,只能是一种法或规范的代表。

在珠儿的想象维度中,她是海斯特一人为之的产物,父亲不仅在现实中缺失而且在象征中缺场。所以当母亲提出人为“天父”所造的概念时,殊不知却迫使珠儿走出本已完满的母婴关系,把她引入俄狄浦斯阶段,遇见了象征中的父亲。拉康将孩童的俄狄浦斯时期分为三段,其中第二段最明显的标志就是父亲作为剥削者而介入。

珠儿的第二问集中在纠缠红字的意义,以及牧师把手放在胸口的原因。这一问在文本中出现频率最多,也是让海斯特尤为尴尬的一问,为此她甚至说了假话。佩戴红字,显然并非她回答珠儿所言:因为金线好看。随着时间的流逝,本是取自“Adultery”的字母A,在大众眼中有了不同解释。但海斯特本人是如何看待这鲜红的字母A呢?

红字是海斯特欲望的能指,是其想象中的菲勒斯。关于欲望,拉康继承了弗洛伊德的愿望(wish)概念,并综合科热夫的阐释,提出欲望并不是对某物或某人的欲望,而是对他人的欲望。换言之,一个欲望的存在依赖于另一个欲望的承认或认可。就母婴关系而言,孩童欲望的对象并不是母亲,而是其他东西。为了独占母亲的爱,孩童常常会想方设法来取悦母亲,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母亲欲望的东西。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拉康称孩童的欲望是一种欲望的欲望,是满足母亲的欲望。换言之存在一种母亲与孩童的欲望的共同指向,那就是菲勒斯。

海斯特以其高超的刺绣技艺,缝补出艺术品般品质的红字。本欲诉说着她道德不妥的字母A,何以需要华丽的金线来装饰?金色象征高贵与圣洁,围绕着罪恶化身的红色,好似一位头顶荣光的神父,守候自己的罪人,不离不弃。海斯特凭一运斤成风的奇技,巧妙地将自己所爱之人的品格藏于红字内,红字的存在正好填满那幽幽的欲望之壑。

在珠儿成长过程中,红字有着不尽相同的意义。婴儿时期,红字仅仅是可以玩耍的部分物件。进入镜像时期后,红字扮演着授予珠儿统一自我的功能镜。再后来,直到珠儿领悟到红字为母亲欲望的指向,为了获得母亲的爱,其出路只有欲望着母亲的欲望。就这样红字成为海斯特与珠儿共同的欲望能指。

在海斯特与牧师在林中相会的章节中,当她唤醒那曾经赢得她内心深处激情的男人的昔日光辉,她毅然解开胸针,将红字远远抛到枯叶之中。既然已经得到欲望的实体,何需一个象征中的替代品。但是珠儿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无法欣然接受,甚至误以为红字的离开,意味着她与母亲关系就此破裂。只有当海斯特重新拾回红字,珠儿才能重新觅回熟悉的亲密感。

丁梅斯代尔捂胸口的动作可以看作是他“阉割焦虑”的表现。根据拉康对菲勒斯这一个概念的相关阐述,菲勒斯不再是具体的物件,而是某种象征符号,那么阉割就远非指生物学中对男性生殖器的切割。同样,在拉康理论中阉割具有某种象征意义,可把它看作对一方身份及权威的剥夺。所以身处阉割焦虑的人物,往往恐惧自己丧失身份的特权。

现实中丁梅斯代尔逃离了法律制裁,摆脱了道德的指谪。却不得不承受来自精神与心理的双重压力。不经意间,莫名地怀疑自己胸口,灼烧着与海斯特一样的红字,非得过手探个究竟,才能心安。每当海斯特戴着红字出场,牧师的胸口就焦虑得愈发严重。渐变成习惯性动作,被珠儿尽收眼底。她闪动沁满童真的大脑,暗自奇想,也许牧师丢失了自己的红字吧。

四、结 语

综上所述,无论是珠儿的游戏,还是问等诸多萦绕其身的神秘因素,都不足以自圆其说。纵观珠儿整个童年,种种看似不规矩的行为所表达出的诉求与正常孩童别无二致。最后,当她成年结婚生子,不难看出她成功地克服了强加在她身上的一切妄论,成为合格的社会主体。

[1] Nathaniel Hawthorne.The Scarlet Letter[M].Penguin Popular Classics, 1994.

[2] Lacan, Jacques. Ecrits Le Champ freudien (Paris) [M]. éditions du Seuil, 1966.

[3] 霍桑.红字[M].胡允恒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4] 黄作.不思之—说拉康主体伦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张玉秀)

Abstract:TheScarletLetterisan 1850 work of fiction in a historical setting, written by Nathaniel Hawthorne. It has been commonly regarded as a famous psychoanalytic fiction since published. Therefore, a Lacanian reading of this work not only gives us a better understanding it, but also provides us a specially different theme on it ,what’s more, it can completely deconstructs the mystery on Perl. By doing of this, we can construct the subject of Pearl, and make her innocently represent.

Keywords: Pearl; mystery; Lacan;post-structuralism

DeconstructtheMysteriesofPealinTheScarletLetter

YANG Xing-bang

(School of Graduate, Sichuan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31, China)

I106.4

A

1009-9743(2017)03-0018-04

2017-04-13

杨兴帮,男,汉族,四川西昌人。四川外国语大学研究生院在读硕士。主要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10.13803/j.cnki.issn1009-9743.2017.0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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