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之歌》中的话题对话及奶娃的成长之路分析

2017-02-23 19:36陈惠良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所罗门种族白人

陈惠良

(华北电力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2208)

《所罗门之歌》中的话题对话及奶娃的成长之路分析

陈惠良

(华北电力大学 外国语学院,北京 102208)

《所罗门之歌》涉及许多与美国黑人生活中方方面面的话题,其中包括黑人与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财富积累以及两性关系等问题,作者通过小说中人物对这些话题的不同态度表达了自己在这些问题上的思考,并通过他们的言行在小说中形成一种有效的对话关系。在《所罗门之歌》中,作者不仅仅只是为了展现不同人物对许多与他们生活密切相关的问题的看法与态度,并通过对话的形式形成彼此之间的沟通,同时对话也是一种生活方法,一种出路,一种让黑人以及美国社会从仇恨的种族斗争死胡同中走出来,走向沟通、理解与友爱,和白人一起共同来建设一个每个种族的人有着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文化和自己的传统的多样化和谐相处的美好社会的必经之路。

对话;种族仇恨;身份;情爱;财富

莫里森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非裔女作家,继《最蓝的眼睛》和《宠儿》后,她的第三部小说《所罗门之歌》标志着莫里森对黑人文化的思考达到了一个新的深度与广度,是继赖特的《土生子》和埃利森的《看不见的人》之后,美国黑人小说的又一里程碑之作。小说通过叙述一个黑人男青年奶娃寻找自我的心路历程,重新审视美国黑人身份以及美国黑人传统的文化价值,展现了美国黑人文化对于美国黑人的身份重建与新生所起的重要作用。

对话是俄罗斯思想家巴赫金思想的一大核心主题,“任何话语都是在对‘他人’的关系中来表现一个意义的。在话语中,我是相对于他人形成自我的……话语是连系我和别人之间的桥梁。……话语是说话者与对话者之间共同的领地。”[1]小说《所罗门之歌》塑造了许多不同的人物,他们在生活方式、性别、社会地位方面千差万别,对诸如财富、爱情、种族关系等问题方面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正是这些不同人物对相关事物的不同看法与思想,构成了小说中的人物之间冲突的基础,同时也为人与人之间的对话提供了某种前提条件。作者并没有像以前那些反映黑人生活的小说那样,在阶级、种族之间你死我活的对立冲突中寻找出路,而是通过不同人物之间不同观念的对话,为打开不同种族之间一个新型的共处关系与文化建构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本文从对话角度,对《所罗门之歌》中的话题对话及奶娃的成长之路进行分析,对莫里森这部小说中所反映的现代思想进行分析,说明该小说在美国黑人文学发展路途中的里程碑式的开拓性意义。

一、话题对话

小说《所罗门之歌》涉及许多与美国黑人生活密切相关的方方面面的话题,作者通过小说中人物对这些话题的不同态度,表达了自己在这些问题上的思考,并通过他们的言行在小说中形成一种有效的对话关系,这些话题包括黑人与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财富积累以及两性关系等问题。

(一)关于种族冲突的对话

美国黑人和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是美国社会的一个主要社会矛盾,也是小说《所罗门之歌》中要表现的一个重要主题。美国黑人与白人之间的种族斗争可以说是贯穿美国文学的一个重要主题。从比彻·斯托夫人的《汤姆叔叔的小屋》到赖特的《土生子》,再到埃利森的《看不见的人》,无不表现了黑人在美国这块土地上遭受的苦难,以及美国黑人为了争取自己的平等权利所进行的不懈斗争,小说《所罗门之歌》也表现了这个主题。小说一开始就介绍了黑人与白人之间就北卡罗莱纳州某市的一个主干大街的命名问题上发生的冲突。在战争期间,治病救人成了一件重要的事,在南北战争期间,因为这条原来叫主干大街的大街上有一家医院,这条大街也被人叫成大夫街。战争结束以后,市政府贴出告示,告诉大家这条街叫主干大街不叫大夫街,作为一种对抗,黑人们把这条街叫成不大夫街,并且把慈善医院叫做不慈善医院,因为这家医院从来不接受黑人病人。存在于街道医院命名的争夺其实是黑人与白人之间种族斗争的一个象征性的体现,命名权的争夺也是小说中黑人争取自己文化自主的一个重要方面。

围绕美国黑人与白人之间的种族冲突的话题主要存在于两个人物之间,一个是以吉它为代表的种族复仇思想;第二个是奶娃,他对这种种族暴力斗争的意义持怀疑态度,转而走向一条黑人文化和人格建设的道路。

以吉它为代表的黑人群体信奉的是暴力斗争理论。面对白人对黑人的迫害,他们组织了一个七人小组,对白人实施以牙还牙式的报复。假如一个白人杀了一个黑人,他们要在同一个周日,以同样的方式杀死一个白人,七个人中,每个人负责在一周中某一天内发生的迫害事件的报复行动。

小说中发生了一起白人枪杀黑人的流血事件,起因是一个黑人调戏一个白人妇女。有一天,吉它带着他的好朋友奶娃到第十大街血池大厅(之所以叫血池大厅,是因为这一地区经常发生流血事件)喝酒。店主泽拒绝给奶娃上啤酒,就因为奶娃是麦肯·戴德的儿子。在他的黑人朋友眼里,奶娃父亲是黑人的叛徒,屁股坐到白人一边去欺侮黑人,无奈之下,吉它带着奶娃到托密理发店。托密理发店的电视里正在报道一起白人枪杀黑人的案件,只是因为那个黑人对着白人妇女吹口哨,说一些下流话,就被白人枪杀,让在场的黑人愤慨万分。吉它看了非常愤怒,说不能因为一个黑人的不当行为而遭到枪杀;另一个黑人波特也气愤地说,那个白人不会因为枪杀黑人而坐牢,他们对存在于美国社会的种族歧视恨之入骨。过些日子,奶娃坐在家里帮父亲做账,面对一堆枯燥的数字,奶娃想起最近发生的一起谋杀案,一个十六岁白人小孩被人活活勒死,奶娃对吉它说托密店里的黑人很可能是杀死那个白人小孩中的一名罪犯,吉它说那些白人天生邪恶,死是活该,罪有应得。奶娃对他们的种族仇恨思维很不以为然,认为他们这样下去会失去人性,对此,吉它非常生气,他们的友谊也开始出现了裂痕。在吉它眼里,黑人的苦难是白人压迫的结果,黑人杀白人是理所当然的。奶娃对他们对他和他爸的歧视很不以为然,说你们不要因为一个黑人没有在种植园里摘棉花或者没有在白人家里擦地板就对他心怀不满。吉它反问他:要是他在蒙哥马利生活,他会作何想,奶娃说他会买张机票离开那里。奶娃的回答说明奶娃对自己黑人同胞的苦难缺乏了解,那些生活在种植园里的奴隶买得起机票吗?这两个好朋友因为在种族问题上的看法不同而产生了隔阂,最后发展到吉它要蓄意谋杀奶娃的地步。

黑人因为自己的苦难遭遇,容易受到一些激进思想的影响,苦难的经历让他们更愿意选择暴力斗争。在那个时代,黑人遭受压迫的事例比比皆是。奶娃的爷爷就是因为不认字,被白人欺骗,在一张转让地产的文书上签字,偌大一个庄园生生被白人夺走。奶娃家的房客弗莱迪一出生父母就双亡,因为当地没有收留黑人小孩的孤儿院,他被送入黑人监狱,在监狱里长大。弗莱迪告诉奶娃,他母亲怀孕的时候,在路上走,一个邻居跟她打招呼,便立刻变成了一头白色的牛,弗莱迪母亲当时就昏了过去。生下他的时候,他母亲看了他一眼,又昏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也因为他的奇异的出生经历,没有家庭愿意接纳他,大家都说他是被一头白牛接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当奶娃听了弗莱迪的陈述以后哈哈大笑,他觉得他的故事太荒唐了,纯粹是无稽之谈,养尊处优的奶娃对黑人同胞的苦难非常陌生,他无法理解黑人同胞对白人的深仇大恨。当吉它与他的黑人兄弟们为一个黑人遭枪杀事件愤愤不平时,奶娃却在想着为什么自己和家人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名字,他们家姓戴德,这个词的英文意思为已死,这是一个不正常的名字。奶娃与他的黑人同胞由于不同的生活经历而有着不同的认知方向。吉它他们把自己的苦难一概看作为白人社会对黑人的压迫和种族歧视,奶娃无法理解吉它他们的感受,把他们的暴力复仇思想斥之为非人性的思想,这种存在于两个好朋友之间的互不理解预示了他们后来的分裂,最终,他们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有一天,奶娃在无意间发现姐姐的男朋友波特与其他六个人在一起,他突然意识到波特其实也是七人小组里的成员。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让姐姐远离波特,当时姐姐正在与波特热恋,说明奶娃在本质上不愿意与暴力牵连在一起。后来,奶娃来到自己祖父生活的家乡,坐在树底下休息沉思的时候,一根电线套住奶娃的脖子,要把他活活地勒死,是吉它对他下了毒手,吉它本来与奶娃是好朋友,因为钱的事情,心生杀念,说明仇恨是非理性的,他可能偏离原来的轨迹,导致一种谋财害命的结局。而小说一开始,同是七人小组成员的保险推销员飞翔试验的失败实际上宣告了暴力斗争思想的破产。奶娃没有追随大多数黑人兄弟的仇杀路线,也没有重走父亲以财富为人生追求的物质主义道路,而是在姑妈彼拉多的引导下,走上了一条认识自己的家族传统、种族文化,成为一个理解人、富于爱心的一代新人,为黑人的人格新生走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二)关于财富问题的对话

小说《所罗门之歌》另一个重要主题是财富,小说中的不同人物对待财富有着自己不同的观点,对待财富的态度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和世界观。作家通过不同人物对待财富的态度,就财富这一问题形成一种对话关系,也间接地传递了作者对财富问题的看法,小说中体现财富这一话题的主要人物有麦肯·戴德和彼拉多等。

麦肯·戴德的人生态度是金钱至上,他唯一关心的就是挣钱。他的信条是:“占有东西。让你占有的东西再去占有其他东西。到那时,你将占有你自己,也占有别人。”戴德二世认为,占有财富就是成功,就会获得自由。他的目标是:进入白人主流社会,与白人平起平坐。[2]为了钱,他可以六亲不认,残酷无情。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住户付不起房租,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人赶出去,其中就有吉它的祖母,吉它祖母被麦肯·戴德从她租的房子里赶出来,不得不带着一大帮孩子流落街头。波特是另一个黑人租户,喝醉了酒,拿着枪,对着人群一顿扫射,麦肯不是上去阻止他杀人,而是趁他还没有把钱全部花在喝酒之前,把他的钱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还他的房租。对金钱的追求使他完全没有人情,他对妻子儿女没有感情,对家人不是打就是骂,生活在这样一个富裕的家庭里,他的儿女感受不到温暖,他的家就是一座无爱的监狱。他和妻子路德没有夫妻生活,害得路德靠做家务、延迟给奶娃断奶来寻求自我安慰。生活中,视钱如命的麦肯·戴德没有一个与他推心置腹的朋友,没有人告诉麦肯·戴德他的儿子为什么有一个奶娃这样奇怪的绰号,他与别人没有交流,别人也不愿意告诉他真相。金钱至上的他也不会欣赏生活中的美,妻子路德把饭桌装饰得非常浪漫,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是问:饭菜怎么那么难吃?他不懂得疼爱、关心别人,对人冷酷无情,不会欣赏生活的乐趣,成为一个完全没有人性的挣钱机器。

麦肯·戴德二世有个亲妹妹,名叫彼拉多,她对金钱持一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并不刻意追求财富,靠着酿造私酒得到的微薄收入维持生计。有时也会有一些意外的运气,她说她女儿雷巴似乎运气特别好,随便买个彩票,多多少少总能得奖,有一次她女儿雷巴只是去锡尔店方便一下,却幸运地成为该店第五十万名顾客,得了一个钻石奖品。她没有多少收入,但生活在爱的欢乐之中。她平时穿着随便,不像她哥哥那样衣着光鲜,讲究,但在精神上,自由而快乐,充满爱心。当麦肯·戴德不再与妻子同房时,她帮助路德弄到药,让麦肯有欲望与妻子同房。在路德怀孕,生下奶娃以后,她主动前去照顾路德,她对这个侄子的关心甚至超过对自己女儿的关心,最后是麦肯看着她衣着不洁,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当奶娃与吉它去她家偷他们认为放着金块的袋子,最后被警察抓起来时,是彼拉多不计前嫌,亲自去警察局把他们保释出来,她总是随时愿意为别人提供全部的帮忙。自从奶娃与夏甲分手以后,夏甲一直郁郁寡欢,有一天彼拉多给她一面镜子,夏甲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蓬头垢面,面色憔悴,她似乎找到了奶娃不爱自己的原因,发誓要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别人面前。为了满足夏甲的心愿,彼拉多把女儿雷巴中奖得来的钻石给夏甲,夏甲把钻石拿去典当,得了200美元,至理发店做头发,又到时装店购买新衣服。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爱心的人,麦肯·戴德不让奶娃接近她。他认为彼拉多是一条蛇,会把奶娃引向邪路,去思想那些这辈子没有用的思想,而奶娃恰恰是在彼拉多的引导下,离开了父亲麦肯的掌控,走上一条重新认识自己的家族、种族传统,成为一个充满爱心的、富有同情与理解的新人。

有一次,麦肯二世偷偷地潜到妹妹家的房根底下,看到在这个穷得连电灯都点不起的家里,却是一派欢乐的景象。蜡烛灯下,彼拉多在搅拌酒,夏甲在辫辫子,雷巴在剪指甲,他们一边做着自己手头的活,一边唱着歌,歌声深深感动了麦肯。幸福不是来自物质财富,而是来自一个人充满爱的精神世界。麦肯·戴德追求财富并没有得到他期许的幸福,反而在对财富的追求中失去自我,唯有爱才能战胜苦难,才能得到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和人类社会的超越,这个麦肯偷窥妹妹生活状况的场景,实际上构成了麦肯·戴德与彼拉多不同的财富观的对话,麦肯在妹妹身上看到一种与他自身完全不一样的财富观。

(三)关于男女情感的对话

在《所罗门之歌》中,男女两性关系是不和谐的。这种不和谐是由于彼此双方缺乏交流造成的,没有真正的爱心所致。“在经历黑暗漫长的奴隶制的压迫和白人文化价值观的冲击下,黑人一直压抑着本民族的文化,被白人的审美观和价值观所左右,在这种夹缝中,黑人的人性被异化,他们没有一代代爱的相传,所以他们不知道如何去为人母为人父,更不能去保护自己的下一代,甚至扭曲、分裂的人格对年轻的一代造成了更大的伤害。”[3]奶娃的曾祖父所罗门据说能够直接离地飞起来,他后来真的飞离了奴隶制种植园,回到了自己的非洲故乡,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却留下了他妻子和二十一个孩子。男人对女人的遗弃成为小说《所罗门之歌》中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特色,其中,最为典型的要数麦肯·戴德对妻子路德的遗弃,以及奶娃对夏甲的遗弃。

奶娃的母亲路德和她的三个孩子与丈夫生活在一个有十二个屋子的大房子里,却受到丈夫的冷遇与仇视。路德的丈夫是家里的暴君,一个让全家人不寒而栗的暴君,他与妻子没有性生活。路德寂寞无聊,路德醉心于一些生活中的小快乐,如用力擦去红木桌上的水渍,给奶娃喂奶一直到远远超过他断奶的时间。有一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其间,路德说到她参加已故父亲的一个病人女儿的天主教婚礼,才知道天主教堂不让基督徒领圣餐,只有天主教徒才可以领圣餐。对此,麦肯·戴德大发雷霆,说她愚蠢,并斥责她是一个离开老公无法生活的女人。路德回嘴说她是她爹的女儿,麦肯动手打了她。这个时候,奶娃站了起来,对父亲说,你要是再动手,就杀了你,这才制止了父亲。之后,父亲麦肯·戴德主动向奶娃讲述了自己不与妻子亲近的原因。路德父亲是一个大夫,他两次为自己的女儿接生。在戴德眼里,这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他一直要求让接生婆来给妻子接生,都没有成功。路德父亲死的那天,戴德看到妻子路德赤身裸体跪在父亲身边吸吮着她父亲肿胀的手指,他怀疑他们父女之间存在着不伦关系,从此以后,无法与妻子亲近。因为无法将他们父女相交的想象从脑海里抹去,也就失去了与妻子亲近的兴趣。奶娃父亲对奶娃叙述的原因其实只是一个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奶娃父亲对金钱的狂热追求把他变成一个毫无人性的人,他对人没有感情,自然也就不会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在戴德家庭中,另一个男人与女人的无爱状态存在于奶娃与他的外侄女夏甲之间。夏甲是奶娃的姑妈彼拉多的外孙女,奶娃与她一见钟情,后来却又厌弃了她。在一个圣诞节购物的时候,奶娃决定不给夏甲买礼物,而是给她一笔钱,并附上一封信,告诉她,他们不是平辈,又是近亲,不适合做夫妻。奶娃的遗弃让夏甲的精神一直处在疯狂状态,生活在郁郁寡欢之中。后来,彼拉多拿来一面镜子,让夏甲看看自己的形象,从镜子中,夏甲似乎找到了遭奶娃遗弃的原因,她决心要彻底改变自己的形象,重新赢得奶娃的心。为此,夏甲翻箱倒柜,却找不到一件合身的衣服,彼拉多把雷巴中奖价值2000美元的钻石拿出典当,换回200美元,交在她手里。夏甲拿了这笔钱,到商店狂购一气,又到美容院去换一个发型,不幸的是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一阵大雨,购买的东西散落一切,刚刚整好的头发又重新变成乱草一堆。回到家,夏甲急不可耐地穿上新衣服出现在彼拉多和雷巴面前,而她们看到的不是一个焕然一新的新形象,而是一个头发蓬乱,裤子破裂,脸上的化妆一塌糊涂的样子。当夏甲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形象时,她大哭一场,随后又病倒了,一病不起,昏迷中的她喊着奶娃的名字。再过几天,夏甲在抑郁中死去。她没有意识到此时奶娃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根本没有爱人的能力,而夏甲又与其他女人相似,没有独立生活的精神意识,只能生活在男人的影子底下,一旦失去了那个男人的爱情,她生命的花朵就会枯萎。她临死的时候,叙述者说她睡在金凤花床上,又一次让人想到童话故事,夏甲有点像等待王子唤醒的睡美人,一个完全没有自我的、只是等待别人来唤醒自己的女人,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她才意识到奶娃不会用爱来拯救她。

抛弃也是整部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吉它的父亲死后,吉它的母亲逃走了,她没有能力独力扶养自己的孩子,彼拉多离开了丈夫雷巴的父亲,害怕他知道自己生来没有肚脐眼。抛弃同时也是美国黑人生活的真实写照,美国黑人男人经常为了找工作背井离乡,在这个过程中,经常是夫妻分居异地,奶娃家庭就是如此,奶娃父亲离开美国南方去北方工作,也离开了自己种族的文化传统,为白人中产阶级意识形态所同化,只有当奶娃,重新回到前辈的故乡,找回自我的文化传统,奶娃才找到了自己的根,找到了自我,获得了真正自我的生命,才懂得用爱心去对待女人。

二、奶娃的成长之路

《所罗门之歌》不仅仅是一部美国黑人的苦难史,也是主人公奶娃的精神成长史。奶娃的成长道路是从寻找金子开始的。奶娃去南方,本意是希望找到那个传说中的金子,希望可以借助财富摆脱父亲的控制,开始自己的人生。可到了南方,他没有找到金子,却得到了比金子更重要的东西,奶娃的南方之行让他了解到自己的家族史,自己的种族文化以及由黑人文化生发的爱的精神,这些知识的获得完全改变了奶娃的生命,把他从自我中心主义中解放出来,成为一个懂得爱别人并且具有自己黑人文化身份的新人,奶娃的人格主体性是在与自己家族、种族的文化的对话中形成的。

麦肯·戴德以为彼拉多家里的房顶上挂着的袋子里装的是当年他们在山洞里逃难时发现的金子,想方设法让奶娃去偷他姑妈家的金子,答应成事以后与儿子一人一半,奶娃又找他的好朋友吉它,请他帮忙,此时,吉它正愁没有资金实施他的报复计划,听了奶娃的请求,欣然答应。吉它非常需要金子,他需要这笔钱来实施七人小组分配给他的任务,另外,他们小组的另一个成员波特最近被麦肯扫地出门,非常需要钱另外租房。奶娃与吉他两人晚上偷偷潜入彼拉多家,偷去了那个挂在房梁上的袋子,却发现袋子里装的不是金子,而是人骨。他们非但没有偷到金子,反而被警察抓住,投入监狱。在姑妈的保释下,奶娃从监狱里出来。从监狱里出来以后,奶娃决心去原来父亲和姑妈发现金子的山洞找金子,也许那些金子还遗留在那个山洞里。奶娃告诉吉它,他准备去山洞找金子,吉它要与他同往,奶娃不同意,坚持他自己一人去宾夕法尼亚州的蒙托尔县。吉它认为奶娃欺骗了他,他怀疑奶娃独吞了金子。

口传文学在非洲裔美国人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奴隶制度下,黑人往往在他们的故事叙述中加入表演、姿态和歌唱,把叙事变成为艺术。黑人的叙事艺术中也经常会使用一些重复,节奏、短句等形式使故事易记难忘,通过接触当地的黑人,奶娃开始与自己的民族之根有了接触,开始了解自己的种族文化。奶娃是从一首童谣中了解到自己的家族史的。有一天,奶娃走在家乡弗吉尼亚州莎里玛的街上,见一些孩子在玩轮盘游戏,他们一边玩一连唱:“听,所罗门并没有离开此地……”当奶娃仔细倾听孩子唱的歌词时,他明白了歌词里讲述的是一个叫杰克的故事,奶娃才明白这首歌讲的是他的家庭史。他的曾祖父就是传说中的所罗门,为了逃避种植园的苦难,飞回非洲大陆,留下妻子丽娜和他们的二十一个孩子,所罗门的儿子杰克由一个印第安妇女养大,后来杰克和养母的女儿一起坐一辆满载着逃亡者的马车逃向北方。奶娃去找苏姗·比尔德,本来是要取回自己的金表,却从她那儿听到了自己的家庭历史。苏姗·比尔德是奶娃爷爷的弟弟的女儿,她不知道自己与奶娃的亲属关系,非常排斥自己的美国黑人文化传统,为自己浅皮肤的亲戚自豪,她不理解自己丰富的种族文化遗产。苏姗·比尔德告诉奶娃是格莱伍·朗拿走了他的金表,他并没有去找格莱伍·朗要回自己的金表。他回到米歇根州时,卖掉了自己的私家车,坐公共汽车来找他的黑人兄弟,说明他此时放弃了富人的生活方式,过起了普通黑人的生活。

后来,奶娃来到巴特勒宅院,这里曾经是他爷爷的农庄,后来被白人巴特勒霸占。此时,巴特勒家族的成员全部亡故,巴特勒一家在侵占他人利益的同时也经历了一个非人性化过程,巴特勒家族最后一个成员在用完家里的钱后,自杀身亡。奶娃的接生婆寿司在巴特勒宅里养狗,任由狗群破坏巴特勒的宅第。这一段描写也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财富不能永存,人死了,他的房子也一起朽坏,财富并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某种程度上,奶娃自己的父亲麦肯·戴德也在经历自己父亲仇人同样的命运,在对财富的追求过程中失却人性,放弃了做人的情感,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生活在地狱里。从这个意义上看,戴德这个名字也是名符其实的,因为戴德的英语意义就是死亡,一个只知道财富没有人性的人是没有灵魂的,与死人无异。寿司是《奥德赛》中一个女巫,住在树林中的石头大厦里,是她帮助奥德赛找到了回家的路。小说《所罗门之歌》中的寿司既是奶娃父亲麦肯·戴德和彼拉多的接生婆,又是帮助奶娃找到了自己家族根源的精神导师。

在祖父的家乡,奶娃在一个叫林恩克峡谷的地方听到女人的哭泣,林恩克是他的曾祖母的名字,奶娃的曾爷爷离开美国飞回非洲以后,留下曾祖母一人和二十一个孩子。当奶娃再次回到沙利马等候汽车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他开始想念姑妈彼拉多、母亲、他的姐姐们,开始理解了他母亲所承受的情感与性爱的饥渴,也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夏甲带来的伤害,并为此深感愧疚。他也开始理解他父亲,父亲是在用对财富的追求来完成他自己父亲的遗愿,通过积累财富表达对自己父亲的敬意与纪念。回乡之行让奶娃经历了一番精神重生,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意识到他是自私的。在他的生活中,他忽视了母亲、父亲、夏甲、彼拉多的感情,也意识到他过去的生活是建立在财富之上的,离开了这一切他分文不值。

在他去苏姗家的时候,他去拜访当地一个名叫甜妞的妓女,妓女为他洗澡与他做爱,奶娃也为她洗澡,为她叠床,帮助她擦洗马桶,并给她五十美元,并说他还会来找她,平生第一次表现了对女性的关怀。

奶娃去南方找金子,不是为了财富本身,而是希望摆脱父亲的控制,有自己独立的追求,但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金子,却使他走上了一条认识自己家族、种族历史与文化之根的道路。在寻找金子的过程中,奶娃的精神得到升华。南方之行也是一条奶娃从物质追求走向以爱为主要内容的精神重建之路,最终让奶娃成为一个宽容、友爱、负责任的男子汉。“非裔美国人的身份认同有着不可逃避的框架:既是非洲人,同时又是美国人,这一特殊地位导致了他们身份破碎。奴隶制和种族歧视使他们既不是非洲的自由黑人,又不是美国的自由公民,从而处于分裂状态;精神的巨大创伤使他们无法认同历史,构建未来,而否认历史就是否认自己身份的完整性;美国白人主流与黑人的双重文化撕裂了黑人的灵魂。黑人想要在白色浪潮的冲击下保持自己的黑人性,就必然要进行文化的认同,从而确立其文化身份。为了获得完整的身份,非裔美国人不仅要认同自己的历史,还要认同双重文化和独特的黑人身份。”[4]

在《所罗门之歌》中,作者不仅仅只是为了展现不同人物对许多与他们生活密切相关的问题的看法与态度,同时对话也是一种生活方法,一种出路,一种让黑人以及美国社会从仇恨的种族斗争死胡同中走出来,走向沟通、理解与友爱,和白人一起共同来建设一个每个种族的人有着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文化和自己的传统的一个多样化和谐相处的美好社会的必经之路。也是作者莫里森超越过去的黑人小说中的暴力斗争主题,试图找到一条通过身份与文化的建构来达到人格与社会重建的有效途径,这就是《所罗门之歌》的里程碑意义。

[1]巴赫金.论行为哲学[C]//巴赫金全集(第1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43.

[2]边红霞.遗失与回归——从姓氏戴德看《所罗门之歌》的文化主题[J].辽宁科技大学学报,2010,(4):223.

[3]冯英.爱的缺失——谈莫里森小说中的成长失败的主题[J].咸宁学院学报,2011,(9):57.

[4]朱晓丽.非裔美国人艰辛的身份认同之路——评托妮·莫里森的历史三部曲[J].名作欣赏,2012,(33):100.

I106

A

1671-2862(2017)01-0046-07

2016-11-12

陈惠良,男,上海人,硕士研究生,华北电力大学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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