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发
晚饭后,母亲拿着一团黑呼呼的黏胶
在染她快要五十年的头发
借着灯光,额头前的白发
母亲看的一清二楚
对着红木镶的镜子
对着二十六年前陪嫁的镜子
为了更好地找出一根白发
将它染黑,母亲更加小心翼翼
这样的事情,母亲每个月要
重复一次,都在傍晚
只有我知道
母亲染发的间隔越来越短
时间越来越长
只有我知道,第二天一大早
我的母亲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细心梳理她满头的黑发
那时,秋天的风
又将吹落屋后苹果树上的叶子
收破烂的女人
邻居家的狗一阵乱叫
這是陌生人入侵村庄的信号
一个收破烂的女人 头发凌乱
右肩扛着编织袋和秤砣
左手拿着铁钩 以便随时
勾起一个塑料瓶或一块泡沫
这个女人开口用外乡的方言
问我的母亲
有没有空酒瓶 废纸废铁
啤酒瓶一角一个
废纸废铁八毛一公斤
母亲从堆放杂物的屋子里
拎出一个编织袋 里面装着
我小学时候的课本 作文和日记
这个女人二话不说
钩起编织袋 提起秤杆
四公斤半 三块六
母亲不知道 他的儿子
正站在一边 看着
那些和他的童年有关的证据
被一个收破烂的女人
全部 廉价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