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琰哲
字中之天
——傅山及其书画艺术
□ 赵琰哲
心手纸笔相合,得遇“字中之天”,是傅山对于写字一道的最高理想。他感言道,有时武将蒙童,无意为之,反出奇古,而自诩为书家之人,因作字“卑鄙捏捉”,反而难遇“字中之天”!于是,傅山喟叹:“此天不可有意遇之,或大醉后无笔无纸复无字,当或遇之。”(《杂记》)又曰:“一行有一行之天,一字有一字之天。”(《家训》)无论是“神至而笔至”,抑或“笔不至而神至”,至与不至,皆为天意。此“字中之天”,唯有“积月累岁”,才可于不经意中获得。
作为横跨明末清初的一代奇人,傅山生于明代万历三十五年闰六月十九日(1607年8月11日)①,卒于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
傅山画像
傅山一生拥有诸多名号,来源于其不同时期的身份与心境,在不同时期与环境下变换使用。他最初名鼎臣,后名山,字青主,又字啬庐。而其别号化名更多,如真山、公它、公之它、浊翁、石老人、石道人、丹崖、丹崖子、丹崖翁、朱衣道人、石头、六持、浊堂老人、青羊庵主、红叶楼主、不夜庵主人、不夜庵老人、随厉、崖翁、侨山、侨侨山、侨黄、侨松、侨黄山、侨黄真山、侨黄老人、酒道人、酒肉道人、老ƒ禅、闻道下士、大笑下士、龙池道人、居士、道士、道人、霜翁、观化翁、西北老人等数十个。
傅山出生于山西阳曲西村,明亡之后曾几次搬家,并且根据住地不同而变换别号。其在阳曲县黄花山时,别号侨黄;在太原城东松庄时,别号侨松。在经历过“朱衣道人案”出狱之后,其大部分时间住在现太原市北郊汾河西岸的崛山。傅山安家于崛山下土堂村,自己却避世山中读书写作、精研学问,山中多福寺正殿旁窑洞即为其读书处。山中旧时有楼,曰红叶楼,山顶处还隐藏着傅山行医问诊之处—青羊庵。傅山“红叶楼主”、“青羊庵主”等名号也由此而来。
世人常以“傅青主”之名称呼傅山,其“青主”之号便可能来自其所居住的青羊庵。在傅山《霜红龛集》中,收录了一首《青羊庵》诗:“芟苍凿翠一庵经,不为瞿昙作客星。既是为山平不得,我来添尔一峰青。”傅山在这首诗中抒发了心中愤懑不平之气,表示要在这纷乱世道中再添一座不肯同流合污的青峰。
“公它”之号语出《诗经》,借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意,当时人常在诗文中用以称呼傅山。另外,傅山在挥毫书写画之后的常落款署“真山”,则是其道号。源自崇祯十七年(1644)十月清兵攻占太原后,傅山在寿阳山中避乱,拜五峰山五峰寺道士郭静中为师入为道士时,还阳真人郭静中所赐。而在明末清初致力于反清复明运动的傅山,在活动渐趋消沉之时,还保有对人心世道改变的奢望,于是为自己取别号曰“观化翁”②。
傅山的先祖颇有声望,其祖上原居山西大同。至傅山六世祖傅天锡,移居太原府下的忻州。曾祖傅朝宣入赘宁化王府,并因此迁居阳曲。祖父傅霖中进士,官至山东辽海兵备道,战功赫赫。父亲傅之谟不曾出仕,共有三子,傅山排行第二。
虽然早已迁出忻州,但傅家在忻州仍然拥有土地并得以坐收田租,直至傅山一代。祖上的渊源也使得傅山在22岁时得以迎娶忻州籍官员张泮之女张静君为妻,生子傅眉。傅眉五岁时,张静君亡故,此后傅山一直未曾再娶,只与儿子相依为命。傅眉生子傅莲苏,小名莲和尚,生女傅莲宝,小名班班。
傅山对于经史的研究也传自家学。六世祖傅天锡以研究《左传》见长。祖父傅霖虽为武将,却对文史颇有兴趣,专攻《汉书》。不曾取得功名的父亲傅之谟则以教书为业。书香世家的氛围使得傅山自小便博览群书,“遂读十三经,读诸子,读史至宋史而止,因肆力诸方外书。”15岁时,应童子试取得生员资格,后又通过考试,成为领取政府薪饷的廪生。
在傅山一生中发生过三件大事,不仅改变其自身命运,而且由此名满天下。其一为明亡前,进京为老师袁继咸鸣冤的学潮运动;其二为鼎革之变时,进行反清复明活动引发的“朱衣道人案”事件;其三为入清后,为保持气节而拒征博学宏词科考试。
为老师袁继咸鸣冤是傅山早年读书时的事情。崇祯九年(1636),袁继咸修复了山西最重要的教育机构—三立书院,并邀请当地有名望的学者来此讲学。傅山及其他来自山西各地三百馀名生员入学读书。在书院中,傅山很快展露才华,成为个中翘楚。但在书院成立的同年,因受到朝廷党派之争的牵连,袁继咸遭到政敌张孙振以贿赂为罪名的弹劾。十月,袁继咸被捕入狱,送至北京受审。为营救老师袁继咸,傅山不仅变卖家产筹措资金,还与薛宗周一同率领山西学子共赴京城向朝廷请愿。在京城,傅山及学子们起草疏文,印制揭帖,为袁氏申冤,很快扩大了此事的影响。随后,崇祯十年(1637)一月,张孙振被捕受审,四月袁继咸被判无罪获释。傅山带头的这次请愿行为获得了当时人的赞誉。马世奇所撰写的《山右二义士记》以及傅山自作的《因人私记》等文中都详细记述了此事经过。自此,年轻的傅山被视为山西士林之领袖。
明亡之后,满清入主,傅山坚持气节成为一位遗民,同时亦成为山西反清复明的一名领袖。他四处奔走,以期复国。顺治十一年(1654)五月,湖广黄州府蓟州生员宋谦在山西、河南一带因组织反清复明活动事泄被捕。傅山被其供出为知情人,于六月被捕下狱。在狱中时,傅山几经刑讯,拒不承认与宋谦有过任何往来。后经清廷中同情明遗民的汉族官僚如龚鼎孳、魏一鳌、孙茂兰等人的鼎力相助,以及傅山友人弟子如白孕彩、陈谧等人的从中斡旋,于顺治十二年(1655)七月获释,史称“朱衣道人案”。案中与傅山一同被捕的其他三位涉案人萧峰、朱振宇、张锜都受到了绞刑或流放的惩处,惟有傅山未予判刑。其作为山西文化领袖的社会影响,使得傅山成为重点营救对象。
康熙年间拒不参加博学宏词科考试,成为傅山晚年又一为世瞩目的作为。康熙十七年(1678),皇帝谕旨下令召集博学宏词科考试,由各地荐举180馀位学者参加。这些学者背景身份不一,但无疑都是各地最有名望的士人精英,其中也包括傅山这样的明遗民。康熙帝想借助特考这一手段,拉拢汉族文人为其效力。在当时人看来,参加考试无疑是一种仕清行为。作为坚定的明遗民,傅山最初称病拒绝赴京,后因阳曲县知县戴梦熊亲备车辇极力劝行,而不得不勉强启程。但到达北京的傅山并没有进城,而是住在城外荒寺中,并称老病拒绝参加考试,最后终得返乡。傅山保持遗民气节,赢得了世人的敬重。
可以说,傅山生平遭遇种种奇事,皆出于不同流俗的自我性情。其人也因而有奇士之誉。友人毕振姬谓傅山“来历奇,行事奇,诗文书画奇。”这也正契合傅山《作字示儿孙》诗中的主张:“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
甲申国变,带给傅山的人生转折是巨大的。1644年冬,傅山在寿阳五峰山出家,成为一名道士。道士的身份或许可以庇护其躲避灾祸,或许能够帮助其保持气节,但却并不能为傅山带来任何收入。于是,入清之后的傅山常与饥贫相伴。面对这样的窘境,傅山只能为自己打气:“六极列贫弱,救贫还得强。……薄薄旧田圃,耕耘真道场。”(《耐贫》)
可身为肉体凡胎,衣食住行真是一样也少不得。傅山常为下锅之米、屋上片瓦担心忧愁,不时要写信向友人戴廷栻乞米—“欲至昭馀乞米,所望不奢,三头两石即足”(《与戴枫仲书》)。至于住处,那更是居无定所,四处搬家。傅山于土堂村之屋,还是顺治十年(1653)魏一鳌捐资三十两所修建。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是中国传统读书人所具备的学问修养。学养丰富的傅山同样也颇通医理。于是,行医售药成为傅山的糊口来源。傅山于太原开了一间药铺,由儿子傅眉经营,自己则避居郊外。傅山自言:“生理何颜面,柴胡骨相寒。为人储得药,如我病差安。裹叠行云过,浮沉走水看。下帘还自笑,诗兴未须阑。”(《儿辈卖药城市诽谐杜工部诗五字起得十有二章》)傅山自嘲道,虽然志向在于济世匡业,但眼下的困境只能先行医糊口。
傅山擅长看妇科,亦看儿科、男科等。现仍有其论述女科的《医学手稿》存世,其中详述妇女月经、生产、调养等种种病症,并注有详细药方③。由于其医术高明,专程来找傅山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据戴梦熊《傅徵君传》记载,“登门求方者户常满”,而傅山无论“贵贱一视之,从不见有倦容”。
在家庭生活中,自其27岁妻张静君亡故后,傅山终身未再曾再娶。“断爱十四年,一身颇潇洒”(《见内子静君所绣大士经》)。此时儿子傅眉仅有五岁,之后的生活父子俩相依为命,共渡艰难。
[清]傅山 张说恩制赐食诗 143×48cm 绫本晋祠博物馆藏释文:东壁图书府,西园翰墨林。诵诗知国政,讲易见天心。位窃和羹重,恩叨醉酒深。载歌春兴曲,情竭为知音。傅山。钤印:傅山之印(白)
傅山对于傅眉在学问书画等方面的培养颇为重视,这也使得傅眉笔下所呈现出的艺术风貌与傅山极为相似,而在篆书上更胜一筹。成长起来的傅眉不仅成为傅山生活中的左膀右臂,更成为其艺术学问上的知己同好。傅山避世出游,傅眉打理家事;傅山看病行医,傅眉作其助手;傅山批注经文,傅眉一同圈点;傅山应酬无暇,傅眉代为书画;傅山拒不仕清,傅眉亦未曾科考;甚至傅山因祸下狱,傅眉亦牵连同坐。
不幸的是,康熙二十三年(1684),五十七岁的傅眉先于傅山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打击使得傅山内心十分悲痛。傅山以行草书撰写《哭子诗》以宣泄内心哀恸。全诗分《哭忠》《哭志》《哭异才》《哭干力》《哭文哭赋》《哭诗》《哭书》《哭字》《哭画》《哭经济》《哭胆识》等篇,记述傅眉生平及其才能。傅山在书写时愈写愈草,并信手涂抹,可见其难以自已的悲恸情绪。
带着这样的抑郁情绪,在儿子傅眉走后不久,78岁的傅山也故去了。带走的是未能复国的满腔遗憾,带不走的是流传至今的诗文书画。
虽然在甲申国变之前,傅山已是誉满山西的学人,但其书画艺术、学问研究的成就高峰却形成于入清之后。这不能不归结于明清鼎革给傅山所带来的心境与思想上的变化。
在崇祯帝自缢身亡后的1644年岁末除夕,满腔愤懑无处宣泄的傅山还在为明王朝守岁—“三十八岁尽可死,凄凄不死复何言。徐生许下愁方寸,庾子江关黯一天。蒲坐小团消客夜,烛深寒泪下残编。怕眠谁与闻鸡舞,恋着崇祯十七年。”(《甲申守岁》之一)在傅山看来,身处这样一个国变年份中,自顾生计是可耻的,应该有所作为—“自顾亦何隘,乾坤难我庐。星河照双泪,骚楚异三闾。偃卧常蒙袂,何门可曳裾?壶觞愁不解,悔读古今书。”(《自顾》)
于是,傅山不仅出家为道士,逃避剃发,参与了山西的反清活动,还在顺治十六年(1659)五十三岁之时,下江南,渡江淮,赴金陵,既兴奋又急迫地试图与郑成功、张煌言等人的反清队伍会合。只不过未待其抵达故都,郑军早已失败退走,傅山满眼所见仅是清军的战船战卒,失望与懊恼瞬时占据其心胸。
做一个遗民的选择,也促使傅山在书法风格上形成转变。年轻时的傅山醉心于赵孟頫书风,但改朝换代之后,赵孟頫“贰臣”的身份为傅山所不齿,进而对其“熟媚绰约”之书风感到厌烦。傅山认为写字与做人一样,不能带有奴俗气—“字亦何与人事,政复恐其带奴俗气。若得无奴俗习,乃可与论风期日上耳。不惟字。”(《家训》)傅山认为赵孟頫出仕新朝的做法,使得其书法浅薄无骨,带有奴俗之气。为臣忠心不二、书风雄秀刚健的颜真卿,成为傅山自明亡之后的学书楷模。“未习鲁公书,先观鲁公诂。平原气在中,毛颖足吞虏。”(《作字示儿孙》)
正是在比较颜真卿、赵孟頫二人书法风格后,傅山进一步提出“四宁四毋”的书学理念—“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足以回临池既倒之狂澜矣。”(《作字示儿孙》)在傅山看来,颜真卿代表的是拙、丑、支离、直率,赵孟頫则体现了巧、媚、轻滑、安排④。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喷涌磅礴、连绵不绝的草书逐渐成型,成为傅山最具代表性的书体之一。
《宿东海倒座崖诗》轴即是傅山连绵大草的代表书作。“关窗出海云,着被裹秋皓。半夜潮声来,鳌抃郁州倒。佛事要血性,此近田横岛。不生不死间,如何为怀抱。”这一诗文作于傅山奔赴江南与反清队伍会合而未果之时,倒座崖是海州云台山东海边的一座悬崖。傅山诗中以不屈的田横五百壮士为喻,暗指反清复明的将士,其中也隐含了起事失利、反清无望的忧患。整幅书法笔势圆曲,字字牵连,颇具激情澎湃的动势。同时,傅山将行距压缩,极尽繁密,又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另外,傅山以浓墨重笔形成涨墨,之后墨色渐写渐淡,笔画粗细、墨色浓淡反差极大,呈现出跳跃灵动的节奏感。
体现书家心性的连绵大草还有《忠孝节义》《不觉诗》等书迹,傅山在诗文中一再强调了“忠孝节义,人之大根,不可不厚”的思想,并以变幻莫测、回旋盘转的草书用笔来体现。
由于受到晚明实学的影响,更因从民族身份的立场出发,如顾炎武等明朝遗民厌恶崇尚空谈的宋明理学,转而主张发展经世致用的实学⑤。傅山亦是其中代表,认为“宋儒好缠理学。理本有义,好字。而出自儒者之口,只觉其声容俱可笑也。”(《傅山手稿一束》)
[清]傅山 草书千字文 30×537cm 纸本 山西博物院藏
面对反清复明活动无望的现实,傅山开始潜心读书、精研学问。傅山转向的是相对于经学而言的子学研究。所谓经学,无论其指的是《诗》《书》《礼》《乐》《易》《春秋》合称的“六经”,还是《周礼》《仪礼》《礼记》《公羊传》《谷梁传》《左传》《诗》《书》《易》合称的“九经”,抑或是加入《孝经》《论语》《尔雅》《孟子》的“十三经”,关涉的都是训解儒家经典的学问。傅山认为“经子同等”,儒家不过是百家争鸣中诸子学问之一,亦是从子学中脱胎而出的。因此应当平等看待子学,并对其进行阐释。
对待子学校注这般“学问事”,傅山的态度可谓精研至极,他在《赠太原段孔佳》文中言:“学问之妙,莫过于深,故曰‘极深研’。”傅山校注了诸多先秦诸子著作,如《老子注》《庄子注》《管子注》《荀子评注》《列子注》《墨子注》《鬼谷子注》《公孙龙子注》《淮南子评注》等。
在诸子学问中,傅山最崇尚的莫过于老庄之学。傅山自称“学老庄者”,并曾言不读老庄之书便难以启齿说话—“三日不读《老子》,便觉舌本软。畴昔但习其语。五十以后,细注《老子》,而觉前辈精于此学者,徒费多少舌头,舌头总是软底。何故?政坐猜度,玄牝不著耳。”⑥
傅山一生将庄子奉为老师,称“吾师庄先生”。他曾感叹《庄子》之高妙不在“六经”之下—“庄子为书,虽恢谲佚宕于六经外,譬犹天地日月,固有常经常运,而风云开阖,神鬼变幻,要自不可阙。古今文士每奇之,顾其字面,自是周末时语,非复后世所能悉晓。”(《读〈南华经〉》)
傅山读《庄子》常发出人意表之声,如其认为“读过《逍遥游》之人,自然是以大鹏自勉,断断不属作蜩与鸴鸠为榆枋间快活矣。一切世间荣华富贵,那能看到眼里。所以说金屑虽贵,着之眼中,何异砂土?奴俗龌龊意见,不知不觉打扫干净。莫说看今人不上眼,即看古人上眼者有几个?”(《读〈南华经〉》)在傅山强调的是超脱世间之荣华富贵,清除奴俗龌龊之见。
顺治十年(1653)冬天,傅山“自汾州移寓土堂,行李只有《南华经》”。因为“时时目在,遂写此数篇”⑦,诸如《逍遥游》《人间世》《则阳》《外物》《养生主》等。其中《逍遥游》一篇是傅山于“土堂大佛陶之南呵冻”写成,全篇采用精细的颜体小楷。这些小楷《庄子》册页家藏数十年,是傅山最为珍视、留以传世之作。在其晚年托孤时,送给了曾任刑部山西司郎中的李振藻⑧。
对于其他诸子之说,傅山亦多有评注研究。面对这些年代久远、一般人难以读懂的“奥义奇文”,傅山首先进行整理、校勘、注释,包括文字训诂、读音与考证等。在这样扎实研究的基础上,傅山再评论、阐发,治学态度可谓十分严谨。从书写风格来看,这些评注册页大多以颜体小楷精工写就,实为傅山呕心沥血之作。
除去子学研究,傅山还对史学颇有兴趣。傅山曾在其子傅眉的协助下编纂而成《两汉书姓名韵》一书,书中按韵部罗列《汉书》《后汉书》中所提及人物,并在每人名下附有简短小传。另外,作为傅氏后人,傅山还收集整理了历代傅姓名人,编成《傅史》一书。《傅史》分上、下及补遗三部分,共收傅喜等94位傅姓名人,傅山对他们逐个进行了评论⑨。
明亡之后,身为遗民的傅山更加注重读史,并力求从史书中汲取教训。傅山训诫晚辈读书亦要明辨是非—“除经书外,《史记》《汉书》《战国策》《左传》《国语》《管子》、骚、赋,皆须细读。……廿一史,吾已尝言之矣:金、辽、元三史列之载记,不得作正史读也。”(《训子侄》)傅山对《辽史》《金史》《元史》的不认同,正是对现实中满清统治不认同的体现。正如其《读史》所言:“天地有腹疾,奴物蛊其中。神医须武圣,扫荡奏奇功。金虎亦垂象,宝鸡谁执雄?太和休妄颂,笔削笑王通。”在傅山看来,天地间、历史中充满了奴物,需要大大扫除一番才行。
随着时间流转,傅山早年学而未得的“二王”书风,在康熙朝之后重新回归到傅山笔下⑩。虽然兜兜转转又复归起点,可这一次不同于年少无知时的生搬硬套,而是历练过后的理性回归。
傅山无疑在王羲之书法中下过苦功,多次临摹《初月帖》《十七帖》等书迹。只不过对于当时人交口称赞的定武《兰亭》,傅山却反感其“一味整齐标致”。在平生所见的三种《兰亭》墨迹中,傅山最欣赏“褚河南临本”,称其“于今野本天渊绝也”,并感叹“褚临本已尔,不知右军真迹复当奈何”,可见傅山对于王羲之的推崇。他通过反复临习褚本《兰亭》,从中摸索王羲之的用笔与体势。
傅山晚年对“二王”书风的回归还有一个重要特点,那便是临古态度的转变。其实,自晚明董其昌始,“临”这一千百年来学习书法的不二法门,早已不仅仅是继承传统的途径。临摹不再要求忠实于原作,而变为自我发挥的契机及创作的手段。至王铎时,临古观念更趋拓展,切割拼凑无所不用。处在这样一个古代经典权威式微的时代,心性自由的傅山由此创作出大量“臆造性的临书”。
傅山所作《临王羲之一昨安西疏帖》《临王羲之伏想清和帖》《临王献之安和帖》等书迹,即此中代表。在尺幅上,傅山将原本字体较小的“二王”草书帖放大为巨幅大轴;在字形上,傅山将原本严谨精巧的“二王”小草改为连绵狂放的大草;在风格上,傅山并未继承“二王”书风的精致优雅一面,而是学习其高旷豪迈的一面并加以夸张。于是,傅山所临写的“二王”书迹呈现出笔墨酣畅、气势磅礴、一气呵成而又跌宕起伏的风貌。在对待其他前辈书家如柳公权、王昙首等人时,傅山的临古态度同样如此。
[清]傅山 兰芝图 52.2×40.8cm 绫本水墨故宫博物院藏款识:草草写意,博予词仁丈笑,傅真山。钤印:傅山之印(白)
出于对杜甫的景仰,傅山曾选批过一本名为《杜遇》的杜甫诗集,后戴廷栻以“丹枫阁”名义刊行。傅山于《〈杜遇〉馀论》中言:“句有专学老杜者,却未必合;有不学老杜,惬合。此是何故?只是才情气味在字句橅拟之外。”又言:“曾有人谓我:君诗不合古法。我曰:我亦不曾作诗,亦不知古法。即使知之,亦不用。呜乎,古是个甚?若如此言,杜老是头一个不知法《三百篇》底。”(《〈杜遇〉馀论》)可见,傅山对于作诗学问的态度与其临写书法的态度完全一致,认为一切诗文的精妙奥旨在于能够舍弃旧法、大胆变革,反对仅从字句上追求形似。
傅山对于“古”的态度还影响到其对于篆隶书体的关注。傅山同清初的遗民群体趣味一致,关注古拙质朴的金石文字,追求实地访碑的亲身经历,并在书写中实践这一探索。
傅山能书写多种篆书,流畅婉转的小篆、质朴生拙的大篆以及源自晚明书家赵宧光的草篆皆在其笔下生发,如《杜审言蓬莱三殿诗》《啬庐妙翰》《夜谈三首之一》等。傅山特别强调篆隶书体的重要性:“不知篆籀从来,而讲字学书法,皆寐也。适发明者一笑。”(《杂记》)“楷书不自篆隶八分来,即奴态不足观矣。……所谓篆隶八分,不但形相,全在运笔转折活泼处论之。俗字全用人力摆列,而天机自然之妙,竟以安顿失之。”(《家训》)正因出自这种重视,傅山还亲自考释《石鼓文》,并以小楷撰写成册。
对于质朴的汉隶,傅山也十分欣赏。傅山曾以“丑人”比喻隶书:“汉隶之妙,拙朴精神。如见一丑人,初见时村野可笑,再视则古怪不俗,细细丁补,风流转折,不衫不履,似更妩媚。始觉后世楷法标致,摆列而已。故楷书妙者,亦须悟得隶法,方免俗气。”并言:“汉隶之不可思议处,只是硬拙,初无布置等当之意,凡偏旁、左右、宽窄、疏密,信手行去,一派天机。”(《杂记》)
贯通各体书风之后的傅山,主张打破篆隶楷行草间的界限,将多种书体并置在同一作品中,创作出多种《各体书册》《杂书册》。正如其所主张的,“打得破时,便处处皆融”(《杂记》)。
傅山对于古意奇趣的追求,还表现为对于异体奇字的使用。在《霜红馀韵》等书迹中,都有不少异体字出现。这一风气继承自晚明书家以写冷僻字为傲的尚奇书风。但愈到晚年,傅山书作中的异体字出现愈少,至《太原段帖》几乎消失。这可能源于随着傅山学问研究的深入,越来越感到古文篆书体系的复杂以及自身知识的有限。正如其自己所言:“篆籀龙蝌费守灵,三元八会妙先形。一庵去卓无人境,老至才知不识丁。”(《失题》)
总之,傅山对于“古”之态度是主张临古出新的。他自信地说:“吾看画看文章诗赋与古今书法,自谓别具神眼。万亿品类略不可逃。”(傅山《啬庐妙翰》)如何学古而不迂腐?傅山言要有“一双空灵眼睛,不唯不许今人瞒过,并不许古人瞒过。看古人行事,有全是底,有全非底;有先是后非底,有先非后是底;有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底。至十百是中之一非,十百非中之一是,了然于前。我取其是而去其非”(《家训》)。
傅山颇有绘画作品,题材各异,各臻其妙,画风奇迥,别具趣味。只不过画被书掩,常常被人忽视。
明清之际的山西虽然文化不算发达,但书画收藏却颇为可观。这源于明初分藩时朱元璋曾把许多藏于皇室的古书画赏赐诸王,分藩太原的晋王朱便以这种方式获得了大量的皇室书画。至晚明,许多官家藏品已流入私人手中,其中以韩霖为最富。明清易代促使这些古画藏品的再一次迁移辗转。韩霖死后,笃好书画的戴廷栻“二十年勤求不遗馀力”,终成清初山西最重要的藏家。北宋燕文贵所作《溪山楼观图》卷,便曾是韩霖旧藏,后归戴廷栻所有。
年轻时的傅山即以别具慧眼而闻名,并以其精湛的鉴赏力为藏家掌眼,故而对这些古画并不陌生。秦祖永《桐阴论画》中称傅山“辨别真赝百不失一,称当代巨眼”。傅山也曾感叹:“然遭此丧乱,天下名人书画,粪盦灰烬,不知凡几。即幸而未坏,归之市井腥羶之手,劫厄极矣。”(《题宋元名人绘迹》)可见此时流通于市的前代画迹并不少见。同时,戴廷栻与傅山交情深笃,戴氏藏品常经傅山过眼,其所藏燕文贵《溪山楼观图》上便有傅山所题长跋。
亲眼得见古画真迹的经验,十分有助于傅山的绘画创作。戴廷栻收藏中以宋元画最为精彩,其中包括马远、马麟、刘松年、苏汉臣及两宋画院画工所绘之图,故傅山作画得益于宋元人为多。只不过同书法临习的态度一样,傅山虽学宋元名迹却主张化而用之。傅山曾言,丹青绘事“进乎道”,其中“各有性情”,应从中各取所需—“子美谓‘十日一山,五日一水’,东坡谓‘兔起鹘落,急迫所见’,二者于画迟速何迥耶?域中羽毛鳞介,尺泽层峦,嘉卉朽萚,皆各有性情。以我接彼,性情相浃,恒得诸渺莽倘恍间,中有不得迅笔、含毫,均为藉径,观者自豁然胸次……斯技也,进乎道矣。”(《杂记》)
[清]傅山 柳溪归帆图 16.6×52.6cm 纸本水墨 故宫博物院藏款识:初夏,描丹崖之柳径。真山。钤印:傅山印(白)
除去远师宋元,明末清初人梁檀亦是傅山的丹青师友。梁檀,字乐甫,或称伯鸾、不廛,号天外野人、芦鹜居、蒹葭主人、石崖居士,为山西太原诸生,其先祖为回族人。梁檀善抚琴,工绘事,奉教虔诚,与傅山往来交好。在傅山所著《霜红龛集》中,收录了其为梁氏所作《梁檀传》《燕巢琴赋》等诗文。梁檀所传画作极少,山西博物院藏有一幅梁檀山水画,题为“癸卯秋日,为戴枫仲先生作。”画上另有傅山所书题跋。
傅山称赞梁檀之书法能够去古出新:“全不用古法,率性操觚,清真劲瘦。字如其诗,文如其人,品格在倪瓒之上三四倍,非人所知。别一天地也。”(《晋中名能书者》)同时,傅山又极其称赞其大写意画作—“工绘事,年三十许前后,殚精临模古人山水、花鸟、虫鱼,无所不造微。即不屑细曲,一味大写取意。然亦应人责,得意画极少。字不合格,孤洁秀峻,径自标一宗,要无俗气象。……斋壁挂青纸泥金画一幅,法用小李,宫殿层复,指谓山曰:“此《天堂图》也。”又画果树一幅,寓其教分布枝叶之相。”(《太原三先生传》)
傅山与梁檀二人不仅趣味相投,而且梁檀“不屑细曲”、“一味大写取意”的画风亦与傅山十分接近。傅山曾于梁檀画上题诗:“冻泉依细石,晴雪落长松。仿佛素心老,微茫冷眼中。伯鸾风雨臼,芦鹜水晶宫。若个琴书解,丹青乱长雄。”(《题梁乐甫画》)从中不难推测,这幅梁檀的花鸟画作图绘的是冬日雪后阳光映衬下的青松、泉水、碎石之景。其实,松石飞泉也是傅山笔下常见的画题。
就传世作品来看,傅山之画以花鸟最多,山水次之,而人物最少。
傅山的花鸟画多以奇松怪柏、幽兰竹石、雀鸟凫鸭、墨花游鱼等为题。如其《东海乔松图》《天泉舞柏图》等便绘画的是汪洋肆意的海水流泉以及盘旋虬曲的青松翠柏。傅山还曾作一首题画诗:“老心无所住,丹青莽萧瑟。不知石苛木,不知木拏石。石顽木不材,冷劲两相得。飞泉不訾相,凭凌故冲激。礧砢五色溅,轮囷一蛟轶。寒光竞澎渤,转更见气力。掷笔荡空胸,怒者不可觅。笑观身外身,消遣又几日。”(《题自画老柏》)亦是借由老树之态,表达自己的志趣。另外,傅山还经常图绘“幽德不修容”“喜逃人采摘”(《题自画兰与枫仲》)的兰草以及“一心有所甘,是节都不苦”(《题自画竹与枫仲》)的竹子。
就画风而言,《乔木硕果图》《雨中花鸭图》《树石双雀图》《古柏寒鸦图》等傅山花鸟画作,大多构图率意,草笔写就。这样的写意画法并非因傅山才能不达,而是其有意的选择。正如傅山在《画云兰与枫仲漫题》中所言:“老来无赖笔,兰泽太颠狂。……精神全不肖,色取似非长。”傅山看重的是表现对象之精神,而非形色。
傅山的山水画也多以写意手法进行图绘。诸如《户外一峰图》《五月江深图》《秋日图》等画作,一方面师法宋人,以范宽矾头石图绘山形,另一方面不求形似,以草草逸笔描摹云水树石。
除去写意山水,傅山还图绘过不少实景山水。在《傅山傅眉山水合册》中,傅山便以亲身居住过的西村、土堂、虹巢、帛金湖等山西景色入画。在《山水》册页中,傅山还将太原府古城夕照、崛红叶、天门积雪、土堂怪柏、文笔双峰、瓮泉难老等六处景致图绘出来。这些实景山水册页描摹相对精细一些,用色也相对艳丽一些,但仍非以精工刻画、再现原状为追求。
在傅山的画作中,写意山水多以墨笔写就,实景山水则多用丹青颜色,晕染敷色而成。无论写意或实景,这些山水画中支离险峻的构图与荒寒率意的画法,使得画面呈现出危险不安的动荡感。这种富有装饰性的绘画意趣,很可能来源于傅山所能亲见的山西古壁画。这种奇崛之风同样也是傅山毕生所追求的画理所在—“直瀑飞流鸟绝道,描眉画眼人难行。觚觚拐拐自有性,娉娉婷婷原不能。问此画法古谁是,投笔大笑老眼瞠。法无法也画亦尔,了去如幻何亏成”(《题自画山水》)。
(作者单位:北京画院)
责任编辑:郑寒白
注释:
①尹协理《傅山生年生月生日考》,载赵宝琴、李月琴主编,《傅山纪念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
②林鹏《丹崖书论》,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6页。
③关于傅山医学手稿,学界有真、伪两种不同看法。详见耿鉴庭《傅青主先生医学著作考证》,刘元《女科、产科编及傅青主男女科》,张谦《〈傅山医学手稿〉真伪辩—与何高民先生商榷》,均见太原市晋祠博物馆、太原傅山研究会编《首届傅山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三晋出版社,2011年。
④白谦慎《傅山的交往和应酬》,上海书画出版社,2003年,第141页。
⑤魏宗禹《明清“实学”思潮的三个发展阶段》,载《首届傅山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⑥汪学群《傅山诸子学说略》,载太原市晋祠博物馆、太原傅山研究会编《纪念傅山国际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2011年;吴连城、尹协理《过录本〈庄子批点〉为傅山所作考》,载太原市晋祠博物馆、太原傅山研究会编《首届傅山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⑦参见山西博物院藏傅山《庄子逍遥游人间世则阳外物》册前题识。
⑧白谦慎《傅山的交往和应酬》,上海书画出版社,2003年,第96页。
⑨张海瀛《傅山论历代傅氏名人—读〈傅史〉随笔》,太原市晋祠博物馆、太原傅山研究会编,《纪念傅山国际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2011年。
⑩林鹏《丹崖书论》,山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
[清]傅山 贺毓青丈五十二得子诗卷 25.4×336.8cm 绢本
[清]傅山 古诗十九首(之一) 27.6×29.1cm 纸本 故宫博物院藏释文:《古诗十九首》。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
[清]傅山 古诗十九首(之二) 27.6×29.1cm 纸本 故宫博物院藏释文: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青青河畔草,郁郁园
[清]傅山 古诗十九首(之三至三十) 27.6×29.1cm×28 纸本 故宫博物院藏
[清]傅山 杂书册(12开之一)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释文:我思仙人,乃在碧海之东隅。海寒多天风,白波连山倒蓬壶。长鲸喷涌不可涉,抚心茫茫泪如雨。西来有鸟东飞去,愿寄一书谢麻姑。《有所思》。
[清]傅山 杂书册(12开之三)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释文:阿啰波遮那逻陀。婆荼沙和多夜吒。娑迦摩伽他阇簸。驮奢呿叉哆若柁。婆车摩火嗟伽佗。拏颇歌醝遮吒荼。
[清]傅山 杂书册(12开之二)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释文:垂杨拂绿水,摇艳东风年。花明玉关雪,叶暖金窗烟。美人结长想,对此心凄然。攀条折春色,远寄龙庭前。谪仙《折杨柳》。钤印:傅山之印(白文)
[清]傅山 杂书册(12开之四) 纸本 上海博物馆藏释文:景落中轩坐,悠悠望城阙。高树升夕烟,层楼满初月。光阴非或异,山川屡难越。辍泣揜铅姿,搔首乱云发。
[清]傅山 庆寿诗 122.4×51.7cm 绫本 上海博物馆藏释文:乾坤惟此事,不论古于今。一盏酡双白,三春草寸心。中山兔笔在,大醉浑沦寻。俭食中丞旧,家声溪代荫。杯深云月恋,彩舞崔翎缦。世界兹难坏,和同涉入吟。庆寿诗为旭翁老年丈劝觞。侨黄老人、旧年家弟傅山。钤印:傅山之印(白)
[清]傅山 古柏寒鸦图 194.2×51.7cm 绫本水墨 故宫博物院藏款识:老眼麻花,率意粗画,为念东词丈。傅山。
[清]傅山 秋日图 200.5×47.8cm 绫本设色 晋祠博物馆藏款识:丁未秋日,小砚学长兄正。傅山写。钤印:傅山(白)
[清]傅山 雨中花鸭图 40×47.5cm 纸本水墨 山西博物院藏款识:雨中见花鸭,因残墨可惜,遂草草写意。七十翁真山。钤印:傅山印(白)
[清]傅山 天泉舞柏图 119.1×59cm 纸本水墨 晋祠博物馆藏款识:天泉舞柏图,为玄支作。真山。玄道兄以此纸责画,置靖中一年馀矣。老病不能举笔。丙辰三月为道兄八十一岁生日,草成一树为寿。天泉者,言其全于天也;舞柏者,言其可舞而至于百也。山附题。钤印:傅山之印(白)
[清]傅山 东海乔松图 205×49.3cm 绫本水墨 晋祠博物馆藏款识:东海乔松。钤印:傅山印(白)
[清]傅山 乔木硕果图 189×48.5cm 绢本设色 山西博物院藏款识:写得乔木硕果,奉寿□翁□老先生。侨黄山。钤印:傅山印(白)
[清]傅山 竹柏图 173.2×50.2cm 绢本水墨 晋祠博物馆藏款识:戏写竹柏得其真。老腕拖掣自睹亦笑,而况观者。傅山。钤印:傅山印(白)
[清]傅眉 携琴访友图 178×47.5cm 纸本水墨 山西博物院藏款识:踏青行向春风中,云水岚光望不穷。束卷携琴邀士友,归来明月出山东。傅眉画题。钤印:傅眉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