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舞蹈工作室的舞蹈与舞蹈比赛

[美]苏珊·利·福斯特

本文考察了舞蹈比赛在美国当代私人舞蹈工作室培训中的作用，认为对评判和获胜的关注大大改变了表演者和观众对舞蹈的体验。基于对当代与20世纪初的工作室的运营方式所作的比较，笔者考量了对于比赛的关注如何为作为劳动者的教师和舞者打开了新的需求这一点。笔者将当代对于比赛的关注置于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经济的背景中，并推论作为劳动者的舞者正被驯化为商品化自身感受的人。

最近，笔者为大学本科一年级的新生开了一门关于舞蹈和身份的课程，要求他们阅读关于舞蹈和性别、种族、阶级、性取向和国籍的各种批判性研究，然后编排作品表现他们对于文章中相关提示词的反应。在研讨身份和国家的提示词时，要求他们花10分钟时间思考一个代表国家身份的运动符号，一种作为美国公民共享的感觉，以及一个代表这种感觉的动作或短语。不止一个小组使用了类似于下面的这个版本：敬礼或是将手放在胸口作“效忠宣誓”，解释他们对国家所具有的矛盾感的一段话，以及一段抒情的、节奏上复杂的、激情跳出的群舞。

这个群舞的动作短语包括向上、下、左右的延伸，一个快速的转，双臂交叉，一个人接一个人地做，一只手臂向前延伸时带着恳切的目光，好像恳求观众能理解并感同身受。对每一组的展示，笔者都对他们构建和精确地学会这段舞蹈的速度感到震惊。他们的展示似乎意味着他们有被撕裂的感觉（延伸和交叉双臂的动作），希望其内心矛盾的感觉能被理解（他们向前朝向观众的姿态）。然而，他们花了最多两分钟编这套动作，就好像这段动作短语的语汇和句法都很容易获得，其中的一部分动作就像仓储物一样，可以进去拿了就投入使用。的确，这些动作看起来非常通用，国际上也如此，就好像全世界都可以接触到的MTV全球音乐电视台，YouTube和《舞林争霸》系列节目等融合出了一个动作产品的仓库，可以随时释放出动作用于任何表达目的。

笔者想通过研究这些学生——他们大多来自美国，特别是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是通过什么途径学习到或知道这些动作的，从而推论出一个这些动作积累的可能性。笔者将指出这个动作仓库和这些动作短语并未参与到布迪厄所勾勒的获取文化资本的方式中——一种艺术形式的才能和知识具有提升一个人的阶级地位的能力。他们跳舞的能力也不能说明他们足以参与文化资本的全球流通（如在韩国为取得第一民族的地位而改编芭蕾舞）①。相反，舞者花费自己和父母的钱换取舞蹈专业知识，以获得适售性。舞者在进行个人表演时获得的技能以及他们变化、改编动作短语库存的才能使他们成为合适的雇佣人选。这些技能可用来证明其作为劳动者的身份。

20年前，舞蹈还更多地是作为一种艺术追求，其盈利模式介于传统商业世界之外，或是一种让劳动的身体休息或再次精力充沛的娱乐形式。如今，舞蹈本身通常被确立为一种劳动形式，舞蹈演员努力达到他们的最大限度，再加上一系列其他的努力，形成对这项工作的真正的投入和奉献。舞者不仅“从事工作”，同时他们也认为自己是劳动者，参与到一个充满经济关系的体系中，他们的努力形成一些商品，在市场中流通。②

与此同时，传统制造业的劳动力在全球范围内重新分配，创造了新的经济产业和贫富差距，出现了以前无法获得的或主要在私人产业领域的新形式的服务。这些不同种类的服务，有时也被称为情感劳动，用以促进商品的获取（例如：银行和贷款行业），增强我们对商品的渴望（例如：广告业），或更直接地参与主体的形成（例如：私人教练，生活教练，心灵导师）。在某种程度上，舞蹈正被结构化，以便参与这种新的劳动形式，其实践表明了新型权力的形成和分配——这也是本文试图研究的问题。

安东尼奥·奈格里和迈克尔·哈特，以及大卫·哈维和许多其他人，都曾指出新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和全球资本主义是如何共谋侵蚀公共和私人生活之间的区别，以及如何有效地建构新的工作生活及对工作定义的感觉的。吕克·博尔坦斯基和夏娃·希亚佩洛曾论述了这种社会的重组如何衍生了对真实的新需求。如他们所见，当今的社会，以短暂的关系、脆弱的就业、失望的愿景和崩溃的社会纽带为特征，取而代之的主要是潜在的社会和经济利益为驱动的关系。人们迫切需要基于信任的关系，但同时也妥协于具有产生利益网络潜力的关系。社交媒体为人们创造虚拟的多重性格形象提供了很多机会，这一点更是加剧了人们对真实性的向往。

与此同时，包括电视现场直播和YouTube在内的媒体详细描述了个人的亲密感受，这在以前属于私密的活动，从而产生了我们对暴露和接近内心新的理解，形成了我们如今感受同理心的底线。这些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机构和情感强度的多重变化是否重塑了我们对现场表演的期望？

苏珊·波尔多通过关注身体在这些不断变化的社会经济关系中的作用揭示了先进资本主义为身体（主要是女性身体）所带来的种种压力，煽动妇女节俭的同时挥霍，从而导致了包括厌食症和贪食症一类的进食障碍。亚莉·霍奇柴德曾指出女性是如何主要从事一些需要她们表达温暖、关切和关心的工作，导致其亲密生活的商业化。自从20世纪90年代初这些研究开始展开，美国社会已学会工作得更努力、更长时间，从事多个工作，其中大多数并不提供安全的就业或长期福利。我们更加多线程地工作；我们外包从烹饪到咨询的一切事情；我们沉迷于各种分心事物，并且似乎是对这种成瘾的弥补，我们同样地去经历那些所谓“厉害”的文化，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这太厉害了”的“厉害”。在分心和毫无保留地呈现两种情感状态之间，在一个提供灵感和鼓舞成为一个行业的文化中，舞者做的究竟是什么工作？

私人舞蹈工作室；舞蹈培训；舞蹈比赛；真实性；文化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