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文广
(商丘学院应用科技学院,河南开封475000)
个人、社会与历史
——《我干娘柳司令》解读
巫文广
(商丘学院应用科技学院,河南开封475000)
“周口作家群”作为“中原作家群”的一支生力军,在新的历史时期,倾听大地、关注民间,特别是作家柳岸的《我干娘柳司令》,以区域文化为底色,从农村视角出发,将小人物与大时代相互结合,通过柳司令这个普通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农村女性的一生见证了历史的变迁、社会的发展。
民间;女性;小人物;大时代;生活百态
河南作为中原农业大省,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和农业文明,深厚而浓重的文化底蕴不自觉地灌注在每一个河南人身上。作为河南精神与文化的发扬与书写者,河南作家扛起了“豫军崛起”的大旗,从李凖、张一弓、段荃法、乔典运等到李佩甫、张宇、田中禾、墨白等,再到邵丽、乔叶、柳岸、孙瑜等一代又一代的河南作家,他们有着不同的年龄层次和个人文化背景。但他们在中原这片古老的大地上,襟怀忧世忧民的时代感和历史责任感,立足中原大地,固守文化底色,以满怀“乡村情感”的文学创作表达着自己强烈的忧患意识和平民情感,同时这其中也浸透着作家们在现代理性与乡土文化碰撞中的矛盾与困惑。
“新时期异军突起、叫响文坛的‘周口作家群’,已经成为一个亮丽的特色文化品牌和繁荣我国文学事业的一支中坚力量。”[1]柳岸作为“周口作家群”的重要成员,丰富的基层生活经历,使其坚守中原农业文明和周口区域文化特色,贴近民间生活,以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为切入点,创作出一大批具有浓郁民间生活气息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她既描绘了豫东平原周口大地上特有的民风民情,那沁人心脾的乡土气息,那丰富的民间生活,那活鲜的底层人物形象,无不吸引着读者;又从社会底层小人物的人生命运着手,走进小人物生活中的生死大事及恩爱情仇,感受底层人物生存的酸甜苦辣,同时又书写历史与社会的曲折变迁,实现了小人物日常生活与历史变迁、时代更迭的完美融合。柳岸的创作思维正是通过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活变化及命运嬗变来映衬历史及时代的变迁,同时又透过时代的变迁来观照小人物在这曲折的历史演变中物质生活、精神面貌的变化。她的长篇小说《我干娘柳司令》以巨大的农村变迁为背景,将历史与现代生活相互融合,拉大了写作的时空感,同时融传统文化与民风民俗于现代社会中,增强了作品的历史意识和文化底蕴。小说以“我”的干娘柳司令作为代表性人物来展开叙述,包含着两个“历史”层面的书写。一方面是以“我”干娘柳司令为代表的个人命运史和心灵史,即人物个体的成长史;另一方面则是社会的发展史和时代的变迁史,作者巧妙地将个人的命运史融进时代的演变史之中,以“小史”带动“大史”,以“大史”来映衬“小史”,最终成功实现了个人与社会、历史的相互结合、推进和发展。
“我”的干娘柳司令出生于20世纪20年代,当时的中国社会正处于动荡时期,军阀混战,匪患猖獗,自然灾害频发,民不聊生。父亲被土匪杀害,母亲因灾荒而失踪,柳司令自小到姨娘家充当童养媳以保全性命,但食不果腹,并承受着姨娘家的冷落与欺压,“死而复生”的她以坚强的韧性开始承受着各种无情的打击及磨难。从匪患不断、灾害频发的战争年代,到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从人民备受欺压的旧社会到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从生产落后、生活贫困的“大跃进”和“文革”到包产到户、实行改革开放的新时期,从贫穷落后的旧中国到富强民主的现代化国家,每一次社会的发展、历史的演变、时代的变迁都在柳司令身上得到了鲜明的展现。伴随着中国社会的发展,农村社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由食不果腹、衣不遮身到酒足饭饱、追求时尚,由愚昧落后到追求民主、崇尚科学。柳司令作为中国大社会与农村小社会的一员,可以说,她的一生浓缩了中国社会的大发展、大变迁。柳司令由一个柔弱的童养媳慢慢成长为一个敢作敢当、自立自强的“女强人”的人生历程以及她的名字由“柳氏令”到“柳司令”的转变,无不体现着中国社会由贫穷到富裕、由落后到强盛的历史大变迁;她的一生中的两次“死而复生”可以看作中国发展中的大转折——由贫到富、由弱到强的时代大变迁。在笔者看来,柳司令的一生正是中国命运的浓缩与再现,她的一生承载着中国命运沉重而深刻的历史记忆,作家柳岸正是通过柳司令这个农村小人物的一生为我们拾起了那伟大而凝重的历史记忆,透过小人物的人生命运来观照时代的大变迁,成功地达到了“以小见大”“见微知著”的效果,实现了个人命运史与社会变迁史的完美结合。
从女性主义角度来看,柳司令的一生也是千万中国女性特别是农村女性不断抗争、自我成长的一生。女性长期以来在中国社会中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而存在,在传统封建观念“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等思想的毒害下,大多女性一直生活在被压迫的社会缝隙中,例如“贱内”“糟糠”等丈夫对妻子的卑称,缠足等对女性身体的残害,“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子无才便是德”等谚语或俗语对女性的贬低等,千万女性在旧社会时刻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毒害。随着西方女性主义理论的传入及中国现代知识女性的出现,女性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开始自主意识的觉醒。从20世纪初到社会主义新时期,作为女性意识觉醒支撑的女性文学蓬勃发展,从西方易卜生的话剧《娜拉》到中国的“李超事件”,从陈独秀的《敬告青年》、鲁迅的《我之节烈观》、李达的《妇女解放论》等到冯沅君、庐隐、冰心、萧红、杨绛、张爱玲等的女性书写再到新时期张洁、宗璞、王安忆、铁凝、池莉、徐坤等的女性抗争,一代代女性作家为女性的自主自立而顽强奋斗。
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作家,柳岸在《我干娘柳司令》中无意识地灌注了自己强烈的女性自主意识和自我解放发展观念,其在宏大的历史叙事中塑造了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性形象。柳司令作为千万女性中的普通一员,她身上虽然有着大多女性自身的局限性,如屈从于命运,充当童养媳,缺乏自主的爱情意识,但这些都是当时的时代环境使然,她为了生存而屈从了,但她却有着非普通女性所有的“活的韧性”与“美的品质”。从小说的名称来看,这其中包含着两重性别身份:“干娘”是女性性别身份的象征,而“司令”这个词在我们的意识中一般是男性身份的象征,且是权力的代表。而作者在此将这两个分别代表不同性别身份的词语同时用在一个女性身上,显然表明作者对女性自主意识和女性权利的凸显,其完全颠覆了男性的话语主导权,彰显了女性作为社会主体的话语权利。小说无处不透露着女性自主意识的觉醒及女性的自我发展,“我”干娘有着自己的自主意识,自己决定的事必须做,谁也改不了,从精神上脱离了男性;她独立自主、自立自强,自己种地干活,自己养活自己,有着独立的经济权,从物质生活上摆脱了对男人的依附;她从一个柔弱的童养媳成为一家之主,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妇人“柳氏令”变为备受乡亲和政府官员敬佩的“柳司令”,从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成为“死而复生”后的村庄神话,这一次次的转变无不渗透着女性身份、地位的翻天覆地。柳司令不仅是中国千万女性特别是广大农村女性追求自主意识与自我发展的典型,更是作者柳岸等新时期广大女性当家做主意愿的代言人。可以说,柳司令的一生不仅是中国社会发展、时代变迁史的浓缩,也是长期以来千万中国女性不断追求自主意识与自我解放及发展的顽强奋斗史,她的一生承载着千万女性“翻身当家做主”的愿望与理想。
从文学创作的本体性来看,一般认为文学来源于劳动,来自于生活,只有深入生活,从生活本身出发,才能创作出充满生活气息并为广大民众所喜爱的文学艺术作品。进入新时期,在市场经济的影响下,许多作家趋于功利性,创作出许多迎合经济消费、娱乐等脱离民众质朴生活本质的“快餐式”作品,这些作品大多充斥着概念或理论,飘荡于生活之上,让人读来没有一丝的生活韵味。但细读作家柳岸的作品,我们就会发现她与大多河南作家一样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对中原大地文化的坚守,对乡土的热爱。作为区域性作家代表,她坚守自己熟悉的民间生活领域,深入社会底层,走近小人物群体,用自己的笔墨描绘他们千姿百态的生活面貌,从而在文学创作中释放着独特的艺术价值。
作为“周口作家群”的领军人物,柳岸坚持表达着地域生活给自己带来的切身感受,在《我干娘柳司令》中运用大量篇幅书写了中原大地深厚而丰富的文化底蕴,以期通过这部小说来建构一部地域文化史诗。作者那温馨、微妙的笔墨不厌其烦地描述民间风俗文化,不是简单的堆砌与展览,而是将民俗文化作为小说的一种元素,与底层人物的生存状况密切联系在一起。从古老的神话传说,如太昊伏羲、五谷爷(炎帝神农氏)、女娲赐子、抟泥造人等到民间巫术活动等,从各种各样的民间艺术、热闹的庙会到现代的教育、科学文化事业,从东方文化固守到西方文化的传入,从地方方言到官方话语等,作者在小说中将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相互结合,将民众的日常生活与民间信仰融合在一起,不仅为我们展现了中原大地深厚而多彩的文化底蕴,更解释了民间信仰盛行下的底层人物曲折坎坷的生活道路。细细品读小说,我们就会发现作者柳岸将中原传统文化精神灌注到了农村女性柳司令这个底层小人物身上,作者对于柳司令这个形象进行刻画与塑造的过程可以说是弘扬中原传统文化精神的过程。“我”干娘柳司令是一个鲜活的农村女性,她不是神话的人物,她身上有着传统文化的缺陷与优点,而这正是作者从现实生活出发的结果。例如小说中“我”干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当“公家人”受挫后,坚决不再当“公家人”,并且要求自己的儿子也不要当“公家人”,有时她还盲从,相信鬼神、巫术等迷信活动,这些都与她的愚昧思想有关。但在小说中,作者运用大量笔墨重点突出了她身上特有的优良品质,如她勤劳而自食其力,自立自强而独当一面,豁达而乐观看待生死,感恩孝顺而教子有方,心胸豁达而备受乡亲爱戴,关爱万物而与自然和谐相处等。特别是她的姓氏“柳”使她具有了柳树般生命的韧性和勃勃生机,这些都鲜明地体现着中原精神文化和地域文化特质。作者对于柳司令众多优秀品格的塑造,不仅弘扬和传颂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精神,更教育和感召了无数的后辈子孙,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和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而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特别是作者在小说最后对柳司令“死而复生”的富有传奇色彩的描写,不仅预示着中原大地上那微小如花草树木般底层人物生命的生生不息,更昭示着柳司令身上所彰显的中原优秀文化特别是地域文化的代代相传、永绽光彩。但作者并没有沉溺于优秀地域文化的赞颂之中,而是紧跟时代步伐,对当今地域文化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也进行了冷静而客观的审视,例如市场经济下互联网的迅速发展,网络不良信息对网民的影响,外国文化势力的入侵等。作者对于这些文化现象的描写显然在于警告我们当代人:市场经济下应坚守和发扬优秀传统文化,时刻警惕不良文化对我们的入侵。可以说,文化之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们只有坚守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道路,才能在世界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另外,作者在文中还通过细致入微的笔墨向我们详细展现着乡村日常生活中的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信息,例如农村基层政治组织建设的演变、农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改善等。这是作者深入农村和农民日常生活的结果,也是作家对乡村生活的亲身体验和经历,既彰显了作家浓郁的民生关怀意识,更传达了作家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乡土情结。
柳岸既具有历史视野,又具有当下意识。《我干娘柳司令》通过民间视角,将中原几千年的文化内涵和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融进农村的历史嬗变中,又将农村的时代巨变浓缩进了“我”干娘的人生命运轨迹中,从而实现了历史与当下,个人与社会的有机结合。可以说,作者的创作视角新颖、构思独特,故事含量丰富,对于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具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
(一)婚姻书写
爱情婚姻是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经历。在《我干娘柳司令》中,柳岸深入农村日常生活,以“我”的干娘为切入点,将处于历史变迁中的农村生活百态毫无遮掩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或美满,或残缺,或幸福,或痛苦的农村婚姻生活。
“我”的干娘柳司令因灾荒而自小作为童养媳进入婆家,她的婚姻生活是平淡而被动的,在特殊的生存环境下,她丧失了自主追寻爱情的权利,可以说她的婚姻是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婚姻一般是不幸福的,就像文中所写的那样,柳司令经常遭到丈夫的毒打,甚至有一次因被打而流产。但柳司令并没有埋怨,而是以坚强的韧性生活着,恪守妇道,以德报怨,以“活的韧性”和“美的品德”在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中探索着生活的幸福,“大难不死”的她逐渐在丈夫和公婆中获得了尊重。丈夫犯事被抓劳改11年,柳司令担起全家的生活重担,这期间柳司令也有一次流产的小插曲,小说没有详细描写,在笔者看来,这是柳司令自主追求爱情的结果。丈夫归来但又遇车祸而去,“我”干娘从此成为寡妇。纵观柳司令的婚姻生活,虽然不幸但她却以韧性追求着自己的幸福,可以说,在她看来,婚姻只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她的富有传奇的一生已将这短暂而平淡的婚姻掩盖进历史的尘土中。
柳大成与柳乔氏的婚姻富有传奇色彩,柳乔氏因逃难而与柳大成在充满神秘性的五谷庙相遇,并且柳大成救助昏迷倒地的柳乔氏,这可以说是传统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二人相见互生好感,最终在五谷庙结成夫妻,“于是,五谷庙成就了天作之合”。“换亲”是农村落后的婚姻形式,家人为了儿子的婚姻,把女儿作为交换条件,而女儿的对象往往不太完美。例如小说中,柳司令为了儿子柳铁锨的婚姻,企图通过“换亲”把女儿柳桂儿嫁给那一家的瘸子,在柳桂儿的坚决反对下,加上柳司令也不忍心女儿“换亲”,一场不幸的婚姻才得以避免。虽然柳桂儿逃离了“换亲”的不幸婚姻,但“换亲”作为农村婚姻中的无奈选择,仍然坑害了一些默默屈从的农村女性。柳桂儿为了能与自己喜爱的杨振坤结合,不惜以有身孕为由欺骗柳司令,通过自己的努力而实现了对自主婚姻的追求。柳英儿喜欢周志向,但家人提亲,柳英儿没有答应,二人每天含情脉脉,等到周志向新婚时,柳英儿和周志向以私奔的方式来追求自己的爱情婚姻,结果引发柳英儿和柳司令长时间的母女矛盾。柳英儿敢于为了自己的爱情而私奔并与母亲失和,这是新时期农村女性在爱情婚姻上的自主斗争和反抗。旧社会,人们在爱情婚姻上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社会,人们开始自由恋爱,这爱情婚姻观念的变化正是社会发展、时代变迁的结果。柳岸在小说中对于农村爱情婚姻生活细微独特的描写,正是自己深入生活、贴近民间生活的所见所闻,其中既有屈从下的婚姻苦难,又有自主追求、自主反抗下的幸福美满,真实地再现了农村婚姻生活的千姿百态。
(二)死亡叙事
生与死作为人生终极相反的存在状态,不可或缺地构成了个体的一生,但由于我国传统儒家文化大力倡导舍生取义的死亡价值观以及“未知生,焉知死”等思想观念的影响,历来对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死亡及其承载的文化意义重视不够。死亡是生命的必然归宿,然而却无人能够确切地感受死亡并描述死亡的经历与感受,我们只能对死亡采取审视与观照的态度。中国当代文学作为当代文化的重要载体,其对死亡的叙事与审视,不可避免地会影响着人们的死亡观念与心理认同。
柳岸作为地方性作家,她坚守着自己倾情的一片乡土,深入底层小人物的日常生活,细微地描绘着民间生活百态,死亡作为日常生活重要组成部分,自然不可回避地出现在《我干娘柳司令》这部书写农村世纪变迁的作品中。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因“食”而死:对时代的嘲讽。死亡是生命的必然归宿,但在那动乱的灾荒之年,人们因缺乏维持生命的基本物质而造成的非正常死亡,不仅给人们带来肉体上的毁灭,更造成人们精神的被摧残。作者对于这些死亡的书写,不仅仅为了表现人,更包含着作者对那荒诞时代的嘲讽以及对因饥馑而死的人的生命的惋惜和同情。柳司令的母亲吃野菜吐绿水后不知所踪,柳能得因饥饿吃有毒的臭大麻籽而幼年丧命,柳司令的婆婆在生产落后的时期为了吃白面馍而噎死等,作者在文中对于这些非正常死亡的描写,正是来自于底层社会特定时期生活场景的真实反映,读来不仅让人们对那些惨死的生命产生悲悯之情,更能激起人们对那动乱年代及灾荒之年历史与政治机制的荒谬的批判。第二,“飞来横祸”之死。生命是脆弱的,在生的世界里,人们随时随地都面临着死的威胁,可以说,死亡无处不在。柳葫芦在路边沟底拉屎而被飞速奔跑的卡车轮胎砸死,死亡离奇而巧妙地降临到柳葫芦的身上,正像小说中所说:“说来也怪,葫芦磨磨蹭蹭地等着,是不是就等这车轮胎呢?车跑那么快,咋就让葫芦撞上?除了‘生死有命,福祸旦夕’的说法,还有别的解释吗?”而柳全智在路边放羊,因羊被抢而丧命;周志亮因偷情柳英儿而被突然归来的周志向砍死,周志向也被判处死刑;还有那一个个未出生而流产的小生命。他们的死亡皆来自那始料未及的“飞来横祸”,作者在书中对于这些死亡事件的书写,一方面凸显生命的无常和脆弱,另一方面则在告诉世人死亡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是正常的生命现象,我们应正确看待死亡。第三,舍己救人:献身的激情。死有千万种死法,但“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死得其所”,“因公而死”历来被视为重于泰山,体现了牺牲者高尚的道德情操和价值取向,并且成为人们学习的榜样和典范。柳倭瓜为了阻止向着人群狂奔而下的马车,结果“被甩到了前头,马车和骡子便从他身上一踏而过”,倭瓜为救人而死,被政府树为“舍己救人”的典型。可以说,倭瓜的死是死得其所,作者描写这一光辉高大的死亡事件,不仅表现了倭瓜高尚的“舍己救人”的品格,更在于教育当代人,应发扬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美德,勇于承担社会责任,自觉抵制“自私主义”“个人主义”对我们的不良影响。第四,神奇死亡的书写。在中国传统而古老的文化中,存在着“死亡崇拜”的观念,这与世人“惧死”的心理息息相关,加上中国封建思想中的鬼神传说,从而使死亡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柳岸在《我干娘柳司令》中描写中原的神话传说及巫术、鬼神、民间习俗等,为小说涂抹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也为塑造柳司令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农村女性做足了准备。“我”干娘一生经历了两次“死而复生”的死亡体验,柳司令幼年时期因头栽在磨盘而奄奄一息,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三天三夜,最终从挖好的坟坑中醒了过来,这离奇的“死里逃生”让她成了“童子”和神秘的传说;晚年84岁高龄的柳司令在唱完最后一句戏后而断气,已入葬的她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呼喊着儿子的名字,一个炸雷撕裂了柳司令的坟墓,柳司令“涅槃重生”成为人们传颂的神话。由于人们对死的恐惧与敬畏而衍生出了对柳司令“死而复生”的崇拜,使柳司令成为人们口中诉说的神话。作者通过充满神秘气息的“死而复生”来对柳司令进行刻画与塑造,不仅彰显了柳司令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更向人们展现了中原大地深厚而丰富的文化底蕴。
“生死大如天”,人们为了表达对死者的惜别之情和对死亡的敬畏,千百年来,中国传统文化中形成了相当完备的丧葬习俗。在《我干娘柳司令》中,作者除了对底层小人物具体的死亡事件进行细微的描写外,还对与死亡相关的丧葬文化习俗进行了独到的书写。小说中的丧葬仪式描写主要集中在“新时期葬礼”这一节中,作者对于月桂葬礼的描写,展示了当代社会依然沿袭甚至还很盛行的过程复杂、形式完整的一种民间丧葬习俗,例如报丧、吊唁、打坟、出殡、入坟等仪式。但作者对于月桂丧葬仪式的描写并不在于凸显民间丧葬习俗的丰富复杂,而是对新时期丧葬制度改革的遗留问题进行了讽刺。可以说,作家在文中借柳学习和芳芳之口表达出了自己对目前社会中丧葬制度改革的看法:“这殡葬改革改的啥?人烧了还得打烧的钱(火化费),费用不减少还增加。埋葬还得按老法子埋,还得有棺材,还得留坟头,地也没有节省,钱也没少花。还不如不火化呢。”“赵庄有偷埋的,被人家举报又扒了出来。扒出来之后,民政所责令人家火化,人家不干。人家说,俺娘埋罢了,谁扒是谁家的娘。民政所没法儿,只好拉走烧了,烧完又拉回来埋到了原来的坟地里。”[2]直白简单的话语不仅鲜明地表达了作者对丧葬制度改革中存在的不合理现象的批判,更呈现着作家内心深处浓厚的民生关怀、生命观照意识和人文主义情怀。
作为区域性作家,柳岸凭借着自己丰富的基层生活经历,怀着生命观照的意识及人文主义的情怀深入民间生活,贴近底层乡村社会,将一个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微如草木般的小人物的生命,刻画得有血有肉,在无情的历史潮流中尽显着他们生的坚韧与伟大的蕴含着中原优秀文化特别是地域文化的精神,不仅为现实社会树立了一个鲜活的、生生不息的人生榜样,更为中原优秀文化及地域文化的未来发展插上了理想的翅膀。正如著名作家刘庆邦所说:“柳岸的生活底子和情感积累是丰厚的:柳岸从地域文化中汲取了不少营养,她带着泥土芳香的叙事语言,使我这个与她同处一个地域文化元的读者读来备感亲切;柳岸的小说对现实是质疑的,既不失批判的锋芒,又闪烁着理想之光。她的小说来自现实,又与现实拉开了距离,并超越了现实,建立了一个独立的心灵世界。”[3]
虽然柳岸在作品中对于“我”干娘柳司令这一形象的塑造太过于“理想化”和“神化”,使作品充斥着一种道德“说教”的意味,使人觉得像是带有宣传性的民间底层写作。但总体来看,作品中鲜活的人物形象、沁人的乡土气息、丰富的民间生活、浓厚的地域文化等,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壮丽而多姿多彩的农村生活百态,让我们获得了别样的生活体味。
[1]任动.“周口作家群”:一个亮丽的特色文化品牌[J].周口师范学院学报,2014(1):39.
[2]柳岸.我干娘柳司令[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11: 233.
[3]刘庆邦.从摆脱到升华[N].文艺报,2011-04-04(2).
I207.4
:A
:1671-9476(2017)01-0037-04
10.13450/j.cnkij.zknu.2017.01.07
2016-10-20
巫文广(1989-),男,河南襄城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