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娱乐类短信的模仿性特征

钱小飞

(上海大学文学院，上海 200444)

论娱乐类短信的模仿性特征

钱小飞

(上海大学文学院，上海 200444)

短信的模仿性特征表现为变异式复制、形式模拟、格式填充、语义结构仿创、引用式语境模拟等形式，对建构短信的娱乐特征、促进短信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也带来了低俗语言大量传播的问题。使用不同的模仿手法的短信内容格局不同，语义结构仿创类短信伴随着最多的语言污染问题，需要在短信息内容治理中给予特别关注。

短信；娱乐；模仿性①

一、娱乐类短信的定义

根据短信在现实生活中所发挥的作用，即功能及所其带来的文本特征，手机短信可以分为大众娱乐类短信和社会生活类短信两种类型。

大众娱乐类短信是为大众娱乐服务的短信类型，其发送率高受众多，而社会生活类短信则是为人们的工作生活提供信息服务的短信类型，注重实用性，私人化，个性化色彩浓厚。但由于短信语言的现实可利用性，借助大众类型化言语来完成私人交流也成为当今社会的一大时尚，此类短信也表现出一定的大众化趋势。从文本上看，对这两类短信的界定有一定的困难，两者中间似乎出现一个过渡地带，即一部分短信既具娱乐目的性又有主观实用目的性。考虑到分类的明晰性和娱乐性在短信文本中广泛存在缺乏分类价值的关系，我们以主观实用目的性作为分类标准。

在公众化的短信中，社会生活类短信受制于实用性功用的制约，较少使用模仿手法，而大众娱乐类短信模仿性特征相对更强。模仿手法在短信文本中表现出主要服务于娱乐性的态势。

本文研究材料搜集自网络，共3197条短信，例句后括号中的数字表示发送次数。

二、短信的模仿手法

模仿，是人的一种本能及行为方式，它囊括了一个较为宽泛的范畴，涉及到艺术模仿、技术模仿、语言行为模仿等人类生产生活的各个方面。《现代汉语词典》这样解释：“模仿：照某种现成的样子学着做。”[1](P893)模仿有原本和仿本之别，两者之间的一定的相似性与相异性。此外，模仿必然存在一定的语境之中。

(一)变异式复制

变异式复制是模仿原创短信的短信模仿方式。原创短信在短信世界中是大量存在的，理论上包含了独立原创短信和模仿社会约定语的短信两种，而两者中所谓“经典”一经出现，仿创品大量涌入，可以称之为“仿创短信”。仿创短信包含了变异式复制、格式填充和语义仿创等形式。由于模仿对象不及社会约定语丰富，仿创短信呈现出一定的模式化乃至公式化的倾向。

变异式复制便是其中极度机械化的形式。是指基本保留原有短信语言形式或题材意义，进行局部修改以达到娱乐目的及交际目的短信仿创手法。

称之为复制，其首要特点就是与模仿对象形式或题材上的重复性，这种重复的形式经过稍许的改换即变异加以传播，因此在表意、主题上也是雷同的，叙述上的重复表述也时有发生，这一点与下文将提到的仿拟相区别，请看两组短信：

组一

(1)过节了，想请我吃饭吗？想就按，再按，你那么想请客呀……还按！没想到你如此豪爽，好感动！我下班后一定空腹去找你！(14362)

(2)新年到了，想我吗？想我就按，再按，你那么想我吗？我说想我才按。还按！没想到你这样想我，好感动！又按！我热泪盈眶(4348)

组二

(3)愿你一年365天天天开心，8760小时时时快乐，5256000分分分精彩，31536000秒秒秒幸福。(61252)

(4)羊年大吉！愿你一年365天天天开心，8760小时时时快乐，5256000分分分精彩，31536000秒秒秒幸福。(21844)

我们将组一称之为题材复制，以虚拟短信接收者某一反应为目的，选择某一题材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演绎阐发，以达到娱乐效果，具有较强的互动性。组二为目的变异，完整保留模仿对象的一部分文本形式，通常为娱乐性文本，而增加或修改交际目的部分，以发挥其交际功能。因此这种模仿手法主要服务于社会生活类短信，特别是在表示问候、祝福意义的短信。显然，前者模仿性特征相对稍强，后者则更为重复机械。

(二)仿拟

仿拟是短信文本中最为活跃的模仿方式。仿拟是根据交际的需要，模仿现有的格式，临时新创一种说法[2](P309)。创造性是仿拟格的重要特点和存在条件。在短信群体传播的过程中，模本具有高度的社会约定性是仿拟格的新特点，这规定了模本具有极高的潜在交际价值[3](P8)。仿拟包括对社会约定语的模仿和对原创短信的模仿两种方式，在两者中都有着广泛的分布，并且仿拟手法也呈现出丰富多样的特点，包括形式仿拟、格式填充、语义仿创[4](P289)。我们认为，形式仿拟的说法有歧义，称为形式模拟更合适；语义仿创较为宽泛，称为语义结构仿创更准确。

1．形式模拟

形式模拟是模仿社会约定语的仿拟方式。由于社会约定语数量众多，内容丰富，增加了仿拟短信模仿的自由度，使得形式模拟的短信文本表现出形式高度自由，语义丰富开阔的特点。

首先，形式模拟的模本形式丰富多彩，涉及歌词、对白，诗词、散文、戏曲、广告用语、产品说明书等社会语言，而相对集中于歌词，诗句，词句及广告用语等方面：

(5)考试如此多焦/引无数考生尽通宵/惜秦皇汉武/胆子太小/唐宗宋祖/不得不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最后只把白卷交/俱往矣/数风流人物/全都重考(18248)——仿毛泽东词《沁园春·雪》词句

(6)送你一份100%纯情奶糖。成份=真心+思念+快乐，有效期=一生，营养=温馨+幸福+感动，制造商：真心朋友(30977)——仿产品说明书兼数学公式

其次，形式模拟在语义上也表现出较强的开阔性，内容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或关注社会现实，对社会生活的不合理及阴暗面进行揶揄讽刺，或表达个人的心理世界和情感世界：

(7)大家来看球呀，足坛的球星参北斗呀，踢球之前一碗酒；说输咱就输呀，你臭我臭全都臭呀，酒里钱里不回头呀；路见美眉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412)——仿《好汉歌》

(8)我是蜜蜂你是花儿，我是黑板你是擦儿，星星月亮都给你，只要你说我爱你！(125)——仿《你是风儿我是沙》歌词

这些短信共有的娱乐性使我们看到形式模拟语义规律的存在，但这些短信中数量最为庞大、发送率最高的语义主题是两性关系，包括爱情主题、两性主题，证明了其语义开阔性只是相对的。

2．格式填充

格式填充是一种填充抽象语言格式的槽而构成仿拟方式。由于模本式抽象语言格式，在填充过程中不发生变化，形式上的重复是此类短信的一大特征：

最常见的是数字的顺叙式排列格式：

(9)一等美女漂洋过海，二等美女深圳珠海，三等美女留在上海，四等美女乡下等待，五等美女下放劳改！(25884)

(10)星期一放电，星期二牵手，星期三初吻，星期四热恋，星期五美丽谎言，星期六浪漫吻别，星期日轮换。(967)

归纳格先提出主题及数量，然后分别阐释具体表现：

(11)正常人死于非典的三个原因：听谣言吓死的，戴口罩捂死的，不敢出门饿死的！(13774)

(12)医院四花：排队挂号，头昏眼花；医生诊断，天女散花；药品收费，雾里看花；久治不愈，药费白花(3273)

由于模本是格式化的，形式上的丰富性远不及形式模拟，而语义上仍然表现出一定的社会关注，涉及社会时事、日常工作和生活、两性关系等多个方面，并且更多地表现两性情感关系方面。

3．语义结构仿创

语义结构仿创是对原创短信语义结构的模仿。在短信文本中，语义结构主要表现为语义转折，这类短信遵守着文本意义转折的结构模式，即：描述——(语义转折)——所指A.“描述”与“所指A”有相似之处，但并不是对“所指A”的阐释，而是另有“所指B”。“所指A”与“所指B”通过“描述”构成了事实上的本体与喻体关系，但文本却在字面上强行规定“描述”是对“所指A”的描述，从而造成语义上的转折，制造出读信人意料之外的效果。这种转折一般以“…”作为形式标记。语义结构仿创短信倾向于人们之间的情感关系：

(13)无法抗拒你勾魂的媚眼、挺拔的鼻儿、丰满的嘴唇、光滑的脸蛋、性感的耳朵……老板，这头猪我要了。(11854)

(14)我轻轻缠绕你的耳际，温柔触动你的脸颊，甜蜜亲吻你的嘴唇……呵呵，我是口罩，记得戴我哟！(7754)

更具体地说，“描述”绝大部分与性(狭义)有关。“描述——(语义转折)——所指A”的文本结构模式进一步具体化为：“性描述——(语义转折)——所指A”。这些短信内容低俗，带有不健康倾向。

(三)引用式语境模拟

引用式语境模拟是模仿社会约定语的短信模仿方式，是一种特殊的模仿形式。社会约定语是在某一社会群体有较高知悉度的特定言语，包括名家诗词、流行歌曲、大众影视对白及惯用语等等。

引用式语境模拟是对社会约定语原有文本形式的摘用，但单纯的引用并不能构成模仿。引用式语境模拟是针对语境的层面而言，是对交际语境的模仿，而这种模仿正是以引用修辞为前提和基础的。

剖析短信语言中的这种模仿结构可以观察到三个要素：原文本语境、引用文本形式和交际语境。原文本语境是指引用文本所处的上下文语境、情景语境、文化语境及其自身所传达的信息。引用式语境模拟就是以引用文本形式为联系的物质手段唤起人们对于原文本语境的记忆，从而实现现实交际语境对原文本语境的临时模拟。

引用式语境模拟作为对社会约定语的模仿，具有一定的社会性。在此模仿机制中，引用文本形式所处的原文本语境富含语境信息特别是文化信息及具有一定的社会约定性即较高的社群知悉度是其得以运作的客观前提之一。引用式语境模拟类短信的语言直接取材于社会、生活及各类文化现象而绝少加工，这些取材对象大都富含文化内涵，特别是曾经以社会文化现象的面目出现：

(15)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7901)——电影《大话西游》

(16)在那颗流星陨落之前，如果被世间的情侣看见，他们就会被紧紧的锁住。(459)——电视剧《流星花园》

这些经典对白，表达了这个时代大众对于真挚爱情的渴求，其感染力除了自身的表达切合了人们的爱情心理，在很大程度上也借助于原文本的经典性。

由于引用文本意义的固定性，原文本语境与交际语境在交际主题上的某种一致性或相似性是引用式语境模拟实现的另一客观条件，这常常表现为爱情主题，直接反映出当前大众娱乐心理指向：

(17)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7563)——电影《大话西游》

(18)我的世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你，每天都是一出戏，无论情节浪漫或多离奇，这主角，是你。(1660)——《彩虹》歌词

以上分析引用式语境模拟实现的客观条件，客观因素只是提供行为的可能性，引用式语境模拟产生的动力因素还在于短信发送者的娱乐心理。交际语境对原文本语境的模拟可能带来两个潜在的娱乐点是这一模仿手段存在的深层理由。其一，语境偏离的新奇形式。由于交际语境是对原文本语境的模拟，引用文本对于原文本语境而言是真实的，而对于交际语境而言却是虚拟的，形成了两个语境的偏离。语境偏离的形式常常为对常规会话中合作原则的违背，其所产生的会话含义即是一种虚拟的，适合于玩笑的口吻。无论是从形式表达的新奇而言，还是从其产生的会话含义看，都是具有娱乐价值的。其二，语境模仿通过交际者以回忆的方式使原文本语境中的娱乐性顺利进入交际语境。当然，两个娱乐点常常结合在一起，同时出现在短信文本中，但仍然有所偏重。如带现实色彩的引用文本往往侧重于语境偏离的形式：

(19)错误！超链接引用无效。(2910)——电视剧《流星花园》

(20)你就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偶尔温柔一点，小鸟伊人一点——算了，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你。(1783)——电视剧《流星花园》

而带奇异浪漫色彩的引用文本往往偏重于原文本娱乐性的引入：

(21)所以说做妖就象做人一样，要有仁慈的心，有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妖。(3417)——电影《大话西游》

(22)月光宝盒是宝物，你把他扔掉会污染环境，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1397)——电影《大话西游》

在第二个娱乐点的意义上加以拓展，引用式语境模拟通过回忆同时也使原文本语境中娱乐性以外的信息得以顺利进入短信世界传播，如意识形态、世界观等。

三、结语

大众娱乐类短信采用了多样的方式对原本和语境进行模拟和仿制，从而带入了较强的娱乐性，有利于短信的传播。模仿手法在给短信带来娱乐属性的同时，也带来了低俗语言大量传播的“污染”问题，比如描述对金钱美色渴望的短信发送率较高，其中，尤其以低俗色情文化的传播较为严重。分析表明，与不同的模仿手法相伴短信意义格局不同，语言污染的程度也不同。变异式复制、形式模拟、格式填充、引用式语境模拟带来的语言污染相对较轻，而语义结构仿创带来的语言污染问题较为严重。这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

传统的短文本内容自动审查主要靠关键词过滤，但是一些描写两性关系的短信却常常不出现敏感的关键词，如语义结构仿创类短信，发送率高，字面信息较为隐蔽。我们所揭示的语义转折的模式是此类短信的常用手法和重要特征，结合公众化短信的行为模式，可以为识别该类短信的提供很好的参考。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第3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

[2]王希杰.汉语修辞学[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3.

[3]伍谦光编著.语义学导论[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

[4]钱小飞.短信文本中的仿拟格[A].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暨平面媒体分中心成立五周年纪念学术会议论文集[C].北京，2009.

[责任编辑：吕 艳]

2017-01-15

钱小飞(1981-)，男，江苏如东人，上海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计算语言学、语料库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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