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恋爱的写作模式与新变
——以《平凡的世界》和《大学生村官》为例

2017-01-28 07:50张佳丽
肇庆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孙少安平凡的世界村官

张佳丽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村官+恋爱的写作模式与新变
——以《平凡的世界》和《大学生村官》为例

张佳丽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 文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路遥《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和聂怡颖《大学生村官》中的蔡小袅都是村官,两篇小说在塑造村官形象时都采取“村官+恋爱”的写作模式,但在村官事务与理想追求及其爱情追求的写作上又有所不同。孙少安注重生存,忙于脱贫致富,他的爱情充满传统与悲剧色彩;而蔡小袅则注重生活,忙于基层办公,自由的价值认知让她收获了美好的爱情。究其原因,则有作者不同的人生经历、性别、气质、叙事追求等因素在内。

村官;恋爱;理想追求;人生追求

《大学生村官》是肇庆网络作家聂怡颖的新作,其“村官+恋爱”的写作模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这一部也书写到村官的大作。理由大致如下:首先,路遥《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和聂怡颖《大学生村官》中的蔡小袅具有相近的教育背景,都是受过教育回到家乡从事基层工作的村官。其次,两篇小说都采取“村官+恋爱”的写作模式,以大作家与小作家,男作家与女作家作比较,其启示和碰撞的意味相当强烈。再次,二者各具时代特色,将20世纪七八十年代发生的故事与新世纪的进行比较,可以彰显时代变迁的轨迹。《平凡的世界》以20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中期为背景,当时经历了人民公社化运动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城乡社会充满了矛盾纠葛,生产队队长孙少安的人生道路也不免受大时代变革浪潮的影响而变得艰难曲折。而《大学生村官》则洋溢着自由和青春气息,既写了广州这个大城市的灯红酒绿、快节奏生活,也写了端城这个小城市的山清水秀、悠闲自得。女主人公蔡小袅担任村官后来回穿梭于这两座城市,正满足了她对潮流时尚和静谧生活的双重向往。

因时代特色和家庭环境的差异,两位年轻村官的生活主题和人生追求有着相应的不同:作为贫困农民家庭出身的长子,孙少安注重生存,忙于脱贫致富,传统的婚姻观念和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使得他的爱情充满了悲剧色彩。作为新时代的女大学生,蔡小袅则注重生活,忙于基层办公。同时,自由的价值认知也允许她在爱情上有着孙少安所没有的“自我”和勇于追求的精神。最终,蔡小袅收获了美好的爱情。

一、村官事务与理想追求

在传统中国文化中,儒家所倡导的“贵贱有等、尊卑有别、长幼有序”等思想赋予了“嫡长子继承”的封建宗法制度合理性,同时也影响了传统中国人的价值观和家族文化,家族中,长子往往肩负着持家立命的首要责任。在《平凡的世界》里,孙家长子孙少安既要替父亲扛起整个家庭重担,又要为弟弟妹妹的前途着想,有着“修身齐家”的牺牲精神。同时,作为生产队队长,孙少安必须带领全村乡亲脱离贫困,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庆幸的是,受过教育的他有着高度的责任感,并拥有一般村干部所缺少的那种敢于在变幻的时代潮流中尝试新事物的冒险精神:在生产队里,孙少安每天把全队的生产事务安排得有条不紊,虽被暗地里称为“孙阎王”,但他以身作则,“自己先不偷懒,都是抢重头子活干。至于庄稼行里的技术,更是样样拔尖”[1];因生猪交售任务重,孙少安冒着被批判的风险将队里的荒地划给社员作猪饲料地;“文革”结束,他大胆尝试改革,计划将生产队分成几个承包责任组,并拟定了相应的合同,此举后来被批判为严重的资本主义复辟倾向。生产队解散后,拥有独特市场敏感度的他开始创业,先是贷款到县城搞运输,接着在双水村建砖窑厂。富裕起来的孙少安“先富带后富”,扩大砖厂以满足村人的就业需求,被誉为帮穷扶贫的“万元户”。最后,孙少安投资建校,并被推选为双水村村民委员会主任。“权力,在孙少安手上不仅是改变贫困生活现状的一把利器,也是他带领全村乡亲摆脱困境,以集约化的形式走向共同富裕的一个筹码”[2]。

与贫困农民出身的孙少安不同,在《大学生村官》中,成长于新时代的女大学生蔡小袅因家境较好,身上并无太大的经济压力,拥有对职业规划的主动权。所以毕业后在广州奋斗了一年,她就因“广州大,居不易”以及对情感的逃避毅然选择了回家乡端城安心地当村官。相比起孙少安,蔡小袅并没有什么权力,一切以“服从上级安排”为宗旨,村官基层工作平淡且琐碎。她是幸运的村官,被分配到了离城区最近的白村,并抽调到镇办负责征地拆迁的量青苗、项目验工计价、征地专项会议记录等工作,能站在政府的高度上纵观整个大项目的启动和推进。她是单纯率真的村官,势单力薄却敢与毛贼搏斗;别的村官请假复习国考,她却怕他人有看法而放弃报名;因性别问题被区别对待,她欣然释怀;被两次恶意举报,她也不记恨于心。她也是认真热情的村官,一入职,她就凭借良好的计算机技能解决了白村在电脑和打印机的运作使用上的问题,随后迅速融入查环查孕、村民选举、整理档案、筹备农庄、维稳值班等事务中,并经常熬夜加班,在任职最后半年,蔡小袅涉足漫山遍野搜集资料,给白村修村志,同时为自己的村官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二、村官各异的爱情追求

“爱情”是文学作品中永恒的话题,林纾曾说:“小说之足以动情者,无若男女之情。”[3]《平凡的世界》和《大学生村官》也描写了两位村官的爱情,但“恋爱是一项探险,是对未知的探索”[4]55,在不同的婚姻观念下,两部作品诠释了不一样的村官爱情观。

在中国,乡土社会所追求的是稳定,“男女间的关系必须有一种安排,使他们之间不发生激动性的感情”[4]55-56。孙少安所生长的双水村,也沿袭了这样的封建婚姻观念,只求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伴侣一同度过安稳的一生,所以“差不多人人都是还没听到过‘恋爱’这名词,早就已经结婚生子”[5]。孙少安虽是受过教育的年轻人,且在事业上充满了胆魄,其爱情却摆脱不了时代的束缚,传统的婚姻观念和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给他的爱情戴上了种种镣铐,使他不得不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所以,贫穷的孙少安即使与青梅竹马的润叶情投意合,在情感交流中也不可避免地被城乡、家境的差距所制约,自卑且缺乏勇气的他注定只能和满腔热情的公办学校女教师润叶擦肩而过。后来,孙少安虽然幸运地与体贴、漂亮、孝顺且家境相当的秀莲成家,收获了美好的婚姻,两人相互扶持,携手相依,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时光。但正当他的事业如日中天时,过劳的秀莲却倒下了,孙少安终究没能和相爱的人白头偕老,注定逃离不了“悲剧”的宿命。

21世纪的社会充满了个性化的追求,当代年轻人也颇为推崇杜拉斯式的对爱的渴望:“爱之于杜拉斯,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而是一种不死的欲望,一种疲惫的梦想。”[6]《大学生村官》直视并大方承认“恋爱”的可行性,作者更是直接把人性的探讨融入了女主人公蔡小袅的两段复杂的感情纠葛中。顾明诚和石南琛,一个是蔡小袅主动接近的初恋,占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一个是默默守候在蔡小袅身边的优质男,总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对于蔡小袅来说,之所以对顾明诚念念不忘,正是因为在分手后的时光中他不断地被自己扣上完美的偶像光环,直到复合才发现,长期的分离已使两人的价值观大相径庭。他精明而世故,自私且冷漠,看不起蔡小袅的工作,甚至用“穷乡僻壤、乡巴佬”来形容白村和白村村民,于是她勇敢地放弃这段不平等的爱情。相反,懂世故而不世故的石南琛与蔡小袅有着深度的心灵契合,他为了蔡小袅而调到端城工作,且对她的村官事务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一直无声地表达着对她的感情。最后,蔡小袅终于在与两人的纠缠过程中明晰自己所真正需要的爱情,她再一次抓住爱情的主动权,向石南琛表白。两人的终成眷属给小说带来了圆满的结局,奏响了充满希望的青春之歌。

三、结语

两位年轻村官相比而言,孙少安更具性格张力和男性英雄气质,蔡小袅则更有青春气息与女性职业者特征,这与作者的性别有一定的联系。同时,文学是一种人学,反映在文学作品中的问题,往往都能折射出时代特色和人心状况。路遥是知青,所以他所写的农村和苦难都有血有肉,恢弘大气,孙少安既拥有人性中最原始的善与积极的力量,也拥有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和门第观念,勇敢却浅见的男子汉形象读来让人心疼。然而,或是因为字数有限,又或是小说所处的年代风平浪静,《大学生村官》缺乏《平凡的世界》所拥有的文学和历史的厚重感,同时也没有摆脱网络小说的一些固有模式:叙事重复冗余,情节缺少悬念。另外,作者对主人公蔡小袅的人物设定略为“玛丽苏”:良好的家境、坚固的友谊、美满的爱情、友善的同事、顺利的学业,蔡小袅全都拥有,这使她在进行“事业”和“爱情”两大人生抉择时总能得到命运的眷顾,不免过于完美。但总体来说,《大学生村官》是一部富有青春气息的佳作,作者聂怡颖是个有故事的人,她与小说中蔡小袅的经历相似,都曾在广州的大公司上班,2013年回到家乡肇庆市鼎湖区苏村居委会任职大学生村官,“村官经历给予我巨大冲击,基本重塑了我的人生观,我希望写一本关于‘非典型村官’,属于年轻人的小说”[7]。所以“大学生村官”这个书名看起来虽然普通,却充满自传色彩,有利于作者以还原生活的写实手法表现主人公在村官事务和个人感情上真实的精神状貌。同时,小说经常冒出让人忍俊不禁的经典又幽默的网络用语,并穿插考公务员、饭局应酬、逛街、租房、相亲等广大年轻人生活中的关键语词,渗透着现代女性的爱情观和价值取向,颇具现实意义,值得一读。

通过比较两部作品,我们可以厘清从《平凡的世界》到《大学生村官》,其写作模式的延续性,及其新变与缺陷,更引人深思的是作家如何在强大的文学传统面前挑战传统,突破传统,而挑战的成败又如何,这与作者不同的人生经历、性别、气质、叙事追求等息息相关,更与其思想的深刻性不无关系。

[1] 路遥.平凡的世界1[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2:146.

[2] 黎保荣,郑维燕.当代文学村官形象分析——以孙少安、呼天成郭存先为例[J].天中学刊,2014(8):93.

[3] 林纾.不如归[M].上海:商务印书馆,1908:1.

[4] 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三联书店,2013.

[5]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第一卷[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2:271.

[6] 余杰.杜拉斯:爱是不死的欲望[J],外国文学动态,1997 (3):16.

[7] 胡美娟.讲述肇庆大学生村官的故事[N/OL].西江网,(2016-10-06)[2016-11-18].http://www.xjrb.com/2016/1006/316-8-53.shtml.

Village Official Plus Love: The writing mode and change from Sun Shaoan in OrdinaryWorld to Cai Xiaoniao in College-Graduate Village Official

ZHANG Jiali

(Chinese Literature and Language College of Guangdong Polytechnic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Guangdong 510665,China)

ract:Sun Shaoan inOrdinary Worldand Cai Xiaoniao inCollege-Graduate Village Officialare both village officals,and two novels have taken the writing mode about“Village Official plus Love”to shape the image of village officials.However,they are different in dealing with the village official affairs,ideal pursuit,and pursuit of love.By comparison,Sun Shaoan focuses on survival,busy to become rich,his love full of traditional and tragic color.Cai Xiaoniao pays attention to life,busy with office affairs,and the value of freedom of the cognitive let her finally harvest the beautiful love.This is caused by the author's different life experiences,gender,temperament,narrative pursuit and so on.

ords:village official;love;ideals;life pursuit

I207.4

A

1009-8445(2017)01-0011-03

(责任编辑:卢妙清)

2016-09-15

张佳丽(1993-),女,广东梅州人,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文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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