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音乐对古典主义、浪漫主义音乐的影响——浅谈“绘词法”

蔡莹莹 （武汉音乐学院 430000）

早期音乐对古典主义、浪漫主义音乐的影响
——浅谈“绘词法”

蔡莹莹 （武汉音乐学院 430000）

绘词法作为文艺复兴时期兴起的一种谱曲技法在音乐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绘词法的运用所表现出的音乐现象存在于文艺复兴时期之后的音乐中。绘词法作为一种音乐观念同样具有重要的意义。文章论述绘词法产生的原因，表现的手法以及其影响。

早期音乐；古典主义时期；浪漫主义时期；绘词法；影响

一

国内对于“绘词法”的研究尚未成气候，大部分的文献都是国内所见的音乐史书，难得的是钱仁康先生早在20世纪就已经注意到了绘词法的现象，他的文章采《词语描绘纵横谈》正是讲述音乐史上“绘词法”的代表。除此之外，学者钱仁平进一步研究中国“绘词法”以及钱仁康在这个领域的探索成果进行了一定的总结。学者钱仁康的文章中注意到了音乐与歌词的描绘性、词意表达等一系列问题，音乐史上出现的有关于“绘词法”的现象，但是没有针对“绘词法”的产生以及影响做进一步的探讨。

本文是在《西方早期音乐》课程的学习过程中发现了“绘词法”这一现象，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发现“绘词法”在西方音乐史的长河中普遍存在着，先在声乐领域，后来扩展到器乐范畴。文章的写作主要是为了对《西方早期音乐》所学的知识进行综合应用，同样也是为了检验对于问题探讨的研究能力。希望可以为早期音乐的这个领域再填一瓦。文章的中心是解决绘词法的来源、产生的形式以及对古典主义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音乐的影响。虽然钱仁康先生在此领域已有探索，但是笔者的关注点不是在于“绘词法”的现象以及形式，而是“绘词法”为何能够对古典主义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产生重要的影响。研究的主要对象是文艺复兴时期出现“绘词法”，其范围涉及到古典主义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的绘词法的具体现象，以及“绘词法”内在的本质所带来的影响。资料的来源主要是国内重要的音乐史书、论文以及《格罗夫音乐词典》等工具书中“绘词法”的词条。文章采用多种研究方法结合来阐述“绘词法”的影响。

文章所得出的结论是突出“绘词法”在西方音乐史中的重要性。“绘词法”的探讨除了音乐中所出现的现象之外，其所产生影响的本质是值得进一步探讨的。文章不足之处望给予批评指正。

二

早期音乐一词据国内学者的观点1主要指的是巴洛克早期之前的音乐，其中大部分指的是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音乐。文艺复兴时期音乐，其在中世纪音乐的基础上有了重要的“变化”。这个变化除了音乐的表现之外，最为关注的是对于音乐的观念上的转变。无论是对音乐和谐与否的要求，还是对音乐的教堂风格还是世俗音乐的区分，又或者是对于不同民族语言对于音乐风格影响的认识等等都对当时的音乐创作产生重要的影响。其中认为音乐能表达歌词的内容和意义的观点尤其受到大多数理论家的青睐，而“绘词法”（word-painting）可以说是这个时期的产物。

“绘词法”在学者钱仁康的文章中译为“词语描绘”，而在国内的大多史书中都译为“绘词法”，其基本的意义没有发生本质性的差异。绘词法的一般性定义：以音乐对一个词或一个句子进行音画式的表现。2此外有这样见解：按照歌词的意义，曲调作形象化的描述，曲调与歌词的关系非常紧密。3学者钱仁康的文章：是声乐作品中用音乐表达歌词含义的手法，所谓歌词含义，不是指整段歌词的诗的意境，而是指个别单词或短句的文义。笔者结合经典工具书4得出绘词法，是一种传统的音乐技法，在文艺复兴时期获得共识来表达音乐中某一歌词或者某一场面的甚至某一情感的描绘。但是随着追求词乐的进一步结合，绘词法在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理解和表现，其意义有所拓宽。

对于“绘词法” 在文艺复兴时期产生的独特性以及其与人文主义观念密切相关。笔者在此引用学者的观点文艺复兴不是一场纯粹的复古运动，而是代表着新兴资产阶级先进立场的人文主义者借复兴古典文化之名而掀起的一场深刻的人性解放运动，其结果是创造出一种以人文主义精神为核心的符合人类历史发展趋向的新文化。这一新文化的主要特点是：肯定人的价值，提倡尊重人的尊严与个性发展，强调人的自然本性、自由意志，号召人们面向现实的世俗生活并把自已的思想感情和聪明才智从神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5

人文主义的思想使得文艺复兴的艺术创作深刻地认识到“人”存在的重要性。这样的观念深植到音乐领域中，体现便是把音乐看做是与人的情感有着密切关系的艺术。诚然这样观点的根早在古代音乐中就已经种下了，如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说，柏拉图的音乐观，好的音乐使人变好等等。“人”的觉醒，通常会涉及到18世纪的启蒙主义运动所带来的影响，但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思想与古典主义时期的启蒙主义思想有一定区别的。前者是在不反对基督教的观念之下，强调人也应当体现出原来应有的表现，包括各种的喜怒哀乐等情绪。后者经过前者数百年的变化发展之后提出的是理性地认识人、自然和世界，突出的是理性，不是神的前提下的人性。这个理性使得讲究神变得更加模糊，这导致18世纪成为一切世纪中最非基督教化的世纪6。文艺复兴时期提倡的人文主义思想，这是在中世纪长时期的禁锢之后的人类思想上的一次解放，使得音乐、美术和文学等方面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甚至可以说在音乐方面的影响丝毫不亚于勋伯格的十二音技法、德彪西的印象主义音乐、乃至蒙特威尔第的第二常规。

绘词法是人文主义思想在音乐领域中的一个产物。因为在文艺复兴时期，虽然人们力主复活古代的音乐观念甚至实践，但是当时没有获得更多关于古代音乐的实质性信息，没有从古代音乐中获得对于音乐创作和表演的参照，有的只有一些理论家的推测和实验。人们根据自身的需要模仿古代的音乐实践和观念，会此法作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成果应运而生。因此，可以说绘词法是强调情感与音乐，音乐中的歌词与歌词意思相结合的谱曲方法，这是文艺复兴时期音乐发展新阶段的标志之一。

绘词法在文艺复兴音乐中的表现主要有以下的集中表现：

1.音乐描绘词义：采用音乐来描绘歌词中的含义。如：在若斯坎的经文歌《耶和华作王》中的为了表达“主啊，大水扬起，大水发声”。固定声部向上八度跳进后下行的旋律，依次被其他声部模仿。7

2.音乐表现象征性意义：运用音乐来表现具有象征性的音乐内容。如在杰苏阿尔多的牧歌《我将悲惨地在痛苦中死去》，这是他第六集牧歌中的作品，歌词中的大意是“我将悲惨地在痛苦中死去，那个能给我生命，却宁可扼杀我而不愿帮助我。痛苦的命运啊！能够给我生命的人，给予我的确实死亡。”8在这首作品中的音乐以不稳定的半音来表现死亡，以稳定的自然音代表生命。

3.音乐描绘词义的场景：音乐采用模仿自然或者拟人的手法营造词义的场面。如雅内坎的《战争》《鸟之歌》等一系列的作品。

4.音乐表现一定情感：音乐运用特定旋律、织体和调性来表示特定的歌词中的情感。如罗勒牧歌《那美丽的东方》9

从上述的“绘词法”中可以了解到文艺复兴时期绘词法的运用广泛但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因为当时没有像标题音乐那样使用更复杂的技法，如主导动机、主题变形和固定乐思，且这样的技巧没有与音乐的整体结构挂钩。绘词法的技法可以说既是传统的也是标准的。因为在人文主义思想的影响下，作曲家在创作的过程中要想体现歌词的意义难免会采用上述的几种方法或者受上述方法的影响，甚至维拉尔特在创作的时候在音乐下方明确歌词的做法都被认为是人文主义思想在音乐实践中的体现之一。在这个意义上，笔者认为绘词法可以被视为文艺复兴时期一种通用的技法而不是某种特定的技法。就如古典主义时期的海顿的主题活用，贝多芬的主题动机展开和发展的手法一样。更进一步而言，凡是体现了词乐之间的密切关系的音乐作品都不可避免地采用了绘词法。

或者换个角度来说，绘词法的使用在一定的程度上也促进了文艺复兴音乐发展的进程。因为绘词法的产生就是是为了用音乐进一步来表现情感的一种手段，也是西方音乐史上音乐创作讲究表达情感所走出的第一步。追求词乐的结合表现在文艺复兴的各个方面，从世俗音乐到宗教音乐，从声乐到器乐，从复调到单声音乐。正是词乐结合的绘词法使得探索戏剧成为可能。当时的理论家根据一些古代文献的研究提出古希腊悲剧才是词乐结合的重要典范，于是提出了简单平铺直叙的宣叙性演唱形式。这些实验促使西方音乐史上首部歌剧的诞生。然而在绘词法的影响下，有些人还是坚持复调音乐的创作，因为它们认为这样才能够体现出诗歌的意境，正如若斯坎的复调作品一样。这在牧歌创作的过程中有这样的争论。两种观点在持续的争论中推动音乐发展，单声音乐后来与复调音乐相结合最终形成“通奏低音”的形式。

值得注意的是，绘词法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表现大部分是音乐在表现歌词的意义或者情感或者场面。而没有关注到音乐即使脱离了歌词也有表现的功能。例如在宗教改革的过程中就存在“换词歌”，这种音乐形式是脱离原来的词义的音乐一样具有表现的价值。

总而言之，绘词法是受到人文主义思想影响下发展成为一种通用的创作手段，它的生命力可能延续到了文艺复兴之后的音乐创作中。

三

绘词法的影响在之后都有所体现。正如上述的，绘词法是受到人文主义思想的影响下对音乐中的歌词内容、歌词情感以及歌词的画面等等审美追求下诞生的。绘词法作为一种谱曲手法的音乐观念也就从文艺复兴延伸到了巴洛克时期、古典主义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

最为鲜明的体现是，蒙特威尔第提出的“两种常规”的音乐思想。作为文艺复兴时期向巴洛克时期过渡时期的重要人物，其音乐观难免受到人文主义思想在音乐领域影响。蒙特威尔第的音乐观实际上是绘词法观念进一步发展。这是绘词法从简单的注重歌词的意思、场面和情感趋向了“歌词是和声的主人”，并且阐述在运用这种常规的时候，所关注的核心是歌词的意义和情感如何在音乐中更生动地表达出来，而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打动听众的情感。虽然至今谈论的情感在不同的时期所体现的本质是不同的，但是正是有着同样的审美目标才有了之后的浪漫主义时期的标题音乐。

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的“绘词法”只是涉及词乐结合的表面，那么巴洛克时期音乐的观念则开始体现得更加明显。巴洛克时期的歌剧大胆的探索可以说是“绘词法”实验的天地。例如作为一种类型化的情感，在歌剧中的许多片段都可以相互借用的。从悲伤的情感，用连续的下行四音音列，到为了表示某种场面或者风格运用什么样的体裁形式。甚至在表现同样的题材或者情感时，作品之间的音乐是可以借用的，这在亨德尔的歌剧甚至巴赫的音乐中都可以看到。

在古典主义时期，追求词乐结合的观念则主要体现在歌剧中。由于巴洛克晚期的歌剧打破了原有的音乐与戏剧之间的平衡使得歌剧在古典主义时期处于低谷。格鲁克意识到这个问题，提出了他的歌剧观：要求音乐服从诗歌。这仿佛又回到了蒙特威尔第的“第二常规”。其实质是为了音乐与戏剧之间的关系达到更为合理的状态。在音乐方面主要的措施是限制没有必要的花腔，咏叹调与舞蹈等要素合理地运用音乐使得其在剧词方面的有更强的表现力。古典主义时期的器乐方面的发展同样触及绘词法的运用，例如运用民间音调以及舞蹈节奏来融入交响曲等大型音乐体裁中作为一种乐章或者体裁。在莫扎特和贝多芬的作品中都有“绘词法”的情况，例如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中的末乐章采用他之前的为舞剧配乐《普罗米修斯的生民》的主题，在“英雄交响曲”中与在标题性的舞剧中都被解读出了一种音乐形象的意味。甚至可以说从贝多芬开始了浪漫主义时期的“标题音乐”的萌芽。这样的种子早在文艺复兴时期绘词法的作品中就已经种下了。

浪漫主义时期，标题音乐可以说是绘词法在新时期的表现与延展。诚然，标题音乐的产生不是绘词法潜伏在音乐史中的结果，更不是单纯延续的表现，而是在19世纪的社会音乐文化共同作用影响下产生的。但不能否认“绘词法”的影响。不容置疑的是，此时的音乐家同几百年前的人们一样意识到音乐的功能，一样认识到音乐的表现力。作曲家们开始赋予音乐以表现戏剧、描绘画面和阐述故事的功能。不同在于，文艺复兴的人们为的是表达歌词的意义来探索音乐的功能，19世纪的人们则是为了拓展音乐的表现力来赋予“歌词”意义。此外，还在于标题音乐在创作之前是有预先安排的，以及受到所采用的故事或形象的制约。两者的共同点是有着共同的目标，为了更好地表现音乐中的情感，为了更加容易地传达“故事”。如果说文艺复兴时期绘词法的运用是音乐史上注重音乐的内容和情感表达的开始，那么浪漫主义时期的标题音乐便是这种观念的顶峰。因为在标题音乐中，为了突出“标题性”，作曲家们发展出了新的作曲技法，如固定乐思、主导动机和主题变形。一方面满足于标题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音乐结构的逻辑性。这样的构思同文艺复兴时期的音乐采用象征意义的音符或者旋律，甚至运用一种视觉音乐，即采用黑音符表示黑夜等，具有一定的“异曲同工”之处。

另外，在浪漫主义时期民族乐派中文艺复兴时期“绘词法”的观念有所体现。19世纪的民族乐派为了表达本民族的音乐风格，本民族的人民情感和风土人情等，作曲家们会在各自的创作中采用本民族独有的音乐体裁样式、音乐节奏和音调，如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此外，音乐家为了描绘某种场面同样会采用某种音调来表现，如比才《卡门》中的西班牙音调等等。

综上所述，绘词法是追求音乐与歌词相结合的一种简单的谱曲技法，但是随着音乐不断发展其观念一直持续影响着后来的音乐创作。对于绘词法在浪漫主义时期和古典主义时期的具体表现可以参考学者钱仁康的文章。

文中的“绘词法”作为一种音乐技法以及技法中所体现的音乐观念在西方音乐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注释：

1.姚亚平.《欧洲早期音乐传统与 20 世纪现代作曲观念》.中央音乐学院报，2012（2）：11-25.

2.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8）：69.

3.刘可希 .《西方音乐及其流派》.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8）：155.

4.格罗夫音乐在线.Grove music online，“word—painting”.

5.邢维凯.《文艺复兴时期情感论音乐思想的发展》.乐府新声，1994（2）：8-12.

6.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8）：174.

7.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8）：69. 8.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0（8）：75. 9.孙国忠.《罗勒：第二实践的先驱》.音乐艺术，2002（3）：64-70.

[1]贾抒冰.《西方早期音乐史论的概念范畴、知识体系和现实意义》.音乐探索，2013（1）.

[2][英]彼得•奥索普，余志刚.《什么是“早期”》.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2（1）.

[3]孙国忠.《罗勒：第二实践的先驱》.音乐艺术，2002（3）

[4]钱仁康.《词语描绘纵横谈》.音乐艺术，1999（1）

[5钱仁平.《词语描绘及其整体结构作用-钱仁康音乐文献导读之二》.音乐艺术，20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