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刚
(山东潍坊 261000)
“我的奋斗,我的愿望”是鸡病专业网主办的家禽业大型主题征文活动,自8月起至12月止,本刊将选登部分优秀稿件。这些作品从不同的角度展示了养鸡人的真实生活、学习和工作的片段,反应了他们努力奋斗的一面。
1987年七月初十,河南省洛阳市伊川县白元乡王庄村,那个下雨的傍晚,平凡的世界接纳了我。几乎和所有的八零后一样,这个正转变得越来越好的世界,给了我一些疼痛,也给了我很多温暖和爱。
我青春的上半场和大多数八零后一样,具有典型的中国教育牺牲品属性。高考志愿我只填了一个农大动物医学,当年我们村是个蛋鸡专业养殖村,家家户户都养蛋鸡。那时候的远大理想是好好学习毕业后回村干一番大事业。等录取通知书的那段日子,我没事就会坐在小学后面的山坡上幻想并规划未来的美好家园。然而,通知书没到,一场鸡瘟(后来知道是新城疫)把全村的鸡折磨得只剩下一地鸡毛。我这个远大理想被现实侮辱了一番后彻底删除了。
大学头两年我是个傻不拉几的好学生,从大一第二学期开始我就基本上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过日子了,最多的时候我卡里攒下了6,800元,差不多算是班里的小土豪了,很少跟家里要钱花。大二快要结束的那个春天,我在宿舍门口遇见了那个促使我青春和命运转折的人。
他借了我的钱没有按承诺在大三开学交学费之前还给我,这是我大三停学的导火索,也是我这个典型的中国教育的牺牲品的注解之一。不过现在我要感谢他把我从“象牙塔”拉进了“人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因为没钱交学费,我执拗地选择了休学。院团委领导好心给我安排了帮助研究生学长做实验的活,我第二个帮着做实验的那个不识猪公母的研究生学姐摧毁了我对大学教育的所有正向认知。不过现在我要感谢她和那个批准了我休学的院团支书,因为她们我有了逃离大学教育的最初想法。
2003年,我有了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荒诞认知,强行插入我们生活的第一个病毒SARS登场了。这个估计业内的老司机们依然记忆犹新吧。我无处可去,没有收入来源,学校进不去,平时借书读的各个图书馆都关门了,坚硬的现实让我翻不起身。那一年我差点被抑郁症(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失语状态)毁掉,好在读书让我慢慢学会了自我教育。那段日子虽然回忆起来很生硬,但我依然能够搜寻出这个平凡的世界给我的默默温情。
非典结束,我认怂借钱交了学费回到校园。可悲的是我身心中挥之不去的陌生感和孤独让我没法在校园里好好待下去。我稀里糊涂地混完了留级的第一年,那一年学校对我而言就仅仅只是宿舍里的床铺,我总是漫无目的地骑着自行车在那个城市肮脏的街道里游荡,试图看清我生活的这个世界。我青春的上半场也在这样的混沌中结束了,逃离成了我青春上半场的最终结局。
2005年大年初六,在同学老牛的帮助下,我联系到了河北HR药业,决定去应聘实习生。我和爸妈要了点钱,买了去石家庄的火车票。在洛阳火车站踏上绿皮火车那一刻,我哭了,因为我知道我再也无法回头了。在石家庄火车站出站口,我在雪地里拣了一分钱——写到这里,那一刻的欣喜化作热泪湿润了我的眼眶——我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头的青春后半场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下午,我被面试我的HR药业的技术主任否定了,因为我普通话不好。我身上剩下的钱已不够买一张回程的火车票。
我白天在厂区内扫雪,晚上住在附近的教堂,因为好心人的帮助,没饿着也没冻着。记忆中是那个给了我一本圣经的会弹琴的美丽女孩和教堂里那些陌生的好人温暖了那个即将结束的冬天,他们让我相信“天使”是真的存在的。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都还好吗?
三天后的清晨,在雪地里,遇见那个药厂的老板,他给了我留下的机会和每天25块钱的实习待遇。
半个月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从垦利车站下车后,我作为一名基层兽药技术服务人员的职业生涯开始了。
从没骑过摩托车的我,第一次过十字路口用了半个小时。天黑回门头(店面),我的时速已接近80。
第一个月,我只卖出了6,000块钱的药,月底结账又退货近2,000。每天至少骑行200km。连盲肠球虫都得跟人学着怎么诊断和治疗。那些日子我始终都是兴奋的。
第二个月,我卖了2万,以HR厂的货为主。学会了三板斧“一蒙 二骗 三哄”。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事。
第三个月,我卖了接近4万,那个药厂的货几乎没卖。月底我被主任电话批评,通知我换市场。我做了“叛徒”,留在了王哥的门头。他们两口子给我每月500元基本工资和10个点的回款提成,我自己卖药自己收款。交通工具升级为三轮摩托,所有费用自己承担。
以后的日子,我逐渐融入了那里的生活,也在磨练中成长着,懂得了实实在在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的好处。
那一年,我和那些人一起分享卖鸡赚钱的喜悦;一起承受行情和疫病的煎熬;让人骂过,也被安慰过;让人坑过,也被帮助过。为给他们的鸡治病,骑行60km上别的门头买药。在法氏囊爆发的日子,没日没夜四处打抗体;串百家门,吃百家饭,喝过很多人家的酒,抽过很多人的烟。现在回想一下,最大的收获是纯朴的人们教会我的善良坚毅和他们给予我的浑厚的温暖记忆。
那一年,我见识了他们被鸡贩子宰一棚鸡作价1,500元的残忍与冷酷,也见识过他们因为价格争执把收毛鸡的车推到鱼塘边的粗暴;见过他们喝醉酒打老婆然后被老婆打110报警抓走的荒唐,也见过他们勒索油田的狡诈。人性就是如此,有善也有恶。
那一年,有一次大雪后道路结冰,送抗体时骑摩托车过快拐弯时连人带车滑下黄河河滩,因为浑身包裹严实幸运地没受一点伤,爬起来走向冰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流着泪亲吻了黄河;有一次晚上11点打完疫苗回门头的路上,在月光下看见前面有匕首的寒光,加速从两人之间穿过,创下了我在黄河堤坝上的最快时速;有一次喝醉酒在三轮车上睡着丢了刚结的账款;经常一个人游荡黄河入海口附近的荒原,那种苍凉和孤独感很青春。
那一年,一个人骑着三轮摩托车哼着歌行驶在黄河堤坝上是我脑海里最美的长镜头。
年底,强行插入我们生活的第二个病毒H5N1登场,行情低迷存栏少被得可怜。为了更好地混下去,我再次做了“叛徒”。选择离开,最后对账,我拿到了2,700元。
那一年,我在人间,一把锋利的手术剪剪辑了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离开垦利,我后来的战友张垒推荐我进了信得。随后的三年我骑着自己的摩托车穿着弹簧裤奔波在潍坊滨州淄博东营市场,和各种养殖户打交道。随着学习和实战积累,我夯实我的基本功,为我后来热爱并赖以生存的养殖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五年的基层技术服务生涯是我青春后半场的主要故事内容,虽经历了各种辛酸,但是收获的更多的还是温暖和快乐。虽历经各种大事件,但是丝毫没有减弱我对这个行业的热爱和依赖。
因为命运的安排,我遇见了我的爱人并一起经历了各种酸甜苦辣,最终走到了一起。她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福分。
她是我做技术服务的客户,那时候她卖料,我卖药,因为心不够黑,收入比较一般。由于各种原因(这其中人性的恶是主要因素,因为被几个人渣赖账不还,我们的周转资金遇到了瓶颈。)我们选择放弃决定转行,最终在赵老师和亚太中慧集团公司领导和同事的帮助下,我们找地筹建了现在的鸡场,开始了我们作为普通鸡民的生活。因为我是外地人,人又比较愚执,建场之初老婆受了很多累,曾经一度因为压力想放弃。对生活的美好希望和坚韧的性格让她几乎承受了一切,并最终坚持了下来。那时候我在赵老师的广陵鸡场跟着韩老师学习。
我们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的,建场最初要交给集团公司的50万风险抵押金都是老婆凭一己之力向亲朋好友借的,最初的压力大家可想而知。第一批鸡(20101112批),由于能力不足,尽管每天要走至少10km,睡觉只能忙里偷闲睡三五个钟头,吃饭很不规律,我廋成了皮包骨头,出栏结算账面亏损了44万。老婆也跟着受了苦,现在想想真挺对不起她。慢慢地通过经验的累积,加上学习和赵老师与同事们无私的帮助,我们逐渐摆脱了困境。头两年10批鸡下来,虽然账面成绩一般,但是还是有了100多万的盈利。我们还完了帐,买了房,换了车。
至今我们已送出35批次550万余只安全健康无任何药物残留的优质白羽肉鸡。
跟几乎所有在奋斗或挣扎着的战友一样,我现在仍然只是一个普通鸡民,和我的八栋鸡舍16万只鸡宝宝们在当前的艰难时势下努力奋斗着。
你们所感受的苦乐辛酸我们一样会有,你们所经历的酸甜苦辣我们也一样都有过。因为那都早已成了我们的日常生活。
因为一直养合同鸡,我们集团公司也很伟大。这些年我们没有因为“速生鸡事件”“激素论”“N多翅膀论”“药催的论”“吃的都是死鸡论”等事件和今年年初的行业劫难甚至强行闯入我们生活的第三个病毒(H7N9)遭受过大损失。但是这些夹杂着人性的各种恶的极具荒诞气质的坚硬现实每一次都强烈刺痛着我的神经。愤懑之余,在此真诚地希望那些不了解、不知情、没见过、不调查等等对我们的生活没有足够了解、认识和理解的人士不要随意捏造事实甚至散播严重违背生活常识的谣言,因为你们伤害的不止我们还有我们的消费者(包括你们自己)。
亲爱的战友,请永远不要低估希望和我们发自内心的声音的力量。我们的奋斗会遭遇各种磨难,也难免留下血泪,但是亲爱的战友,请不要哀鸣,也不要愤怒,收下悲伤,聚集正能量,默默擦亮我们手里的武器,时刻准备下一次战斗。
世事艰难,但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我们要热爱我们悲催的事业和倒霉工作,更要爱这个千疮百孔的平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