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永孚
论析我军战略谋划的兵学思想
曹永孚
我军的发展历史,就是不断进行战略谋划并付诸实施的过程。我军之所以能够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胜利走向胜利,首要的因素还是战略谋划在总体上英明正确。《孙子兵法》就是精于谋划的战略学,我军的战略谋划体现和蕴含了多方面的兵学思想:一是以“道胜”为本,二是以“知胜”为先,三是以“算胜”为要,四是以“全胜”为上。
战略谋划 《孙子兵法》 兵学思想
打仗少不了战略谋划,建军也需要战略谋划。在一定意义上说,我军的发展历史,就是不断进行战略谋划并付诸实施的过程。什么时候战略谋划正确,就打胜仗;什么时候战略谋划错误,就受挫折。我军之所以能够从小到大,从弱到强,从胜利走向胜利,首要的因素还是战略谋划在总体上英明正确。《孙子兵法》就是精于谋划的战略学,在我军的每一个重大战略决策中,都可找到其精髓所在。笔者认为,突出之点有以下四个方面。
兵圣孙子讲战略谋划的“五事七计”,首要一条就是“道”。何为“道”?按孙子的说法就是“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孙子兵法·计篇》)。亚圣孟子也说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孟子·公孙丑下》)。从中可以看出,孙子和孟子,都把民心向背作为决定战争胜负的首要因素。“得道”,就是得民心、顺民意,形成上下同生共死、同心同德、同仇敌忾的强大凝聚力。“得道”不是凭空而来的,也不是仅靠宣传就能实现的,更不是靠政治施压就能解决的。最根本的就是战争的正义性,这是一切战略谋划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离开战争的正义性,战略谋划就没有政治基础,就会走偏方向。看一切军事决策、军事行动是否正确,首先就要看为什么打仗、为谁打仗,就要考量其是否符合人民的根本利益,是否顺应军心民意,能否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之所以又叫“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就是因为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抓住了以农耕经济为主体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关乎广大民生的土地问题,开展武装斗争,进行土地革命,建立工农政权,创立农村革命根据地,开辟了一条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道路。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斗争那么残酷,环境那么恶劣,战事那么频繁,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仍然担负着战斗队、工作队、生产队的三大任务,开展减租减息和大生产运动,建立民主政权,完成土地改革。这些,似乎与打仗没有直接关联,但都是战略谋划、战略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这战外之举,赢得了民心,争取了民众,使人们看清了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是真正救国救民的队伍,政治的天平因此不可逆转地向共产党和人民军队倾斜。如果没有道义贯穿在战略谋划中,就不可能出现人民群众“有一碗米也要充军粮,有一尺布也要做军装,有一个儿子也要送战场”的牺牲奉献精神,就不可能出现“红嫂”明德英、“沂蒙母亲”王换于、“沂蒙六姐妹”等等冒死拥军的感人事迹,就不可能出现车轮滚滚大支前的壮观场面,就不可能出现“一马三司令”满门忠烈等现象。
在新形势下,虽然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但“道胜”仍是战略谋划的政治基础。只有一切从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坚持“兵民是胜利之本”,充分相信群众、依靠群众,战略谋划才有正确的政治方向,才有坚实的群众基础,才有广泛的号召力、凝聚力和推动力。同时,“道胜”的本义,也有个法理的问题,就是军事行动必以法理为依据,秉持正义,师出有名,否则也会造成被动甚至不可挽回的恶果。当年,德意日法西斯穷兵黩武,蛊惑民心,野心恶性膨胀,大肆扩张侵略,妄图吞并世界,到头来不仅危害人类,也葬送了国民。
《孙子兵法》中关于“知胜”的思想,阐发得相当鲜明。《谋攻篇》中就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在《地形篇》中又说:“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还说过“知胜有五”“知兵之将”等等。孙子的“知胜”思想,体现了唯物论的认识论,是战略谋划的前提条件。
毛泽东同志1936年12月在中国抗日红军大学所作的《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演讲中,专门论述了“知胜”的问题。他说:“有一种人,明于知己,暗于知彼,又有一种人,明于知彼,暗于知己,他们都是不能解决战争规律的学习和使用的问题的。中国古代大军事学家孙武子书上‘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句话,是包括学习和使用两个阶段而说的,包括从认识客观实际中的发展规律,并按照这些规律去决定自己行动克服当前敌人而说的;我们不要看轻这句话。”①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毛泽东选集》第1卷第182页。回顾我军早期经历的曲曲折折,可以看出,在战略谋划上,是有许多血的教训的。最为严重的是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冒险主义。他们无视中国社会的现实,奉行教条主义,机械地照抄照搬苏俄的经验,对革命的性质、形势和阶级关系作出了错误的分析,混淆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的界限,夸大国民党统治的危机和革命力量的发展,坚持“城市中心”论,主张“进攻路线”“全线出击”等等,给中国革命造成了严重危害,使党的白区组织几乎丧失了百分之百,红军和革命根据地损失了百分之九十,直接导致了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红军不得不进行战略性大转移。直至1935年1月,中共中央在贵州遵义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在党中央的领导地位,从而结束了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中央的统治,才逐步摆脱了战略上的被动局面。在总结这一段经验教训时,毛泽东说:“在我们的十年战争中,对于战略防御问题,常常发生两种偏向,一种是轻视敌人,又一种是为敌人所吓倒。……革命的游击队初起,领导者对于敌我形势往往看得不正确。他们看见自己在一个地方用突然的武装起义胜利了,或从白军中哗变出来了,一时的环境很顺利,或者虽有严重的环境而看不到,因此往往轻视敌人。另一方面,对自己的弱点(没有经验,力量弱小),也不了解。敌强我弱,原是客观地存在的现象,可是人们不愿意想一想,一味只讲进攻,不讲防御和退却,在精神上解除了防御的武装,因而把行动引到错误的方向。许多游击队因此失败了。”①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毛泽东选集》第1卷第197页。正是记取了这些血的教训,我军在以后的斗争中,才高度重视“知彼知己”“知天知地”,一次又一次争取了战略主动。“四渡赤水”战役的胜利,就是在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正确谋划和指挥,透彻分析敌情我情并及时截获和破译了敌人的电报的情况下取得的。由于能够准确掌握敌军调动的情况,加之朱德早年曾在云贵川一带作战,对当地的地形和民情十分熟悉,我军因而能神出鬼没地与敌周旋,在运动中寻机歼敌,突破了敌人的重重封锁而挥师北上。我们说“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是他坚持辩证思维、深入调查研究、集中集体智慧的结果。红军到达西北后,到何处落脚,起初并不明确。1935年9月,红军中央纵队进驻甘肃省岷县哈达铺镇(今属宕昌县),从缴获和搜罗到的天津《大公报》和山西《晋阳日报》等报纸上,得悉刘志丹领导的西北红军和西北苏区的活动情况,还有徐海东率领的红二十五军从鄂豫皖革命根据地长征到达陕甘地带活动的信息,如“盘踞陕北者为红军二十六军,匪军军长刘子丹(即刘志丹——引者注)辖三师……为匪军主力部队,其下尚有十四个游击支队。此外各种小组如赤卫队等则甚多。匪军现完全占领者有五县城,为延川、延长、保安、安塞、安定等”“现在陕北状况,正与民国二十年之江西情形相仿佛”“徐海东于七月中旬率悍匪三千余众,由商(县)、雒(南)、镇(安)、柞(水)等县突围而出,是役追击徐匪之警备第一旅唐嗣桐旅,有两团覆没,旅长被俘,终以身殉”等。经进一步调查,确认报纸上所述情况属实后,毛泽东、周恩来、张闻天、博古等研究决定,将红军中央纵队改编为陕甘支队,并在通渭县城榜罗镇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改变了俄界会议关于接近苏联建立根据地的决定,正式确定把中共中央和陕甘支队的落脚点放在陕北,“在陕北保卫和扩大苏区”②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中央在延安十三年》,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6月第1版,上册第31页。,陕北由此成为我党领导中国革命的大本营。这些说明,任何重大战略决策,都不是拍脑袋拍出来的,也不是凭空就能“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无“知”就无“胜”,先“知”而后“胜”。正如邓小平1978年6月2日《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所说:“我们过去打仗,都懂得不研究我情敌情,做不到知己知彼,就要打败仗。”③邓小平:《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第2版,《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116页。
在新时期,军事斗争错综复杂,舆情信息真真假假。作为决策者和指挥员必须耳聪目明、辨清真伪,及时准确地掌握敌情、我情、友情、社情,而绝不能闭目塞听、主观臆断、凭想当然和情绪化做决定,也不能随风倒、受蛊惑、被错误的舆论所绑架。那种“以其昏昏,使人昭昭”“情况不明决心大,胸中无数点子多”的作为,只会误党误国误军。
《孙子兵法·计篇》最后一段话就是:“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孙子在这里已经把“算”与“胜”的关系说得非常到位、非常透彻了。这个“算”,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权衡论证,就是评估预测,就是推导研判,就是定性定量分析。从实践情况看,凡是成功的战略决策,都少不了精心谋算,而不成功、走弯路、甚至造成重大损失的战略决策,大都是失算误算造成的。
那么,怎样“算”才能达到“胜算”?从《孙子兵法》等书中的诸多兵学观点可见,一是要注重系统性。《孙子兵法》中讲的“五事七计”强调的就是全面论证,综合分析,不能以偏概全。二是要注重客观性。就是要“杂于利害”,纵横比较,理性思维,不能一厢情愿。三是要注重能动性。就是要善于“权变”,化害为利,算出办法,算出对策,变被动为主动,不能无所作为。回顾抗战初期,举国上下弥漫着两种情绪。一种是失败主义的“亡国论”,认为“中国会亡,最后胜利不是中国的”“中国武器不如人,战必败”“如果抗战,必会作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因此产生妥协倾向,主张放弃抵抗。另一种是急性病的“速胜论”,盲目乐观,盲目尊大,低估日本的实力,甚至以为日军不会打到山西,不会打到武汉,认为“中国很快就能战胜,无需乎费大气力”。上海战役时,有些人说“只要打三个月,国际局势一定变化,苏联一定出兵,战争就可解决”。台儿庄战役胜利后,有些人认为徐州战役应是“准决战”“这一战,就是敌人的最后挣扎”“我们胜了,日阀就在精神上失了立场,只有静候末日审判”。因此,产生轻敌倾向,主张正规战,反对旷日持久的游击战。面对这种情况,毛泽东于1938年5月26日至6月3日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作了《论持久战》的演讲,采用对比分析的方法,批驳了“亡国论”和“速胜论”,指出:日本是一个强的帝国主义国家,它的军力、经济力和政治组织力在东方是一等的,在世界也是五六个著名帝国主义国家中的一个。而我们中国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是一个弱国,在军力、经济力和政治组织力各方面都不如敌人。所以,我们不可能速胜。但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战争是退步的和野蛮的,必然失道寡助;日本国度又比较小,其人力、军力、财力、物力均感缺乏,经不起长期的战争消耗。日本虽能得到国际法西斯国家的援助,但同时,却又不能不遇到一个更强的国际反对力量。而中国的战争是进步的、正义的,所以能唤起民众,得到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支持。中国又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地大、物博、人多、兵多,能够支持长期的战争,也会得到世界多数国家的援助。这些特点,就决定了中国不会亡国。最后的结论就是,“亡国论”是不对的,“速胜论”也是不对的,只有战略的持久战才是争取最后胜利的唯一途径。毛泽东进而又预测了“这种持久战,将具体地表现于三个阶段之中。第一个阶段,是敌之战略进攻、我之战略防御的时期。第二个阶段,是敌之战略保守、我之准备反攻的时期。第三个阶段,是我之战略反攻、敌之战略退却的时期”①毛泽东:《论持久战》,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6月第2版,《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462页。。历史已经证明,这个判断和预见是英明正确的。抗战胜利后,中国人民面临着两种命运、两种前途的选择。中共中央经过深入分析论证认为,中国革命必须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而当时共产党掌握的根据地基础是不巩固的,在经济上还是手工业的,没有大工业、重工业,在地域上也没有连成一片。东北资源丰富,拥有完整的工业体系,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当时国民党在东北基本没有兵力部署。通过先期派往东北的部队反馈和侦察分队汇报,我们探明了东北的情况。1945年9月17日,留在延安主持中央工作的刘少奇,与在重庆谈判的毛泽东、周恩来等进行沟通,作出决断。9月19日,刘少奇为中共中央起草并发出致各中央局的指示——《目前任务和战略部署》,明确提出“全国战略方针是向北发展,向南防御”①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1月第2版,第1卷下册第687页。,并火速调遣十万大军和大批干部挺进东北。但随后情况有变,当时苏军由于受1945年8月与中华民国政府签订的《中苏条约》所限,碍于美国的压力,准备把控制的大城市和长春铁路干线移交给国民党政府,美军又紧急援助国民党军海运重兵抢占东北,故我军原独占东北的预想不得不重新考虑。由中共北满分局书记陈云主持起草,以陈云、高岗名义给东北局并中共中央的电报称:“估计美蒋全力北来,苏联不能额外助我。依靠东北现有主力,已无独占东北可能,应立下决心,放弃独占东北的打算,执行中央创造根据地的指示,将适当数量的主力以迟阻蒋顽北进为目的进行作战外,将必需数量的主力及干部分散东西北满(北满至少还要五个主力团),带领新部队,肃清反动,创造根据地。”②陈云:《如确已放弃独占东北,我主力应重新部署》,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年6月第1版,《陈云文集》第1卷第474页。中共中央在电复东北局同意北满分局上述意见之后,于1945年12月28日发出了《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于是,就有了辽沈战役之前的秀水河子战斗、四平保卫战、本溪保卫战、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战役、1947年夏秋冬季攻势等等。电影《智取威虎山》《暴风骤雨》都是取材于这个大背景下的剿匪和土改工作。正因为这样一个阶段一个阶段、一个层面一个层面地战略谋划,才最终有了辽沈战役以至后来的淮海战役、平津战役大决战,也才推进了全国的解放。
现在虽然是相对和平时期,但各项重大战略决策仍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非进行周密、严谨、科学、充分的论证不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一个时期,国家一直处于“准备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临战状态。随着形势的发展变化,邓小平作出了新的判断。1982年8月21日,邓小平在会见联合国秘书长德奎利亚尔时就讲:“有人说中国好战,其实中国最希望和平。中国希望至少二十年不打仗。我们面临发展和摆脱落后的任务。”③邓小平:《中国的对外政策》,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第2版,《邓小平文选》第2卷第416页。1985年6月4日,邓小平《在军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从政治、军事、经济、科技、民心等各个方面对国际局势和国际关系一笔一笔地、一家一家地作了分析预判,称“由此得出结论,在较长时间内不发生大规模的世界战争是有可能的,维护世界和平是有希望的④邓小平:《在军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10月第2版,《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127页。”。据此,作出了军队建设指导思想实行战略性转变的重大决策,对军队体制编制进行了重大调整改革,裁减员额一百万,使人民军队朝着“精兵、合成、高效”的方向迈出重要一步。后来的一系列新军事变革,都由此发端。当前,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中央军委统领全军进行的军改,又使军队和国防建设掀开了新的一页,迈上了新的台阶。
世界推崇孙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特别认同孙子的“全胜”思想。孙子关于“全胜”思想的表述,集中在《谋攻篇》中。“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对此,也有些人并不很理解甚至提出疑义,有人认为,战争就是你死我活,“不战而屈人之兵”未免太“心慈手软”了;也有人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好,但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纯属“一厢情愿”“异想天开”。孰不知,孙子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道义为前提的,并非是“敌我不分”;孙子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指努力争取最理想的结局,而并不排除会发生难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各种情况,一句“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即可看出此意。孙子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是一句简单、空洞的口号,而是需要一系列的举措来实现的,他提出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等等,基本上都是围绕“全胜”思想提出的对策。需要指出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并不等同于“消极避战”,也不等同于“一味忍让”,更不等同于“坐等来降”,而是需要政治施压、军事威慑、外交斡旋、舆论攻势等多种手段、多种途径的相互配合、交互作用。“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等同于绝对“不战”,而是说尽可能通过努力在多种程度上、多种范围内实现“不战”。如果从目标值和期望值来衡量,孙子的“全胜”思想大体可分为三个层级:一是力求不战,就能达到预期目的。这是最好的结局,实践证明并不是绝无可能。二是即使要战,也要力求以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胜虽胜矣,然非“善之善者也”,除非迫不得已而为之。三是即便战胜,也要力求把破坏降到最低程度。包括优待俘虏、不杀无辜、保护平民及民用设施等等。回顾我军的战史,就可看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例不胜枚举,有直接的,也有间接的;有显性的,也有隐性的;有临战止战的,也有战中休战的;有与敌握手言和的,也有迫敌举手投降的。仅举若干实例:红军长征途中,刘伯承、聂荣臻率领的先遣部队与彝族首领小叶丹歃血盟誓,化敌为友。抗战时期,国共两党抛弃前嫌,实现第二次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共同对敌;为推动山东地区的国共合作,中共中央和北方局先后派彭雪枫、张经武和张友渔到济南做统战工作,与韩复榘达成三项协议,释放了被关押的400多名“政治犯”,这些被释放的中共党员骨干出狱后马上投入了抗日武装起义,大都成为起义的组织领导者。解放战争时期,我党争取国民党新八军军长、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高树勋起义,并发起了“高树勋运动”,带动了国民党人员的投诚反正。莱芜战役中,国民党第四十六军军长、中共秘密党员韩练成临阵放弃指挥,隐藏起来,致使国民党群龙无首、军心大乱,加速了国民党军李仙洲部的全线溃败;济南战役中,国民党整编第九十六军军长兼整编第八十四师师长吴化文在我地下党策动下率部起义。辽沈战役中,国民党第六十军军长兼第一八四师师长曾泽生在长春率部起义。平津战役中,华北“剿总”司令傅作义,接受中共提出的和平解放北平条件,率部起义,使这一璀璨的文化故都免遭摧毁,200多万市民的生命财产免遭兵灾。淮海战役中,国民党第五十九军在第三绥靖区副司令长官、中共地下党员何基沣和张克侠等人率领下,于台儿庄、贾汪防区起义。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长沙警备司令、湖南省绥靖总司令陈明仁与湖南绥靖公署主任兼湖南省主席程潜等国民党军政要员通电,宣布脱离国民党政府,率一个兵团部和三个军起义。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中将副长官董其武接受中国共产党和平解放绥远的主张,率绥远省国民党军政人员起义。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新疆警备总司令部总司令陶峙岳率部起义,促成了新疆的和平解放。以阿沛·阿旺晋美为代表的爱国人士力主和谈,促成了西藏的和平解放。国民党“重庆号”巡洋舰舰长邓兆祥率全舰官兵在上海吴淞口举行起义……这些战例都体现了“全胜”思想,不但合乎道义,也极具效益,会因此大大减少我军伤亡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国际政治千变万化,各种矛盾互相交织,地区冲突接连不断,极易擦枪走火。中国正是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秉持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方针,坚持经济发展与强军兴军两翼齐飞,军事威慑与外交斡旋紧密结合,才站稳了脚跟,掌握了战略主动权。我们分别于1997年和1999年,没费一枪一弹,就恢复了对香港、澳门行使主权,这个重大成果是任何战役的胜利都无法比拟的。
我们相信,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中央军委领导下,我们的国防和军队建设一定会有一个历史性的跨越。我军一定会以威武之师、文明之师、和平之师的崭新面貌出现在国际舞台上,有理、有利、有节地应对各种挑战,为保卫国家主权和安全、维护世界和平、稳定国际局势做出更大贡献。
Review of the Military Thinking of the Strategic Planning of the PLA
Cao Yongfu
The development history of the PLA is a course of constantly launching strategic planning and implementation.The reason why the PLC can grown from small to large, from weak to strong, and achieving continuous victories is mainly because the PLA can make overall correct strategic planning. The Art of War is the stratagem science that is good at planning.The strategic planning of the PLA displays and contains many aspects of military thinking. First, taking moral victory as the foundation. Second, taking intelligent victory as the first thing. Third, taking estimation victory as the essential. Fourth, take complete victory as the purpose.
Strategic Planning; Military Thinking
B22
A
2095-9176(2017)05-0021-07
2017-07-23
曹永孚,山东孙子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孙子研究》执行主编。
(责任编辑:公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