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生命线”项目介绍及其启示

2017-01-25 07:12安文霞司法部预防犯罪研究所北京林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中国司法 2017年5期
关键词:生命线服刑服刑人员

安文霞(司法部预防犯罪研究所)郝 玥(北京林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加拿大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生命线”项目介绍及其启示

安文霞(司法部预防犯罪研究所)
郝 玥(北京林业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自 1991年起,加拿大矫正服务署与非政府机构合作,共同开发了一个针对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矫正项目——“生命线”项目①资料来源:Creating Hope for Life-Sentenced Offenders, http://dx.doi.org/10.1080/10509674.2010.489464.,旨在为这些服刑人员提供服刑和社会过渡支持,取得了较好的矫正效果。本文在详细介绍“生命线”项目的适用背景、关键要素与适用效果的基础上,反思其对我国长刑犯尤其是终身监禁犯矫正的有益启示。

一、加拿大“生命线”项目的适用背景

(一)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大幅上升

由于1976年加拿大刑法废除了死刑、死刑犯被减刑为终身监禁这双重原因,加拿大联邦监狱体系关押的终身监禁犯人数大增。此外,被判一级谋杀的犯人在获得假释资格之前,至少要在监狱服刑25年,这种做法也大大增加了长刑犯的数量。1976年之前,加拿大共有750名终身监禁犯人,而且他们在服刑7~10年后都有资格获得假释②Graham, S.(1992) The LifeLine Project. 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 4, 35-26.。1976年之后,这一群体的数量增加了6倍,且每年都在以约96人的速度增加③Young, M.,Broom, I.,&Ruddell, R.,(in press). Offenders Serving Life and Indeterminate Sentences: Snapshot(2009) and Changing Profile(1998 to 2008). Ottawa, Ontario, Canada: Correctional Service of Canada.。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大幅上升给加拿大矫正体系带来了诸多挑战:这其中部分服刑人员将在监狱度过余生,而越来越多的人则被转入社区监管。因此,针对长刑犯的项目建设需求就尤为显著。

(二)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具有较高的风险性

虽然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数量在不断增加,但针对这一群体进行的学术研究仍相对较少。从1994年持续到了2009年,大多数终身监禁服刑人员为已经服刑约15年的白人男子。大多数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在教育方面存在严重缺陷,仅39.4%的服刑人员中学毕业,四分之一以上的服刑人员甚至未读完8年级。被收监时,超过四分之一(25.7%)的服刑人员存在当前或既往精神病史或正在服用精神(或情绪改变)药物。根据监狱收监时的评估结果,终身监禁服刑人员被收监时都存在较高风险。大多数终身监禁服刑人员(81.5%)被归类为高风险犯人,相比之下,2008年3 月31日在册的男犯人大多(57%)被归类为中等风险犯人,同时只有约四分之一的服刑人员被归类为高风险犯人④Gilen,J., & Grant, B. A.(2010). The Changing Profile of the Federal Inmate Population, 1997-2008.Ottawa, Ontario, Canada: Correctional Service of Canada.。而男犯人被评为高风险犯人的可能性又要大于女犯人。

此外,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在监禁期间自杀和杀人的风险都相对较大⑤Poorporino,F.J.(1991). Differences in Response to long-term Imprisonment: Implications for the Management of long-term offenders.Ottawa,Ontario, Canada: Correctional Service of Canada.。比如,研究发现,在美国州立监狱中,因暴力犯罪而被定罪的服刑人员自杀的可能性几乎是那些因非暴力犯罪而被定罪服刑人员的4倍,而杀人犯的自杀率则高居第二位⑥Mumola,C.(2005) Suicide and Homicide in State Prisons and Local Jails, Washington, DC: Bureau of Justice Statistics.。此外,在加拿大近期开展的一项研究中指出,在加拿大矫正服务署监管的服刑人员中,2001-2005年间因意外、他杀或自杀而死亡的服刑人员中的32.9%为终身监禁犯⑦Gabor ,(T).(2007) Details in Custody. Retrieved from http:// www.oci-bec.gc.ca/rpt/pdf/oth-aut/oth-aut20070228-eng.pdf.。因此,相对于他们占服刑人员总数的比例,这一群体在这类事件中的代表性确实过高。

(三)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具有特殊的矫正需求

终身监禁犯在入监时,加拿大矫正机构一般会对其犯因性需求进行评估。服刑人员的需求根据七大动态因素进行评估,即就业因素、婚姻家庭因素、交往因素、药物滥用因素、社区表现因素、个人情感因素和态度因素⑧Motiuk,I.,I.,(1997). Classification for Correctional Programming: The Offender Intake Assessment(OIA) Process. 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 ,9, 18-22.。服刑人员需要就每一个因素接受评估并获得一个分数。某一领域的分数越高,说明服刑人员在该领域的需求就更大。根据上述七大指标需求,服刑人员被分为存在高度需求、存在中度需求和存在低度需求三类。根据加拿大矫正署统计的信息,四分之三以上(76.1%)的终身监禁犯在收监时被评估为存在高度需求。在剩下的犯人中,20.4%被评估为存在中度需求,而3.5%的犯人被评估为存在低度需求。男性终身监禁犯被评为存在较高需求的比例(比女性终身监禁犯)明显要高得多。

而在服刑初期,一些服刑人员可能会觉得自己已全然没有希望,因而更容易冲动行事,而不考虑行为的后果。同样,一些服刑人员在服刑之初很难被激励⑨Santos,M.G.(2003). Profiles from Prison: Adjusting Life behind Bars. Westport, CT: Praeger Publishers.,因为获释的可能性太过遥远,以至其失去了激励价值⑩Zamble, E.(1992). Behavior and Adaptation in long-term prison inmates: Descriptive Longitudinal Results. Criminal Justice and Behavior,19,409-425.。许多长刑犯不到服刑很长一段时间后是不会开始考虑释后生活或为释后生活做准备的⑪Santos,M.G.(2007). Inside: Life behind Bars in America. New York, NY: St.Martin’s Griffin.。与这一特征相反的是,能够抵消长期监禁剥夺效果的奖励却为犯人们所珍视,甚至在服刑之初也如此⑫Johnson,R.,&Dobrzanska, A.( 2005). Mature Coping among Life-Sentenced inmates: An Exploratory Study of Adjustment Dynamics. Corrections Compendium, 30, 8-9,36-38.。

在服刑期间,尤其是对于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犯而言,监禁给这一群体带来的痛苦并不限于不得不适应冷峻的监狱环境以及监狱生活的不确定性,而情感或心理方面的剥夺效应,包括孤独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减少的家庭联系、父母的离去、被漠视其处境的陌生人包围的现实、监狱生活的重复性以及选择、隐私和自由的丧失等更可能是毁灭性的⑬Johnson和McGunigall-Smith( 2008).。

在服刑后期,由于加拿大矫正体系内大多数终身监禁犯最终还是能够获得假释资格并获许向国家假释委员会提出有条件释放申请的,因此其在重返社会之前也存在大量需要克服的挑战。鉴于他们的暴力史和长期监禁,人们对于能否保证这些服刑人员安全过渡至社会仍有疑虑。在涉及因杀人而被定罪或被标定为“危险犯人”的服刑人员时,这种疑虑无疑更为显著。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必须适应在其被监禁期间已经发生了变化的社会和文化。除生活在枯燥的矫正环境中外,监狱生活的长期性和重复性可能已经加剧了他们生活的制度化或监狱化,或对他们产生了其他有害影响⑭Haney,C.(2008) The Consequences of prison life: Notes on the new psychology of prison effects. In D. Cantor,& R. Zukauskiene(Eds.),Psychology and law: Bridging the Gap (pp.143-166). Farnham, England: Ashgate.。在许多情况下,服刑人员家庭和社会支持已经消失,而在其他情况下,服刑人员可能缺乏成功融入社会所需的职业、社交或生活技能。

在鉴于以上三个因素,为协助这些长刑犯顺利度过监禁和社会再融入时期,加拿大矫正服务署与非政府组织合作,共同开发了“生命线”项目。该项目启动于1991年,并使用“内展义工”(In-reach Workers)⑮在社区中至少5年内没有犯罪并被证明为具有积极模范作用的终身监禁服刑人员。为服刑人员及其家庭提供协助和支持,帮助服刑人员制定矫正计划,参加案件管理会议,并充当服刑人员的联络人和支持者⑯French,T.(1992). The LifeLine in-reach program. 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4, 36-38.。

二、“生命线”项目的关键要素

“生命线”项目的发展是由非政府组织推动的。1986年,圣伦纳德学会(St. Leonard’s Society)⑰一个为假释犯提供居住式服务的机构。提交了一份需求评估,提出了针对长刑犯的项目需求。三年后,他们得到了唐纳基金会(Donner Foundation)的资助,从而创建了一个由国家假释委员会和加拿大矫正服务署官员、若干志愿者机构代表、首位内展义工(他自己就是一名终身监禁犯)和加拿大刑事司法协会代表组成的一个工作委员会⑱Braithwaite , J.(2006) Lifeline for lifers.Retrieved from http://www.icclr.law.ubc.ca/Publications/2008/book%20on%20community%20Corrections/ 21%20John%20Braithwaite%20Lifeline%20for%20lifers.pdf.。这个群体确立了“生命线”项目的三个关键要素,即内展服务、社区资源和公共意识。

(一)内展服务

“生命线”项目的核心要素即为内展义工提供的内展服务。内展服务是“生命线”项目的核心要素。

1.内展服务的实施主体

“生命线”项目中实施内展服务的主体即为内展义工。内展义工是获得了假释并继续在社区服刑的终身监禁犯。该项目中内展义工资格的取得必须兼具两个条件,其一是在社区内连续5年无犯罪记录;其二是同时被加拿大矫正服务署和国家假释委员会认可为具有积极模范作用。这两个条件必须同时兼具,缺一不可。内展义工的职责是与仍在监狱内服刑的终身监禁犯建立并保持联系,支持他们度过监禁生涯,协助他们做好释放规划并在某些情况下协助他们就司法复核做好准备。“生命线”项目的工作人员由与加拿大矫正服务署签约提供服务的社区机构负责雇佣。

2.内展服务的实施内容

作为辅导者、激励者和媒介人员,内展义工从事的具体活动包括:协助终身监禁犯努力实现矫正计划中所列的目标,为他们暂时离监提供押送和交通服务,帮助他们应对家庭相关需求和关切,为他们提供危机干预和一般支持等。内展义工的一个关键任务,是帮助犯人应对自己被监禁这一事实。由于他们自己已经成功地从终身监禁刑中幸存下来,因而能够与其服务的犯人分享自己的心得。

3.内展服务的实施过程

长刑犯任务小组报告(Task Force Report on Long Term Offenders,1998)为内展义工提供了一个工作指导框架。该任务小组指出,终身监禁犯在判决后通常会经历四个阶段,即适应期、融入监狱环境期、释放准备期和重新融入社会期。在每个阶段,服刑人员都会有不同的需求。如果能获得环境、支持和心理辅导方面的信息,同时为其提供宣泄途径,帮助其寻找新的人生意义,并制定自我实现计划,服刑人员在入狱之初是能够更好地适应监狱生活的⑲Perron,J.,&、Corriveau A.(1992). Remarks on the report of the task force on long-term sentences. 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 , 4, 25-27.。此外,新收监的终身监禁服刑人员还要学会如何适应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环境⑳因为在被考虑调整到中等安全级别的监狱之前,所有终身监禁服刑人员都要在最高安全级别监狱中服刑至少两年。。对高达30%的加拿大终身监禁犯而言,终身监禁就是他们的首次刑事定罪,因此这个群体中的犯人在适应正式的和非正式的监狱规则以及例行程序方面的难度可能会更大。

大多数长刑犯最终还是能够融入监狱日常生活的。长刑犯通常会感受到一系列负面情绪,包括抑郁、焦虑、愤怒、自责、无聊和孤独等。在整个漫长的刑期里,这些情绪通常会发生变化。刚刚入狱时,长刑犯的抑郁、自责和焦虑感可能会更强烈,这些情绪会逐渐消退。但是,研究确也发现长刑犯的愤怒和孤独感更为持久㉑Zamble, E.(1992). Behavior and Adaptation in long-term prison inmates: Descriptive Longitudinal Results. Criminal Justice and Behavior,19,409-425.。犯人确实被鼓励“充分利用监狱内的个人成长机会”,但因为诸多原因,这些机会实际上难以被利用㉒Perron,J.,&、Corriveau A.(1992). Remarks on the report of the task force on long-term sentences. 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 , 4, 25-27.。首先,如上所述,刚刚入狱时,大多数终身监禁犯的改变动机都很弱。其次,终身监禁犯在入狱初期参加教育、职业和生活技能项目的机会可能很少,因为这些机会通常会优先给那些临近释放的犯人。

随着服刑人员逐步融入监狱环境并接受其将被长期监禁这一事实,他们会开始重新寻找生命的意义㉓Carceral,K.C.(2006), Prison, inc: A convict exposes life inside a private prison. New York, NY: New York University. Hassine, V.(2008). Life Without Parole: living in prison today.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Santos, M.G.(2007). Inside: Life Behind Bars in America New York, NY: Martins Griffin.。随着与外界联系的逐步减少及与家庭和朋友关系的逐渐淡化,这种追寻人生意义的行为经常发生。“在获释前1年内,只有42%的犯人曾被探视过”㉔Bales,W.D.,&Mears, D.P.(2008). Inmates social ties and the transition to society: Does visitation reduce recidivism? Journal of Research in Crime and Delinquency, 45, 287-321.,而这一数据是根据美国佛罗里达州的一个服刑人员样本统计得出的,更重要的是,这些服刑人员的平均监禁时间还不到4年。因此,对于在监狱中待了几十年的服刑人员而言,保持各种联系就更加困难了:出狱时,他们的朋友之情已经淡了;家庭成员已经搬离原址了;父母也可能已经过世了。为弥补这种人际关系的空白,内展义工可充当他们的鲜活榜样,向其证明长期监禁是可以顺利度过的。鉴于终身监禁犯在监狱内形成健康人际关系的机会不多,内展义工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种积极资源和积极模范。

除了要应对大部分生命都将在铁窗内度过这一挑战外,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有条件释放也会造成许多新的挑战。出狱时,他们的年纪已经比刚入狱时要大得多。尽管如此,他们仍须将监禁期间学到的知识付诸实践。他们不仅要适应因杀人㉕这类服刑人员中70%多涉及这一罪行。、性犯罪或其他严重罪行被定罪而带来的污名,而且要面临诸如实现雇主期望之类的日常挑战、就业前景有限带来的经济困难以及住房困难等挑战,所有这些都将给其带来额外压力。因此,终身监禁犯在工作、住宿及获取大多数人认为理所当然的日常证件和服务方面都需要协助。这方面的协助包括获取政府签发的身份证明、驾驶证和银行账户等。刑事司法实践人员经常强调罪犯的改造,但许多罪犯入狱之前就存在许多这方面的需求,因此要重新学习职业和社交方面的技能,而且通常是首次学习。尽管这类技能大多数都可在监狱实施的职业和教育项目中学到,但每个服刑人员在面临社会生活时都会有特定的需求。为满足这些需求,内展义工无疑可根据自己的经验为他们提供支持、建议和鼓励。

在关于假释违规者的研究中,根据假释违规者自己的报告发现,他们在被捕前的48个小时内经历了沮丧、忧虑、抑郁、愤怒等情绪。此外,假释犯“将各种积极成果,如赢得尊重、挣更多的钱、释放压力、获得性愉悦、醉生梦死、获得权力或兴奋感等视为假释违规依据的可能性更高”㉖Bucklen , K.B.,& Zajac, G.(2009) But some of them don’t come back(to prison!). Resource deprivation and thinking errors as determinate of parole success and failure. Prison Journal,89, 239-264.。这些陈述表明,这些罪犯在违反假释条件并再次犯罪之前有着强烈的情感体验。由于自身拥有面临和克服这些消极情感方面的经验,服刑人员对于内展义工的可信度可能会更高,内展义工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支持,从而降低服刑人员假释被撤销的可能性。

尽管所有终身监禁犯都可享受内展义工提供的服务,但仅约“80%的终身监禁犯使用过这种服务;85%表示这种服务有用并敦促其扩大化,而85%的监狱职员也认为这种服务有用”。但是,提供这种服务的障碍之一,却是终身监禁犯群体的规模和地理分布。相对于分散在59个监狱中的3,052名终身监禁犯而言,内展义工的人数仍相对较少(25人)㉗Braithwaite , J.(2006) Lifeline for lifers.Retrieved from http://www.icclr.law.ubc.ca/Publications/2008/book%20on%20community%20Corrections/ 21%20John%20Braithwaite%20Lifeline%20for%20lifers.pdf.。

大数据是指规模巨大、结构复杂的数据集合,技术特点一般被称为“4V”,即体积大(Volume)、速度快(Velocity)、种类多(Variety)和实时性(Virtual)。大数据技术作为信息智能领域的核心技术之一,在城乡规划应用中有着巨大的优势:

(二)社区资源

丰富的社区资源、强大的社区力量是帮助终身监禁服刑人员顺利回归社会的重要因素。社区资源功能的发挥主要表现在:

1.为服刑人员狱内服刑提供必要的社会支持系统

研究发现,接受的探视越多,服刑人员再犯的可能性就越低。而且,这种关系在长刑犯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㉘Bales,W.D.,&Mears, D.P.(2008). Inmates social ties and the transition to society: Does visitation reduce recidivism? Journal of Research in Crime and Delinquency, 45, 287-321.。关于加拿大服刑人员的研究同样显示了类似结果㉙Derkzen, D.,Gobeil,R.,Gileno, (2009). Visitation and post-release outcome among federally sentenced offenders.Ottawa, Ontario, Canada: Correctional Service of Canada.。总体上,这些结论表明加拿大“生命线”项目通过提供这种外部社会支持,会对服刑人员安全平稳度过服刑期以及获释后的社会生活过渡产生积极影响。

2.为临释服刑人员提供必要的协助

具体而言,终身监禁服刑人员需要重返社区规划和假释委员会听证方面的帮助。除非有健全的矫正计划,否则终身监禁犯是不可能获得有条件释放的。这种计划通常涉及渐进式社区融入计划,即先是有押送离监(如在矫正官员监护下对家庭或社区进行短期探视),然后通常是历时几个小时至几天不等的无押送暂时释放,最后是日假释,即住在居住式社区机构(如“中途之家”)中。安大略省温莎市一个由非政府、非营利机构运作的圣伦纳德学会就是这种机构的代表。这个组织自1962年开始就成了犯人们的“中途之家”。如前所述,这个机构在发起“生命线”项目这一概念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㉚。Graham, S.(1992). The LifeLine project.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 4, 35-26.圣伦纳德学会可容纳25名有条件释放犯人,其床位中多达20个是专为终身监禁犯设计的。在其他辖区,那些通常用于安置定期刑犯人的居住式社区设施也会为终身监禁犯提供支持和服务。

3.帮助服刑人员在社区中适应社会新角色

特别是在涉及重建或强化家庭关系及建设积极的社区支持网络的情况下,“生命线”项目发挥着重要作用。近期研究表明,以工作培训、就业或家庭探视为目的暂时将服刑人员予以释放有助于服刑人员维系和改善社会资本,而这又会进一步降低其再犯率㉛Baumer,E.P.,O’Donnell,I,,&Hughes,N.(2009). The porous prison: A note on the rehabilitative potential of visits home. Prison Journal,89, 119-126.。

(三)公共意识

在现代条件下,如美国学者库柏(Terry L. Cooper)所认为的,公共意识并非“期望公民必须变得无私并在行为上完全利他,但它确实意味着,公民有责任既要发现他们自己的个人利益也要发现政治社群的利益,而对这一社群利益,他们负有契约性的自制的责任。”同样,在刑事司法领域,公共意识的提升对巩固罪犯矫正的效果、有效协助终身监禁服刑人员回归社会以及社会一般预防具有重要意义。尽管加拿大“生命线”项目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监狱高墙内进行的,但内展义工也会参加公共意识提升活动。内展义工会与社区团体、组织及对了解终身监禁犯面临的挑战感兴趣的其他职业群体进行会晤。在会晤中,内展义工介绍自己为终身监禁犯所提供的服务、终身监禁服刑人员所面临的种种挑战以及其在回归社会过程中所面临的诸多困难。通过与社区成员分享经验和教训,这些公共意识提升活动可以就长期监禁刑的现实对公众进行教育。

三、“生命线”项目的效果评估

加拿大矫正服务署对“生命线”项目进行的评估发现,“生命线”项目与罪犯需求相关且一致,对终身监禁犯再次成功融入社会非常关键。项目在服刑人员释放准备和融入、适应社会方面提供了协助,并提高了社区的参与度,从而降低了服刑人员获取社区项目、培训和支持服务的难度(加拿大矫正服务署,2009)。具体而言,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项目适用对象平稳度过服刑期

在整个刑期过程中,终身监禁犯必须克服许多障碍。在加拿大,大多数终身监禁犯都是因杀人而被定罪的,三分之二以上曾有犯罪记录,八分之一自述与犯罪团伙有联系。此外,超过三分之二的终身监禁犯存在药物滥用问题,超过60%的犯人未完成中学教育,四分之一的服刑人员目前或以往曾被诊断出存在精神健康问题。还有,高达四分之三的服刑人员被认定存在高度需求,但变革动机较强的服刑人员还不到八分之一。

(二)项目适用对象安全过渡至社会

作为假释申请审核机构,加拿大国家假释委员会对这些罪犯在有条件释放期间的表现进行了跟踪。司法系统必须面对的最大挑战之一,是如何处置杀过人或因其行为举止被标定为惯犯或危险犯人的那些犯人。尽管公众情绪表明应该“将他们锁起来,然后直接把钥匙扔掉”,但这种作法的成本,包括经济成本和丧失的潜力都是巨大的㉜Appleton, C., &Grover, B.,(2007). The pros and cons of life without parole. British Journal of Criminology,47, 597-615.。现实是,大多数罪犯在社会上都可实现安全管控。之前的经验式研究已经表明,加拿大㉝Erwin, G.(1992). Recidivism among homicide offenders. Forum on corrections research,4, 7-9. York, P.(1996).Recidivism among homicide offenders.: An examination of the effects of incarceration, social bonds, and offender characteristics.和美国㉞Langan, P. ,& Levin, D.(2002) Recidivism of prisoners released in 1994. Washington DC: Bureau of Justice Statistics. Roberts, A.R.ZgobaK.,M.,&Shahidullah, S.M.(2007) Recidivism among four types of homicide offenders: an exploratory analysis of 336 homicide offenders in New Jersey. Aggression and violent behavior,12, 493-507.终身监禁犯的暴力再犯率较低。美国近年报告的假释犯再次杀人犯罪率较以往研究显示的要低㉟Beck, A.J.,& Shipley, B.E.(1989). Recidivism of prisoners released in 1983. Washington , DC:Bureau of Justice Statistics.。这可能是许多因素作用的结果。比如,服刑人员的释放准备做得比以前更好,严重和暴力犯罪分子的假释审查比以前更加严格,因暴力犯罪而被定罪又被假释的犯人在大多数北美辖区受到的监管比以前更为严密等。

(三)项目适用对象再犯率显著下降

评估终身监禁服刑人员重返社会成功与否的方法之一,是确定这些服刑人员是否因违反释放条件而被重新收监或因犯下了新罪行而被再次收监。加拿大国家假释委员会对所有有条件释放服刑人员在这方面的情况进行了监测,利用相关数据对“生命线”项目的效果进行了评估。许多终身监禁犯最终都成功重返了社会。研究表明,他们在社会再融入方面基本都非常成功。因违反假释条件而被撤销假释的比例很低,而因重新犯罪被再次收监的比例也很低。

四、“生命线”项目对我国罪犯矫正的启示

(一)探索开发适于我国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矫正项目

所谓矫正项目,是指监狱系统专门用来实现罪犯某个具体矫正目标的系统化、程序化、规范化、可操作性的干预措施或课程㊱周勇:《矫正项目:教育改造的一种新思路》,《中国司法》,2010年第4期。。我国《刑法修正案(九)》对重特大贪污贿赂犯罪规定了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入监,对我国传统监狱矫正体系带来了特殊的挑战,如何提高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积极性、重塑矫正目标等不仅关系到终身监禁犯矫正效果的成效,也关系到监狱的安全稳定。我国终身监禁服刑人员不仅具有终身监禁犯的基本特征,而且兼具职务犯的特点,因此更有必要积极探索开发适合于我国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矫正项目。

不同于我国目前仅限定于对重特大贪污受贿犯罪适用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加拿大终身监禁包含可假释的终身监禁与不得假释的终身监禁。“生命线”项目虽然主要适用于可假释的终身监禁,但对不可假释的终身监禁同样有着重要的积极作用。不得假释因素使得传统矫正方法中的激励措施难以奏效,普通监禁中,无论是减刑、假释抑或是服刑期满释放均给予服刑人员以希望。回归社会之希望成为普通监禁中服刑人员认真遵守监规、积极接受教育、劳动改造的重要因素,笔者称之为“希望疗法”。但传统“希望疗法”难以适用于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笔者建议对被判处终身监禁服刑人员采取“意义疗法”,该疗法着眼于唤醒服刑人员内心潜在的追求意义的意志,引导其渡过狱内服刑过程中出现的危机,帮助其发现狱内生活的意义,基于此,可借助内观矫正方法,强化服刑人员的内省,变“希望矫正”为“意义矫正”。

(二)在长刑犯矫正中学习借鉴“生命线”项目

在加拿大,“生命线”项目的研发与被判处较长刑期罪犯数量增多息息相关。随着我国《刑法修正案(九)》新设不得减刑、假释终身监禁制度及死刑限制适用刑事政策的运用,一段时期内被判处较长刑期的罪犯数量将大幅增加。加拿大长刑犯在矫正改造中突出的问题也同样会在我国长刑犯中存在。

笔者认为,“生命线”项目的诸多有益经验对我国长刑犯矫正具有较好的学习借鉴作用。长刑犯在服刑初期、服刑期间以及服刑后期均面临与可假释终身监禁犯类似的困难和挑战,如家庭关系的疏离、重返社会的支持系统缺失等。这将导致部分服刑人员人身危险性增加,在监禁期间自杀与杀人的风险提高。依靠传统的矫正手段难以满足该类服刑人员的犯因性需求,达到有效矫正改造罪犯的预期目的。对此,可以学习借鉴加拿大“生命线”项目,选择已释放的具有良好表现的长刑犯担任在监服刑长刑犯的“导师”,为其提供同伴支持,有效应对服刑期间以及回归社会中所面临的种种困难与挑战。

(三)加大与非政府组织的项目合作与开发

加拿大“生命线”项目依托非政府组织力量,其创立之初即由非政府组织推动,由加拿大矫正署与非政府组织合作成立。非政府组织依托社会力量,有利于整合社会资源、运用科学化、规范化成果转化为有效的矫正方法。吸收非政府组织参与罪犯矫正不仅可以增加罪犯矫正改造的整体力量,还可以进一步提升罪犯改造的社会化因素。

我国在探索矫正项目的开发时亦应加大与非政府组织的合作。合作主体除官方矫正机构外,原则上不宜限制非政府组织人员组成。换言之,凡是有助于长刑犯或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的矫正改造力量均可吸收。但其主体至少应包含以下几类人员:法学、心理学、教育学、社会学、矫正学等领域的专家学者、矫正改造志愿者、内展义工、刑事司法协会代表及相关近亲属等。加拿大“生命线”项目是以项目合作的方式开展,当该项目结束时,双方的合作关系随即终止。为增加双方合作的深度与提升双方合作的效果,合作形式不宜固定,可以采取诸如加拿大“生命线”项目这一灵活方式,也可以建立相对固定的合作关系,双方派驻较为固定的合作人员,长期就某些问题予以合作,但具体人员可以随着矫正项目或服刑人员的变化而变化。

(四)积极推进矫正项目的需求评估与效果评估

准确评估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犯因性需求是有针对性地研发矫正项目的前提,是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矫正改造目的实现的保障。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犯因性需求可以通过对就业、婚姻家庭、交往、药物滥用、社区表现、个人情感和态度等七大因素予以评估,并区分高度需求、中度需求和低度需求三类,针对高度需求者实施密集的有针对性的矫正项目。为确保项目的有效性,犯因性需求评估宜呈动态状,即在服刑初期与服刑期间进行不定次数的评估,并随时针对评估结果调整或者重新制定矫正项目。

与加拿大“生命线”项目需求评估与效果评估相比,针对我国终身监禁服刑人员矫正项目的评估应特别注意以下三个要素:一是不得假释;二是学历较高;三是非暴力性犯罪。不得假释因素可能会使得终身监禁服刑人员更加需要情感与社会系统的支持。而学历较高因素则要求学历水平较高的内展义工,以确保其能够与服刑人员顺利沟通,提高沟通交流的效果。非暴力性犯罪对罪犯的矫正是一项有利因素,其再次犯罪的风险一般低于暴力犯罪者,但其自杀率亦可能高于暴力犯罪者。宏观上,终身监禁服刑人员项目评估应包含以下几个方面:一是项目适用对象是否平稳度过入监期;二是项目适用对象是否降低了自杀率与再犯风险率;三是项目适用对象心理状态在服刑期间是否趋于稳定。

(见习编辑:贺 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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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定西市监狱为例
服刑中的劳教人员可以结婚吗
大选登记
“三释课堂”为新入监服刑人员上好“第一课”
民营医院的“生命线”
中国关工委中秋慰问干警帮教服刑青少年
普安县关工委法制帮教团到海子监狱开展帮教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