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江南 广陵漫步

■ 张君

夏日江南 广陵漫步

■ 张君

从懂得江南两字的含义起，那散发着朝霞光辉之美与暮霭青烟之韵袒露着七分水气氤氲的小桥古宅，时时刻刻以极度唯美的景象，分分秒秒在想象力有限的脑海中萦绕。对于这座隋唐以来一直富庶繁华的名城，吾等一众北方小民，多年来心中常作一探究竟的痴人大梦。古有文人曾云：“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由此可断言这座见惯历史兴亡事的千载福地，该是怎样吸引着一众古往今来的红尘过客争相到访。好在当下才是千百年来真正的盛世，避开熙攘的人流到扬州暂避帝都的炎炎酷暑，不外乎是个明智的选择。就让明月当空下的二十四桥暂且收容孤寂旅人的天涯流离，惟愿绵绵不绝的古运河流姑且慰藉迷惘过客的海角颠沛。

爱不释手 三春茶社

常年身在帝都，早已不分昼夜。过惯了三更夜起奔前程的倥偬岁月，乍到春江花月之地，被当地不成文的早茶习俗惊诧的合不拢嘴。昔日妄断北人爱面，南人爱米；唯有北人粗犷豪放的性格才配得上种类繁多的面食，而隽永纤细的南人则应作壁上观，偶尔慢品的也该是极精极美的汤水小菜，配着碧绿的茶水，那是一副多么盎然惬意的江南早茶光景。然而与想象的截然不同，扬州早茶名甲天下，种类不少，却以面食为主，各类汤水不过是陪衬，主打的居然是尺寸豪放的各式饺、包、面、饼，既可以单一品味，也还可以混搭，每每以蒸笼逐一呈上，真真是将美食的格调放宽到了最大！

富春茶社隐于深巷，夜晚探访，仿佛穿越光阴漫步于民国老街，周围三刀零食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游子倍感新奇，却又停不下前行的脚步。老店里外装饰堂皇，慕名而来的都是操着东西南北口音的外乡异客，无论早晚，门庭若市，不少人吃喝尽兴了还要以袋携之，满眼满嗅满耳都是白胖的荤素包子、晃动的熙攘人影、飘摇的胡椒香气以及杯盘轻击的清脆声响。冶春茶社分店设在路边，稍走几步便进入了另外一个老式茶楼，不是当代的扬州，而是昔日的广陵。恍然记起，那个民国才子、清华教授，那个曾经写下了数篇文采绰然、墨香满篇的大才子朱自清就是生在广陵的扬州人，一边咀嚼喷香的包子，一边啜饮微辛的鱼汤，一边回忆着学生时代背诵过的荷塘月色，一边观察着窗外行走于老街的各色路人，体会着才子当年享受过的待遇，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也许只有生于广陵，长于江南的南方才子，才能将清华园中的萧索荷塘描绘地如仙境瑶台一般。感叹于文字的力量与魔力，垂眸浅笑，依次消灭了几只以若干食材为馅儿的荤素大包烧麦、一笼胖嘟嘟、沉甸甸的蟹黄汤包、一大碗老少皆宜桌桌必点的烫煮干丝，再以一块镶嵌着红绿玫瑰丝的千层油糕压压口中的咸甜之味，恍然间才发现一直韬光养晦的淑女风范早已荡然无存，日日喊在嘴边的瘦身大计也被搁置一边，腹中已经饱得不能再饱，只差扶墙出门，不禁被自己的馋相震撼得大跌眼镜。出门半日难，胃里吃的满足，才得以暂时遗忘远在千里之外的帝都西山。下一顿午饭，是不是该来点特色的饺面呢？在鲜香的红色高汤里，漂浮翻滚的小小鲜肉馄炖配着虾籽和切面，应该别有一番风情在舌尖，悉心品味，无尽扬州滋味。是了，据说共和春是“三春”中唯一一家全天营业的老字号国营茶社，倘若意犹未尽，那里应该是绝佳去处，三大春齐聚五脏庙，想必颇为热闹。

三分明月 两分扬州

曾经到过帝都的恭王府，数度慨叹过皇家私邸的恢弘与霸气。银銮殿、藏宝楼、雕梁画栋的回廊、小隐隐于假山中的天下第一福字，动静之中彰显了天朝上国的至尊风范。曾经到过苏南的苏州市，当场惊艳于苏式园林的精致与风雅。亭台楼阁，一步一景；水榭池畔，莲曳香生。简言之，苏州园林是典型的中式明清建筑风格，步步为景，院中的山石、门廊、轩台、楼堂、阁亭无一不现身说法，淋漓尽致地演绎着传统建筑美学与力学的相得益彰。两者对比起来，各有千秋，等闲之人不能做过多评判。这类宅邸一北一南，可谓古典建筑中最美的明珠，引得文艺青年痴痴迷恋了数载，直到走进扬州的何园。

人生如梦，岁月无情。再庞大的世代官宦、诗礼传家，左右依旧抵不过世道无常。何园的主人本籍安徽，辗转来到扬州，以商立业，后辈转投官路，自此官商数代相传，可谓在扬州成为上流社会中的佼佼旺族。也正因如此，加官进爵的背景使得何园的修建占尽了风采，唯有一品大员宅邸才能修建的圆形凉亭以及督促子孙避世苦读的书廊位居整个何园的正南一隅，紧挨着园林中心的船厅是何家商贾出身的例证，扬州自古是漕运要道，船厅的修建好似一艘园中官船，内有洞天，是会高官贵客之所；外有奥秘，地面上巧妙地以砖石拼出一副碧海波涛的画面，砖石搭配无论从方寸间还是从配色上都无可挑剔，坐在船厅中央，仿佛置身于沧海之上，东迎朝阳西送余晖，志在远航。

在如此别具匠心的园林里，主人还建有一方清奇院落。那就是被称为石涛和尚叠石之技的“片石山房”。这何园中小小的园中园，采用太湖石叠加叠放的巧妙设计，倚半墙而独立，以湖石而造屋，片石山房由此得名。游到此处，必定会被如此精致神奇的叠石艺术所折服，连石涛本人的画本和瑰丽的墨宝都掩不住石房的风采。难怪诸多影视作品中每每取景、次次采风，无不提及何园、偷窥山房，可见真正高大尚的艺术果然藏于民间，如此低调却也不同凡响！能有幸一探芳容，真乃此行一大幸事，快哉快哉！难怪此处院落被主人用来怡情赏月，附庸风雅，难怪古有诗云“天下三分明月夜，两分无赖是扬州”，绝美的月色，加上这般清雅的环境衬托，想必定会另景中人舒心不已，不饮而醉。扬州之美好，绝非浪得虚名。

执子之手 与子契阔

一直想着烟花三月下扬州，不过是为了体会当年诗人武昌别友的心境，同时也可臆想一番长江天际落霞与孤鹜起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人间胜景。可惜，如今这船票已经成了作古之物，倘若不分青红皂白一意孤行，那么远在武汉的友人一定会用尽全力阻止这不切实际的出格行径，今人有了高铁动车的庇佑，选择多的很，潇洒的紧。

两次客至扬州，都没有赶上农历三月的人间好时节，次次与大名鼎鼎的琼花错过，不能一睹芳容，只能与江南的烈日黄梅为伴，实属无奈之举，却也无悔无怨，每个季节的扬州都是一番美景，都是一座名城，时刻不流淌着独属于她的气韵风度，不张扬，不卑微，不霸道，不功利。就像一副世代流传的精巧画卷，栩栩如生的古城生活，伴着潺潺流过的小秦淮河水，静谧安详。守着这样的美好之地，宛如常伴静怡的佳人，心安神定，哪怕再大的功名利禄也诱惑不得，因为缘分天定，此生惟愿执子之手，生死契阔。恨不生为江南人，来世托身在扬州。

叹现世安稳，春宴年年，绛野处参尽世间繁华，回忆天境秋沙，良辰霁月，杯杯酒满，空留幽影花仙，独醉花宴。

望江山如画，秦淮十里，五亭里体会咫尺天涯，遥想似水流年，渔歌唱晚，声声缱绻，笑谈千里婵娟，神归故园。

（作者单位：中国盐业协会）

（编辑：梁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