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的“双十纪念”特别开放

文 宗绪盛

故宫的“双十纪念”特别开放

文 宗绪盛

故宫，是明清两朝24位皇帝居住过的地方，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现存最完整的宫殿。它是中国人，尤其是北京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它也是所有中外游客必到的地方。假如说“不到长城非好汉”，那没到过故宫，就是没到过北京。

这是一幅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10月10日《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双十节特别开放路线图》，它是故宫博物院为纪念民国成立25周年，于“国庆”期间特别开放故宫中路及内外东路供游客参观所印制的路线图，这可以说是抗战前故宫博物院成立十一年间，最后一次为纪念“双十节”国庆而举行特别开放活动，所留下的一个重要记载和见证。

该图为纸质，纵43厘米，横33厘米；线描，石印，正反两面，颜色已经发黄。图的正面为故宫中路东路及外东路参观路线图，背面为有关文字说明，包括参观指南、注意事项、参观人须知及附注说明等等。

《路线图》的最上面分三行印有：“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双十节特别开放路线图；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十月十日；（中路东路及外东路）。下面则是南起午门，北至神武门的“故宫”全图。此时的“故宫”虽统属“故宫博物院”管辖，但分别成立于民国元年（1912年）、民国三年（1914年）和民国十四年（1925年）的北京历史博物馆（1926年正式开馆）、古物陈列所和故宫博物院的“一馆一所一院”三家馆所，同时存在于“故宫”之内，因而故宫博物院特别开放的参观游览区域及路线也仅限于乾清门以北、神武门以南的区域。

据笔者所藏《民国十九年十二月故宫博物院报告》记载，这一年在故宫发展史上一件值得记载的大事是，过去分属于历史博物馆、古物陈列所和故宫博物院的紫禁城内外廷，统归于故宫博物院管辖。报告“绪言”写下了如下文字：

“紫禁城内，向有内廷外廷之分。午门以北乾清门外以南，所有三大殿，及各殿廷，均为外廷。乾清门以北，则称内廷。所谓故宫博物院者，从前只包括内廷一部分。本年十一月，经理事会之提议，政府之核准，自中华门（今注：此原为大清门，民国改称中华门；1959年扩建天安门广场时拆除；1976年在其原址修建了毛主席纪念堂）以内，均划归故宫博物院管辖。从此整个故宫，完全统一。此亦本年一宗大可纪念之事。”

虽然如此，据笔者所藏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历史博物馆全图》所载，其时北京历史博物馆设在“午门”；古物陈列所设在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区域；故宫博物院参观区域则仍在乾清门至神武门的范围。

循着图中所标特别开放的指示红线及中英文两种文字“参观指南”的介绍，可以清楚地知道“双十节”特别开放的路线及其游览景点和陈列的概貌，也可见与今日游览故宫路线及陈列内容的异同。有关文字介绍如下：

“（甲）由北上门往南至神武门购票，经顺贞门进集福门剪票。（乙）由古物陈列所往北至后右门购票，剪票往北进内右门，往北进苑西门。”

这是南北两条不同的参观路线，分别由紫禁城南的保和殿的后右门和北边的神武门进入。路线图以“甲”路线为“指南”，对特别开放的中路及内外东路作了介绍，即先经顺贞门入口走中路的御花园段，后走东路、中路的南段，再走外东路，经贞顺门出口完成游览，共参观景点33处（御花园算一处），其所介绍景点及路线具体如下：

民国二十五年《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双十节特别开放路线图》

先走中路之北段，主要参观御花园的12处景点，即：1、御花园（以12地支为序）：（子）延晖阁，明为望清阁；（丑）澄瑞亭，又称斗坛；（寅）千秋亭，供佛像；（卯）养性斋，明时为乐志斋，宣统时英人庄士敦曾住此；（辰）四神祠，祠后有台，台下为鹿苑；（巳）天一门，取天一生水之义，谓可放火；（午）钦安殿，奉玄天上帝，陈列青龙缸、龙皮鼓等；（未）堆秀山，明时观花殿旧址，万历间拆去，垒石为山，山巅有亭曰御景；（申）藻堂，向为收藏秘笈之所，乾隆时储四库荟要，西有灵柏堂，东有凝香亭；（酉）浮碧亭（；戌）万春亭，供关帝画像；（亥）绛雪轩，乾隆时常与群臣吟咏于此，曾植海棠故有绛雪之名，轩前植有太平花。

后走内东路段，主要参观钟粹宫到斋宫等8处景点，即：2、往东经苑东门，往南进大成左门（到）钟粹宫，为东六宫之一，德宗（光绪）后居此；陈列历代名画，新增有唐寅等画山水。3、往东往北（到）钟粹宫后殿，历代法书陈列室，陈列历代名人墨迹。4、退出往东经迎瑞门、昌祺门（到）景阳宫，为东六宫之一，向无人居；陈列宋元明瓷器，内多历代名窑精品。5、退出往南向东经德阳门（到）永和宫，为东六宫之一，德宗时瑾妃居此；陈列钟表。6、进后院，（到）同顺斋，陈列钟表；原路退出往西。7、经德阳门、履和门（到）承乾宫，为东六宫之一；陈列清代瓷器。8、往西经广生左门，往南进咸和左门（到）景仁宫，为东六宫之一，系珍妃寝宫；陈列历代铜器。9、往西出咸和左门，往南进仁祥门（到）斋宫，清康熙时建，凡南郊及祈常雩大祀致斋于此；陈列玉器。以上为内东路之路线和参观景点。

再转入中路南段，主要参观御茶房到南书房等12处景点，即：10、往北往西进日精门往北（到）御茶房；陈列如意。11、往北（到）坤宁宫东配殿，陈列本院所藏铜器、石刻及古砚、古镜等拓本。12、往北（到）基化门南屋，陈列象牙等雕刻及月曼清游牙刻、美术品等。13、往北（到）坤宁门东板房，即第一书画陈列室，陈列郎世宁、艾启蒙十骏图及成扇。14、往西往南（到）坤宁宫西廊，陈列插屏。15、往东（到）坤宁宫，在明为皇后寝室，清时东暖阁改为大婚时的洞房，中四间改为祭天跳神之处，宫前有神竿，于祭天时献颈骨于竿端。16、往东（到）坤宁宫东暖殿，陈列剔红。17、往西往南（到）交泰殿，陈列册宝、铜壶滴漏。18、往西往南（到）正殿乾清宫，清代临轩听政，内廷受贺赐宴，召对臣工，引见庶僚，接觐外藩属国，陪臣咸御。此殿东西丹陛下有文石台二，上安设江山社稷金殿。19、往东往北（到）昭仁殿，明崇祯帝曾手刃其女昭仁公主于此；陈列御制诗文集。20、往西往南（到）批本处，清内阁批票本章俱由此处进呈；今作第二书画陈列室，新增明仇英人物通景屏十大幅。21、往南乾清宫南廊（到）南书房，清为内廷词臣之值房；往东（到）上书房，明清两代皇子肄业于此。

最后走外东路段，主要参观九龙琉璃璧到珍妃井等11处景点，即：22、出乾清门往东经景运门复往东进锡庆门验票，以下为外东路，如不愿游览，缴票往北经东筒子，即可往西往南经后右门为古物陈列所。23、往东，九龙琉璃璧，往北进皇极门及宁寿门（到）皇极殿，陈列康熙、乾隆万寿图及大宝座、大自鸣钟、铜壶滴漏等。24、往西往北（到）宁寿宫西北屋，陈列各种照片。25、往东（到）宁寿宫乾隆三十七年特葺，是宫以待归政尊养之用；陈列造办处舆图。26、往东进穿堂门，往北进养性门往东（到）养性殿东配殿，陈列清军机处档案。27、往北（到）养性殿正殿，陈列丹陛大乐；东西两暖殿陈列丝弦乐器。28、往东进东墙门（到）畅音阁，陈列切末（不知“切末”何意）；向北（到）阅是楼，陈列戏衣盔头、戏本曲本。29、原路退出往北（到）乐寿堂，陈列清宫中档案、内府档案、清钱等；西间为慈禧寝室及其用品。30、往西往北（到）颐和轩，陈列盔甲兵器。31、往东（到）景福宫，昔为康熙奉孝惠太后之所；陈列内阁大库档案物品等。32、原路退出往西（到）景祺阁，陈列圆明园烫样。33、往西往北（到）珍妃井，庚子之役，慈禧出走前推珍妃坠此井。34、往北经顺贞门出口，收券。如愿至古物陈列所，可由东筒子往南至后右门购票游览。”

注意事项

《参观路线图》

这就是特别开放的参观路线及景点陈列介绍，除此之外，路线图还印有“三条注意事项”。有关内容如下：（1）“特别开放自十月十日起至十五日止，每逢双日开放中路及内外东路，单日开放中路及内外西路。”由此可知特别开放总共6天；分单双日开放不同的参观路线。这时故宫的参观游览共有中路、内外东路和内外西路。而在建院初期，由于故宫太大，加之没有那么多管理人员，就采取分区开放的形式。每逢周日、四开放中路，包括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钦安殿、御花园等；每逢周二、五开放内西路，包括寝宫重华宫、储秀宫、咸福宫、长春宫、养心殿等；每周三、六开放外东路的皇极殿、宁寿宫、养性殿等。（2）开放时间：“售券每日上午九时起至下午三时半止，参观者须于下午五时前完全退出。（3）券价：“每张三角，军人一角，童仆一律。”比当时大洋五角的票价便宜了不少，相比建院开放之初的一块大洋更是便宜了很多；而在民国一些特别开放的日子里，故宫也有票价两角的时候。在今天的收藏市场上，一张不大的北平时期的《故宫参观券》，商家就会要价千元。可见故宫“纸片子”的珍贵。

除注意事项外，路线图还印有12条“参观人须知”，主要是安全、卫生、文保方面的要求，如“请勿携带军器及摄影器”、“请勿吸烟及随地吐痰”、“请勿攀折花木”、“请勿撕毁门窗隔扇及封条”、“请勿动院中原有器物”、“闭门时摇铃即退出”等等。而那时也有不花钱和少花钱的参观者，所以“须知”也专门作出了“持赠券、特种券者须由售票处加盖日期戳”的规定。

《中路及内外东路参观指南》

不仅如此，从“附注”还可知，故宫博物院当时管辖范围比今天要大的多。如故宫十九年（1930年）报告所说，自那时从中华门到整个紫禁城都在其“管辖”之内，即景山公园、太庙（今劳动人民文化宫）也都由其管理“经营”；其出版物发行也十分“繁荣”。如“附注”所说：1、“本院所辖景山，上午六时售票，下午六时止票，七时闭门，票价铜元二十文。”2、“本院所辖太庙，上午六时售票，下午六时止票，七时闭门，票价铜元二十文。”3、本院北上门发行所备有各路详细图说及陈列室文物等印刷品多种，如月刊、周刊、历代名人书翰名画、影印书籍、金石拓片及诗文杂著史料、明信片等等。现为十一周年纪念双十节，发行特别刊物，如故宫名画梅集、元赵孟书黄庭经、明陆治写生册、明宣宗书画合璧、故宫俄文史料、升平署戈月令承应戏、故宫博物院年刊十一周年纪念文献论丛等多种，或属材料丰富、记载翔实；或为稀世珍品，向未刊印。至详细目录可向该所索取。”可见故宫当时所印出版物是相当丰富的，这些出版物在当今收藏市场上价格都是不菲的。

笔者不厌其烦地全文照抄“指南”、“须知”如上，只是想使人们了解国宝南迁后、抗战全面爆发前最后一次“双十节国庆”特别开放时的情景，以记住这一不同以往的时刻。也可了解当时故宫参观的路线和文物陈列的布局，以及各景点明清之时的用途。由此可见，《路线图》不失为“故宫史”上一份有关开放、陈列、出版方面很有参考价值的史料。

参观人须知

二

故宫，是明清两朝24位皇帝居住过的地方，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现存最完整的宫殿。它是中国人，尤其是北京人，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它也是所有中外游客必到的地方。假如说“不到长城非好汉”，那没到过故宫，就是没到过北京。故宫的往事不仅专家，就是很多老百姓也都如数家珍。在今天的收藏市场上，凡是民国故宫的出版物、“纸片子”，价低了都是“拿”不动的。

民国十三年（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逊帝溥仪被驱除出宫。民国十四年（1925年）10月10日，国立故宫博物院正式成立，乾清门前举行了隆重的开院典礼。其时，神武门门洞上嵌上了清室善后委员会委员长李煜瀛手书的“故宫博物院”青石匾额；门外搭起了花牌楼；顺贞门内竖起了大幅《全宫略图》。据刘北汜所著《故宫沧桑》记载，开幕式当天共发出请柬多达3500份，从临时执政段祺瑞，到北京市军、警、政、法、学、商、新闻各界名流，都在被邀之列。笔者多年前曾见到一册当时出席开幕式的人员名录，拥有者死活不愿出让，未能收入囊中。又据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吴瀛撰、北平故宫博物院出版的《故宫博物院前后五年经过记》记载：“建院首日，故宫在万头攒动之中脱颖而出，是日万人空巷，人们都想一窥此数千年神秘之蕴藏。”为了庆祝开幕，故宫博物院特意将开幕当天及第二天票价从一元减为五角，参观范围不只可以参观御花园、后三宫及西六宫等处，还开放养心殿、寿安宫、文渊阁、乐寿堂等处，同时增辟了古物、图书、文献陈列室多处，任人参观。

《民国十九年十二月故宫博物院报告》

三

从此到新中国成立的25年中，故宫经历了各种世事变迁的风风雨雨，有着说不完的“故事”，而其中民国时期由国民政府任命的两位故宫博物院院长是不能不提的。

一位是曾任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的易培基（1880—1937年）先生，他担任了故宫博物院的首任院长，前后将近八年（1925年10月10日至1933年7月22日）。不幸的是，因故宫盗宝案蒙遭冤屈，易培基被迫辞去院长之职。后先后移居天津和上海，晚年生活凄苦，1937年9月病故，终年57岁。

接替易培基的第二任故宫博物院院长是曾任北京大学研究所考古学研究室主任、著名的金石学家马衡先生（1881—1955年）。早在1924年11月“北京政变”后，马衡先生就受聘于“清室善后委员会”，参加点查清宫物品工作；1925年10月故宫博物院成立后，曾兼任临时理事会理事、古物馆副馆长，1926年12月任故宫博物院维持会常务委员；1928年6月南京政府接管故宫博物院时，受接管代表易培基的委派，参与接管故宫博物院的工作；1929年后，任故宫博物院理事会理事兼古物馆副馆长，1933年7月任故宫博物院代理院长，1934年4月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直至1952年调任北京文物整理委员会主任委员；1955年3月在北京病逝，终年74岁。马衡先生几乎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故宫博物院。其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就是组织故宫“国宝南迁”的壮举。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日寇占领中国东北，后进逼华北，形势危急。1933年，故宫博物院为使文物不致遭战火毁灭或被日本帝国主义掠夺，经国民政府批准，决定采取文物避敌南迁之策，择其精要装箱南迁，在南京建立文物库房，成立故宫博物院南京分院。在马衡院长的亲自领导下，自1933年2月至5月，先后检选出文物、图书、档案13427箱又64包，分五批先运抵上海，后又运至南京。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南迁文物又沿三路辗转迁徙至四川，分储于巴县、乐山、峨嵋山等地。直至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国民政府再度接收故宫博物院，马衡继任院长，将三处南迁文物集中于重庆，于1947年运回南京。1948年底至1949年初，南京国民政府从南京库房中挑选出2972箱文物运往台湾，其余留在了大陆。在长达十余年的战争期间，南迁文物没有一件丢失，这不能不说是“故宫人”创造的一个文化保护史上的奇迹，而马衡先生在其中的贡献则是不言而喻的。在笔者多年“纸片子”的收藏中，有幸收藏了有关故宫国宝南迁途中在上海所进行全面“点收”时油印的十七册《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存沪文物点收清册》，它记载了以马衡先生为代表的“故宫人”为保护文物所做的历史贡献。

《国立北平故宫博物院存沪文物点收清册》

今天，故宫早已成为中国人心中的“圣殿”。前些年，曾见有文章说，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曾有人建议要把这个封建帝王的“象征”拆掉。假如当时这个“革命”倡议得以实施，那将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不知今天的北京还能叫北京吗？今天的故宫，虽然早已被钢筋水泥建筑包围，人们再也享受不到过去那种站在太和殿前俯览全城的宏大和那种天地合一的感觉。说句无奈之语，即使如此，只要故宫在，无论北京建设得多么“新”，北京的“味道”就永远也不会消失。北京的故宫是世界的故宫，是全人类的遗产，保护是唯一的选择。这就是这幅《故宫特别开放路线图》所告诉人们的。

责任编辑 刘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