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晚年驿站：为养老留住乡愁

本刊记者 李 雪

幸福晚年驿站：为养老留住乡愁

本刊记者 李 雪

车在山间兜兜转转，背阴处尚可见前几日下过的雪。这里是云蒙山东北麓，属于深山区，我们的目的地是北京市密云区石城镇黄土梁村、溪翁庄镇石马峪村。

这些村子和中国多数农村一样，老龄化趋势明显，年轻人外出打工、空巢老人多；这些村子也有所不同，社区养老、农村养老、医养结合……这些名词正在成为可以感知的生活：一顿热腾腾的饭，一件洗过的衣服，孤独时可以找人聊聊天，生病了能够及时方便地就医——养老，留住幸福，也要留住乡愁。

从找保姆到建驿站

黄土梁村依山傍水，临水的道路一侧，是规划齐整的房子，红门白墙灰瓦，古朴典雅。2007年，整个村子因地处泥石流易发区，集体搬迁重建。

一根电线杆上挂了红黄两色的条幅：密云黄土梁村幸福晚年驿站。驿站负责人孙燕山迎出来，“今天有两位老人病了，去卫生室输液。”

驿站在巷子的第二户，推门进去，原来的院子铺了瓷砖，加了玻璃顶，被改造成阳光房兼客厅，电视、沙发、桌椅，既温暖，抬头又可见白云蓝天。几位老人正围坐桌边，绣鞋垫、拿着蜡笔给图案上色……这不但增加了老年生活的趣味，也是锻炼手脑协调的小游戏。朝南的房间是老人们的卧室，门楣上贴着金属标牌：孙伯明家、于秀云家、孙伯云家……房间内配有独立卫生间。此外，厨房、餐厅、浴室、水房、洗衣房，一应俱全。

黄土梁村幸福晚年驿站住了7位老人，最小的79岁，其他的都已经80多岁了。在这里，老人们不再孤单，生活上也能相互照应，每天能吃上现成的饭菜，有专门的护理人员帮助洗衣、做饭。82岁的老人赵连英对驿站的评价是“样样都好”，“洗澡、洗衣服都不用自己洗了，还能吃现成饭，冬天还有地暖，夏天有空调。”她和88岁的老伴从2015年9月开始一直住在这里。

说起建驿站，黄土梁村书记孙仲来讲了一个小故事。黄土梁村虽偏远，但山场面积大，还有一个景区外包，村民有分红，加之发展乡村旅游业，2014年人均纯收入23109元（北京市农村人均纯收入为20226元）。2014年，一位老人想雇保姆，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就到县里去反映情况。当时正赶上北京市开展美丽乡村建设，黄土梁村因此被扣了分。

密云区民政局老龄办副主任范长征在走访时知道了这件事，敏感地意识到“找保姆”正是急迫养老需求的冰山一角——黄土梁全村54户、105口人，60岁以上老人26人，老龄化率25%，其中空巢老人11人。他找到孙仲来商量，建设村级养老设施。

黄土梁村幸福晚年驿站内，老人在绣鞋垫

农村养老和城市不同，在城市，土地是大问题；在农村，村集体闲置资产也有、农民房产也有，最主要的问题是谁来运营、怎么运营。黄土梁村有个特点，村里有旅游资源，还成立了民俗旅游专业合作社。作为合作社社长，孙燕山开始参与到驿站模式的探索中来。

渐渐地，方向开始清晰：流转农宅。入住驿站的老人可以将自家房屋流转到合作社，合作社将房屋用于旅游、养老，除房屋租金外，经营所得收益按比例分配给老人，并为幸福晚年驿站提供运营资金保障。“第一年，老人可以收到1万元房租、第二年1.1万，逐年递增，最高不超过1.5万。”孙燕山说。

范长征和孙燕山做了一番测算，驿站改造成本大概是47万，运营费用平均一张床1150元；并给出了两个方案：入住不流转农宅的，每人每月900元；流转农宅的每月385元，这是当时北京市养老金标准，相当于自己不用再出钱了。

2015年年初，俩人拿着方案，开始挨家挨户给老人做工作。老人们虽然有养老需求，但固守着旧观念，并不积极。“为了能让老年人接受新鲜事物，我们只好顶着压力，一刀切都是385元。”

“现在，有几位老人把房子租给合作社？”记者问，孙燕山笑说：“只有一位。”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驿站升级改造46.9万元，加上一年运营费用，主要是电费和服务人员的人工费，一共是60万元。如今，他把那栋房子进行了改造，在满足本村需求基础上开展旅游养老，“一个房间月租2800元，一个人每月饭费600元，这样两边基本可以持平。”

在范长征看来，与驿站实现收支平衡同样重要的，还有老人们观念的转变。“老人们住进来，体会到生活的变化，想法就会逐渐转变，这个急不来。但我们得先迈出这一步，让他们看到改变。”

同步建设，医养结合

石马峪村幸福晚年驿站是今年新建的，是实现了医养结合的试点之一。范长征告诉记者：“结合卫计委正在推行的社区（村）卫生服务室建设，驿站与社区卫生服务室同步建设，实现了医养结合。”

驿站的卫生室有里外两间，里间依墙立着几个药柜，外间是检查问诊的地方，医生正在给一位老人量血压。医生告诉记者：“老人来驿站活动，哪不舒服顺便就能问问，开药实时报销。有高血压、糖尿病的老人都特别立了健康档案，定期量血压、测血糖。”他还拿出厚厚一摞子高血压、糖尿病患者随访服务记录表，“现在都输入数据库管理了。”

石马峪村有850户、1960口人，其中60岁以上的390人。驿站的房屋，是将村集体的闲置资产进行升级改造。驿站内的几十名老人，看电视、打麻将、捡豆子，还有一对夫妻在院子里打乒乓球，围观的人看得起劲，时而加油叫好。这对夫妻就住在驿站，看门、做饭都是他俩。

这里与黄土梁村不同，驿站的房子是集体的，运营资金也由集体出。“每个村子的情况不同，探索模式也不同，我们希望每个村子都能找到适合自身的养老模式。”范长征说。

养老不离土

黄土梁村幸福晚年驿站的发展，是北京密云区探索居家养老服务模式的缩影之一。

截至2015年底，密云区60岁及以上户籍老年人口8.7万人，占户籍总人口19.87%；加之地处偏远山区，老年人居住分散，且高龄、空巢占比较高，养老服务成了一大问题。

2014年，密云区民政局局长带着老龄办的工作人员到各个村镇调研，探索农村养老问题。副局长白庆杰告诉记者：“大部分老人保留着不离故土的传统观念，当时我们提出来：除了养老机构，能不能针对新农村改造、生态村改造或者结合旅游村，在村级、社区级建立小型的养老服务场所？我们主要是利用农村闲置公共服务设施，通过改造升级、拓展功能，打造成具有为老服务功能的小型养老设施，并通过这个平台把为老服务送到老人家里去，真正实现实现养老不离土、离家不离村。”

2015年，民政局选取冯家峪、石城、东邵渠和鼓楼四个镇（街），试点建设7家“幸福晚年驿站”。驿站还为社区所有老年人提供日间照料、呼叫服务、助餐服务、健康指导、文化娱乐、精神关怀、拓展服务等七大类服务，具体包含助浴、助洁、理发、健康体检、生日关怀问候等14种服务内容。今年，再建20家驿站，其中石马峪村幸福晚年驿站等5家实现了医养结合。

通过两年多的试点工作，密云区民政局对幸福晚年驿站的认识也逐步深化，从明确建设原则、创新建设主体、规范功能定位、严控安全标准、专业技能培训、建立信息档案六方面为切入点，制定了标准体系。

同时，针对驿站在发展中面临的资金、人员困难，他们也在争取一些政策上的支持。范长征告诉记者：“经过测算，一个驿站升级改造加上第一年的运营费用，大概是60万，当时我们是按照50%的标准补贴，政府扶一把，同时吸引社会力量建设。第二，床位运营补贴，参照‘十二五’社会办全托型养老所，每月每张床补助300月。第三，人员岗位补贴，参照人社局社会公益性岗位补贴，2000元左右。”

讲到老人、养老，无论幸福晚年驿站的负责人，还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言语中都带着兴奋，这让记者想到黄土梁幸福晚年驿站的赵连英老人。她拉着记者的手一直说驿站生活好，还让去她屋里看看，阳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也是金灿灿的。那一刻，他们的幸福是如此真实，而这是对养老工作最好的褒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