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同居养老：取暖之后凑合牵手有多难

继胜

一位60多岁的空巢老人，竟被一名中年男子活活掐死在家中。案发后，北京大兴区警方迅速介入调查，发现死者与凶手的母亲系同居养老关系，两位空巢老人的黄昏恋，还曾一度被社区传为佳话。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场杀戮？

寂寞难耐，

空巢老人谈起黄昏恋

65岁的吴建州家住北京大兴区，退休前是北京液压厂的工程师。老伴4年前因病去世，独生女儿吴瑛从哈佛商学院毕业后，在美国旧金山定居。吴建州独自居住120平方米的三居室，每天与孤单寂寞为伴，是典型的空巢老人。

2015年3月，吴瑛与美国一位华裔男子组建家庭，并接父亲来美国一起生活。可吴建州对于在美国的衣食住行极度不适应，甚至还与邻居因生活习惯问题闹矛盾，对方扬言要报警。吴建州觉得在旧金山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天天嚷着要回国。吴瑛无奈，只得于9月中旬将吴建州送回北京。

吴建州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身边没有亲人照顾，吴瑛很不放心，提出让父亲住敬老院。吴建州觉得不自由，坚决不同意。父亲又要过空巢老人的生活，为弥补不能照顾父亲的愧疚，吴瑛每月寄给父亲1000美元。吴建州每月还有3000多元退休金，很多人羡慕他，说他退休了还拿白领工资。吴瑛还经常给父亲寄昂贵的深海鱼油、蛋白粉、降糖降压药……小区的老人一说起吴建州就羡慕他生了一个有出息的孝顺女儿。

吴建州脸上带着笑，可表面风光的他心理和精神上的寂寞无人知晓。一个个漫漫长夜，吴建州睡不着，黯然自怨自艾：要是有个人守在身边就好了，只要天天一个锅里吃饭，一起说说话，结伴去市场买菜，就是莫大幸福。这样想着，吴建州经常泪流满面……

2015年11月，吴建州从电视上看到，广州一名75岁的空巢老太太猝死家中，1个星期后才被发现……同为空巢老人，对方的不幸遭遇让吴建州心碎震惊，他恐惧这种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焦虑纠结中，吴建州萌生了找个老伴的念头。他在电话里与女儿商量：“爸一个人生活太难了，感冒了连杯热水都喝不上，我想再成个家。”吴瑛沉默片刻，答应了。

2016年1月，吴建州在大兴区团河公园锻炼时，结识了跳广场舞的退休教师李彩霞。对方离异单身，儿子已成家。李彩霞小吴建州两岁，温婉端庄，身体硬朗，吴建州有意将她发展为再婚对象。

此后，吴建州以教太极剑为名接近李彩霞。同为空巢老人，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吴建州将女儿从美国邮寄过来的高钙片、深海鱼油分给李彩霞；有时锻炼晚了中午不回家，吴建州就请李彩霞在公园附近吃北京烤鸭；李彩霞参加社区广场舞比赛，吴建州送给她一双500元的舞鞋……吴建州性格温和，待人热情，加之经济条件优越，李彩霞也对他产生了感情。这年3月，两位老人谈起了黄昏恋。

吴建州自拍了5张与李彩霞的合影，通过微信发给远在美国的女儿。他对吴瑛直言：“你李阿姨人不错，我与她很投缘。小瑛，我们准备‘五一结婚。”吴瑛回答父亲：“爸，再婚是大事，我想回国看看李阿姨再说。”

女儿阻挠再婚，

父亲无奈同居养老

吴瑛很快飞回北京，与李彩霞见面了。对方的外表、性格、人品，吴瑛都没意见，唯一担心的就是李彩霞经济条件一般。父亲在北京有房产，身边有积蓄，自己经济条件也很好，而李彩霞和儿子的经济状况，远远无法与自己和父亲比。

回到家，吴瑛直截了当告诉父亲：“爸，我不反对你和李阿姨一起生活，但不同意你们结婚。很多再婚老人百年后，双方儿女因为财产打得不可开交，你也得替我考虑，我不想以后惹麻烦。”女儿将话说到这份上，吴建州不再坚持。

两天后，吴瑛返回旧金山。吴建州歉意地告诉李彩霞：“女儿只允许咱们同居，这对你不公平。”李彩霞一气之下，向吴建州提出了分手。两个情投意合的老人分手了，吴建州很痛苦，李彩霞也沉浸在纠结烦恼中。

4月13日，儿子周乐来看望李彩霞。见妈妈憔悴忧伤，他担心地问：“妈，您遇到什么事了？”李彩霞黯然讲述与吴建州的黄昏恋以及吴瑛阻挠结婚的事。周乐说道：“妈，您都60多岁了，还结什么婚呀？说白了，两个老人在一起生活就是搭伙过日子，不结婚反而更自由，合得来一起过，合不来各走各的。要是结了婚，将来闹离婚可麻烦了。”经儿子这么一开导，李彩霞的心结解开了。

1个星期后，李彩霞在公园晨练时遇到吴建州。她将对方约到树下，诚恳表示：“唉，我想通了。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只要两个人合得来，结不结婚无所谓。”吴建州惊喜不已。

2016年5月1日，吴建州租来一辆宝马轿车，用鲜花、气球将车身装饰得漂亮喜庆，风风光光将李彩霞接进自己的家门。两位孤单的空巢老人，正式开始了同居养老生活。吴建州不仅承担了全部家庭开支，还给李彩霞买铂金项链、手镯、羽绒服。感恩吴建州的呵护，李彩霞将他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早晨6点，她就起床榨鲜豆浆、煎鸡蛋、蒸花卷，给吴建州准备营养早餐；吴建州有3颗假牙，每晚临睡前，李彩霞将他的假牙取下来，用苏打水清洗得干干净净……

两位老人经济条件优越，又没有儿女干扰，生活如一幅绚丽画卷：他们经常结伴去北京协和医院听健康讲座，去北京西郊攀爬凤凰岭健身……周乐也很尊重吴建州，口口声声叫他“李爸爸”。建州与李彩霞和谐幸福的养老生活，在社区传为佳话。

然而相处时间一长，生活颗粒开始硌出吴建州与李彩霞心中的痛。时年35岁的周乐是一家酒店的面包师，收入一般，生活压力很大。李彩霞与吴建州一起生活基本不花钱，从2016年6月起，她背着吴建州每月补贴儿子2000元。

7月初，周乐准备炒股，提出向吴建州借款10万元，吴建州婉拒了。周乐不死心，便怂恿妈妈出面。7月8日，李彩霞在替吴建州剪脚趾甲时，趁机提要求：“周乐这孩子孝顺懂事，一直在心里将你当爸爸。孩子想改变家庭处境，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借他10万元吧。”如果再拒绝，吴建州担心给两人的感情蒙上阴影，便答应了。

空巢老人悲情殒命，

同居养老酿血案

吴建州将10万元打到周乐的银行账户，周乐向他承诺，1个月后归还这笔钱。然而一直到8月13日，周乐却迟迟不提还钱的事，吴建州心生不悦。吴瑛给父亲打问候电话时，吴建州忍不住向女儿说出周乐借钱不还的事。吴瑛如临大敌，给父亲分析：“爸，我看李阿姨不是真心爱你，她与你生活在一起有目的，就是联合儿子骗你的钱。你以后得多长个心眼，提防李彩霞母子。”女儿这样一说，吴建州心里的疙瘩越来越大。

8月20日，趁李彩霞去买菜，吴建州翻出她枕头下的存折，发现她每月退休金少了2000元。李彩霞回家后，吴建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李彩霞先是指责吴建州不该偷看自己的存折，接着轻描淡写地说：“周乐经济遇到困难，我每月补贴他2000元。”自己承担一应生活开支，李彩霞却悄悄将钱往儿子家转移，看来她跟自己的确隔着一层。

当晚，吴建州将存折、银行卡、保单等贵重物品锁进柜子。第二天，他一个电话将周乐叫到家里，要求他给自己打欠条。李彩霞的脸当即拉了下来：“你这是将我和儿子当家贼提防。”吴建州反唇相讥：“我将10万元保命钱借出去，不能连个凭证都没有吧？”在吴建州执意要求下，周乐工工整整地给他打下欠条，并摁了手印。此事过后，李彩霞与吴建州的心理隔阂急剧拉大。

不久后，吴建州向李彩霞撒谎：“我女儿女婿收入降低了，每月只能资助我400美元生活费，从这个月起，你能不能每月拿出1000元补贴家用？”李彩霞清楚这是吴建州与女儿在联合作局，气呼呼地答应了。

平心而论，李彩霞虽在经济上依赖吴建州，却是真心实意想与他过日子，她甚至幻想说不定吴瑛将来会同意吴建州与自己再婚。而今看不到未来了，李彩霞照顾吴建州开始敷衍了事：她每天不再早早起来做营养早餐，而是随便下楼买油条豆浆应付了事；她帮吴建州去小摊上修羽绒服拉链，替他去邮局寄快递，都要与他将账算得清清楚楚。9月26日，吴建州感冒了，躺在床上浑身难受。李彩霞在楼下买回一屉小笼包，丢在床头柜上。她不管吴建州吃不吃，就赶紧换鞋出门跳广场舞。吴建州生气地问她：“我病了，你就这样对待我吗？”李彩霞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的合法妻子，凭什么像妻子一样照顾你？咱们只是搭伙过日子，我有我的自由。”说完出了门。

吴建州气愤难平，与李彩霞的矛盾进一步加剧，开始争吵冷战。9月9日，李彩霞在公园跳广场舞时，与一位下象棋的老头走得很近。吴建州提醒她：“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言行举止要检点。”因心里有气，李彩霞抢白道：“我又没与你结婚，有权选择适合自己的人。”吴建州骂李彩霞水性杨花，扬手扇了她一巴掌，李彩霞哭着住回自己家。

第二天上午10点，吴建州正准备打电话向李彩霞道歉，请她回到自己身边。谁知周乐气势汹汹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怒骂：“你这个老流氓，凭什么打我妈？”吴建州从没将周乐放在眼里，讥讽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啃老男，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马上将10万元还给我。”屈辱、愤怒迅速在周乐心中发酵，他用力将吴建州推倒在地。吴建州挣扎着爬起来，与周乐拼命。周乐双手死死掐住吴建州脖子，将他活活掐死。

意识到自己成了杀人犯，周乐失魂落魄拨打110投案自首。几分钟后，大兴公安分局民警赶赴案发现场，将周乐控制。李彩霞得知消息后捶胸顿足，自己处理感情不慎竟让儿子沦为杀人犯；远在美国的吴瑛悲痛懊悔，却再也换不回父亲的生命……

中国社会科学院老年问题专家王桥点评：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已达到1.78亿，占总人口的13.26%，且老年人口正以每年3%以上的速度递增。相当数量的老人因儿女不在身边，沦为“空巢老人”。尤其是丧偶的单身“空巢老人”，晚景更是凄凉。许多老人积极寻找情投意合的另一半，有意重组家庭互相取暖。可有的子女却出于自私心理，千方百计阻止长辈再婚，只允许他们同居，于是社会上出现了很多同居养老的老人。同居不受法律保护，对双方及子女都存在隐患和伤害，由此引发种种意想不到的社会问题。

老人再婚前，双方的房子、财产，可以去公证处做公证，这样既可避免将来的财产纠纷，老人也能安稳享受晚年。做晚辈的如果真的爱父母，孝敬长辈，就不要横加干涉老人的感情生活，应尊重他们，顺从他们的意愿，为他们再婚创造宽容和谐的环境，让父母拥有真正的夕阳红。

（责编/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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