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来“污”在中国

文－桑子文

好来“污”在中国

文－桑子文

漫画，表情包，神曲……

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生活，污力韬韬，不禁让人们思考，星星之污，何以燎原？

在《红楼梦》里，贾宝玉与林黛玉曾经偷偷看过一本禁书，这本禁书不是《金瓶梅》，更不是岛国动作片，而是《西厢记》。有人会问，《西厢记》也就是张生和崔莺莺私定终生的故事，怎么会污呢？是呀，不过在当时，看了这些禁书就是有伤风化。

换作今天，谁看了性质类似的书，顶多会被周围人说“好污啊！”。可见“污”早已成了一种时尚，线上的老司机神曲、表情包、私房视频、公众号、色色漫画……这些污文化的化身正在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中。线下的“污文化”也在悄然流行起来，例如某地出现了一批依靠谐音令人浮想联翩的奇怪店铺名：“哎约我烤”烧烤店、“尚床吧”咖啡厅、“饭醉营”酒吧、“车镇”洗车店等等。

无论是网络上还是现实生活，污力韬韬，不禁让人们思考，星星之污，何以燎原？

污之漫画，源于生活

在网络上，“污”常用来描述容易引人情色遐想的事或物，在某种程度也可以说成是“色”。韩国漫画经常有污的短篇，这些漫画也被叫做内涵漫画。内涵通常有“我与男友（女友）的日常”，当然，名字一定要起得很有诱惑。不过有时候，标题起得很污，但是内容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多少会让人感到失望。

我最喜欢一部污漫当属Naver官网名列第一的漫画《看脸时代》，因此入坑韩漫基腐阵营。男猪脚是一个又丑又穷的丝，某天醒来发现自己有一个帅到爆表的替身，随时可以切换身份。作为穷丝的时候，只能受到女孩的冷眼，苦逼地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切换到帅气的另一人时，却可以赢得美女和帅哥基友的青睐，轻松地赚钱。

漫画里面最吸引人的莫过于男猪脚与男二号的暧昧激情，男二虽然表现冷漠，但是内心却怀着对男主的一份火热激情，有时在男主没衣服穿时，不经意地丢给一包时尚前卫的服装；有时在男主遭受围攻孤立无援时，给那些小混混响亮的拳头。

在流行要素中掺杂了现实生活中许多新问题，如同性恋问题。同性恋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恶心，漫画中表现出的更多是纯洁的爱情，男二深深地爱着男主，可是男主帅气的化身却浑然不知，以为这是伟大的友情，这让看客们多了几分期待。

搞基、捡肥皂这类图像在社交媒体上愈演愈烈，同性恋话题正处于中国社会的灰色地带，这也正像海水返潮时推向沙滩的那一股股泡沫，随着海水的退潮，破碎在沙滩上。单纯的污漫画与破碎的泡沫有着共同的命运，如果缺乏一些有意思的时效性主题，很快就会其他无数的网络信息所淹没。

商业组织已经成为污文化最大迎合者，最受欢迎者如杜蕾斯。即使是最污的漫画也比不上杜蕾斯每一次的微博营销漫画。不得不说杜蕾斯紧扣主题，编排非常合理充满吸引力，每一幅漫画广告都有着完整的暗示，让人回味无穷。这些商业漫画作者不仅叙事功夫了得，而且日常生活中应该是个很污的老干部，以致于大家都说“广告我只服杜蕾斯”。今年中秋节各路厂商都试着优（无）雅（趣）地取悦消费者，唯独杜蕾斯放了一个切开的蛋黄馅月饼，配上了“花好月圆”四个字，细思极恐，污到极致！

污之表情，解构主流

表情包成为了宣泄身份的重要内容。在这里，强势的主流文化得以分解，身份在表情包里四分五裂，回归真实的角度。一个标着教授身份的熊猫人下有一句话“文明社会文明人，别动不动就骂人，草泥马”，这种文明与粗鲁的强烈身份反差带来了无穷的喜感，而喜感恰恰源于生活——某些大V们在微博上叫骂甚至到线下约架。

有一个头像在看书的表情，配了一段文字“我看一下书，再回答你”，书的封面上写着“如何与SB相处”。这个表情适合与非常熟悉的人之间，当这个人说了一些无可理喻的话或是行为时，这个表情包就可以拿出来用了。

表情包除了典型的粗糙人物外，还对现有的影视动画作品进行了恶搞。比如拿着天线宝宝卖萌的图像就改成了“大爷来玩啊”，一只天线宝宝踢另外一只的图像配上了“不去坐台，在这里看什么看”，还有一只天线宝宝坐着看着四个兔子配了“先X你们哪一个好呢”。

尔康是表情包的最红影视人物，一张面目狰狞的尔康挥手图配上一句“紫薇，你知道哥经常被自己帅醒的”，尔康举手“你是疯儿，我是傻”，尔康浓妆艳抹再挥手“紫薇，等一下，我补个妆”。尔康用着同样的姿势换上了樱桃小丸子、柯南、钢铁侠、火影忍者的装束，配上不同的文字，形成了极其搞笑的神情。

那些靠污来博眼球的视频、公号与漫画为什么会如此污力韬韬？我想这很大程度上是由我们当今的受众决定的，全球化带来的文化解放使得受众接受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广，对污信息的包容度越来越高。

西方社会经过了启蒙运动和文艺复兴后，文化的分级体系业已形成。污文化只是青年亚文化的一部分，其歌剧、音乐、电影、电视、话剧、游戏等文化产业已经形成了成熟的链条体系，大众的审美倾向也非常成熟。西方对污文化的接受程度仅仅是呵呵一笑，这种文化得到了包容，这也是污文化在西方并不是专有名词的原因。而这些由西方输出、浸润着污文化的文化工业，进入刚刚脱离贫困枷锁的中国后起着一种启蒙的作用，让国人大开眼界。

有人认为，“污文化”不是一种通俗文化、娱乐文化，这种恶趣味是倡导无用、无聊的文化，是驱使人们走向自我的卑琐、趣味的低下。“污文化”特别是其中的网络低俗话语已呈现非理性、非文化性、粗鄙性的一面，它代表的是一种网络中十分流行的秽语（脏词）文化，是一种非理性、粗鄙的文化。这构成一种非常不健康、不文明的社会现象。

污文化在很多人看来是负能量的话题，但是不管是正能量还是负能量都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些过度的追求正能量可能会过犹不及。当大量的正能量像太阳照耀着我们，我们感觉到刺眼的、不是正常人的光芒，在这时，我们反而期待黑夜的到来。

污之神曲，他却懂了

我们常说，中国是文明古国，在朝着现代文明的进程中，我们习惯朝后看。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总是大量重复着明清古装、玄幻武侠、民国艳史还有无处不在的抗日侠客（ps:早去哪了）。我一直对我们的历史充满敬畏和尊重，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要用裤裆藏雷、手撕鬼子这些扭曲事实的剧情来书写历史。这些“污”到离谱的影视作品很可能比那些污污的视频和表情包更为糟糕。

填鸭式的教育不仅慢了，而且慢了网络时代一百个博尔特的水平。一批批新的互联网原住民却以光年的速度接受所有互联网的信息，80后曾经认为的垃圾信息对90后而言却是新鲜有益的面包，90后认为污的信息对00后和10后而言却有可能是一句“早就知道了”的评论。这些新生代的年轻人快得我们无法轻视，许多在成人眼中应该是孩子们的禁区的玩意儿，其实孩子们早已经是无师自通了。

提到污，不得不提到“老司机”网络红词。2014年7月份火起来的一段音乐视频《风流妹逗老司机》（原名：《老司机带带我》），这是一首神奇、经典、雷人的山歌，里面充满了各种色诱、挑逗、调侃，在其面世后得到广大观众一致好评，称这首歌曲是“百歌之王”、“惊魂动魄”、“神曲之父”。“老司机”已经成为了拥有大量污经历，或是言语犀利出格，或是拥有大量污表情、污视频等资源的代名词。“老司机”可以说是强势的主流文化与隐蔽的亚文化之前的缓冲地带，这种缓冲不像代表西方文化的卡布基诺咖啡，灰色咖啡沉在杯底，白色奶泡浮在上面，黑白分明，界限清晰。

金承志领衔的彩虹合唱团近来就创作了类似神曲《感觉身体被掏空了》，引爆了朋友圈，在阳春白雪的大背景下，彩虹合唱团为了迎合观众的网络需求，暂时远离“月亮”，而选择了污文化这个“六便士”。除了有被老板逼着加班这个光明正大的梗，更多引起观众们共鸣的是因房事被掏空的感觉。也许只有在彩虹合唱团的演唱会上，我们可以才有所有老司机都上车的感觉！

污之情欲孤独

台湾文学家蒋勋曾经写过一本书《孤独六讲》，有一讲谈到了情欲孤独，指出这种孤独感源自于等级文化森严、集体高于个人的儒家文化。这种文化慢慢发展为“存天理、灭人欲”，这也导致了人的情欲不能通过正常的渠道进行抒发，只能在幽暗的角落中徜徉。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污文化也只能在儒家文化圈中得以枝繁叶茂，情欲也在互联网的缓冲地带得以宣泄。

这种污文化有着显著的特点，就是隐藏自己，把自己内心的情欲通过虚拟的人物形象彻底释放。这种回避型的文化人格甚至可以展现在知名的污文化脱口秀：暴走大事件。暴走大事件的主持人以各种轻娱乐方式调侃吐槽社会新闻，有段子，有幽默，有愤怒。而他总是带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动漫头套，我想这是世界脱口秀历史上的奇葩。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电视节目上，除了蒙面歌王这种听歌猜真人节目，亦或是相亲节目的神秘需要，没有一个脱口秀节目会如此隐藏主持人的形象特征。

或许有人说这是节目创新，但我认为暴走的主持人心中必定和中国的年轻观众一样屈服于儒家文化的观念——谈论性或是情色的内容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污”本质上反映了我们身份的破裂感，我们需要不同的情境以及文化来释放角色的情感，“污”是作为生理人的需要表达中不可或缺的话语。随着社会的进步与经济的发展，我们所扮演的角色越来越多样化，曾经我们只有可能是儿女/父母、同学/老师、领导/下属等一些简单的社会关系，而现在我们除了这些传统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社会角色外，我们还成为了视频恶搞者/网红/粉丝、游客/驴友/短租房东、微博段子手/转发人/评论人、表情包作者/传递者/接力人等等。儒家文化的森严秩序是否能驾驭现代文明带来的角色多样化，现代文明的去中心化将给儒家文化带来致命冲击还是重大革新，从现在的情况看，冲击已经四处蔓延。

著名心理学家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众所周知，人类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分为五种，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尽管这些需求是层层递进的，但并不意味着每上升一个层次就要抛弃低层次的需求，所有的需求在我们的生命阶段都不停地重复出现，每天都在与我们为伴。

美国著名的脱口秀主持人杰·雷诺曾经对质疑美国文化侵略的欧洲人说：“我们会把你们的文化全盘摧毁，就像我们摧毁美利坚自己的文化一样”。不破不立正是美国文化不断创新的源泉，而污文化作为一种中国本土的文化需求，正是绷紧神经的社会进行宣泄甚至可能是创新复兴的一个出口，污的了一时，污不了一世，也许就像那句广告一样——污污更健康！

责任编辑：赵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