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中
摘要:皖北地区的涡淮流域,历史上道家人物辈出,他们在此地的讲学和生活,留下了众多的文化遗迹,作为地方文献的方志,大都对当地道家人物及其文化遗迹进行著录,认真梳理著录的相关内容,对研究道家文化的传承具有重要价值。
关键词:皖北地区;道家人物;历史遗迹;地方志
doi:10.16083/j.cnki.1671-1580.2016.08.039
中图分类号:1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6)08-0123-04
地处皖北的涡淮流域,诞生了许多著名的道家人物,如老子、庄子、陈抟等,这些道家人物生于斯,长于斯,在长期的生活、讲学过程中,为当地留下了许多历史文化遗迹。这些遗迹是一笔珍贵的文化遗产,大都为地方纂修的志书所著录,且在著录的过程中,呈现出一定的特色,对此加以分析,对更好地传承道家文化具有重要价值。
一、对道家著名人物的著录
由于一地之历史名人,为一方之荣耀,故古代方志的撰修者,大都注重地方历史人物的著录,基本上为历代方志所承袭,“历朝历代,各地所修省、府、州、县以至乡、镇诸志,都必载人物,形成为一个定例和传统,代代相承。”作为亳州重要地方文献之一的《亳州志》,也遵循其制,在修志中较为重视对地方历史人物的著录,其主要原因如华度在(乾隆五年)《亳州志·华度序》中所言,夫莫为之纪,虽美而弗传;莫为之文,虽传而弗著,况且“圣贤之生不偶,故一郡邑中既称人物者多有之,而名贤难得。”地处皖北的涡淮流域,可谓是道家文化的摇篮,孕育出一代又一代的道家名贤,尤其是亳州境内的涡水,则哺育出老子、陈抟等重要道家人物,对道家文化的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涡河两岸的社会历史、文化传统、生产方式、生存环境,乃至周边环境,无不对道家文化产生深刻影响,使道家的产生与涡河紧紧连在一起。”对于生长于此地的重要道家人物,《亳州志》的主修者是无法忽视的,因此目前存世的几种明清时期所修的《亳州志》,大都为他们进行立传。
道家思想的创始人老子,其生平简介,由于历史久远,详实资料的缺失,从古自今,众说纷纭,“《老子》书的作者是谁?他是什么时候的人?他是哪国人氏?这个问题,近两百年来学术界众说纷纭,似乎是中国文化史上的一个谜。”而《亳州志》的编纂者在写老子传记时,也必须面对这一问题,如(光绪)《亳州志》的纂修者钟泰、宗能征,则把“老子”列入该志卷十二人物志中的“名贤”类目下,“老子,姓李名耳,字伯阳,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谥日“聃”。为周柱下史。”该志除了对“老子”的生平进行介绍外,还对历史上的“孔子问礼”、“为尹喜著书”等事加以记述,“孔子曾问礼焉,老子曰:‘良贾深藏若虚,君子圣德容貌若愚。孔子退曰:‘老子其犹龙乎?后乘青牛车去。至函谷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着书。乃述《道德经》上下篇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
除老子之外,《亳州志》还对另一重要道家人物陈抟进行立传,陈抟在道家文化中也享有较高的声誉,著有《无极图》《先天图》等道家文化著作,在中国道家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位置,“他上承老庄,下启‘理学。研究道家思想,开启道教门派。”由于陈抟经常隐逸名山大川,故亳州旧志大都把他著入“隐逸”之类,如(光绪)《亳州志》便把“陈抟”列入该志卷十二人物志的“隐逸”类目下,“陈抟,字图南。始四五岁,戏涡水岸侧,有青衣妪乳之,自是聪悟日益。……每寝处,多百余日不起。”该志不仅记述陈抟的生平简介,还对陈抟与当时朝廷之间的逸闻趣事加以著录,如周世宗好黄白术,于显德三年(956年),召陈抟进京,请教炼丹之术,陈抟则建议皇上“陛下为四海之主,当以政治为念,奈何留意黄白之事乎?”又如宋朝宰相宋琪等人,曾向陈抟请教玄默修养之道,而陈抟不但自谦为山野之人,不知吐纳养生之术,还积极建言曰:“正君臣协心同德、兴华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时称其善,益为朝廷所敬重。
三国时期魏国名士嵇康,也深受道家文化的影响,“私淑老庄,几乎是魏晋名士的共同特征,但真正从思想上和行为上继承、践行老庄精神的,当首推嵇康。”至于嵇康为何地之人,虽然说法不一,但对于《亳州志》的纂修者而言,嵇康为亳州人是深信不疑的,故(光绪)《亳州志》把嵇康列入该志卷十三人物志“文苑”中,并曰:“嵇康,字叔夜。其先本上虞人,姓奚。以避怨,徙谯,家于钰之嵇山,因而命氏焉。”随后该志又对嵇康与孙登之游、钟会之陷和《广陵散》之授等事,加以概述,最后又简要交代了嵇康的著述情况,并附以与嵇康有关的嵇喜、嵇含等人的简介。《亳州志》除著录老子、陈抟、嵇康这些著名道家文化人物外,还对道教人物丁少微的生平事迹加以著述,但是大都没有把其列入“人物志”中,如(光绪)《亳州志》就把丁少微录入该志卷十九杂类志“仙释”类目中,“丁少微:为道士,持斋戒,奉科仪尤为精至。……还山,七年冬卒。”由此可知,《亳州志》的纂修者,对地方先贤的立传,是有一定准则的。
二、对道家文化遗迹的著录
古代方志对一地之历史文化遗迹,大都详细记述,可以说“旧志均有名胜古迹志,已成志例。”如有关老子的文化遗存,在清代所修的《亳州志》中著录较多,郑交泰、王云万所编(乾隆三十九年)《亳州志》卷三“坛庙”中就记载有“老子庙,在城内东北隅,万历中知州马成鼎修。”据史料记载,老子往往受到古代帝王推崇,朝廷派人祭祀老子,屡见于史书,如《后汉书》卷七“孝桓帝纪”所载,“(延熹)八年春正月,遣中常侍左情之苦县,祠老子。”同年十一月,又“使中常侍管霸之苦县,祠老子。”唐朝时期,李唐王朝以老子为本家,对老子更是推崇备至,“粤若老君,朕之本系”据《唐会要》卷五十“尊崇道教”可知,李唐王朝从乾封元年至天宝十三年,不断给老子进行加封,“乾封元年三月二十日,追尊老君为太上玄元皇帝。……(天宝)十三载二月七日,加号大圣高上大道金阙元皇帝。”李唐王朝不仅对老子进行追加封号,同时还命令各地修建庙祠,进行祭祀,其目的是向世人表明自身与老子的特殊关系,“祠堂庙宇,并令修创,庙制令丞,以供荐飨,……冀崇追远之怀,用申尊祖之义”。宋元以后,朝廷崇祀老子虽不比汉唐之隆,但也时常进行,如《宋史》卷二十二“徽宗”所载:“靖康元年(1126年)正月己巳,诣亳州太清宫,行恭谢礼,遂幸镇江府。”又如《金史》卷九十四“内族襄传”记载:“泰和元年(1201年)春,承命驰祷于亳州太清官及后土方岳。”在历代朝廷的倡导下,“于是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转盛。”在崇老之风的影响下,一些地方纷纷创建祭老之庙,老子庙随见于各地,如粗略检索《大清一统志》就发现多处有关“老子庙”的记载,可见当时崇老风气之浓厚。
除老子庙外,《亳州志》还记载了“老子祠”、“九井”、“流星园”等有关老子的文化遗迹。如(光绪)《亳州志》记载:“(武德)四年(621年),老子祠枯树复生枝叶。……(开元)二十九年(741年),老子祠九井涸复涌。”据《明一统志》卷七记载:“老子祠,在亳州,老子所生之地,后人为立祠,汉桓帝尝命边韶为文。”至于老子九井,其传说较多,但大都较为荒诞不经,故多不为正史所录,见于正史记载者有《新唐书》卷三十六:“(开元)二十九年,亳州老子祠九井涸复涌。”宋代王应麟在《玉海》卷二十四在对“唐亳州九井”进行专门记述时,除引用《新唐书》“五行志”的记载外,还引用刘义庆的《幽明录》和伏滔《北征记》作为补充,“唐亳州九井……刘义庆《幽明录》曰:襄邑县南濑乡老子庙中有九井。……伏滔《北征记》曰:有老子庙,庙中有九井,水相通。”关于流星园的记载,(乾隆三十九年)《亳州志》卷三“古迹”中云:“流星园在州东一百二十里,相传老子之母曾居于此,有星突流于园,遂孕老子。”《江南通志》卷三十六记载:“流星园,在亳州东天静宫南,相传有星突流于园,老子因而诞生。”
始建于东汉的天静宫,清代所修《亳州志》对其著录的也较为详实。如(乾隆三十九年)《亳州志》卷三记载:“天静宫,与流星园接壤,前为圣母殿,有大石枕刻文曰:凿石为枕,断木为桥,红尘不到,终日逍遥。有炼丹井在殿前。”同时,该志还考述了该遗址的建筑规模情况。《大清一统志》卷八十九也载:“天静宫,在亳州东一百二十里福宁镇,汉延熹七年建,相传老子生于此,宋天禧二年盛度撰《天静宫碑文》”除以上遗迹外,《亳州志》还对“希夷故里”、“希夷先生陈公祠”、“道德中宫”和“寥阳万寿宫”等道家文化遗迹加以著录。如(乾隆三十九年)《亳州志》卷三记载:“希夷故里,在城南十八里,有曲水环之。”又如(光绪)《亳州志》卷四记载:“希夷先生陈公祠,在北关外太平桥北,雍正十三年重修,一在城南,即希夷故里。”据该志记载,位于亳州城内东北隅的道德中宫,明万历年间知州马呈鼎创修著经堂,并石刻《道德经》,并在其左建春登台,清代已颓废不堪,无基可考。乾隆十三年(1748年),知州杨遵时复修后殿山门;道光十六年(1836年),知州龚裕率邑绅何天衢、许明德等捐修,改龙厅为拜殿。
1.儒家思想的标准
古代方志的纂修,大都由地方主政者负责,其修志目的主要出于统治需要,其“资政、教化”功能,历来为志书的编修者所看重,正如宗能徵在(光绪)《亳州志·宗能徵序》中所言:“夫以征之拙于从政,得借助于志,而所虑为未闻者,一一以志治之。诚哉,志之有稗于吏治也!”在这种观念的主导下,修志过程中对材料的取舍并非按照纂修的喜好而为,如(乾隆五年)《亳州志·华度序》云“如陈希夷学启周、邵,应列之‘人物考中是也。他之或因或革,不可枚举。无非悉心斟酌,以为信志。凭臆而出,任我作议,非所取矣。”既然不能任凭己意,那就要尊重事实,以儒家思想为标准进行选材。加之道家文化中的许多内容,常为道教所用,往往被涂上一层神秘色彩,《亳州志》在对道家人物、遗迹进行著录时,大都坚持儒家思想,如(嘉靖)《亳州志·凡例》所言“旧志有妄诞不经,如老子骑白鹿缘桧树升天,……陈抟生卤球中,渔人得于网,将烹,雷电大震,裂而出抟,悉删去。”(光绪)《亳州志》卷十二“人物志”在谈到老子入传时则云:“考《江南人物志》,商周间所列名贤仅五人,而老子与焉。《广舆》诸记目之为仙释,殊属无稽。特从《通志》正之。”此外,《亳州志》在对陈抟、嵇康等道家人物传记的著录时,与儒家思想不一致的内容,也均未被采用。
2.以正史史料为主
就《亳州志》所著录的道家人物和遗迹的内容而言,其史料来源大多出自正史,如(光绪)《亳州志》卷十二“人物志”中的老子,其取材主要来自《史记-老子韩非列传》。该志在记述有关陈抟生平事迹时,内容主要源自《宋史·陈抟传》,如(光绪)《亳州志》记载:“陈抟,字图南。……后唐长兴中,举进士不第,遂不求禄仕,以山水为乐。”另据《宋史》卷四百五十七“陈抟”记载:“陈抟,字图南,亳州真源人。……后唐长兴中,举进士不第,遂不求禄仕,以山水为乐。”由此可见,两者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仅有个别字句的删减而已。又如对“嵇康”的著录,(光绪)《亳州志》载:“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据《晋书》卷四十九所载“嵇康传”可知,两者基本没有变化,“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风姿,天质自然。”该志对丁少微的著录内容,与《宋史·丁少微传》几乎没有差别。
3.材料剪裁较谨慎
由于历史久远,详实文献记载的缺失,加之该地行政区划自古变迁频繁,一些早期的道家人物,其具体的籍贯归属,难以考证,历史上就众说纷纭,针对这些有争论的道家人物籍贯问题,《亳州志》在著录时一般采取较为谨慎地态度。如对“老子”的著录,司马迁《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中的“老子”记载,我们可以看出,其中两者有些地方具有一定的差异,《史记》卷六十三记载:“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聃,周守藏室之史也。”由此可知,两者均认为“老子”姓李名耳,为“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但是也存在明显的不同之处,如(光绪)《亳州志》记载老子“字伯阳”,而《史记》则记载为老子“字聃”;又如前者在记述老子里籍是,只云老子为“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并没有《史记》中的“楚”字,虽一字之差,其文义之别显矣;此外,(光绪)《亳州志》载老子的职业为“为周柱下史”,而《史记》则云为“周守藏室之史也”。虽然《亳州志》仅为一隅之文献,与《史记》不可等量齐观,然从两者的差异,可以看出名人故里对待历史名贤的态度,尽管没有在志书中详细交代与正史传记的区别原因,但可以确定的是,修志为名贤立传,并非纂修者可以率性而为之事,而是采取较为谨慎的态度来选取材料。
三、结语
地处皖北地区的涡淮流域,历史上众多的道家人物诞生于此,如老子、庄子、陈抟等,有些著名的道家人物,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他们的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产生过较大的影响,他们在长期的生活、讲学过程中,也为当地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历史文化遗迹。这些著名的道家人物和历史遗迹,对地方而言,无疑是较为宝贵的文化遗产,大都被历代地方志书的编修者所重视,故清代皖北一些州县所修的方志中,对当地的道家名人及其历史遗迹,均有较为详细的记载。此外,其著录特色也较为鲜明,如坚持儒家标准选材,取材以正史为主,对某些材料的剪裁较为谨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