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大型油气开发项目独立型法律管理

□ 文/佴小勇 吕儒红 王贺猛 辛智强

海外大型油气开发项目独立型法律管理

□ 文/佴小勇 吕儒红 王贺猛 辛智强

中国海油伊拉克有限公司（CNOOC Iraq Limited，简称“伊拉克公司”）是伊拉克米桑油田群项目作业权的管理者。米桑油田群项目位于伊拉克东南部临近伊朗的边境地区，由伊拉克公司、土耳其国家石油公司以及伊拉克钻井公司作为合同者，根据《米桑油田群技术服务石油合同》（以下简称“技术服务石油合同”）的规定开展油田开发生产作业。伊拉克公司作为主合同者代表各合同者和油田作业机构（Field Operating Division，简称“FOD”），承担作业权管理职责。技术服务石油合同期限为20年，各方达成一致的情况下最长可以延长5年，预计项目总投资约200亿美元。

法律管理是伊拉克公司及米桑油田群项目管理及风险控制的重要组成部分。伊拉克公司通过深入分析项目实际需求，广泛借鉴内外有益经验，反复梳理总结项目得失，不断摸索项目管理实践，逐步形成了一套针对技术服务石油合同模式下、置身于资源国特殊政治、经济、法律环境中的油田作业项目的独立型法律管理理念、模式和方法，为米桑油田群项目预防和控制法律风险、保障项目平稳运行起到了重要作用。

优选法律管理模式，确立独立法律机构

图1 总部集中型与独立型法律管理模式对比

一、独立型法律管理模式的选择

海外项目法律管理根据其授权和管理方式不同，可以分为总部集中型和项目独立型两种模式。总部集中型和项目独立型法律管理模式分别具有自身的优势和劣势（见图1），就油气勘探开发项目而言，在项目开展初期，例如在勘探阶段，由于法律业务相对较少，内容相对单一，由总部对法律事务进行集中管理更加合理，而且此阶段可能整个项目只设立分公司，组织架构上也未设置法律部门。对于米桑油田群项目而言，由于已经进入大规模开发生产阶段，伊拉克公司作为主合同者承担准作业者的职责，项目日常运营中法律事务量大，内容相对复杂，如果在米桑油田群项目中采取总部集中型法律管理将存在一些弊端。因此相较于很多油气田投资项目采取的总部集中型法律管理，独立型法律管理更适合米桑油田群项目和伊拉克公司的需求。

二、独立法律事务机构的设置

中国海油考虑到：米桑油田群项目属于大型投资项目，投资金额巨大，投资周期长；伊拉克及中东地区特殊的地区政治、法律环境；项目生产运营涉及范围广，法律风险暴露面大，风险控制对项目经济效益具有关键作用；伊拉克公司作为主合同者对作业权进行全面管理和监督，需要独立法律机构负责整体法律事务管理等因素，认识到必须将管理机构前移，在项目一线现场建立专门的法律部和法律团队。

三、法律管理界面与权限的厘清

独立法律事务机构设置后，面对的首要问题是机构定位和法律管理的界面和权限。从伊拉克公司内部来说，法律部属于内部管理部门，负责公司法律事务管理，与其他管理部门、业务部门密切协调、合作，严控内外部法律风险。从中国海油垂直法律管理架构来说，伊拉克公司法律部属于海外法律管理体系的一部分，接受总部法律部的管理、指导和监督。对于重大法律事项，伊拉克公司法律部一方面需要进行法律研究分析，提出解决方案，提交公司管理层决策等；另一方面需要根据中国海油总部及伊拉克公司权限与授权管理，向总部法律部进行必要报送，再由总部法律部提供给总部管理层进行审议决策等。伊拉克公司法律部在公司管理层决策与总部管理层决策等关系中起到有效的法律支持与沟通桥梁作用。

对于一些大型的住宅楼的建设更是由于暖通空调设备等所需要的材料的复杂性，就更需要管理人员注意这个问题了。暖通材料的质量是直接影响暖通设备的。购买的暖通材料必须符合国家的有关标准，在安装之前必须要仔细的检查和严格的规范。其中各种阀门和镀锌钢板等辅料的质量情况更是需要注意的。因为这几种在暖通管道的工程建设中直接影响着其质量。此外，还要加强对保温材料进场的检查，对施工前技术交底和施工中的检查要严格监控，总而保证暖通空调设备材料质量。

重点研究与动态监控联手，积极防范合法合规风险

为全面梳理法律风险并建立预警机制，伊拉克公司结合中国海油总部的管理要求，对自身重点合规风险的风险表现、风险源、管控情况等做了整体分析（见表1），针对薄弱环节，要求相关部门共同制定了应对策略和改进措施，为公司领导层决策提供了重要依据。同时，对于主要合规风险，伊拉克公司进行定期回顾和滚动更新，尤其重视剩余风险的梳理分析及应对解决。

针对伊拉克政治法律环境不稳定的现状，伊拉克公司通过多种渠道和方式对伊拉克政治、法律环境以及油气行业的变化进行实时监控，对重要法律进行定期回顾检查，并及时就相关变化可能带来的风险进行分析评估，制定应对措施。

表1 伊拉克公司主要合规风险分析

理顺法律关系，保障合理高效的组织架构和管理

米桑油田群项目油田作业中，涉及到合作伙伴、油田作业机构、联合管理委员会、米桑石油公司等不同的机构与主体，彼此之间联系紧密、相互影响，但在法律地位和利益取向上差异显著。伊拉克公司在其中担任不同的角色，拥有不同的权限，需要协调不同的利益需求。为确保建立合理的管理组织架构，建立不同角色和主体之间的防火墙，伊拉克公司通过深入研究技术服务石油合同、联合作业协议、油田作业机构协议等，对各主体和机构的权限划分进行清晰界定和有效控制，在项目运行中确保不同界面的各项管理活动有序高效开展。

一、明晰自身法律定位，强化FOD管理控制

伊拉克公司作为主合同者，根据授权代表合同者行使权利义务，管理监督FOD开展石油作业。从人员数量上而言，FOD中的大部分人员（主要是一线操作人员）由米桑石油公司派遣，但从经营决策角度，以伊拉克公司管理为主。

由于FOD并不具有独立法人地位和相应的民事行为能力，因此在处理对外法律关系时，例如签订采办合同、建立劳动关系、接受外部监管等，均以伊拉克公司名义进行，伊拉克公司成为承担对外法律责任的直接主体。对此伊拉克公司深入梳理技术服务石油合同和联合作业协议等风险分配条款，在相关作业活动密不可分的情况下，从法律上严格区分FOD层面和伊拉克公司层面的不同法律行为的效力和后果，对日常作业行为及过程文件等进行法律指导，在相关采办合同中加入必要条款，确保与油田作业有关的风险和责任由合作各方共同承担，避免FOD层面的法律责任完全变成伊拉克公司自身责任。

二、充分发挥联管会沟通平台效用，务求效率、效益与风险平衡

联合管理委员会对油田作业进行总体监督和控制，是技术服务石油合同模式下项目管理的重要决策机构，根据技术服务石油合同、FOD协议以及其他文件的规定行使相应的权力，做出相关决议，项目管理重大事项一般都需要提交联管会审批。联管会作为伊拉克公司与相关各方沟通交流的重要平台，每年定期召开四次会议，特殊情况下可以召开临时会议。

联管会的广泛权利同时会给项目管理带来一定影响，主要是导致审批效率低下和决策易受伊方掣肘。伊方联管会主席经常以联管会名义甚至米桑石油公司名义对项目日常经营细节进行不合理干预，致使项目进展常常受到阻碍和干涉。为此伊拉克公司通过梳理主合同者、油田作业机构、联管会、米桑石油公司等各方界面及权限划分，对伊方不合理的越权行为予以具有说服力的回应，维护了项目决策和油田作业的正常开展。从法律风险控制角度，重大事项经过联管会批准是伊拉克公司避免合规和合约风险的重要保障，也有利于投资成本的顺利回收，在与伊方发生争议时，经过联管会、米桑石油公司审批的文件是维护我方权益的重要依据。尤其是一些伊拉克法律规定并不明确的敏感事项，例如套管原产地要求等，通过联管会决议的形式进行审批确认，有利于避免伊方出尔反尔带来的风险。

三、以技术服务合同为核心，构建完善上游石油合同体系

技术服务石油合同是米桑油田群项目管理运营的核心法律文件和主要依据，项目运营管理的过程就是执行技术服务石油合同的过程。根据技术服务石油合同约定以及项目管理需要，为构建完善的法律框架体系，并为项目运作奠定坚实的法律基础，伊拉克公司与相关各方先后谈判、签署了一系列上游石油合同，包括：联合作业协议（Joint Operating Agreement）、油田作业机构协议（FOD Agreement）、出口原油销售协议（Export Oil Sales Agreement）、原油销售协议（Crude Oil Purchase Agreement）、计量协议（Measurement Protocol）等。这些协议构成了从项目日常管理运作到提油销售的完整链条，各自发挥着重要作用，形成有机整体。伊拉克公司法律部主导完成了上述协议的起草、修改、谈判及签署等，并在后续执行中，根据各部门需要对相关条款进行分析解释，有效控制了项目法律风险。

全程参与和重点监控结合，有效管控采办合同风险

近几年来伊拉克公司法律部每年审核采办合同和招标文件的数量均在350份以上，涉及各业务部门的物资、设备、服务等各项采办需求。总体而言，采办合同及招标文件具有涉及广泛、数量庞大、差异显著、时间紧迫等特点，是法律风险控制的重点和难点，也是发生法律争议或纠纷的主要潜在风险来源之一。

米桑油田群项目的采办合同管理，对外以FOD层面的合同管理办法体现，对内以中国海油总部的合同管理制度为核心。伊拉克公司一方面根据米桑油田群项目合同管理现状，积极参与总部合同管理相关制度的制定完善，提出适合独立型法律管理的垂直管理架构及机制的修改意见，使其理念和思路为总部所理解和接受；另一方面通过协调制定FOD层面的合同管理办法等规则，将总部的合同管理原则和要求贯彻到项目管理中，实现总部合同管理和项目合同管理的有机对接。

伊拉克公司法律部作为审核及风险控制部门，与采办部及业务部门共同梳理了招标文件及采办合同审核及管理流程(见图2)，并不断优化完善。从招标文件的起草、审核、修改、定稿、会签、发布，到投标、评标过程中的澄清、偏离的审核与反馈，再从授标时的中标通知书法律效力控制，到中标后合同谈判、修改、审核、定稿、签署，最后到合同履行、争议解决、变更、转让、终止等，不仅详细分析和总结了各环节节点，推行包括合同审查类型化、合同文本一致性控制等在内的标准化管理，而且对于招投标文件审核、合同审核、合同履行等关键节点进行了法律风险的重点监测和深度控制。

图2 采办业务整体流程图

伊拉克公司在充分采用标准化合同的同时，结合特定类型采办项目对合同模板逐条分析核查，专门对其进行了本地化调整以适应项目需求。例如针对伊方审批经常延误的情况，在服务类合同中做出合同成立与生效分离安排，避免签署合同后尚未完工即出现合同有效期届满；为确保分包商在伊境内油田能够有效提供服务，加入本地注册和资质许可条款，要求分包商须按照伊拉克法律规定在伊境内办理注册、Security Clearance等资质许可，避免造成工期延误和项目损失等。针对合同金额高、对作业影响大的核心类采办合同，如排雷、三维地震、钻井、完修井、EPC等重大项目合同，法律部全面深入参与，在控制法律风险的前提下，促进采办活动高质高效完成。例如鉴于项目位于两伊边境富雷区的特点，针对排雷合同的特殊性，法律部加班加点并协调外部律师事务所起草了区别于其他采办合同的排雷合同文本，包括Technical Survey、Clearance、QA/QC三本联动排雷协议，推动了排雷作业的及时有效开展，为后续三维地震、井场建设等各项作业提供了保障。对于重大钻井、完修井合同，组织外部相关专业律师审查国际一流油田服务公司的修改意见，与业务部门反复沟通商务需求，确保维护公司权益的同时尽快推进合同签署和履行，保障油井及时投产和油田产量提高。对重大工程类如EPC项目等，与擅长国际工程项目的品诚梅森律师事务所共同梳理项目及合同关键点和风险点，在谈判中据理力争，充分保障了中国海油和项目各方的权益。

目前油田采办所涉及的供应商和服务商主要包括中国国有企业、中国民营企业、国际大型供应商和服务商、本地供应商和服务商，以及其他供应商和服务商。伊拉克公司针对不同的供应商或服务商类型，分析不同的风险侧重点和条款关注点，做到提前预防、有的放矢。例如对于斯伦贝谢（Schlumberger）、威德福（Weatherford）、西门子、日立等国际一流供应商或服务商，其本身的质量和信誉有较为可靠的保障，但在付款进度、HSE等相关风险分担等条款上，则往往因为对方的相对强势地位而僵持不下。为此伊拉克公司一方面对合同文本及争议条款做系统梳理，理清对我方的重大风险点，提前制定周密的谈判策略，在谈判中据理力争、收放有度；另一方面针对持续僵持不下的棘手问题，与总部密切沟通，获取总部与对方在其他合同下的谈判空间，并通过外部律师事务所分析研究，力求稳妥达成一致意见，保障项目生产运营需要。

实施效果

（一）完善了独立型法律管理体系，为同类项目积累了宝贵经验

在特殊的政治法律环境下，伊拉克公司已经逐步摸索出了一套以技术服务石油合同为核心的油田开发项目法律管理的制度、方法与文化，形成了独立型法律管理的制度体系和流程安排，并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实践，积累了宝贵经验。通过充分调动相关部门的积极性，对各类法律风险进行了梳理和辨识，使一些隐性的法律问题得以暴露，并将相应的风险防范措施嵌入业务和管理流程。通过建立健全法律事务机构设置和法律人员配置，构建了职责清晰、权限明确的法律管理体系，确保了海外项目法律风险的有效控制。在技术服务石油合同可能被更多国家采用的背景下，这些经验可以为总部和其他项目提供借鉴，尤其是独立型法律管理模式下的效率、效益与风险平衡、主要法律风险及防控措施等方面，能够帮助后续项目少走弯路。

（二）防范了项目法律风险，有效避免了重大利益受损

法律风险控制是海外项目风险控制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在上游石油合同的执行与解释方面，通过与石油部、米桑石油公司、合作伙伴等建立畅通的沟通渠道，及时避免和控制了分歧的产生和潜在法律纠纷的出现。采办合同方面，对招投标文件、采办合同等按时有效地进行了审核修改；面对分包商的违约行为，果断采取法律行动，避免了损失扩大和法律风险，维护了公司合法权益。在2014年外部安全形势严峻、作业任务繁重、法律风险控制压力加大的背景下，伊拉克公司通过严格开展各项法律风险控制，确保公司未发生重大法律纠纷，未因法律风险控制失效导致重大利益受损。

（三）培养了稀缺的法律和管理复合人才，形成了合法合规合约的企业法律文化

通过坚持高要求、严标准的法律人才招聘，不断组织各类专业技能、行业知识和管理素质等培训，在长期的项目实战锻炼中，伊拉克公司法律团队也逐渐成熟，在专业能力和管理能力方面不断提高，初步形成了一支业务素质高、外语水平好、协调能力强的法律人才队伍，为中国海油及其他项目培养了优秀的复合型法律人才。在公司管理层的高度重视下，通过不断强化各相关人员的法律风险防范意识，伊拉克公司目前已经形成了遵纪守法、信守合约的法律文化，既成为企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为其他企业文化注入了法律的颜色，从而使员工在生产经营活动中能够主动遵守相关法律和规章制度，有效依据法律、合同等维护公司合法权益，提高了法律风险管理的效率、效果。

2010年12月技术服务石油合同生效以来，米桑油田群项目管理运行平稳，各项作业稳步推进，2013年实现项目投资回收约5亿美元，2014年实现投资回收约7亿美元。目前伊拉克公司以维护投资安全和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