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来丰都城市祠庙演变探究

2016-12-23 02:34
关键词:丰都文庙县志

杜 芝 明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重庆 400015)



明清以来丰都城市祠庙演变探究

杜 芝 明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重庆 400015)

丰都“鬼神”文化的根基在平都山,祠庙为主要载体,而城市祠庙的发展演变又不断丰富着平都山庙宇体系。明清以来,城市祠庙经历了明初、清初、清末(同治年间)、民国四次发展高潮,并逐步向城东、城西、山下聚集,向城东聚集祠庙逐步纳入到平都山祠庙体系,从而形成了官方祭祀的两大区域:即以文教类(儒教)祠庙为主的城西与以自然神袛为主的城东(平都山脚)。这些特点是由战争、灾祸、经济发展、地理环境、祭祀便利性等决定的。

明清;丰都;祠庙;演变

丰都之“仙都”、“鬼城”、“幽冥之都”称呼根源于传说、祠庙、胜景及士大夫文人的相互传颂。“鬼城”文化在空间上以平都山、县城为主,根基在平都山。历代以来,士大夫对平都山十分关注;近代以来的研究主要围绕平都山展开,成果丰硕,而城市祠庙见于明清以来文献且研究相对阙如,故撰此文就教于方家。

寺观乃佛教、道教神袛所居之处,祠庙乃名山大川(百神)、先圣、先贤、忠孝节烈以及“凡有功德于民”之人(神)所居之所,其功用乃“崇德报功、安佑神灵”。[1]1524,1386现实中,祠庙往往是不同神袛共同居住之所,具有宗教杂糅的特点,本文“祠庙”即为此意。

一、明及以前城市祠庙的发展

城市是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的中心聚落,有大型建筑、大型祭祀活动和礼器以及文字、金属器[2]6。丰都为巴国“别都”,又称“平都”,“巴子时虽都江州,或治垫江,或治平都,后治阆中。”[3]27*28作为巴国的中心之一,城内宗教祭祀场所是丰都祠庙的最早雏形。

元末明初的“兵燹”、火灾及明初执行“凡二氏(佛、道)宫刹在山野者毁之。其附丽城郭者不设苛禁,固有所用之也”(明人黄洵《改建天福寺记》[4])的宗教政策,故遗留下来的主要是“固有所用”的城郭祠庙。经修缮、重建,明初形成了城市祠庙建设的第一次高潮。这些祠庙历史悠久,是丰都见诸文献最早的祠庙。

川主庙,祀秦李冰,元至正间重修,碑记载《旧志》,今废,有明成化七年铸钟,现存曰川主崇应惠民大帝;土主庙,祀周巴蔓子,今毁,《旧志》载:每年三月初七日致祭,今废。有明成化年铸钟,现存曰土主紫霄大帝。[5]

天福寺,明嘉靖乙酉年(1525),黄洵在《改建天福寺记》中说:“酆都故有天福寺,为岁时朝贺所,远在西郊,弗便趋跄。兵燹后仅存荒址。”[4]可以看出,天福寺始建时间最晚当于元代。嘉靖乙酉年的修复遵循了以往形态,附属建筑也得以完善,成为士大夫朝拜之所,“越明年,寺成,又建门楼以居钟鼓,起廊庑以备致斋,更衣有室,厨湢有所,独台墀犹鞠,茂草值雨潦则泥淖溅衣,未能致敬,岁在己酉。县大夫清平王侯捐奉伐石甃治,众皆乐赴两阅月而工讫,整洁宏敞可拜可趋。又以寺门旁入弗称仪观,乃易隙地辟正道焉。每万寿千秋之辰,履端践长之节,长官率群僚诸生演而行之,肃肃雍雍无愆仪焉。”[4]

文庙(县学)是兴教化、祭祀先贤的主要场所。洪武二十四年(1391)黄常《改建县学记》[4]载:本位于“治之东,地喧而隘兵,火后仅存遗址。”经过明初重建,仍“未能顿復,惟草屋三间以奉神设主。识者病之。”洪武二十一年(1388)春,“县令杨公,典史邢公,教谕王公相继到任,顾瞻废坠。……乃议考卜于县治之西山下,命训导张友仁董治之。……阴阳向背一傚旧制,越明年殿成。” 改建县西后,文庙(县学)初具规模,有大殿、东西庑、明伦堂、存放祭器库房(“明弘治间,重庆知府毛泰捐俸置,杨孟瑛为之记,碑尚存,而祭器亡矣。”[5])等,祭祀功能十分明显。康熙县志将文庙始建时间、地望变化、兵毁与修复等发展脉络展现得十分清楚:“元至正十六年,知县达鲁花赤完者帖木儿、学官晓客容创立,在治正东。后因兵毁,明洪武八年知县桂仲拳于旧基重修。九年并入涪州学,基为按察司分司。十四年,复设丰都县。二十一年,知县杨诵、典史邢志、教谕王必祈、训导张友仁改建于治西。黄常为之记。弘治中,重庆知府南阳毛泰属、知县李毅重修,俱有碑记,载艺文,明末兵毁。”[5]此后,文庙(县学)几经修缮,规模颇具:启圣祠,“旧在明伦堂西,康熙庚戌(1670)知县李如淓建室宇毕隘。康熙癸未知县王廷献于庙后,敬一亭旧址,培土重建。”泮池,“櫺星门内,石桥三洞,崇祯十六年启一洞。”黄甲蜚英坊“列进士名”、青云接武坊“列举人名”“以上俱万历七年知县左应麟建。”敬一亭,“庙(大殿)后,今毁,有嘉靖御书范氏心箴、程子四箴碑,现存。”[5]明代,文庙前还建有奎星阁,清人陈九经文载:“此奎星阁之所由建与酆邑旧阁,自有明建立文庙前”[6],“旧在文庙前西南隅”[7]。

《平都山志》记载的祠庙主要分布于平都山顶、平都山麓(山脚)、鹿鸣山、城内等四个区域。天福宫,不记地望,是否为嘉靖年间修复的天福寺,无法考证。帝君殿,“在县上街”[8]。地望无考,其他文献也无。帝君殿应与文教有关,林坚本《重修文昌宫碑记》载:“能治士心者,帝君之神也。士各治其心与神合漠,则士心各有一,帝君神祠不必从庙祠作解也。”[6]故帝君殿当与文昌祠有关,“(文昌祠)治北一里。《旧志》在县西八十步。今在平都山麓。明万历十二年(1584)知县张守刚建,戴文亨为之记。”[5]戴文亨文《启建文昌宫记》载:文昌宫在平都山凌云书院旧址上,“逾年而工,……此宫之建大有裨于文运,而平山增重矣。”[4]文昌祠旧在“县西八十步”,明在凌云书院旧址异地重建,故帝君殿应为文昌祠在县西的遗迹。

表一 明代及以前城市祠庙表

续表

祠庙位置出处备注祠庙位置出处备注奎星阁治西(文庙前)《光绪县志·艺文志》、《嘉庆县志·名胜志》城隍庙治东七十步《康熙县志·祠祀》“兵焚后,康熙丙午年知县汤获建。”(鲁撰有《重建城隍祠寝殿记》)[4]“(洪武)诏天下府州县建城隍神庙……”[10]天福寺治西二里《康熙县志·寺观志/艺文志》竹雪庵治西《康熙县志·寺观》康熙县志:“崇祯初,节妇杨氏建”。同治县志有古心1641年作《竹雪庵记》。民国县志:“明万历碑犹存。”川主庙治西一里《康熙县志·祠祀》

以上祠庙可为三类:“祠祀类(祀典类)”,有川主庙、土主庙、社稷坛、城隍庙、风云雷雨山川坛、厉坛、文昌祠等;“学校类”即学宫(文庙)建筑群;“寺观类”,有天福(佛)寺、帝君殿。

相对于平都山庙宇以道仙为重,城市祠庙则以儒、佛及地方神袛为主且多为官方祭祀,有祭祀先贤的文庙与本土神袛的川主庙、土主庙,也有祭祀自然神的风云雷雨山川坛与鬼灵的城隍庙、社稷坛、厉坛。佛教虽未纳入官方祭祀,但明显具有官方色彩,如天福(佛)寺。

“治西”是祠庙分布主要区域,也是政府实行教化的主要区域,有由东向西迁建的文庙(县学)、奎星阁、文昌祠、川主庙、社稷坛、厉坛、天福寺等。“治西”作为教化功能的主要场所,治东的“地喧而隘兵”与治西的地理位置(黄常《改建县学记》:“考卜于县治之西山下”、“阴阳向背”)[4]或许是主要原因之一。

二、清代城市祠庙的发展高潮

清代是城市祠庙发展的高潮时期,经过明末清初战争后、同治九年(1870)洪水后的两次兴建、修复、重建,祠庙数量大大增加,以文教类、县署类及禹王宫为代表的祠庙规模得以扩大。

文庙经过康熙、嘉庆、道光、光绪历任知县的重、扩建,形成了颇具规模的祠庙群。清人李仙龄《重修县学两庑名宦乡贤祠记》载:经知县王廷献重、扩建后,“兹土恢扩旧制,正殿告成,启圣有祠,四配有位,规模固已宏达”[4]大成殿,由一间到重建后的三间并“周以回廊,规樟弘敞。”[5]名宦祠、乡贤祠,位于“庙门左(右)”,二祠源流不见记载,李仙龄说,“名宦以报功,乡贤以昭德,治教中诚有缺一不可者……(朱象鼎)涖豐以来……睹两庑之风雨不撑,两祠之□牖就敝……隧捐清俸……越明年而告竣役……巍然焕然者大成殿也,鸟斯翼而跂斯革者两庑也,整而肃敞而明者,名宦、乡贤祠也。”[4]“乡贤以照德”;“名宦以报功”,故“知县……”、“教谕……”“以上酆邑崇祀”,又列四川总督李国英等人“以上通省崇祀”[11]。

奎(魁)星楼(阁),陈九经文载:清初改建于治东的丰稔坝,[6]康熙县志修撰时已毁。改建丰稔坝后,“文风始衰。嘉庆十二年六月(1807)知县瞿颉率邑人重建于文庙之东北梧桐街,而孝廉许金□等又请修豐稔坝魁星阁,亦有举不废之意也。”[7]重建原因有二:改建后,“文风始衰”;陈九经文载,“岁丁卯……适忠州张牧伯星炜至酆履其地,谓文庙艮方低陷,须改于梧桐街以镇之。”[6]同时,又有重修丰稔坝奎星楼之议,不知结果。道光二年(1822),知县方宗建在治东山王庙后建一奎星楼,[12]终形成二楼并立格局。

胡平表祠,康熙县志载:“治北一里,通仙桥北。康熙三十九年(1700),知县王廷献建,有序。”位置未明确在“平都山”。与之相关的“关帝宫”却列入“名胜志·寺观”并明确在“平都山阴”,“(明)天启初,胡公平表讨奢贼,祷于平都关祠,临阵获神助,事平乃于平山之阴更立庙……俗称圣帝宫。”(又有关帝宫、崇报祠、老关庙之名,为平都山阴祠庙)[5]“更立”后,平都形成了二关祠并立局面。从祠庙形成滞后性看,胡平表祠形成于清初,直到清后期所修同治、光绪、民国县志才明确其在“平都山麓”,“胡公祠,治东。”[13]

萧曹祠,“大堂东偏,嘉庆九年知县瞿颉建”[33]。同治九年大水后,“光绪三年(1877)署知县陆镕重建”。[14]土地庙(祠),康熙县志“县署图”有,但《建置志·廨舍》无;同治县志载:“土地祠、仓神祠,在东花厅。(嘉庆)知县方宗敬改修。”[12]知县方宗敬《重修廨宇记》载:“二堂东阶之下旧有土地庙,邻于湫隘,非神所栖,改建于东花厅者,后与仓神合祀焉。”[6]因“邻于湫隘,非神所栖”,合祀于仓神祠。“光绪十五年(1889)知县何诒孙改建。仓神祠移少后,土地祠今废。”[14]“萧曹祠”祭祀西汉萧何、曹参,为衙门书吏差役所敬[15];农业生产为地方官员工作之重要内容,县署有土地、仓神二祠为应有之意。三祠建立时间应在县署创立之时。

武侯祠,嘉庆县令瞿颉《新建龙神祠移建诸葛忠武侯祠记》载:双桂山顶原有武侯祠,祭祀道路难行,恰好“东郊旧有万窦二公祠,岁久而废”,嘉庆年间将其移祀,而“祀万窦二公于东偏”。同时,将祭祀不便的山上龙神庙,移建于武侯祠前[6]。光绪年间,王元会等人又认为“地狭宇隘,日就倾圮”、“不足以妥侯灵”,于学署旁边建龛以奉侯像[6]。该武侯祠是城内新出现的,而文昌祠旁的武侯祠并没有废,民国县志“丰都市街道略图”有标注。

禹王宫,方宗敬《重修禹王宫碑记》载:“酆邑旧有禹王宫二,皆在西门外上街。其北为吾楚执艺事者所建,规模偪仄;其南为吾楚寄籍于酆者所营,基地校宽而庙制亦小。自嘉庆十八年下车来谒,即欲廓而新之。……越三载而告成。正殿规制崇闳……前为戏台,两旁为看楼。其原庙改为面市铺舍,收赁钱以为修葺之费。”[6]皆为“吾楚”人所建即明末清初移民所建,建于清初或中期。重修后,禹王宫有正殿、戏台、看楼等,而原庙则成为收入之来源。

表二 清代城市祠庙表

续表

祠庙位置康熙/同治、光绪县志备注祠庙位置康熙/同治、光绪县志备注文庙建筑群治西学校/典祀福禄宫(八省公所)治西同上王元会《福禄宫钟序》奎星楼丰稔坝名胜/营建嘉庆县志·名胜志万天宫九甲弹子场西南七里同上民国县志“街道略图”在西城墙外。崇圣祠治西/典祀镇江祠(寺)城内东/县城图昭忠祠西门内同上三抚庙东门外艺文王廷献《秋山拾遗记》关帝庙东门内同上武侯祠治西(学署边)/艺文忠义、节孝祠治西同上光绪县志载:“先是并建一祠……光绪元年(1875)知县刘树义重建。忠义祠于原址移建、节孝祠于櫺星门之右”。竹雪庵治西寺观/祠庙嘉庆县志·寺观纯阳观西门外同上明代,平都山玉皇殿后建有纯阳亭。[8]天福寺治西二里同上同上土地庙县署县署图/营建

这时期,祠庙集中在城东及城西城墙内外,并呈现出向城东、城西聚集的趋势,向城东聚集祠庙被纳入到平都山祠庙体系,如社稷坛、厉坛、胡平表祠;城西是最集中的区域,是教化功能主要区域,除以往祠庙外,还有昭忠祠、纯阳观、禹王宫等九处。

类型上,主要有官方祭祀、民间祭祀两类祠庙。从康熙到同治、光绪年间,典祀类祠庙发生重大变化:祭祀本土神袛的胡平表祠、土主庙、川主庙在“典祀志”中已不见踪影;文庙由“学校志”进入“典祀志”,崇圣祠、昭忠祠、名宦祠、乡贤祠、忠义节孝祠、关帝庙等也被纳入,与文庙分开祭祀,进而突出不同教化功能。这与清初政策有关,“各省所祀,如社稷,先农,风雷,境内山川,城隍,厉坛,帝王陵寝,先师,关帝,文昌,名宦、贤良等祠,名臣、忠节专祠,以及为民御灾捍患者,悉颁于有司,春秋岁荐。”[16]光绪间,纯阳观进入“典祀志”。这样,官方祭祀的对象演变成了以儒教为主,儒、释、道及民间信仰皆有反映的庞大体系。

内容上,除了官方祭祀的风云雷雨等自然神外,还有江河神袛(镇江祠),有县署保护神袛(萧曹祠、土地祠、仓神祠);文教类祠庙增多,如昭忠祠、忠孝节义祠、乡贤祠、名宦祠等;反映“湖广填四川”的移民祠庙大量出现,如禹王宫、万寿宫、福禄宫(八省公所)等,这是该时期最为鲜明的时代特征。

祠庙数量多且有一祠多地并存,如奎星楼、禹王宫,这与丰都文教状况、自然环境等密切相关。镇江祠,见于同治县志“县城图”,民国县志载:“一在治西、一在东门内、一在东门外”,这与丰都洪水频繁有关。武侯祠、关帝庙皆有二祠,一属城市祠庙体系,一属平都山祠庙体系。

三、民国城市祠庙发展的新时期

民国时期是城市祠庙发展的新时期及第四次高峰期。这时期祠庙主要见于民国县志的“庙坛祠观表”、“酆都市街道略图”,如纯阳观、天上宫、万寿宫、梅葛庙、孔子庙、崇圣祠、名宦祠、乡贤祠、关岳庙等。关岳庙,此前为关庙,“民国初,与岳武穆并祀”[13],“关岳合祀典礼,民国三年颁行。”[17]岳武穆此时纳入国家祭祀,与国内外环境有关。

祠庙众多是该阶段突出的特点。“酆城各庙古迹良多”、“平都山、鹿鸣寺庙宇麟次”;战乱成为庙宇建筑损坏的主要原因,有些庙宇(尤其城内庙宇,如孔庙)常有军队驻扎,导致庙宇的楹联、屏额、楼桷等构建损坏,但主体建筑仍当保留完好[13]。

周邦达先生回忆,20世纪20、30年代,虽然战乱频繁,但城内祠庙众多,气势宏伟:“孔庙堪称是丰都县城历史上最为雄伟的建筑。庙前街边有一广场……场中央有泮池、石拱桥。……向泮池前去,迎面屹立着一排三门的高大牌坊,过牌坊再前行,便升入前厅……进前厅,竚足前望,远远的正前面就是……正殿。正殿前的广场中央,有每边宽四丈的正方形祀台……正殿外面是赭红的墙壁,朱红的圆柱,殿顶盖的黄色琉璃瓦,殿脊上有龙腾雕塑。……正殿内……‘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之位’的牌位,供奉在殿中靠壁的高台上。它的两旁,一长列的台座上陈列着数十件古代乐器,……在正殿的后方及右侧方……有附属建筑屋。”“在东面,东门的外边,……冒出‘城隍庙’,下‘王爷庙’两座大庙宇。西面,大小西门外,……但却有‘财神庙’、上王爷庙、禹王宫等大庙突立在附近的低矮平房之中。县城内外,大建筑的庙宇占地之多,比起所有平房,要多数倍。”[18]

首先,祠庙占地面积大,“县城内外,大建筑的庙宇占地之多,比起所有平房,要多数倍”;其次,祠庙建筑雄伟,东面“冒出‘城隍庙’,下‘王爷庙’两座大庙宇”,西面“‘财神庙’、上王爷庙、禹王宫等大庙突立在附近的低矮平房之中”。“城隍庙是丰都主要庙宇之一,是阴间的首都一级,所以不同于一般省、县的城隍”[19],尤其孔庙是“丰都县城历史上最为雄伟的建筑”。第三,孔庙内部结构大体保存最初的状况,大殿、泮池、牌坊、祀台、附属建筑等。第四,该回忆中的“财神庙”不见于民国县志等材料。

与祠庙相关的社坛众多,“据说最盛时,单是城区有文坛百余处之多,为一种神会。每神会奉祀一位或几个神仙,专司降乨,求韱问病等事。……文坛的主持人,多为读过书的人,纠集若干会众以附和之,此种组织在其他地方亦有,但在酆都非常发达。据说酆都城现尚有三十余处。”[20]文坛作为一种神会,其奉祀相关神袛。

民国三十年(1941),县政府对城内外祠庙进行登记(后简称“登记”),内容以道教、佛教进行分类并详载了地址[15]。除了道教、佛教外,“登记”原件是否有孔庙、乡贤祠、名宦祠、忠义祠、川主庙、关岳庙、福禄宫等?或是将这些祠庙归到文教、民间信仰等类祠庙?从30年代到1941年的短时间内,这些祠庙不可能大规模消失。据李祥麟先生回忆,1949年丰都祠庙众多,这些祠庙当在其中:“丰都城小庙多,1949年居民一万二千多人,山上山下神庙(不包括街坊土地、城门土地、桥梁土地在内)有七十五座。位于解放街的十二座,红星坊四座,反帝街一座,东方红街四座,反修街两座,胜利街六座,建设街一座,人民街山脚十八座,山上有二十八座,双桂山的鹿鸣古刹、观音阁、苏公祠还在外。山脚的神庙面积比居民住宅面积为多,更不说山上庙宇的檐对檐、瓦连瓦了。所以,丰都这个城独具特殊性。”[19]

1949年,丰都小庙多,神庙共75座。除人民街外,城内神庙有30座,各土地还在外;人民街“山脚的神庙面积比居民住宅面积为多”。孔庙、乡贤祠、关岳庙等祠庙,建国后修、反映1911-1985时间段的《丰都县志》时也没有纳入,可说是重大遗憾。

表三 民国丰都城市祠庙表

续表

祠庙位置出处备注祠庙位置出处备注忠义祠孔子庙櫺星门左同上上王庙城西(民权路)《民国县志·祠庙志》节孝祠孔子庙学宫櫺星门右同上下王庙城东同上风云雷雨坛治东北一里同上药王庙城东同上关岳庙东门内同上萧曹庙城东同上城隍庙东门内同上土主庙城东同上川主庙城西《民国县志·祠庙志》詹宫庙城西同上镇江寺“一在治西、一在东门内、一在东门外”同上诚善堂(存疑)城西同上福禄宫城西同上巧圣宫城西同上桓侯宫城东同上西陵宫城西同上三抚庙城东同上梅葛庙城西同上天佛寺(天福寺)城西同上民国县志载“天佛寺,治西,明嘉靖黄洵碑记”。禹王宫城西同上竹雪庵城西同上南华宫城西(民权路)同上《酆都市街道略图》中,药王庙、城隍庙位于不同位置。城隍庙属佛教系统、药王殿属道教系统。故二者关系,存疑!万天宫顺庆乡担子台西南七里同上“登记”为民权路。药王殿城隍庙1941年县政府祠庙登记表纯阳观(纯阳殿)城西(民权路)同上水府宫兴隆街同上天上宫城西(民权路)同上痘母殿同上万寿宫城西(民权路)同上财神庙大小西门外周邦达《六十年前的丰都县城》

这时期,新祠庙大量见于记载,如天上宫、桓侯宫、观音堂、王爷庙、梅葛庙等,记载祠庙达40座之多,比李祥麟先生回忆的30座还多10座。

城西仍是祠庙集中分布、实行文教功能的主要区域,其中民权路(刘大祥[21]、李祥麟二文中的解放街)就有12座,如纯阳观、万寿宫、南华宫、天上宫、白衣庵、上王爷庙、万天宫等。

反映行业经济发展祠庙的增多是此阶段突出的特点。巧圣宫,祭祀鲁班,为泥、木、石、雕、漆等行业祠庙,每年农历五月初七、腊月二十日为集体朝会日;梅葛庙,祭祀梅、葛二神,为纺织、针织业祠庙,每年农历九月十六日为集体朝会日;上、中、下王爷庙,船工祭祀场所,农历三月初六为集体朝会日等[15]。这是近代以来,丰都作为长江重要港口,经济发展、船运业发展的反映。

小结

经历兵荒、灾祸、自然损毁,丰都鬼城祠庙不断重、扩建,这为当时政府所倡导,“夫丛祠祅庙,例禁綦严,若有功德于民者,理宜崇祀。听其芜废不治,则又官斯土者之责也。”[22]74祠庙体系不断完善、内涵不断丰富,逐步形成了以儒、释、道及民间信仰(自然神袛)融合的平都山祠庙体系的个性化与以儒、释、道、民间信仰(行业神袛)融合的城郭祠庙体系的普遍性相结合的庞大祠庙系统。

空间上,向西、东两个方向聚集,形成了两大聚集区域。因环境、文风等因素,反映官方教化功能祠庙向西聚集即向政治中心靠近,如文庙、奎星楼(魁星阁);祭祀活动的便利性导致龙神庙、武侯祠等祠庙由山上往山下迁建;文昌祠、奎星楼、社稷坛、厉坛、武侯祠等由治西向治东迁建的祠庙不断丰富着平都山祠庙体系,并逐渐形成了以平都山脚为中心的祠庙分布格局。竹雪庵、鹿鸣寺、苏公祠皆位于鹿鸣山,但民国县志才列入“平都山麓各庙”,说明“平都山”空间范围发生了变化。

类型上,包括了官方祭祀祠庙(“典祀志”)与非官方祭祀祠庙(“祠庙志”即“凡寺观祠庙之不列祀典者”[23])两大类。胡平表祠、川主庙被排除后,官方祭祀基本固定下来。治西向治东迁建祠庙多为“典祀志”祠庙,说明官方祭祀活动空间逐渐向“治东”聚集,从而形成了以社稷坛、先农坛、厉坛、龙神祠、火神祠等祭祀与农业生产密切相关的自然神袛为主;“治西”是官方祭祀的另外一个主要区域,是以文庙、乡贤祠、名宦祠、忠孝祠、节义祠等祭祀与教化相关的儒家神袛为主。两大区域重点祭祀对象的不同,正如《礼记》所说:“法施于民,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24]1590这充分说明了官方信仰根植于本土文化中。

丰都城市祠庙的发展是全国、区域乃至地区政治、社会、心理、经济等状况反映。文庙祠庙体系不断丰富是国家教化功能强化的反映;禹王宫、万寿宫、福禄宫是“湖广填四川”这一重大事情反映;奎星阁(魁星楼)、镇江祠(3处)、王爷庙(3处)、风云雷雨坛等是当地人民祈祷文化兴盛、风调雨顺、应对水灾保佑平安的心理反映;梅葛庙、巧圣宫等是经济发展状况的反映。

庙会、祭祀仪式、传说故事等“无形”东西是祠庙的“魂”,是丰都鬼神文化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如光绪县志的“典礼备考”[25]、民国县志的“礼俗志”及李祥麟[19]、郑性忠与姚玉枢[18]对民国时期的城隍出巡时间、线路、排场等的详细记载。此处限于篇幅,当另文撰述。

[1] (清)常明,杨芳灿.(嘉庆)四川通志(卷34)[M].成都:巴蜀书社,1984.

[2] 何一民.中国城市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2.

[3] 任乃强.华阳国志校补图注(卷1)[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4] (清)王廷献修、朱象鼎续修.(康熙)酆都县志(卷7)[O].康熙四十九年刻本(1710).

[5] (康熙)酆都县志(卷2)[O].

[6] (清)蒋履泰等修.(光绪)续修酆都县志(卷4)[O].光绪二十年刻本(1894)).

[7] (清)瞿颉等修.(嘉庆)酆都县志·名胜志[O].嘉庆十五年刻本(1810).

[8] (明)龚自成.平都山志[O].明万历四十一年刻本(1613).

[9] (明)刘大谟、杨慎等.(嘉靖)四川总志[O].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书目文献出版社,1996.

[10] (清)梁绍壬.两般秋雨盦随笔.(卷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1] (康熙)酆都县志(卷4)[O].

[12] (清)田秀粟等修.(同治)重修酆都县志(卷2)[O].同治八年(1869)刻本.

[13] 黄光辉等修,朗承诜、余树棠等纂:(民国)重修酆都县志(卷3)[M].民国十六年(1927)铅印本.

[14] (光绪)续修酆都县志(卷2)[O].

[15] 四川省丰都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丰都县志[M].成都: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1。

[16] 赵尔巽.清史稿(卷82)[M].北京:中华书局,1977.

[17] (民国)重修酆都县志(卷10)[M].

[18] 四川省丰都县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丰都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G].1989.

[19] 李祥麟遗稿.丰都旧事[A],四川省丰都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组编.丰都文史资料选辑(第1辑)[G].1984.

[20] 卫惠林.丰都宗教习俗调查[R].四川乡村建设学院研究实验部印行,1935.

[21] 刘大祥.丰都道教和佛教史略[A],四川省丰都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丰都文史资料选辑(第4辑)[G],1987.

[22] (清)张集馨.道咸宦海见闻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3] (同治)重修酆都县志(卷3)[O].

[24] (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

[25] (光绪)续修酆都县志·典礼备考(卷1)[O].

[责任编辑:朱丕智]

On the Evolution of Fengdu Temple since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Du Zhiming

(Chongqing Chinese the Three Gorges Museum, Chongqing400015, China)

The foundation of Fengdu “ghosts” culture is in Ping Du Shan. The development and evolvement of the city temple and constantly enrich the temple system of Ping Du Shan. Since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the temple in city experienced the four upsurge of development, the early Ming Dynasty, the early Qing Dynasty,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ngzhi), the Republic of China, gradually to the East and West, the foot of the mountain together, to the east of the aggregation temple gradually into Ping Du Shan temple system. So the formation of the two major regions of the official worship is the culture and Education (Confucianism) of temple in West and the natural God of temple in East (the flat foot of Ping Du Shan). These features are determined by the war, disaster, economic development,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and other factors, such as the convenience of sacrifice.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Fengdu;temple;evolution

2016-07-08

杜芝明(1979-),男,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民族民俗研究所,副研究馆员,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区域史、边疆民族史。

重庆市社会科学特别委托项目《多学科视野下的鬼神文化研究—以丰都鬼城文化为中心》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5TBWT01)。

K24

A

1673—0429(2016)05—004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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