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江西铅山县“鹅湖寺”、“鹅湖书院”遗存……
字幕:“南宋淳熙二年(公元1175年),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学术讨论,朱熹“理学”与陆九渊“心学”,在江西信州铅山大佛寺(即鹅湖寺)盛大举行,史称,‘鹅湖之会。那么,为何会有鹅湖之会呢?”
1.江西金溪官道上夏日
县衙派出的报喜队伍扛着“陆门同进士”匾,吹吹打打喜庆地行进着,引人驻足观看。
字幕:“南宋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时年34岁的江西临川青田陆家陆九渊(字子静),殿试为赐同进士……”
2.临安客寓夏日
陆九渊头戴玄色幞巾,身穿灰色长袍,盘腿而坐。
陆春弟在清扫卫生:“谢天谢地,总算又应付了一批。九一哥,来访的人实在太多了,问这问那,你不烦吗?”
陆九渊:“我不烦,你倒辛苦。七九哥子寿带着《邸报》回江西青田老家去了……你恐怕还得辛苦接待……来访的人可能一时还少不了……”
陆春弟:“为什么?”
陆九渊:“我会试的文章《易经》论文登在《邸报》上,就特别引人关注……论及洗心,有人说我的文章是‘陆氏心学纲领的宣言,来访的人就是冲这个来的,越访人越多……”
陆春弟:“嗯。好像前面来访的不少人都这么说,什么纲领纲领的。我听得似懂非懂……他们还叫你江西小陆……也听不懂……你今年都34岁了,怎么还小陆小陆的……九一哥,是说你好,还是不好?”
“哈哈哈哈……”陆九渊大笑,“文人的文字游戏,文字游戏……哈哈哈哈……江西小陆……”
“江西小陆……你们二位谁是江西小陆?”王由达傲慢入来,他指着陆春弟,“是你?”
陆春弟指着陆九渊说:“是他。不过,可不是小陆了,他今年都34岁了……”
王由达大笑:“说小陆,可不是论年龄。江西小陆,是说江西才子陆九渊,《洗心说》名震京都,江西小陆不小,不可小瞧……哈哈哈哈……啊呀,你这个江西小陆还真是小,怎么这般孱弱……”
陆九渊施礼:“足下是……”
王由达:“号称浙中才子王由达。你江西小陆34岁,我比你大一岁……”说着,大大咧咧地坐下,“《邸报》登载的那篇题目叫作《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智以藏往》的大作已经拜读。‘洗心说的高论已然知晓……然则,有两处不解。打听到你的住处,专程来此,向江西小陆讨教……”
陆九渊:“讨教不敢,讨论可以。春弟,西湖龙井茶用完了,你去买点来……顺便捎上些糖豌豆、韵姜糖、望口消、桃穰酥、饧角儿、蜜姜豉一类的茶点来。我和王先生要畅谈……”
“好吧……”陆春弟见王由达恃才傲气,不满地看了一眼王由达离去。
陆九渊:“王兄,请讲。”
王由达:“吾之心,三字何意?”
陆九渊:“平民之心、君心、我心。”
王由达:“圣人洗心于蓍卦六爻之间,退藏于隐密精微之地。而你江西小陆又说,吾之心未尝不退藏于密……如此,圣人凡人岂不相同了?”
陆九渊:“然。同乎民才是圣人。”
王由达:“未尽然。圣人作而万物睹。心全于中,形全于解,不逢天灾,不遇人害,谓之圣人。岂凡人可比?”
陆九渊:“大哉,天地圣人有不可及。然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因此,圣凡同本心,其不同者,遇天灾人害,未洗心也!”
王由达笑笑:“心之本然,是否本心?”
陆九渊:“然。”
王由达:“私心是否本心?”
陆九渊:“然。”
王由达:“私心是否本心?”
陆九渊:“否,游焉,胶焉……”
王由达:“喜万钟之禄,憧憧私心不是本心……仁义礼智即本心……江西小陆,未必吧……”
陆九渊:“本心,即赤子之心,私心、利欲所蔽。”
王由达摇首:“善即本心,恶即外蔽……吾惑也!告辞!江西小陆……”
陆九渊起身送客。
陆春弟抱一摞东西进来,险些与王由达撞个满怀:“王由达,王先生,怎么这就走了……”
王由达:“旧疑未解,又添新惑。江西小陆的此地不可久留。”从袖中取出《邸报》,谦恭地奉于陆九渊之手,“王由达不才,听不懂你说的洗心,《邸报》还你……吾去也。”说着离去。
陆九渊手捧《邸报》,对陆春弟:“春弟,当初多承恩师吕祖谦东莱先生会试时赏识《易经》论文,我才得以参加殿试,取了进士。方有今日京都之影响……”
“岂止影响,影响大矣!”进来一位温文儒雅、矮墩身材,与陆九渊年龄相仿的男人,那人拱手,“浙江慈溪学子杨简拜会新科进士子静先生……”
“啊呀呀!”陆九渊慌忙施礼,“敬仲先生乾道五年,高中进士,早九渊三年呀……怎么可以称学子,令九渊诚惶诚恐,诚惶诚恐……”
杨简:“子静先生谦虚。早多少年也是由学子到进士的。中了进士也还可以做学子的嘛,尤其在江西小陆面前……”
陆九渊:“岂敢岂敢,请坐请坐。春弟,正好摆上你刚刚买来的茶点,泡茶、敬茶……”
“哎。”陆春弟见杨简斯文,笑了,“这位杨先生好客气哟……”遂张罗起来。
又陆续进来一些来访者,声称拜见江西小陆。
“客气,客气……”陆九渊还礼招呼着众人坐定。
杨简:“此前见过子静先生一面,谈吐不凡。读了《邸报》的《易》学文论,精妙绝伦。今日登门,望不吝赐教。”
陆九渊:“陆某何德何能,有劳诸位枉访。”
众人:“愿向子静先生求教。”
杨简:“子静请予赐教,湖南岳麓书院教事张栻南轩先生说‘发明天理。而先生你却说‘发明本心,何也?”
陆九渊:“天理本心,二者为一。”
众人:“哦!”
杨简:“南轩先生以天理人欲释义利……”
有人插话:“理学有言,存天理,灭人欲……”
陆九渊:“不可灭人欲,只能去人欲。天理人欲不可分。若天是理,人是欲。则是天人不同矣……”
杨简:“反过来说,就是天人必须合一。子静,杨某说得对吗?”
陆九渊:“然也!”
“哦!”众人似恍然大悟。
杨简扬扬手中的《邸报》:“诸位,子静先生心学的许多奥妙,皆在《邸报》登的这篇文章中,要细细读好,读懂这份《邸报》。”
3.金溪青田里陆家老屋夏日
陆九龄扬扬手中的《邸报》:“老六会试的文章就登在这张《邸报》上,震动了京都临安……”
众兄弟抢阅。
陆九龄恭恭敬敬将《邸报》向陆九思递上:“家有家规,长兄如父。大哥先看。”
陆九思接过欲看,恰在这时,县衙报喜队伍来到,高喊:“捷报——陆府陆九渊进士高中!喜钱讨来——”
陆九思高兴地连忙迎接:“列位公人,同喜,同喜!”
4.船上夏日
陆九渊意气风发,已在归乡途中,他向陆春弟:“问问船家,还要几天才能回到故乡青田。”
5.陆家老屋渊妻卧居夏日
吴爱卿逗着两岁的长子陆持之。
门外传来一声声道喜声。
嫂娘领着陆氏五位嫂嫂进来向吴爱卿恭贺。
嫂娘:“老六家的,我等五位嫂嫂向你道喜,恭喜老六高中进士!恭喜,恭喜!”
吴爱卿满面春风:“谢谢嫂娘,谢谢各位嫂子。同喜,同喜!”
小持之似乎也会意,一脸稚笑。
嫂娘抱起小持之:“陆持之小精灵,莫非你也知道你爹爹陆九渊中了进士?两岁的孩子笑得这么欢,真懂事!”
其中一媳妇:“更懂事的,是咱们陆家老屋槐堂前的槐树,满树绿荫,今年格外地绿!”
6.槐堂夏日
老槐树绿荫如盖。
陆九思:“众兄弟,五弟高中进士,陆氏光宗耀祖,日后无疑是要做官的。但按朝廷规矩,必须在家候职若干年,等候调官。五弟有志于心学研究,如今已是名扬远近,回乡后必有一些来访者,因此应该有一个像样的会客场所。我的意思是,好好收拾一下槐堂。众兄弟以为如何?”
“好!”陆九龄赞同,“大哥此议甚好。不单是会客,亦可作陆氏讲学庭院。”
陆九韶:“好!大哥,九龄弟说得对,咱们说干就干,把槐堂整好,九渊回来一定高兴。”
7.途中旱路夏日
陆春弟陪陆九渊在途中。
陆春弟:“九一哥,快到家门口了。荣归故里,此刻是什么心情?”
陆九渊:“说到荣归,还得感谢恩师吕祖谦。选个时候,我要到浙江金华拜谢东莱先生……”
陆春弟:“那是,一定要去的。哟,好像看见青田了,我好像看见那棵老槐树了!”
陆九渊:“进京赶考,不觉半年。此刻归心似箭,春弟,咱们快走呀,就要到金溪县城了!”
陆九渊与陆春弟几乎是一溜小跑直奔青田而去。
8.青田里村头夏日
三眼神铳朝天砰响与爆竹齐鸣。
唢呐锣鼓喜庆。
村民倾巢出动迎接新科进士陆九渊。
县衙很有仪式感地护送陆九渊入村。
众人欢呼:
“六相公回来了——”
“陆进士回村了——”
陆九渊春风得意,挥着手:“太铺张了,太铺张了……”
9.吕祖谦书斋夏夜
吕祖谦秉烛夜读,想起什么,不禁踱起步来,自语:“只中了个同进士,陆九渊,至今还为你冤呀。《易》学论文绝伦,可皇上面试却不能淋漓尽致发挥……到底是何缘故,实在是令人扼腕呀……”
10.槐堂夏日
槐堂已是粉刷修葺一新。
陆九思领着陆九渊浏览介绍——存斋、高轩、留轩、客厅、客房、炊室……
最后,他们来到讲堂。
陆九思:“看看你四哥九韶、五哥九龄的一番用心,把你15岁作的《郊游诗》化成了两幅联语,一人一幅,亲笔书写。”
联语为:
讲习有乐书非求口诵钻磨天涯学必到心斋
酒可陶吾性与曾点同志诗堪过所怀偕屈原行呤
陆九渊:“化得好,化得妙!谢四哥、五哥点石成金……”
陆九思:“此前的槐堂乃是金溪青田陆氏的乡党之学,现在正式命名‘槐堂书屋。五弟,槐堂书屋四个字,留给你来亲笔书写……”
“好!”现成笔墨纸张,陆九渊潇洒一挥而就,“大哥,自此,九渊就在此槐堂书屋办学,讲学,探研心学……”
11.朱熹书斋夏夜
右眼前有七颗黑痣,诗人气质,举止洒脱的朱熹在阅读。
朱塾送信入来:“父亲,湖南张叔又来信了……”
“哦,好!”朱熹欢欣接过朱塾手中的信,急急展阅,脸露欣慰,“这个钦夫先生,在湖南岳麓书院弟子上千,教事繁忙。可定期与我通信,从不懈怠……”
朱塾:“肯定都是谈些理学上的事……”
朱熹:“是的,塾儿说得对……”
朱塾:“可我不解了,父亲和张叔,还有浙江金华的吕叔吕祖谦,人称‘东南三贤,你是闽学、吕叔是婺学、张叔是湖湘学,你们三个人志同道合,在理学上观点是一致的,张叔有那么多信要写吗?”
朱熹:“学术观点一致,也要交流的呀。”
朱塾:“面对面交流有多好。要不请张叔到福建崇安我们这来……要不,您去湖南潭州岳麓书院……”
朱熹:“去过的。乾道三年,我到你张叔那,好好地见了一个长面……”
朱塾:“长面……还有短面吗?”
朱熹:“有呀!此前见过两面,相处时间就嫌太短……可这第三面见的,相聚是两个多月……”
朱塾惊讶地:“两个多月,那可真是个长面……”
朱熹:“钦夫先生极有才华,在湖南潭州奠定了湖湘学派。我反反复复地与你张叔讨论周敦颐太极理论的心得……日子过得飞快,一晃间就过了两月有余……
朱塾:“哎,父亲,你们讨论那么长时间,会争论吗?”
朱熹:“学术讨论嘛,二人相互影响。争论,有时是不可避免。”
朱塾:“会争得脸红脖子粗吗?”
朱熹笑了:“我是大哥,要大度呀……”
朱塾:“人都说父亲是当今理坛领袖,你会压人家张叔吗?”
朱熹:“不会的。不但不压,有时还要特别听你张叔的……比方,中和旧说,我就是受了你张叔的启迪引导而有所收获的。”
朱塾:“这么说来,父亲是理坛学霸,但没有霸气……”
“哈哈哈哈……学霸,学霸而没有霸气……哈哈哈哈……这个塾儿,读你的书去。你是长子,要做出好学的榜样来。去吧!我得细细地看你张叔这封信。”
“是,听父亲的……”朱塾转身欲离,“哎,父亲,我还有事要说……”
朱熹:“什么事?”
朱塾:“陆九渊让恩师大失所望……”
朱熹:“陆九渊会让吕祖谦失望?”
朱塾:“本届春试、会试时恩师是主考官,特别看好陆九渊的《易经》论文,大加褒奖。满怀期望陆九渊殿试能出彩,得个头名状元,却不想陆九渊只混了个赐同进士出身……”
朱熹:“这,这个陆九渊呀……”
朱塾:“父亲这种口气,是不是知道陆九渊呀?”
朱熹:“知道。这个陆九渊聪慧过人。四岁可向父亲问天……八岁讲经,13岁解《易》,15岁写的《郊游诗》便显功力。绍兴三十二年,陆九渊24岁,乡试他高中第四名。不久,我到江西临川金溪崇正书院讲学。陆九渊的四哥陆九韶梭山先生也是极有学问的,他带着弟弟陆九渊在县衙客房与我相见。我读了陆九渊子静的《大人诗》《贽见书》《举送官启》等文章,觉得小我九岁的此人不凡。那《大人诗》惊世骇俗,说山为琴,河为弦,以宇宙事为己任。何等气魄!”
朱塾:“有如此气魄,形象肯定是伟岸大丈夫……”
朱熹摇首:“子静的形象倒不伟岸。相反,文静瘦弱……”
朱塾:“哦,是吗?”
朱熹:“不过,子静双目炯炯,格外有神。蓬莱蕙草,钟山川之秀;泰华奇松,孕天地之灵。子静眉宇间总凝聚着一团警策之气,而且身上还有一股锐气,见面和我就辩……料来,子静日后必有影响力……”
朱塾:“现在已经有影响力了。”
朱熹:“现在……”
朱塾:“陆九渊会试的《易经》论文登在《邸报》上,满城争相传阅,已是名震京都……听说,当面拜访陆九渊的士子、学子都排成了队……”
朱熹不禁为之一惊:“哦……”
朱塾:“我听说那文章的题目是《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智以藏往》。”
朱熹:“这几句话出自《周易·系辞上》第十一章,怎么就成了个题目了……”
朱塾:“我听人说,那算是陆九渊陆氏心学纲领的宣言……”
朱熹闻言,眉心倏地一锁。
12.槐堂书屋秋日
陆氏众兄弟在商议办学事宜。
陆九渊:“各位兄长,槐堂书屋是讲学庭院。辨志明心,以讲授心学为使命……”
陆九龄颔首:“这里的学子不是孩童,都是成人。”
13.朱醐家秋夜
已近天命之年的朱醐在搬动些书籍,打点行囊。
朱妻边帮忙边埋怨:“你呀,哪根神经搭错了。都快50岁的人了,自己说不求功名不求官,乡试还中过秀才,这般年长,还拜哪门子师呀!”
朱醐:“拜陆门,拜陆九渊呀。我是说过不求功名不求官,可以求学问嘛。”
14.宜黄县衙后衙秋日
县令刘子酲与刘瑜在交谈。
刘子酲:“刘瑜,听你兄弟刚才这么一说,我隐隐感觉到,陆九渊那篇《易经》论文与我先生朱熹大师的理学可能有抵触。”
刘瑜:“有消息传出,陆九渊在他故乡青田槐堂办学,要堂而皇之讲授心学。”
刘子酲:“又是一个新动态。我担任着这宜黄知县一县之主,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你,当个县里的教谕,时间宽松些。给哥去打探打探是何动静……”
刘瑜:“是。”
15.槐堂书屋秋日
陆九龄在登记造册到槐堂求学的学子。
才子模样、官家人模样、年轻学子模样……各色人等,毕恭毕敬,报名者甚众。
刘瑜远远窥见其势,甚至扳指数着数。
16.途中秋日
朱醐挑着担子,一头是书,一头是行李卷,颤颤巍巍走着。他胡子一翘一翘地,颇有些滑稽。
后面有人喊:“前面可是朱老秀才?”
朱醐驻足后望:“啊呀,朱太庆!”
朱太庆紧赶几步,趋向朱醐:“朱老秀才,你这是……”
朱醐:“去青田,在槐堂书屋求学。你呢?”
朱太庆:“同道同道,我也是去青田槐堂书屋求学的。啊呀,你这一把年纪了,还求什么学?”
朱醐:“求学岂在年高。哎,对了,你朱太庆已在蒙馆教学了,为何还去槐堂书屋求学?”
朱太庆:“我是读了《邸报》上登载子静先生的《易》学论文,被吸引的。”
朱醐:“彼此,彼此。老朽也是深深为《易》学论文所吸引的。”
“巧!”朱太庆,“朱醐仁兄,当年你我乡试同中秀才,巧吧。今日又同赴青田槐堂书屋求学,岂不又是一个巧!”
朱醐:“是巧。还有一个巧……”
朱太庄:“什么巧?”
朱醐:“你我都姓朱。‘东南三贤的朱熹乃理坛泰斗,巧的是,你我都没有拜在本家门下,反倒拜在陆门求学。”
17.宜黄县衙一隅秋日
刘瑜向刘子酲:“哥呀,拜在陆门槐堂书屋的人还真不少。”
刘子酲:“都是些什么人?”
刘瑜:“看过去,才子、官家人居多。四方士子槐堂求学,景象兴盛!”
18.陆家老屋厅堂秋夜
陆家兄弟聚此。
陆九龄兴奋地:“报名者甚众,四方士子槐堂求学,可谓‘乡贤咸集,群彦毕至。”
陆九渊击掌:“好!好兆头,好开头呀!”
陆九思高兴地:“这等气象,快哉!四弟九龄辅佐五弟九渊用心教学。我领人管好后勤保障。陆门槐堂书屋,择日开学开讲!”
19.宜黄县衙秋日
刘子酲吩咐刘瑜:“兄弟,你再去一趟青田,看那个陆九渊怎么个讲学法?怎么开课?”
20.槐堂书屋中堂秋日
众人端坐虔诚以待。
有人喊:“六相公到!”
陆九渊入来。
众人齐喊:“子静先生!”
陆九渊谦恭有礼:“列位,在座的列位,陆某可称尔等为吾友、老兄、诸贤……”
一隅,刘瑜窥视。
陆九渊:“今日是槐堂第一课辨志。目的是,学做人,辨志明心。心者,吾心即宇宙。心即理,天理、人理、物理只在吾心中。做人当有志,故做人先要辨志,辨志须先明心,而明心又必先辨志……”
众人稍稍窃议。
陆九渊:“尔等以自学为主,谈话为次,也就是可以自由问学。再有,就是有动有静,可动可静,静坐为辅。”说罢,他飘然而去。
立时,全体肃静而坐。
一隅,刘瑜窥视。
21.宜黄县衙一隅秋日
“什么?”刘子酲惊异,“都在讲堂静坐?这岂不与禅相类!”
刘瑜:“也不尽然,有时候也动,有静有动,有动有静。课堂上气氛浓烈有趣,听不到生硬板滞的背书声,有的是欢乐的说笑、激烈的论争。先生教学慈祥、亲切,先生娓娓讲谈,易简但却深刻。还有,那陆九渊与学子之间的称呼……”
22.槐堂一隅秋日
朱醐连连摇手:“不可,不可。子静先生怎么可以称呼我为朱公?使不得,使不得!”
陆九渊:“使得,使得。你比我陆某年长,称你朱公,然也,然也。”
朱醐:“不然也,不然也。还是师生之称为好。先生就是先生,先生槐堂中讲授,可开窍了,一如老朽的名字朱醐,那真是——醍醐灌顶!”
23.书房秋夜
陆九渊夜读。
吴爱卿仪态端庄提壶水进来:“六哥。”
陆九渊闻声急转身:“卿妹。”
“哎——”吴爱卿柔情应之,随手给陆九渊续上茶水,“六哥,我现在还是喜欢你我像孩提时那样,叫你六哥,不叫夫君……”
陆九渊:“我也喜欢像我们表兄妹小时那样,称你卿妹,不叫夫人……卿妹——”
“哎——”吴爱卿亦敬爱有加,“六哥——”
“哎——”陆九渊应之,“坐,请坐。”
吴爱卿:“不打扰六哥夜读了。白日讲学辛苦,晚上当早些歇息。”
陆九渊:“多谢卿妹。陆某何其有幸,此生得卿妹这样知书达理,温静贤惠的好内助,实属有缘。”
吴爱卿:“要说有缘,六哥和家父也是有缘的。”
陆九渊:“那当然,翁婿之缘嘛。”
吴爱卿:“我十岁时,家父就看上了你少年文雅雍容。家父说,君有爱女,欲得佳婿,无逾此郎……不过,说到缘,不仅仅这个……”
陆九渊:“不仅有翁婿之缘……那还有哪个?”
吴爱卿:“绍兴三十二年,你和家父乡试,同中秀才……记得你是高中第四名,家父是第九名,那时还没有翁婿之缘哩。”
陆九渊:“缘定三生,后来不就有了。承蒙我的泰山抬爱,也承蒙卿妹错爱……”
“打住。”吴爱卿忙用手掩陆九渊的嘴,“卿妹没有错爱,卿妹看准了六哥的为人、治学。六哥现在槐堂书屋办学办得红红火火,为妻喜不自禁……丈夫潜心讲学,爱子尚在襁褓,卿妹责无旁贷要做贤妻良母。”
陆九渊紧紧攥着吴爱卿的双手:“卿妹——”
“哎——”吴爱卿柔爱以应。
夫妻对视,含情脉脉。
24.县衙一隅秋日
刘子酲对刘瑜说:“兄弟,你干脆就入学槐堂书屋算了,省得老这么偷鸡摸狗样的。”
刘瑜:“哥,刘瑜不才,书读得浅,资质不够,怕人家陆九渊不收我这样的学子。”
刘子酲:“那,还只有偷偷摸摸。你要巧妙地不时潜入,听听他陆九渊的讲学,可有诋毁理坛泰斗朱熹大师之处。”
25.茶肆秋日
朱醐与朱太庆在饮茶交谈。
朱太庆:“朱熹,朱子理学,已经集成权威、学霸,坊间这么说,你老秀才怎么看?”
朱醐:“理学由北宋程颢、程颐建立,直接承继孔子到孟子的先秦儒家,同时,也选择性地吸收、扬弃了道家、玄学以及佛教的思想,形成新的思想体系,到当今,确实是朱熹集其大成。朱子理学已经受到朝廷的推崇,钦定为官方的正统理学。”
朱太庆:“照此说,陆九渊子静先生的陆氏心学岂不是与朱子理学分庭抗礼?”
朱醐摇首:“不能简单这么看。都在儒林,或许可以这么说,朱子理学与陆氏心学之间似乎有个异同的问题……”
朱太庆:“老秀才,此说,太庆惑也。”
朱醐:“老朽亦有所惑,但尚未深究。陆九渊从心学出发,主张吾心即是宇宙,提倡心即是理。天理、人理、物理只在我心中,此说似乎有些断言。”
朱大庆:“听子静先生槐堂讲学,感觉得到,陆九渊在考索研核人类在宇宙中,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的自主意识,此乃陆学的血脉、骨髓处,也是子静先生所追求的道。”
朱醐:“因之,子静先生提出自立、自重、自得、自成、自道的‘五自精神。尤其是自重,做人必须自己看重自己,自己器重自己,自己尊重自己,自己倚重自己。如此,才能认识自己,奋发有为。记得子静先生说过,圣贤道一个自字煞好!”
朱太庆:“于是,这一切,子静先生都认为要发明本心。”
朱醐:“子静先生汲取《周易》的智慧,作为自己创立心学的特色依据。人皆有测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因之,子静陆氏心学的本心说、同心说、蔽心说、洗心说足可融会贯通。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心有灵犀一点通。子静高谈阔论做人的根本,岳飞呐喊,还我河山,子静便在呐喊,还我做人。”
朱太庆:“听老秀才这番阐述,陆氏心学,发明本心之说,那是太值得细细琢磨了!”
朱醐:“且喜子静先生讲论心学不是靠灌输,而是引领,启迪,引人顿悟,如此,是陆九渊别具一格的教育思想。”
26.青田村野秋日傍晚
陆九渊与陆九龄边漫步边议。
陆九龄:“九渊,你的‘重内不重外,重本不重末,重大不重小,重悟不重教,重简不重繁的教育思想在槐堂已然是卓有成效,在学子中反响甚好。”
陆九渊:“多谢五哥完善。”
陆九龄:“应当的,不足挂齿。现在,我要提示你的是,学界已经有了朱熹的正统理学,你却独树旗帜地在创立心学,创立创立,要立得起来立得稳才是。”
陆九渊:“是,谨听五哥教诲。近期打算去一趟浙江金华拜会拜会吕祖谦东莱先生。一则是谢谢恩师;二则,恩师曾经有过《辨志录》著作,讨教一下东莱先生对心学的见解。”
陆九龄:“理学家吕祖谦东莱先生乃‘东南三贤之一。南北知名的大学者,学养深厚。吾弟务必谦虚谨慎,多多请教东莱先生。”
27.吕祖谦宅第餐厅秋夜
精致的家宴,陆九渊举杯:“再一次感谢恩师在会试中对拙文《易经》论文的高看。”
吕祖谦:“不是我高看,而是你子静的文章实乃是一篇佳作,那篇佳作应该是一千零九十六个字吧。”
陆九渊惊讶:“东莱先生好记性呀!怎么多少字都记住了?”
吕祖谦:“至今我还记得《易经》论文中华彩的一段文字……”他随之抑扬顿挫朗诵,“狎海上之鸥,游吕梁之水,可以谓之无心,不可以谓之道心。以是而洗心退藏,吾见其过焉而溺矣。”
陆九渊击掌:“恩师对拙文如此器重,令九渊诚惶诚恐,请东莱先生受我一拜!”纳头欲拜。
吕祖谦连忙扶住:“子静,这样不可。”
陆九渊:“那我再敬恩师一杯酒,请!”
吕祖谦举杯未饮陷入沉吟,微微叹气:“子静呀,会试时,你以《易经》论文高中贡士,我料来你是完全有状元之份的。哪知道,你却殿试不爽,令人扼腕,只得了个赐同进士出身。”
陆九渊:“恩师休要惋惜。殿试时,面对孝宗皇上的平庸,学生我提不起精气神。实际上,九渊好读书,苦读书,求功名在其次,求学问才在其上。”
吕祖谦:“好!我听说你候职期间,在故乡青田槐堂书屋办学。”
陆九渊:“是的,容学生细细给恩师道来。”
吕祖谦:“好,我首先想知道你子静办学的宗旨。”
28.宜黄县衙后衙秋夜
刘子酲在踱步:“刘瑜,你说,要不要让朱熹恩师知道陆九渊办学的静坐就是禅?”
刘瑜:“我说不好,哥,我和你一样推崇理学。现在又偷听了多次心学,槐堂教学,是不是禅……哥,我说不准,真说不好……”
29.吕家餐厅秋夜
“好!”吕祖谦高兴地,“我赞成你的办学宗旨,在槐堂书屋讲授心学,至少是有勇于探索的精神。”
陆九渊:“恩师夸奖了。”
吕祖谦:“创立心学,子静,你现在热情正高,但我亦要为你泼点冷水。刚才听你对心学一番阐释,我觉得这当中是有缺陷的。”
陆九渊:“九渊此来,就是来求教的。望恩师直言赐教,学生洗耳恭听。”
吕祖谦:“我赞成子静你的本心、同心、蔽心、洗心之论,此论精湛、新颖。但要看到你创立的心学尚有一些不足。”
陆九渊肃听。
吕祖谦:“天命论不可取。所有的理都不是天赐的,更不是天命的。道德观念并非是一成不变,应该说不可以无限度夸大心的效应,以心代脑。”
陆九渊闻言受触。
吕祖谦:“弘扬道德,不可忽视知识。正统理学,是格物致和;陆氏心学,是发明本心。理学已成体系,心学尚在创立。这两者之间或许有异同之说。”
陆九渊再次受触。
吕祖谦:“创立心学有胆识,但完善心学尚需再下大气力。愿子静继续求索。”
陆九渊:“多谢东莱先生教诲!”
吕祖谦:“你来一趟金华不易,以后有什么需要交流的,可以书信来往。”
30.湖南岳麓书院讲堂秋日
众学子散课而去。
张栻收拾教案。
一人手持一信奔至张栻跟前:“张栻先生,有信。”递上离去。
张栻:“金华东莱先生又来信了。”急拆阅,渐渐眉锁。继而,他激动起来,喃喃自语,“朱熹先生已集理学之大成,陆九渊何以独创心学?陆九渊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胆大妄为?难道陆九渊竟敢与正统理学分庭抗礼?看来,此事不可小觑。东莱先生写信告诉了我,我得随即致信朱熹兄台。”
31.朱熹书斋秋日
朱熹在研读,朱塾送来书信:“父亲,是湖南钦夫先生来信。”
朱熹拆阅,渐渐眉锁。
朱塾见朱熹表情有异:“父亲,张叔的信中说什么,令父亲不开颜?”
朱熹:“金华的吕祖谦写信告诉湖南的张栻,说陆九渊在老家江西金溪青田槐堂书屋办学,讲授心学正盛。”
朱塾:“就这个让父亲锁眉?”
朱熹:“这个陆九渊啊……”
32.陆家老屋秋日
喜气盈门,陆家庆贺陆九渊二子弥月。
陆九渊高兴地抱着二子陆循之。
嫂娘从陆九渊手中夺过:“九渊,该让我抱一抱你这个二儿子。”
“好,嫂娘,给你抱。”陆九渊将二子与嫂娘。
嫂娘抱之,喜不自禁:“你们两个儿子,老大叫持之,老二叫循之,怎么都是之啊之的?”
陆九龄:“嫂嫂,之乎者也呀。”
嫂娘:“噢,是这个意思。之乎者也……多读书,可以中进士,做官!”
陆九思:“你呀,一门心思就是做官做官。”
嫂娘:“做官有什么错。今天是侄子陆循之满月,高兴。不是说长嫂如母吗,这个事那我说了算。陆门一家官出得越多越好。你们看,九龄中了进士……九渊中了,中了个什么同进士,同进士也是进士嘛,也是可以出去做官的嘛。九渊现在在家候职,办个学,热闹是热闹,可终究不是个正道。九渊只有做了官才能光宗耀祖。九渊,你可要听嫂娘的。”
陆九渊没有应答。
嫂娘:“九渊为何不语?你三岁母亲去世,嫂娘我把你视为亲生儿子抱养成人。如今,你已成器,千万不可泡在槐堂,忘了哪天必须离开金溪青田陆家老屋出去做官,那样才能算光耀门庭,光宗耀祖。”
众人闻言,反应不一。
33.张栻书斋冬夜
张栻伏案写信:“朱熹吾兄台鉴……”
34.朱熹书斋冬夜
朱熹阅信,朱塾在侧。
张栻的画外音:“理坛近况堪忧,各类学派蜂起,独树旗帜者日渐增多,尤其江西金溪以陆九渊为首在青田槐堂建立的易简心学,已经在赣、浙、闽三省影响日深。陆氏心学,大有与理学分庭抗礼之势。”
朱熹以指轻敲案头。
朱塾:“父亲,张叔的信触动你什么了,好像忧从中来?”
朱熹扬扬手中的信:“塾儿,你可以看看信。”
朱塾接过,迅速浏览,递还朱熹:“我有个提议,或许可以为父分忧。”
朱熹:“说来听听。”
朱塾:“理学需要隆兴,却有其他学派纷扰,那我们就应该寻找出经典式的理论依据。北宋的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四才子,理学方面,有十四种著作。我们从中摘取,分门别类,编成一部集辑,岂不就成了理学经典式的理论依据。”
朱熹:“好!塾儿这个提议好!”
朱塾:“好像这本集辑,应该有个名字。”
“对!”朱熹不假思索,“就叫《近思录》。这是件大事,本当让你张栻叔叔和东莱先生一起到这来编,可张栻教事忙,就请吕祖谦共图大举吧。”
朱塾:“请恩师,好啊!又可以和恩师畅所欲言了。父亲,我明日就启程去浙江金华接我恩师东莱先生……”
35.村野春日
春光融融,鸟语花香。
“恩师!”朱塾来到吕祖谦跟前,“好雅兴,赏春呀!”
吕祖谦热情相迎:“朱公子,你怎么来啦?”
朱塾:“恩师,有大举共图……”
36.陆家书斋春夜
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三兄弟在议事。
陆九韶:“咱们三兄弟就不要再争论不休了,我倒觉得,东莱先生对心学看出的不足,当引起重视。”
陆九龄:“九渊弟,九韶哥说得对。眼下,心学在学界尚未认可,我们三兄弟当慎重完善,做学术应该是严谨的。”
陆九渊陷入沉思。
37.茶肆春日
朱醐与朱太庆在饮茶交谈。
朱太庆:“在槐堂书屋,读书有选择有区别地读。书读的是比较少,静坐倒是挺多。子静先生总在强调一个‘悟!老秀才怎么看?”
朱醐:“子静的悟,是启悟式,与顿悟禅有着本质之不同。有句话说,一悟即佛。陆九渊援佛入儒,巧用禅宗的顿悟,十分智慧。”
38.寒泉精舍春日
一帮弟子在编撰《近思录》,颇具规模。
朱熹与吕祖谦在侧指点,弟子们都是才子,很是会意。
39.林荫道春日
朱熹与吕祖谦悦然漫步。
吕祖谦:“朱兄,编撰《近思录》,你那些弟子才情不错,个个都能心领神会。”
朱熹:“我那些弟子私下里说,东莱先生你指导得非常到位,不愧为理学大手笔。”
吕祖谦:“不敢当,不敢当。理学大手笔是你朱兄元晦先生。”
40.宜黄县衙春日
刘瑜告知刘子酲:“槐堂依旧是静坐时多。”
刘子酲:“如此说来,陆九渊讲学那是越来越像禅,越来越是禅了。兄弟,你可知道,拜识理学朱熹大师后,我是尽废前学,追随朱大师,全心致力理学研探。陆九渊在青田槐堂之为,令吾寝食难安,不知朱熹大师知道陆九渊所为乎。”
41.书斋初夏日
朱熹悠哉饮茶。
朱塾捧书稿入来,清晰可见封面《近思录》。
朱塾:“父亲,《近思录》已编竣。摘取四位才子著作中六百二十二条,分为十四类,父亲过目。”
“好!”朱熹双目炯炯发光,“快,请你吕叔来……”
“朱兄,祖谦来了……”吕祖谦循声入来。
朱熹高兴地:“祖谦,大功告成呀!”
吕祖谦:“令公子朱塾忙前忙后,功不可没!”
朱塾:“不不不,恩师从金华远道而来,在这寒泉精舍指正、督导编辑《近思录》,废寝忘食,不知晨昏,那才是功不可没!”
“哈哈……”吕祖谦笑了起来,“嘴甜。朱塾啊,真正功不可没的是你父亲,元晦先生!”
朱熹:“《近思录》编竣,理坛盛事一件,大家都功不可没。接下来,尚需善后。祖谦写跋,我来撰序。”
吕祖谦:“好,听兄长的。”
朱塾:“这部《近思录》,是精心摘编的理学语录,实实在在,深入浅出。初学者可做进入理学之门的阶梯。我大胆断定,陆九渊的心学恐怕是万万编不出的。”
42.书斋初夏夜
陆九渊在抚琴,甚至进入冥思。响起陆九韶的画外音:“我倒觉得东莱先生对心学看出的不足,当引起重视。”
43.寓所初夏夜
吕祖谦孤坐,似在思考什么,揭开茶碗盖的茶欲喝又止。
朱塾来到:“恩师。”
吕祖谦回过神:“朱塾来了,坐。”
朱塾:“恩师,《近思录》的序与跋均已完成。怎么,恩师好像有心事?”
“是的。”吕祖谦点点头,“这40余天与你父亲相聚,朝夕相处,他平日里流露出一些话语,令我隐约感到你父与陆九渊学术不和,若是对峙下去,我在你父与子静之间,颇感尴尬。欲从中调和,又苦无良策。明日我就要离开福建回浙江去了,思来想去,不无郁闷。”
朱塾:“恩师,把此事先放下来。我是来请恩师赴家宴的,父亲设家宴要与你喝酒话别。”
44.朱家客厅初夏夜
朱熹、吕祖谦、朱塾三人围坐桌前。
朱熹:“怎么,祖谦,我没有答应你刚才所说,酒也喝不起来了。”
吕祖谦举起酒杯:“恳请兄长再考虑考虑,只是举行一次学术会讲,你讲你的理学,陆九渊讲他的心学,各抒己见,只讲不辩。不论是非,不争高下……”
朱熹不置可否:“喝酒,喝酒。”
45.宜黄县县衙后衙初夏日
刘子酲在写信:“朱熹吾师……”
46.寓所初夏夜
吕祖谦惴惴不安,背手踱步。
朱塾进来,吕祖谦急问:“你父亲可有转变?”
朱塾:“父亲尚无赞成会讲的态度……”
吕祖谦:“我得找你父亲再面议!”
47.河畔初夏日傍晚
吕祖谦与朱熹边走边议。
朱熹:“不要再议了。祖谦,我对你那个会讲不为所动……”
吕祖谦:“为什么?”
朱熹:“你说会讲,只讲不辩,可行吗?祖谦,你太天真了。讲了不辩,怕是没有这种可能。如果要辩,我值得和陆九渊一辩么?”
48.朱塾书房初夏夜
一堆儒家书籍。
朱塾翻动着书籍,自语:“父亲也真是,他是集理学之大成者,陆九渊冒出个心学来。要是我,参加会讲是极好的机会。不但要讲,就是要和陆九渊辩……”
吕祖谦入来:“你父亲是不屑与陆九渊相辩。可我反反复复讲,会讲,只讲不辩……”
朱塾:“问题是,即便是辩也不可怕,不是说道理越辩越明么!这个,父亲难道会不懂?”
49.朱熹书斋初夏日
朱熹在踱步。
朱熹自语:“这个祖谦呀,劝得起劲儿,会讲有那个必要吗?就算陆九渊心学狂热,他能撼动理学的大柱?”
“父亲,有信。”朱塾进来。
朱熹:“谁来的?”
朱塾:“就是你经常提及的得意门生,江西宜黄县做知县的刘子酲,他来的信。”递信退出。
朱熹拆阅,脸上显现出复杂的表情,自语道:“刘子酲断言陆氏之学就是禅,张栻来信又说要防一防陆九渊的心学,看来,祖谦鼓捣的那个会讲,无论是讲还是辩,应该借这个机会会一会那个不可小觑的陆九渊了。”
50.陆家老屋初夏日
陆九渊、陆九思交谈:“恩师东莱先生向我,还有四哥九韶、五哥九龄发出了邀请,参加今夏六月将在铅山鹅湖大佛寺举行的会讲,朱熹大师莅临。”
51.船上初夏日
朱熹与吕祖谦在饮茶。
吕祖谦:“朱兄,这就对了,参加鹅湖之会去,对于理学的隆兴应该大有裨益。”
朱熹:“祖谦,你此话说得怕是过早,我倒是想,到时可别生出点什么不快来,陆九渊正值气盛之年呀。”
52.陆家老屋初夏日
陆氏兄弟正在议事。
陆九渊热情很高:“各位兄长,鹅湖会讲,学术交流,莫说是我恩师吕祖谦向我陆门发出了邀请,如果没有,有此盛会,我心学学派挤都应该挤进去。再有,可以亲睹朱熹大学者的风采!”他向陆九思,“大哥,你说,我陆氏三兄弟是不是应该欣然前往?”
陆九思沉吟:“此事重大。参加会讲,是去学术交流的,是不是也听听槐堂学子们的意见?”
53.茶肆初夏日
朱醐与朱太庆在饮茶交谈。
朱太庆:“昨日槐堂学子议论鹅湖会讲的事,可热闹了。可惜老秀才你回家去了,没有听到。”
朱醐:“都议论些什么?”
朱太庆:“议论的可多了,集中一点就是说,金溪三陆参不参加鹅湖会讲,分成三派。”
朱醐笑了:“哪三派?”
朱太庆:“第一派坚决赞成;第二派表示反对;第三派无所谓。”
朱醐:“那你朱太庆是第几派?”
朱太庆:“铁杆!绝对第一派!哎,老秀才,你要是在现场,你会是第几派?”
朱醐略略想了想:“应该也是第一派。”
朱太庆:“我料定你老秀才也应该如此。好,既然你我同心,若是陆氏三兄弟果真参加鹅湖之会,我们俩个一起陪同,如何?”
朱醐:“然也!”
54.陆九思卧居初夏夜
陆九思夫妻在议论。
嫂娘:“你是陆氏兄长,此事不可不拦住九渊五弟。我再说一遍,陆家是希望九渊日后出去做官的。你不看看,朱熹是朝廷红人,万一鹅湖之会九渊得罪了他,五弟的仕途就前景不妙了!快,快去劝劝九渊休了参加鹅湖会讲的念头!”
55.九渊卧居初夏夜
九渊夫妇哄着二儿。
吴爱卿:“六哥,卿妹坚决支持你去。鹅湖之会是学术交流,是做学问。学术讨论,讲一讲,辩一辩有何不可?做武功的,逢强不惧,遇强更强,做学问是不是也应该是这个姿态才对!”
陆九渊更有激情:“谢卿妹!鹅湖之会,六哥我一定要为卿妹脸上添光彩!”
56.船上初夏日
吕祖谦与朱熹在船头眺望,二人各怀心事。
吕祖谦的心声:“金溪三陆能赴鹅湖之会吗?”
朱熹的心声:“江西小陆,陆九渊他敢赴鹅湖之会吗?”
57.宜黄县衙后衙初夏夜
刘子酲:“打听清楚了,陆九渊决定参加鹅湖之会了。”
刘瑜:“是的。陆氏一家最反对的就是陆九渊的嫂娘。长嫂如母,说话是有分量的。可还是长兄如父说了算,陆九渊的长兄陆九思支持了这件事,陆九渊即将成行,择日前往铅山鹅湖大佛寺。”
刘子酲:“这倒有戏看了。”他有些鄙夷地,“陆九渊他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要面对理坛领袖的朱熹大师,不自量力呀,也敢去赴会。我得亲往现场去看戏,看看陆九渊如何脸红。”
刘瑜:“哥,我陪你去吧。”
刘子酲:“好,你一直关注陆九渊的槐堂心学,一块去,正好可以见上你朝思暮想,仰慕已久我的恩师朱熹大学者。”
58.旱路初夏日
朱熹、吕祖谦、朱塾等一行步行。
朱熹挥汗,朱塾扇之。
朱塾:“父亲,要是会讲与陆九渊论辩起来,父亲能接受吗?”
朱熹:“塾儿问这话……我倒先问你,你希望父亲接受还是不接受?”
朱塾:“这个我说不好。应该让我恩师回答。”
吕祖谦:“即便理学与心学要辩也无妨。朱兄,不瞒你说,我已备十折,足可与陆九渊对话,甚至一争高下。但是,我始终坚持此次鹅湖会讲,只讲不辩为上,各家学派可鸣,不可争。”
59.信州知府初夏日
太守詹仪之小憩饮茶。
有人报:“报詹太守大人,信州太守赵景明赵大人来访。”
詹太守喜出望外:“老朋友来了,快快请到客厅叙话。”
60.金溪县城初夏日傍晚
朱熹一行入城。
朱塾:“嘿,到江西临川的金溪县了。恩师,可知金溪有什么好吃的特产?”
朱熹:“塾儿,为父到过金溪多次,我来告诉你什么特产好吃吧,藕丝糖。”
朱塾:“藕丝糖,一听就是个哄小孩的玩意儿。”
吕祖谦笑了起来:“金溪藕丝糖远近闻名,不光可以哄小孩,大人也会流口水咧!”
大家都笑了。
61.信州知府客厅初夏夜
詹仪之、赵景明两位太守在交谈。
赵太守笑笑:“不怕你詹兄台见笑,虽然你我都是理学的追随者,可我对心学还是……与你对陆九渊创立的心学的看法……”
詹太守:“贤弟不必往下说了,你的心态我已明白,你我大可不必划出个什么分水岭来。”
赵太守:“正是,兄台说得在理。噢,刚才议过的,知府给鹅湖会讲银两资助,这可要和兄台保持一致。你信州知府资助多少,我临川知府也资助多少,不抢兄台之前,嘿嘿,也不落兄台之后。不分高低,彼此彼此。”
62.铅山鹅湖大佛寺初夏日
这座建于北宋初年的中国东南地区著名佛教大寺,隐于十里青松之中,幽静安详。
朱熹一行到此。
朱熹情不自禁:“鹅湖大佛寺,旧地重游……”
朱塾:“父亲旧地重游,记得游过多少回吗?”
朱熹:“游多少回,记不大住了。但我写过鹅湖寺的一首诗还是记得的。”他清清嗓门,吟诵道,“一窦阴风万斛泉,新秋赏此弄清涟,人言湛碧深无底……”
“只恐潜通小有天。”接诗的明成法师出现,“阿弥陀佛,元晦先生,你我又相见了!善哉,善哉!”
朱熹连忙合掌:“啊呀呀!明成法师,善哉善哉!又相见了,又相见在这铅山鹅湖寺了。”
明成法师:“老衲已恭候多时。元晦先生,列位,请入寺。”
63.水道初夏日傍晚
陆九渊、陆九龄、春弟、朱醐、朱太庆一行已在水路途中。
陆九渊与陆九龄在船头边赏水景边交谈。
陆九龄:“渊弟,将要到铅山鹅湖寺了。必须谨记,朱熹大师乃是受许多人,尤其是学术界崇敬有加的大学者,你任何时候休忘了要敬重元晦先生,言谈举止,必须收敛锋芒。”
陆九渊:“我懂。其实,我对朱熹大师元晦先生是崇敬的。”
陆九龄:“这就好。”
陆九渊:“不过。敬重归敬重,他那部《近思录》实属支离……”
陆九龄:“我与你有同感。这几天去鹅湖的途中,夜来思考再三,写诗一首,渊弟听听看?”
陆九渊:“好啊!请念。”
陆九龄遂取出诗笺,但几乎不看,张口就吟。
孩提知爱长如钦,
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
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蓁塞,
着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相切琢,
须知知乐在于今。
陆九渊击掌:“好。哥,诗写得好,诗意已明。只是第二句还不是太达意,白璧微瑕了。天色不早,马上登岸求宿了。夜间让我来试和兄长的诗作。”
64.大佛寺初夏夜
明成法师与吕祖谦交谈。
明成法师:“善哉!东莱先生,临川知府、信州知府两府资助会讲的银钱早已入寺。我大佛寺倾心倾力负责好膳宿。”
吕祖谦:“明成法师费心,多谢多谢!”
明成法师:“不言谢。鹅湖会讲乃当今儒林盛事,估计方圆远近的学子都会趋之若鹜。理坛领袖元晦先生,大家肯定想见,那个名闻赣、浙、闽三省的新秀陆九渊,大家也是肯定想一睹风采的。”
65.客寓初夏夜
陆九渊吟诗:
墟墓兴哀宗庙钦,
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滴到沧凕水,
拳石崇成泰华岑。
易简工夫终久大,
支离事业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处,
真伪先须辨只今。
众人听之,击掌。
陆九渊:“这是九渊和家兄九龄那天的诗作。”他向朱醐,“朱公,赐教一二。”
朱醐略作沉吟,再次击掌:“子静和兄长九龄子寿先生的诗和得好。不过,第六句‘支离事业竟浮沉,其意好像是直接针对朱熹大师而言的……”
陆九渊:“然也。”
陆九龄闻言禁不住微微一怔。
66.大佛寺前初夏日
官马大道上,不同路途到鹅湖寺与会的人络绎不绝。
人们互相探问,都是要到鹅湖寺听会讲。
67.铅山县城门初夏日
陆九渊一行在步行。
陆春弟:“应该快到了,这都进铅山县城了,脚都走酸了。”
“我可不酸。”陆九渊很是亢奋,“春弟娇贵,我可没有倦态。打起精神,一会就到达鹅湖寺了。”
68.大佛寺初夏日
明成法师接应刘子酲:“阿弥陀佛,宜黄县的县令刘大人也来了。”
刘子酲:“善哉,明成法师还记得住我刘子酲。”
明成法师:“阿弥陀佛,岂敢健忘。刘大人到宜黄县履新不久,就做过鹅湖大佛寺的大施主。阿弥陀佛,刘大人公务繁忙,还来莅临鹅湖会讲,善哉,善哉!”
刘子酲示意刘瑜献上银钱:“明成法师,鹅湖会讲,刘某我个人献上点银钱,恭请笑纳。”
明成法师接过:“多谢施主,善哉——”
69.陆家老屋初夏日
陆九思夫妻在争议。
嫂娘:“都说你作为长兄在陆家善理大事,为什么我怎么说你就不拦住九渊不去鹅湖?日后,影响他做官,那是要愧对列祖列宗的……”
陆九思:“我反复考虑过,你知道九渊那股拗劲,既然他要创立心学,有要做心学教主之意,拦不住的。有九龄持重,在九渊身边护着,料来,九渊不大可能会得罪朱熹大师的。”
70.大佛寺初夏日
詹太守、赵太守几乎同时到达,相互幽默诙谐招呼。
明成法师迎候:“二位大施主,詹大人,赵大人,老衲在此恭候二位朝廷命官多时。阿弥陀佛!”
詹太守、赵太守合掌:“阿弥陀佛!”
明成法师:“多谢两位大施主资助会讲银钱,已经安排了将近二百人了,规模堪称大哉!”
赵太守:“好!明成法师辛苦了,阿弥陀佛!”
詹太守:“阿弥陀佛!明成法师操劳了。哎,朱熹大师应该到了吧?”
明成法师:“然也。阿弥陀佛!”
71.大佛寺僧舍初夏夜
朱熹淡定地在读卷闲书。
朱塾来到:“父亲,听说陆九渊一行已经到达鹅湖大佛寺。”
朱熹不冷不热:“到了,好啊。”
朱塾:“好什么好,他陆九渊应该拜会父亲才是。”
朱熹:“来自来,不来自不来,且由陆九渊主张……”
72.僧舍初夏夜
陆九渊向陆九龄:“哥,会讲乃学术讨论,可与朱熹大师针锋相对,但敬重朱熹大学者,是必须的。礼数上,我欲去拜会一下元晦先生。”
“这就对了。”陆九龄欣慰,“走吧,现在就去,哥同你一起去。”
73.僧舍初夏夜
詹太守、赵太守在交谈。
赵太守:“我转了一圈,果真来了近二百人之众,鹅湖会讲,气势不小。”
詹太守:“学术界如此盛事,不能说是绝后,至少也是空前!”
74.僧舍初夏夜
刘子酲在禅舍会朱熹,一团亲热。
刘子酲:“一别恩师多年,做个知县,公务虽然繁杂,但学生未敢忘记先生的教诲,也未敢放下对理学之探索、之研习。”
朱熹高兴地:“甚好,甚好!哎。你写信告诉我,陆氏之学是禅……”
陪同的刘瑜抢话:“元晦先生。我打探过数次,槐堂书屋讲学,有时静坐,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刘子酲:“恩师,陆氏之学就是禅。笑话呀,陆九渊他能禅出一门学问来与理学分庭抗礼吗?陆九渊还敢到这鹅湖大佛寺来赴会,我说过,他陆九渊不自量力……”
朱熹:“刘子酲。你刚才的话未免有些过激,静坐就是禅吗?如果是禅,禅与心学是什么关系?或者说,静坐与心学会是什么关系?这个陆九渊呀,当年名扬京都的江西小陆,今日参加鹅湖会讲的陆氏心学,这个陆九渊呀……”
“父亲。”朱塾急进,“金溪陆九渊、陆九龄前来拜访,已在门外等候。”
朱熹脸上掠过悦色:“陆九渊两昆仲来了,好,好。有请!塾儿去接进来。”
75.大佛寺一隅初夏夜
明成法师向众僧部署:“明日,会讲正式开始。二百多人的盛会。尔等茶饭安排,不可有误。阿弥陀佛!我大佛寺有那么多文人雅士聚此,鹅湖寺何其荣光,何其有幸!”
76.僧舍初夏夜
陆九渊恭敬地向朱熹施礼:“幸会元晦先生!幸会朱熹大师!”
朱熹雍容地:“子静呀,我朱某也不敢妄称大师,还是你子静后生可畏。”
陆九龄:“元晦先生谦虚了。舍弟九渊不才,元晦先生是理坛当然的大师。”
吕祖谦忙趁机圆场:“子寿说得对,说得对!元晦先生是大师,那是当然。但令弟九渊敢于独立思考,敢于独树旗帜,敢于面对大师,说后生可畏,也是当然。”
“当然,当然!”朱熹大笑,“明日就能看到后生可畏的风采,朱某大幸呀!”
77.僧舍初夏夜
刘子酲与刘瑜在交谈。
刘瑜:“刚才朱熹大师让我俩告退,好像还特别欢迎陆九渊两兄弟要说什么话的意思,真的好奇怪……”
刘子酲:“更奇怪的是,会讲前他陆九渊居然敢到朱熹面前去亮亮相?”
78.僧舍初夏夜
朱醐与朱太庆在交谈。
朱太庆:“我刚才碰到陆春弟,他说陆九龄陪着陆九渊拜会朱熹去了。明天会讲,都快成对头了,还拜会。”
朱醐:“明天会讲,朱熹说理学,九渊说心学,是两个趋向,有针锋相对的意味。按理说,这两位今晚是不会照面的。”
朱太庆:“是啊,可偏偏咱们陆九渊还主动去拜会朱熹……”
朱醐:“费解,真是费解!”
79.大佛寺周遭初夏夜
薄雾弥漫,鹅湖大佛寺隐约其中。
80.陆家老屋初夏日
烟雾缭绕,嫂娘为观音菩萨敬香。
吴爱卿来:“嫂娘又给菩萨敬香了。”
嫂娘没好气地:“不敬香,不求菩萨保佑,还能怎么办?自从你丈夫九渊他们去了鹅湖寺,我是日日早晚敬香。”
吴爱卿:“难得嫂娘一片爱心!”
嫂娘:“九渊吃过我的奶,是我抱养成人的。我是他的嫂娘,格外希望他能有大出息。如今,这么一弄,要是得罪了朱熹朱红人,日后影响了仕途……”
陆九思:“你虔诚烧香,说点长志气的话好不好?让九渊鹅湖之会,大吉大利才是!”
嫂娘:“我烧香就是这个意思呀!”
吴爱卿:“谢嫂娘了。我也烧柱香,但愿六哥鹅湖会讲大吉大利!”
81.大佛寺方丈里初夏日
鹅湖会讲将在此举行,宽敞的方丈里群彦咸集,来宾满座。
中堂排着六张锦椅,锦椅上依次坐着詹太守、吕祖谦、朱熹、陆九龄、陆九渊、赵太守。
整个会场,声势浩大,气氛肃然。
82.陆贺墓前初夏日
陆九思跪之为先父陆贺敬香:“先父九泉之下有知,五弟九渊有志创立心学。我既喜又忧,喜的是九渊其志可嘉,忧的是挑战朱大学者,恐生不测。此刻,九渊已在鹅湖大佛寺,未知会讲何时开始,求先父九泉之下有灵,庇佑九渊会讲大吉大利,更期待九渊孜孜以求的心学能在儒林有一席之地!”
陆九思焚化纸钱,点燃鞭炮。
83.大佛寺方丈里初夏日
吕祖谦宣布:“列位,现在,鹅湖会讲开始!今日讲论,各抒己见,只讲不辩。发言先后尽可随意,没有秩序之约束。看看,哪位先开言?”
陆九渊欲抢先,被九龄眼色制止。
九龄之举为朱熹所察,捻须微笑,不动声色。
陆九渊未开言,朱熹亦未开言。气氛便有些压抑。
朱醐与朱太守的反应。
刘子酲与刘瑜的反应。
陆春弟的反应。
听众的反应。
吕祖谦:“啊呀,会讲是自由开言,都成了谦谦君子了。鹅湖会讲,乃儒林盛事,不可不讲嘛。”
又是一阵沉默。
“东莱先生——”陆九龄缓缓站起,“今日幸会,共探大道。陆某有近作一首献丑,恭请元晦先生,东莱先生以及与会的诸公不吝指教。东莱先生可允否?”
吕祖谦:“允,允。会讲徐徐图之。先听首诗暖暖场,别具一格嘛。更何况老进士你九龄先生的诗肯定是作得好的!子寿,请!”
“遵命。”陆九龄取诗笺念之。
孩提知爱长知钦,
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
未闻无址忽成岑。
未及陆九龄往下念,朱熹已有反应,他向吕祖谦悄声:“陆氏两兄弟,看来子寿早已上了子静的船了。”
吕祖谦笑笑,未置可否:“子寿,诗未完,继续往下念。”
陆九龄继续念:
留情传注翻蓁塞,
着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相切琢,
须知知乐在于今。
“好,好。”吕祖谦击掌,“子寿的诗写得好。今日讲论,就是要各抒己见,各展其长。珍重友谊,自得其乐。元晦先生、子静先生,肯定都是赞成的。元晦先生以为如何?”
“哈哈哈哈!”朱熹笑说,“狡猾的东莱先生,你都已经给我上套了,还问我以为如何。我以为,不是此次会讲要珍重友谊,而是任何时候都要珍重友谊。文人相轻,文人易相轻。文人不应该相轻,的确要珍重友谊为好!哈哈哈哈……”
“好,好。”吕祖谦击掌。
陆九渊击掌。
“好!元晦先生说得好!”陆九龄热烈击掌。
朱熹:“子静、子寿槐堂讲学,久闻其名。朱某认为,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
84.陆家老屋初夏日
陆九思饮寡酒,有些心神不宁。
嫂娘:“别喝了,再喝你心神也定不下来。当初,你就不该支持九渊去鹅湖。现在好,又是到你父亲坟前烧香又是一个人喝闷酒!”
陆九思:“喝了酒,就可以让心神定下来。我相信,以我九渊五弟之才,鹅湖会讲,他不应该在下风。”
85.方丈里初夏日
朱熹气定神闲地:“朱某刚才的几句话是对子寿的诗作有感而发,未必是开讲,随意说说,子静老弟以为如何?”
见朱熹语气绵里藏针、柔中有刚,吕祖谦表情有异。
“元晦先生。”陆九渊立起,“我以为,为学之方,以辨志明心为本。发明本心,何用外功。”
朱熹闻此言,受触一怔,但未动声色。
吕祖谦察觉到朱熹的反应。
陆九渊:“元晦先生,东莱先生,适才家兄吟了他的诗作,和了家兄,有我拙作一首,愿诸公赐教。东莱先生,可允?”
吕祖谦想了想:“元晦先生可想听听?”
朱熹:“听听无妨。”
吕祖谦:“那,子静吟来听听。”
陆九渊取出诗笺,高声吟哦。
墟墓兴哀宗庙钦,
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滴到沧凕水,
拳石崇成泰华岑。
易简工夫终久大,
支离事业竟浮沉……
朱熹听至此,脸上怫然变色。
朱醐察觉。
陆九渊继续吟:“欲知……”
“子静且慢!”吕祖谦见朱熹疾变的脸色,自然知道变化之因,忙向朱熹,“元晦先生身体是不是有些不适?”
朱熹:“是的,不适。”
吕祖谦:“列位,元晦先生贵体不适,请大家暂时休息。”
全场一片哗然。
86.大佛寺外初夏日
雾锁古寺,愈显神秘。
87.僧舍初夏日
陆九龄、陆九渊兄弟沉默。
陆九龄:“显然。你我已经刺痛了朱熹大师,不难看出,元晦先生并非身体不适。”
朱醐、朱太庆来到。
朱太庆:“开讲第一天,朱熹大师就托故回避,明天还会继续吗?”
朱醐:“子寿、子静已经触动了元晦先生,朱熹大师岂肯罢休?明日肯定继续,只是,我想,元晦先生此刻的心境怕不是太平定。”
88.僧舍初夏日
朱熹若无其事地在淡定饮茶。
朱塾:“恩师机灵,立即转弯说父亲身体不适。”
“哈哈哈哈……”朱熹大笑,“你吕叔是什么人,何其睿智!塾儿,多多向东莱先生学着点儿。”
朱塾:“是,也多向父亲学着点……”
朱熹:“学什么?”
朱塾:“父亲在学术界何等权威人士,但始终雍容大度。而陆九渊,虽才华横溢,但他身上那种锋芒毕露……”
朱熹:“不足为奇。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父亲非虎,陆九渊亦非初生牛犊。”
吕祖谦:“是的,是的。元晦先生,明日会讲……还举行吗?”
朱熹:“继续呀。”
吕祖谦:“看今天这来头,我担心会讲真的会转化为辩论。”
朱熹:“辩辩亦无妨。”
刘子酲入来,他接话:“恩师说得对,必要的时候就是要和他陆九渊辩一辩!”
89.陆家老屋初夏日
二岁男婴陆循之哭闹着,吴爱卿伺哄无效。
吴爱卿心绪不宁:“循之很少如此哭闹不止,是何兆头?莫非夫君在鹅湖有何不祥?”
90.僧舍初夏日
陆九渊与陆九龄在交谈。
陆九渊:“五哥,看今天元晦先生的架势,明日若开讲,恐怕要转化为辩论。”
陆九龄:“辩就辩吧。既然来了,又是有备而来,那就再准备准备。不过,渊弟张口,措辞、态度尚要收敛锋芒,毕竟朱熹大师是闻名遐迩的理学翘楚,即便有争论也应心平气和。若是让元晦先生下不来台,那便不雅了。”
陆九渊:“谨记,一定谨记。五哥放心,我只管据理力争,不会人身攻击,更不会个人歧视。”
陆九龄:“这就好,学术争论,务必要强化人情味,淡化火药味。”
91.大佛寺一隅初夏日
薄雾弥漫,詹、赵两太守边走边议。
不远处隐隐传来争辩声。
两太守近前,见朱太庆与刘瑜率本派与会者各持一派“心学”、“理学”好一番唇枪舌剑争辩。
赵太守:“怎么,此处火药味如此浓烈?会讲伊始,便针锋相对,明日或许更甚,不会硝烟滚滚吧。”
詹太守:“会讲继续,辩论是不可避免了。你说,是朱熹大师还是陆九渊,谁最后能占上风?”
92.方丈里初夏日
朱熹与陆九渊果真进入相辩。
朱熹持重地:“子静,综上我之所讲,陆学教人,太简。”
陆九渊欲掩锋芒却难掩锋芒:“综上我之所讲,元晦先生教人,支离……”
朱熹:“若要希圣希贤,必须多读书、多涉猎。故,子静你说过的,若某则不识一个字,亦须还我堂堂地做个人,荒谬!不读书,难成圣贤。”
陆九渊:“元晦先生,我想说,尧舜圣贤乎?尧舜之前有何书可读乎?家兄九龄劝我不要在这说,但此刻我忍不住,还是说出来了,当面求教元晦先生,此作何解?”
朱熹一时语塞:“这,这……”
93.陆家老屋初夏日
陆九思自语:“眼皮发跳,莫非渊弟他们在鹅湖不爽?”
94.方丈里初夏日
朱熹:“子静,汝当懂,格物致和!穷理离不得格物,格物才能穷其理。”
陆九渊沉吟,一时似乎陷入词穷。
95.陆家老屋初夏日
吴爱卿哄着陆循之,小男婴又是哭闹不休。
96.方丈里初夏日
陆九渊:“元晦先生坚持格物致和,九渊坚持发明本心。”
朱熹与陆九渊的争辩已引发听众席一片窃窃私语。
吕祖谦见状:“列位,列位。元晦先生与子静先生的争议大家都听到了,各有千秋,各有千秋。缓冲一下,先休会,明日再议。”
97.大佛寺初夏日
雾锁大佛寺。
98.僧舍初夏日
陆九龄与陆九渊在对话。
陆九渊:“五哥,我没有做错什么吧,也没有不敬重朱熹大师吧?”
陆九龄:“没有。我在想,如此僵局,这鹅湖会讲还能继续下去吗?”
99.大佛寺一隅初夏日
朱醐与朱太庆边走边议。
朱太庆:“老秀才,你一脸深沉,在想什么呀?”
朱醐:“我在想,朱熹大师所说的格物致和,还真是不无道理。”
100.大佛寺一隅初夏日
詹、赵两太守边走边议。
赵太守:“今日见了世面,虽然尚无结论……”
詹太守:“依我看来,朱、陆之争,理学与心学之争,这当中有异同,不是是非。鹅湖会讲,再讲若干天,也不会有结论的。”
赵太守:“那,如何是好?”
詹太守:“恐怕只有让后人去看待陆九渊的心学了……”
101.僧舍初夏日
朱熹闲悠饮茶,吕祖谦在侧作陪。
朱熹感叹:“东莱先生,你一直看好的那个江西小陆,的确不可小觑。”
吕祖谦:“为弟诚惶诚恐,陆九渊他伤了朱兄的尊严否?”
“哈哈哈哈!”朱熹大笑,“朱某不才,虚怀若谷是懂的。东莱先生,你这个会讲虽然不了了之了,但策划得好。与陆九渊第二次交集,老夫倒喜欢上了子静那种勇于探索的精神。有人说我是理学权威,如果我是的话,陆九渊敢于挑战权威,那是何其有胆识,有胆魄呀!”
刘子酲来到:“恩师没有生气吧,他陆九渊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与你争辩……”
朱熹:“刘子酲,坐。争辩是好事嘛,学术之争,结论如何,留取后说。陆九渊敢思考,敢立旗帜,刚才说过,敢与权威对讲,这三敢,乃学术界难得的人杰!”
102.僧舍初夏日
陆春弟在整理行装。
陆九渊向陆九龄:“五哥,明日,我们就要离开鹅湖回青田去了,我想,应该去向朱熹大师告个辞吧。”
陆九龄:“应该。”
103.大佛寺门口初夏日
明成法师送行朱熹一行。
104.僧舍初夏日
陆春弟已将行装打点完毕。
朱太庆匆匆来到:“我刚才看到,朱熹大师一行已经离开鹅湖寺了……”
陆九渊:“追元晦先生去,为朱熹大师送行!”
105.鹅湖寺官马大道初夏日
陆九渊等驱车追之。
远远地,似乎看见了朱熹一行。陆九渊喊:“元晦先生,朱熹大师,等一等!九渊为先生送行——”
朱熹一行渐行渐远。
九渊一行渐追渐远。
字幕:“鹅湖之会最终尽管未能圆满完成,但它却是中国古代学术界自由讨论一个典范。江西临川金溪青田的陆九渊,乃至其心学因此声名大振,彪炳于史册。
南宋理坛领袖朱熹与陆九渊虽为论敌但始终都是挚友。
陆九渊49岁受邀登应天山讲学,取‘象山为号,便有陆象山之说。
江西省南昌市以象山南路、象山北路纪念南宋一代哲学家陆九渊。”
(剧终)
[作者简介]
樊蔚泉(艺名阿圈),江西遂川人,国家二级电视导演、江西省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南昌惠红春江影视公司总编剧。从业电视编导25年。电视专题片、电视纪录片、电视报道剧、电视艺术片等各类电视作品获得国家级、省部级奖项60个(其中一等奖10个)。2009年起,陆续在全国中文核心期刊《电影文学》杂志发表电影文学剧本9部,分别为《陶渊明宜丰故里行》《茉莉花开》《神针》《醉翁与贡举》(醉翁即欧阳修)《荆公变法》(荆公即王安石)《风流志士文天祥》《御史郭维经》《中华气功》《刑部尚书郭知章》。以上作品,其中6部表述江西籍历史名人,已形成“江西历史名人”系列电影剧本。(其中4部为江西重要历史名人)电影剧本《风流志士文天祥》获江西省委宣传部、江西省文联2013年江西省优秀剧本评选“优秀电影剧本奖”(全省3部获大奖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