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视角、新思路与新趋势:近代方志转型视域下的方志学研究述论

2016-12-20 02:44曾荣
广西地方志 2016年4期
关键词:修志方志转型

曾荣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广州510420)

新视角、新思路与新趋势:近代方志转型视域下的方志学研究述论

曾荣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广州510420)

回顾方志学研究的历史,梳理近代方志转型视角下方志学的研究现状,并就方志学的未来研究趋势,以及需要注意的若干重点、难点问题作一探讨,旨在深化方志学理论研究,促进方志学学科体系的构建。认为,当前方志学研究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亟需开拓新的研究视角、形成新的研究思路、把握新的研究趋势,而以近代方志转型为视角,可以深入掌握方志学发展的历史脉络,厘清方志学的渊源流变,实现方志学研究的新突破。

方志学;近代方志转型;研究视角;研究思路;研究趋势

编修地方志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而在历代方志编纂基础上形成,并受西学东渐影响而产生的方志学,则是近代方志文化发展的重要结晶。当前方志学研究取得丰硕成果的同时,亟需开拓新的研究视角、形成新的研究思路、把握新的研究趋势。本文回顾方志学研究的历史,梳理近代方志转型视角下方志学的研究现状,并就方志学的未来研究趋势,以及需要注意的重点、难点问题,进行初步探讨。

一、方志学研究的历史与现状

现代学术研究意义上的方志学研究,是从民国时期开始的。梁启超、李泰棻、傅振伦等人运用现代学术方法研究方志学,取得了许多具有开创性的成果。1924年,梁启超在《清代学者整理旧学之总成绩》中首倡“方志学”,并且对清代方志作了全面评述。[1]梁启超.清代学者整理旧学之总成绩[J].东方杂志,1924年第18号.李泰棻的《方志学》不仅承袭梁氏方志转型的研究理路,而且从“编纂之学”与“分科治学”的角度,对方志学理论作了新的诠释。[2]李泰棻.方志学[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傅振伦的《中国方志学通论》则系统阐释了方志的源流、性质、功能,初步奠定了方志学学科体系的基础。[3]傅振伦.中国方志学通论[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

在方志学学科体系不断构建的进程中,“方志学”内涵亦由重视“编纂之学”向以“科学”为旨归转变。1936年,庄为玑在《方志研究刍议》中指出,凡新修方志,其编纂体例与要旨,须以“科学”方法为前提,即强调新修方志的科学属性,并将其视为“理想中之新方志”的重要原则。与庄为玑视新方志编纂为一门“科学”的观念颇为相似的是,胡行之于同年发表《论方志的编辑》,提出方志编纂须聘请“通晓社会科学之人,才能胜任”,尤其是擅长“形而上的科学”与“形而上的制度”之人,堪称修志的理想人选。

随着近代学术研究“专业化”的盛行,一些参与修志的大学教授纷纷开设方志学课程。如河北通志馆馆长瞿宣颖曾在南开、燕京、清华等校讲授“方志概要”和“方志学”课程;[1]田吉.瞿宣颖年谱[D].上海:复旦大学,2012:111.朱希祖与罗香林分别在国立中山大学讲授地方志研究课程;[2]朱希祖.朱希祖日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2:202.顾颉刚在复旦大学史地系开设“方志实习课”等。[3]顾潮编.顾颉刚年谱[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321.同时,在“分科治学”理念的关照下,构建方志学“独立学科”的呼声日益高涨。1944年,卢建虎在《东方杂志》开宗明义地提出“大学设志学系”的主张,并主张各校讲授“方志之学”。[4]卢建虎.战后修志问题[J].东方杂志,1944,(10).而在西方“分科”观念的持续影响下,学术研究“专科化”大行其道,伴随着近代方志学学科体系的逐步构建,方志学亦趋于成为一门“独立学科”。

近年来,随着近代知识与制度转型研究的不断深化,近代方志转型及其相关问题日益引发学界的广泛关注。一些论著认为,绵延不断地编修地方志是我国的优秀文化传统,而在地方志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近代方志既传承古代方志,又促成现代方志的基本定型,实现了方志学理论的重要转型。邱新立博士学位论文《中国近代转型时期的方志研究》以近代方志转型为背景,对民国方志的编纂理论与实践做了分门别类的研究,认为民国时期既是旧方志发展的顶峰和终结时期,又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时期。[5]邱新立.中国近代转型时期的方志研究[D].北京:北京大学,2003.许卫平《中国近代方志学》一书认为,伴随中国社会转型,方志在编纂宗旨、体例、内容、技术、形式等各个方面都发生不同于以往的显著变化,体现不同于传统方志编纂的新特征。[6]许卫平.中国近代方志学[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巴兆祥《方志学新论》考察了社会制度、科学文化等因素所造成方志内涵与外延的变化,揭示近代方志体例既沿革传统又反映时代变化、编纂方法新旧并存以及记载内容偏重经济社会等情况,认为这推动了方志的变革与创新,实现了古代方志到近代方志的过渡与发展。[7]巴兆祥.方志学新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4.

值得注意的是,有关近代方志转型的研究往往出现在方志学理论问题的探讨之中,如沈松平《试论民国方志诸家对传统方志学理论的扬弃》从宏观视角介绍民国方志学家吸取外国先进文化的同时,对传统方志思想作了扬弃,并且在修志理念和志书内容、门类、编纂方法等方面加以改进和创新,实现了传统方志向近代方志过渡的承上启下作用。[8]沈松平.试论民国方志诸家对传统方志学理论的扬弃[J].黑龙江史志,2006,(8).显然,从近代方志转型的视角考察方志学的渊源流变,不仅拓宽了研究视野、深化了研究层次,并且有助于考察近代修志的历史,具有方法论上的启示意义。

近年来,随着修志实践的大规模开展,方志学研究逐渐向纵深发展。尤其是自1980年代初全国首轮修志广泛开展以来,有关章学诚、戴震、梁启超、余绍宋、王树楠、吴宗慈、李泰棻、甘鹏云、王葆心等方志学家及其思想的探讨日益增多,相关研究逐步深化,出现了一大批研究成果,其中又以章学诚方志学思想的研究最为突出,无论是研究数量还是深入程度,均更为显著,而在近代方志转型视野的关照下,有关方志学思想的传承与发展脉络也日益明晰。

乔治忠《章学诚方志学理论的形成和发展》探讨了章学诚方志学理论的内在动力、外来压力与客观条件,认为其方志学理论中的独到见解来源于修志实践,并随着修志实践的持续开展而臻于完善。[1]乔治忠.章学诚方志学理论的形成和发展[J].史学史研究,1986,(3).和卫国《“六经皆史”的视角:章学诚方志思想新论》提出,章学诚以“六经皆史”的学术视角,建构起经、史、志的学术系谱,并将志纳入“明道”的范畴,实现方志地位的提升。[2]和卫国.“六经皆史”的视角:章学诚方志思想新论[J].中国地方志,2010,(1).

李发红《戴震的方志学理论及启示》从继承与创新的关系入手,提出戴震方志学理论既重视历史沿革,又强调“修志为用”,这对编修社会主义新方志具有重要启示。[3]李发红.戴震的方志学理论及启示[J].广西地方志,2010,(2).曾荣《近代方志转型的视角:梁启超与方志学新论》认为梁启超提出“方志学”概念的背景,是近代方志发生重大转型,这促进了方志学理论的深化,推动了方志学学科的形成。[4]曾荣.近代方志转型的视角:梁启超与方志学新论[J].沧桑,2014,(5).

魏桥《方志学家余绍宋》认为余氏从修志实践出发,详细搜集与整理文献资料,力求在前人修志基础上加以变革,同时注重平衡史志之间的关系,能以平恕之心秉笔直书,从而在继承传统方志优点的基础上,实现修志思想的创新与发展。[5]魏桥.方志学家余绍宋[J].中国地方史志,1982,(3).余子安《余绍宋与方志学》着眼于余绍宋的方志学思想,追溯余绍宋的求学经历、师承渊源与治学之道,寻绎其修志的历史脉络,认为余绍宋基于方志科学性与时代性的追求,实现了修志方法与理念的变革与发展。[6]余子安.余绍宋与方志学[J].浙江学刊,1983,(3).沈松平《从余绍宋看民国志家对传统方志学理论的扬弃》对比考察余氏所修《重修浙江通志稿》与章学诚编纂的志书,借以阐述余绍宋的方志学理念虽然承自章学诚,却与时俱进,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实现超越。[7]沈松平.从余绍宋看民国志家对传统方志学理论的扬弃[J].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3,(4).

关于王树楠方志学思想的探讨,最早见于王会安《王树枏传略》[8]王会安.王树枏传略[J].新疆地方志,1983,(2).,王会安为王树楠之孙,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在该文中他叙述了王树楠的生平与修志经历,尤其是对其创办新疆通志馆,主持《新疆图志》编纂的情况,作了较全面的考察。刘芹《王树楠史学研究》[9]刘芹.王树楠史学研究[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是近年来关于王树楠方志学思想研究较为系统深入的著作。该书指出,王树楠一生多次参与修志,不仅把修志看作是学术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将它视为一项重要的国家和地方的文化工程,这些方志学著述后来成为人们研究与了解地方史不可或缺的文献资料。陈圣《论吴宗慈的方志理论》简述吴氏主持《重修江西通志》编修的史事,考察吴宗慈的方志学代表著作《方志丛论》,认为吴氏将方志学理论应用于修志实践,旨在革除旧志非科学与不合时宜的偏弊,并注重社会经济门类,强调方志的应用价值,对后人修志具有一定借鉴意义。[10]陈圣.论吴宗慈的方志理论[J].史志文萃,1987,(4).陈柏泉《吴宗慈与〈江西通志稿〉》认为吴氏虽然受传统修志思想的影响,在修志立场、观点、方法上有所局限,但通过访求新史料、采集新志材、开创新体例等举措,推动方志学理论的鼎革,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11]陈柏泉.吴宗慈与《江西通志稿》[J].江西文物,1990,(3).

李培适《李泰棻及其〈方志学〉》[12]李培适.李泰棻及其《方志学》[A].王飞,等主编.中国近现代史及史料征集研究[M].乌鲁木齐:新疆教育出版社,2002:374-377.、白燎原《李泰棻与绥远通志馆》[13]白燎原.泰棻与绥远通志馆[A].萧乾,主编.穹庐谭故[M].北京:中华书局,2005:99-100.均指出《方志学》一书顺应时代及史学潮流,推动了方志学理论的创新与发?展。与上述两文仅作简介不同,汪凤娟《李泰棻学术思想研究》[1]汪凤娟.李泰棻学术思想研究[D].宁波:宁波大学,2010.从历史大背景的视角入手,系统考察处于近代学术转型时期李泰棻的学术思想与活动,认为李氏主张志属史体,提倡方志体例的时代性与科学性,尤其是关于方志内容应增加“记录以前之史实”、社会经济资料及贪官劣绅事实的建议,在方志学理论与实践上均富有创见。

刘艳华《甘鹏云学术成就与学术思想考述》从文献学角度考察甘氏所著《方志商》一书,认为其以发展灵活的眼光看待修志实践中出现的问题,进而探讨近代传统文化转型和嬗递时期甘鹏云的方志理念与学术思想。[2]刘艳华.甘鹏云学术成就与学术思想考述[J].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1.陈昊《王葆心的学术成就与学术思想研究》综述王葆心担任湖北通志馆编纂的史事,指出王氏《重修湖北通志条议》和《方志学发微》等论著集中体现了创新体例与取材纂校的修志思想。[3]陈昊.王葆心的学术成就与学术思想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2.

二、方志学研究的新思路与新趋势

学界从近代方志转型的角度,对方志学理论、方志学家及其思想作了专门探讨,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与此同时,一些研究注意到近代方志转型的若干面相,认为这是方志学产生的客观条件与发展的必然趋势,但综观已有成果,大多注重于宏大叙述,缺少实证性的具体分析和研究。如何循着方志学发展的历史脉络,厘清方志学的渊源流变,通过一系列的专题研究和理论构建,取得足以支撑这一论说的研究成果,成为当务之急。

上述研究的开展,应当以修志机构与人物档案文献为基础,追溯方志学的历史源流,深入把握发展演变的历史轨迹,借以探索近代方志转型背景下,“方志学”内涵因时因地因人而异的复杂原因,及其背后所牵涉的思想学术源流与人事体制变迁,进而将“方志学”概念还原为历史,深化方志学理论研究。同时,还应当注意近代方志转型的重大历史背景,系统梳理近代“方志学”概念产生、发展与演化的历史脉络,勾勒其形成“专门学问”与构建“独立学科”的历史图景。具体来说,需要重视以下研究内容:

近代以来,西方科学技术输入中国,推动了传统方志的近代转型,具体表现在西方社会学思想、分科治学理念对传统修志的指导,以及近代科技手段、科学方法在修志中的应用。志书的编纂宗旨、体例、篇目、内容、技术手段等的革新,即是这一变化的重要表现。在此背景下,各修志机构所主持编纂的志书,其修志理念均较旧志有所创新,这反映了近代中国知识与制度鼎革所带来的时代发展变化,揭示了近代方志转型的重大历史背景。

渊源于“编纂之学”的方志学理论,在近代方志转型背景下,其概念的内涵与外延均有了新的变化。而受西学影响,“分科治学”大行其道,这无疑推动了方志学学科体系的形成。随着大学教育的“专科化”发展,“分科教学”与“分科治学”理念不断深化,由此构建方志学“独立学科”的呼声日益高涨。与此同时,方志学概念的内涵外延不断丰富完善的历史进程也仍在继续。因此,系统梳理“方志学”概念产生、发展与演变的历史脉络,是开展方志学研究的一项重要内容。

近代方志学家大多为饱学之士,他们在修志实践中,深入挖掘方志的源流,总结修志的利弊得失,并在理论上多有阐发,这使方志学逐渐形成一项“专门学问”。而受西方“分科”观念的启发,梁启超、李泰棻、傅振伦等人对方志学理论进行了系统梳理,并且使方志学逐步成为一门“独立学科”。故详细勾勒方志学形成“专门学问”和构建“独立学科”的历史图景,是厘清方志学渊源流变的前提和基础。

当前学界关于方志学的论著为数甚多,可是,究竟什么是方志学,哪些人可以算作近代中国的方志学家,方志学本质若何?渊源何处?产生了哪些发展与流变?各方说法分别甚大。对此,相关研究应当依照时间和逻辑顺序,勾勒自称与他指的历史脉络,进而探索近代方志转型视域下方志学的渊源流变。可以说,厘清方志学的渊源脉络,不仅关系到当前方志学学科建设,还决定着方志理论研究的深化和持续发展,因此是一项重要研究内容。

三、若干重点与难点问题

近代学术交流的良好风尚,形成了方志学出现的学术环境。尤其是在1920年代后期学术风气逐渐转移的影响下,修志者对前辈的学问相当敬重,参与编纂工作的同时,还拜在前辈的门下。如奉天通志馆的金毓黻为吴廷燮弟子,广东通志馆的温丹铭与饶宗颐是拜门墙之师生关系,该馆陈梅湖与饶宗颐还是以伯侄相称的关系,虽没拜门墙实也有师生关系。近代学人敬重前辈的良好风气,不仅有利于志书的编纂,而且还使固有的中国学术文化得以传承。同时,围绕志书的编纂,散布于全国各地的修志人士经常鸿雁传书、函电往来,形成了方志界交流互动的良好风尚,大量有关方志研究的论著应运而生,这有力地推动了方志学理论的创新与发展。

近代方志的大规模编修,孕育了方志学出现的客观条件。特别是在1929年国民政府颁布《修志事例概要》的推动下,各省市通志馆(局)纷纷成立,逐渐形成了政府主持创办、学者参与纂修、社会多方互动的修志格局。由于修志是一项专门性的工作,有着不同于一般官方文书的性质和特点,一些受聘于通志馆的名宿硕儒,其修志理念与政府官方意志往往存在着矛盾与冲突。如柳亚子拒不接受上海通志馆馆长一职,直到上海市市长吴铁城接受其提出人事、编纂等要求。此外,一些行政官员更是以通志馆为依托,将其视为敛财和安插亲信的工具。可以说,近代修志机构与政府官方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一个侧面揭示了社会剧烈动荡背景下的矛盾交织与利益纠葛。

研究近代修志的历史,考察志书编纂方法与修志理念的革新,是探索方志学渊源流变的题中应有之义。在近代中国知识与制度转型背景下,西方科学技术的输入,推动了传统方志的近代转型,具体表现在西方社会学思想、分科治学理念对传统修志的指导,以及西方科技手段、科学方法在近代修志中的应用等。而近代科学方法的广泛应用,进一步推动了中国传统修志理念的变革,促进了方志学思想理念的发展与变化。

四、结语

总之,学界关于方志学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尤其是在近代方志转型视野的关照下,有关方志学的概念、历史与理论问题的研究均有所推进。当前方志学研究的进一步开展,应当充分利用修志人物与机构的档案文献,从修志机构沿革、修志人物思想和修志社会影响等方面,对方志学予以全面考察,并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系统勾勒方志学产生、发展与演变的历史图像,厘清方志学渊源流变的历史脉络,进而实现方志学理论的深化与方志学学科的构建。可以说,当前方志学研究注重新的研究视角、研究思路与研究趋势,既是构建方志学学科体系的客观需要,又为编修社会主义新方志以及文化强国建设提供历史借鉴和理论支撑。

K29

B

1003-434X(2016)04-0009-05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民国通志馆与近代方志转型研究》(项目编号:13CZS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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