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时代的到来?——序《我们—散文诗丛》第3辑

2016-12-19 09:17周庆荣
星星·散文诗 2016年5期
关键词:叙事性散文诗文体

灵 焚 周庆荣



散文诗时代的到来?——序《我们—散文诗丛》第3辑

灵焚周庆荣

散文诗,这个曾被余光中讥为“非驴非马”的文学体裁,虽然至今仍存在着身份归属的尴尬,尚未被主流文学分类完全接受。但其生命力却如大自然中的一种植物,以自己的生态与千树万花一起在文学的大花园里葱茏繁茂成长。在20世纪30年代,日本现代诗的奠基者萩原溯太郎,他从最初的否定到了晚年转向肯定散文诗,并断言“现代是散文诗的时代”。

在中国大陆,进入21世纪以来,散文诗的各种年度选本已达10多种,而各种其他选集更是随处可见;2009年由王蒙领衔总主编的《新世纪60年文学大系》中,有一本由王宗仁、邹岳汉主编的散文诗作品分册《60年散文诗精选》;近年散文诗作品集也在逐年递增,仅2014年一年而言,就有50多部个人散文诗集出版发行。2015年尚未统计,应该有更多的个人散文诗集问世。最近,秦华、王舒漫正在筹划编选《世界散文诗人辞海》等,这些都昭示着散文诗在中国发展的“繁荣”。当然,这种盛况与大陆经济腾飞、以及《星星·散文诗》、《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三家专门发表散文诗的月刊存在以及《诗潮》、《诗歌月刊》、《诗选刊》等“散文诗”专栏的出现有关。然而,在这里,我们仍然需要指出,这几年之所以各地的诗歌刊物出现众多散文诗专栏,与“我们——北土城散文诗群”(以下简称“我们”)的诞生、并以多种形式推动散文诗、倡导散文诗走进大文学舞台等举措所起的引领作用直接相关。

“我们”成立于2009年3月14日,成立的地点是北京市海淀区牡丹园,这里属于元大都古城墙最北端的一段废墟“北土城”所在地,散文诗群正因此而命名。其实,在“我们”出现之前,由柯蓝、郭风担任会长的“中国散文诗学会”于1985年成立,并创办了会刊《中国散文诗报》。之后于2005年,由海梦引领的“中外散文诗学会”在四川成都成立,并创办了《散文诗世界》。还有1986年由邹岳汉在湖南益阳发起创办的《散文诗》杂志对于散文诗写作的推动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然而,“我们”与这些组织都不同,首先没有采用会员制组织形式,所以不需要经过民政部审批备案,或者把登记处移居香港才能得以存在。其次,更没有借学会之名进行文学之外的世俗追求。“我们”是一群坚守民间的写作者立场,为了探索散文诗美学的作者们自发结成的开放性的民间文学群体。凡是从事散文诗创作的作者,只要认同“我们”的美学理念,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成员。“我们”没有什么会长、理事等与散文诗创作无关的冠冕存在。因此,“我们”被称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第一个”散文诗群。

自刘半农最初引进“散文诗”概念并翻译屠格涅夫散文诗的近百年来,首先在五四时期追求“诗体解放”的白话诗运动中,散文诗曾经一度与自由诗纠缠不清,存在着缺乏“文体自觉”的问题。此后的发展基本延续了这种状况,但主要是与抒情散文纠缠不清。到了新中国建立之后,以郭风、柯蓝为代表的一批作者,虽然多数人把散文诗作为自己文学身份的立身之本,但同样缺少明确的文体自觉,以劳动赞歌时代的浅表抒情(也可以说是那个时代所需要的明白易懂的工农兵审美),写出了一批审美性、艺术性简单、浅白、平面的作品,这些却成了此后几十年中国“散文诗”的文体标签。正是这种背离了散文诗应有的丰富、立体、深刻地揭示现代性的散文诗文本,败坏了所有高明读者的胃口。当然,我们仍然需要承认它的存在对于散文诗在中国薪火相传中的生命力和历史意义。改革开放的80年代以来,首先是“郭风体”、“柯蓝体”流行,一度呈现与分行诗同样的空前“繁荣”景象。然而,正是这种不应有的“繁荣”,很长一段时间存在着“把一只老虎当作猫来养”的畸形现实,带来了当代文坛矮化散文诗美学的错误判断。虽然这其中也出现了像耿林莽、李耕、许淇这样重要作者,但仍然无法改变文坛对于散文诗的“冷暴力”歧视现状。为此,当80年代中后期的中国诗坛出现脱离“公共话语”转向“私人话语”写作的倾向,几乎与此同时,在散文诗领域也出现了“审美突围”的呼声,寻求如何让散文诗回归到在“郭风体”、“柯蓝体”中被中断的“野草”传统,探索能够揭示具有现代性审美价值的散文诗。这种呼声最初只是一种潜在的、处于被“主流话语”淹没的状态中持续着,终于在进入21世纪之后,这种具有“突围”意义的散文诗反思与美学追求得到了广泛的响应,最终促成了由一批有志者组成的“我们”群体的诞生。

可以说,“我们”的出现,让中国大陆的散文诗创作进入全新的成长阶段,并企图改写现当代文学史中长期以来分行诗一枝独秀的诗歌版图。因此,被一些诗人称为这是一场“心灵的暴动,灵魂的起义”,或者“2009年的一个文学事件”。“我们”不创办刊物,但把大陆所有的文学刊物都作为“我们”的刊物为我所用,那就是在一些正式发行的刊物上开辟“散文诗”专栏。迄今为止,“我们”在《诗潮》、《诗刊》、《诗选刊》、《青年文学》、《上海诗人》、《诗林》、《中国诗人》、《上海诗人》、《诗歌月刊》、《星星》、《诗选刊》等诗歌期刊上编选“我们”的散文诗专栏。除此之外,编选出版了分行诗与散文诗合集的诗歌年选《大诗歌》。由于几十年来的大陆文坛,有人把散文诗作为新诗,也有人把其作为散文进行摇摆不定的归类,所以“我们”以“大诗歌”为文学理念,明确主张散文诗是现代诗的一种独立表现形式,同样属于诗歌文学范畴。“我们”的这种文体归类与自觉审美定位,很快得到了来自诗歌理论界的共鸣和肯定。近年的一些理论界有识之士,基本认同了“我们”的美学主张,承认“我们”的出现,是“对于散文诗之诗歌身份归属的重新确认”。

由于“我们”的异军突起,一批区别于“郭风体”、“柯蓝体”的作品在刊物上陆续发表,很快引起了大陆诗坛的关注,让曾经否认散文诗美学价值的许多分行诗作者,改变原来对于散文诗的审美偏见,并主动地开始尝试着创作散文诗,涌现出一批具有探索性、现代审美意义的散文诗作品。正是这些崭新的动向,促成了资深文学新闻《文学报》从2012年开始,定期刊登“文学报-散文诗研究”专栏,并在2013年,在诗人箫风的努力下,浙江湖州师范学院成立了全国首家散文诗研究的专业性学术机构“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副主任等由著名诗歌理论家谢冕、孙绍振、孙玉石、吴思敬、王光明等组成。同年,大陆著名的诗歌刊物《星星》诗刊,开始创刊发行下旬刊之《星星·散文诗》专刊,并在《星星·诗歌理论》专刊上开辟“散文诗现场”理论研究专栏。除此之外,高等学校的学术期刊《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也从2014年开始开辟“散文诗研究专栏”,定期刊登研究散文诗的学术论文。如此等等,都呈现出当代中国大陆散文诗创作与研究的新气象。

上述新世纪以来大陆诗坛出现的散文诗创作热与研究胎动,让人们不得不再次想起前文提到的日本现代诗人萩原溯太郎的曾经断言:“现代是散文诗的时代。”确实,落后了一百多年的乡土中国,在这20多年来正在寻求实现都市化意义的“现代”转型。那么,散文诗在中国能否真正拥有这样的时代,我们还需要拭目以待。但是,“我们”的崛起,确实改变了数十年来散文诗在大陆文坛“被冷落”的境遇。一方面,让一些诗歌作者改变原来的分行诗写作单一创作路径,开始尝试着分行写作与不分行写作之双轮并进的审美探索;另一方面,也让“郭风体”、“柯蓝体”的残影在当代散文诗作者中得到了积极而主动的扬弃。可以说,在中国大陆,一个全新的散文诗时代正在人们的多元审美寻求中悄然开始……

正是源于上述判断,“我们”从2014年开始与北京燕山出版社合作,筹划编选当代具有探索性意义的散文诗文本系列丛书“我们-散文诗丛”,并在同年9月,出版了第1辑和第2辑共16本系列散文诗丛书,该丛书出版之后,很快引起了文学理论界的关注,仅2015年一年就有10多篇研究论文在学术杂志上发表。而这次推出的第3辑8本丛书,当然是沿着此前的探索路径继续前行的一行崭新“脚印”。“我们”相信,这一行立足于当代的探索者“脚印”,也将会衔接中国文学史的过去与未来。

既然是探索,就必须有意识地、自觉地思考关于散文诗这种崭新体裁作为独立文体的美学建构。纵观世界文学史上的散文诗经典文本,我们不难发现,散文诗最基本的美学特质至少具备以下几个显著的要素。第一,现代性。第二,叙事性。第三,情节性、细节性。第四,寓意性、象征性。第一与第二是总体特征,第三与第四是具体的语言与表现技巧问题。当然,需要注意的是,这些要素在其他文学形式中同样存在。但是,散文诗在处理这些要素上具有自己独特的表现形式,正是散文诗具有不同于其他文体的表现形式,让散文诗成为区别于其他文体、即其他文体无法做到的、从而使散文诗成为散文诗的灵魂所在。为此,我们在编选第3辑系列作品时,基本注重于具有明显的“叙事性”、“象征性”、“情节性”倾向的作品,选稿上“叙事性”方面尤为侧重。

这种倚重的原因是,近年来出现的中国散文诗的大量作品,在散文诗的语言方面具有非常自觉的追求,正因此,使散文诗的语言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学高度。这是可喜的进步。但是,“叙事性”问题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与发展。只要大家注意一下不难发现,《巴黎的忧郁》、《野草》、《地狱一季》、《先知》、《沙与沫》等,其中的“叙事性”要素是极其重要的基本美学特征。而其象征性、寓意性等审美特征更不用赘言。当然,并不是说当代散文诗没有叙事性要素,其实,没有叙事性就不可能有散文诗的存在。然而,重要的是作者是否有意识地、自觉地进行散文诗在叙事上具有区别于其他文体的探索。只是现在大多数散文诗过于注重于语言方面诗性表现的追求,忽略了散文诗更为重要的关于“叙事性”方面的自觉表现意识。

正是从上述观察出发,“我们”编选的第3辑丛书,把“叙事性”作为选稿的重点,期待着能够引起人们的应有关注。“我们”编选“我们-散文诗丛”,不仅仅只是为了推出多少数量的作品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有意识地探索、建构属于散文诗的美学,为文学理论界提供一批值得人们研究的文本,同时向历史呈现一批足以建构散文诗作为独立文体的基础文献。“我们”坚信,任何关于散文诗不公平境遇的义愤填膺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散文诗受歧视的命运,只有用我们自己的坚实存在,才能改变历史的目光。

“我们”,用自己的存在坚信历史的公平。历史,必将收割“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所以,“我们”将一如既往地、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真正热爱散文诗、具有探索精神的作者,认真地对待每一种具有编选价值的散文诗文本。

“我们”,等待着每一串来自探索者的坚实脚印向“我们”走近……

同仁们!“散文诗的时代”是否已经到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我们能否开创一个“散文诗的时代”?我们,应该用怎样的文本去开创一个“散文诗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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