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城外(创作谈)

2016-12-12 08:18杨兰
山花 2016年10期
关键词:塑料瓶垃圾桶城镇化

杨兰

小时候,村里常有亲兄弟几个扭着胳膊打架的。无非是为田里的界石被移了,田埂被挖得瘦弱畸形这样的“大事”。女人们不劝,反而扯着尖细的嗓门给自家男人加油助威。

随着城镇化大潮的涌起,农村人开始无心一亩三分地,相互拉扯着进了城市。他们摒弃了夜郎自大,感谢“社会”让他们接触了新的生活,价值观开始建在一些外在事物上,从此仰望高楼的华丽,“白领”的光鲜,夜生活的纸醉金迷。

工业化、城镇化拔高了农村人的“金”神。一批又一批的农村人肆无忌惮地攻进城市。我曾经问过他们,为何舍得丢下土地?回答是,土地那东西,最大的能耐只是能填饱肚子。又问,为什么想着进城,回答相当统一,那就是赚钱,赚了钱回老家修房子,给儿子娶媳妇。雄心勃勃者,还幻想着某一天成为真正的城市人。可惜,“同命不同价”的现实让他们始终徘徊在农村和城市之间,逐渐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这个群体身在城市,却始终融不进城市——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外来圈”。

外来圈的人,浩浩荡荡地投进城市建设,要么每天近20个小时低着头在加工厂里周而复始地劳作,一年,一年,又一年,要么在城市的缝隙里四处游走,在旮旯拐角摸过去,又爬过来。只有偷鸡摸狗的,城市给了他们更大更高的舞台,烧杀抢掠大展拳脚。

城市开始抱怨,农村人给城里生活造成了骚乱。

外来圈则说,我们是无辜的。要是一定要问有什么想法,那也只是想活得好一些。

城市和外来圈的对话,让外来圈的人开始觉得尴尬,他们试图打破与城市的界限,所以,捡垃圾的奋发图强,终于被社会赞美为“资源的回收站”,得到了体面的称谓,叫“拾荒者”。

原以为,“拾荒者”可以走出小巷小道,和城市并肩站立……

一年前,几个拾荒的女人,头发乱蓬地停在了热闹的广场舞人群边上,她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想必是刚“收工”回来。卸下行头,她们开始认真地看那只扭动中的丰腴的队伍,其中一个大胆地站到队伍的最后,跟着音乐,学着别人的样子,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女人似乎有些紧张,伸手缩脚,跟不上节拍,像只触电的章鱼,或者抽搐的病人,抑或喜剧里的小丑。路人都绕开了女人们走,好像她们手里的火钩子是作恶的工具,一不小心会烫伤自己……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那几个女人活在农村,自己的地盘上会不会让她们不拘谨,说唱就唱,说跳就跳?

如此放下身段,只是为生存。外来圈,一个感伤的词语。我想为外来圈做些什么,最好是能想出什么办法让他们融进社会,绕开城市欲迎还拒的作弄?可我除了把可以回收的东西放在可回收垃圾箱,在街上给行乞者一些钱财,其他的再也做不了。

两个月前,我走在街上,刚把喝完的塑料瓶扔到可回收垃圾桶,一个发黑的小男孩立即风一般冲过来,一把就将垃圾桶里的塑料瓶抓住,然后放进自己的收纳袋——动作一气呵成!我看他瘦瘦小小,便不假思索地从包里拿了个面包递给他,他一脸戒备,接着一脸惊讶,看了我一会儿,便小声地说,我卖了东西可以自己买的!

我有些着急。想解释说自己此举绝非施舍,可他已经走远了。

那一刻,我冲动了,我要让拾荒者来做一次主角,用文字作镜头,把他们领到小说的舞台上,展现外来圈里的现状,还有在夹缝中求生的倔强和热情,让更多的人关注他们内心的希冀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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