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7月:洪水袭击南京城

2016-12-10 06:41经盛鸿
江苏地方志 2016年5期
关键词:南京城水灾洪水

◎ 经盛鸿

1931年7月:洪水袭击南京城

◎ 经盛鸿

1931年夏秋间,正是中国危难重重的时期:国内连年内战,战祸不断,民生艰难;日本正虎视眈眈、剑拔弩张,准备对中国发动侵略战争;南京的国民政府正处在内外交困、风雨飘摇之中。就在这时,在长江、淮河流域发生了多年未见的严重的大水灾,造成了极其惨重的人员伤亡与经济损失。国都南京也遭受了一场浩劫,空前严重的洪灾袭击了南京城及其郊县广大地区。

这年入夏以后,当长江上游暴雨成灾、滔滔洪水沿江而下威逼南京之时,南京地区则自7月4日到12日,连续九天,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白昼如晦。在狂风暴雨的冲击下,南京城内许多房屋倒塌,未倒的房屋也门窗玻璃碎裂,市民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在风雨中倍感凄厉。长江中主、客水会合,水位暴涨,南京一带的长江江面宽达十公里,水面高出两岸陆地一、二尺,浊浪滔天,声势吓人。南京城东北的玄武湖承受钟山狂泻而下的山洪,湖面迅速提高,很快高出城内平地。长江与玄武湖的洪水交汇,一齐灌进市区,南京全城遍地皆水,下关一带因濒临长江,水势更大。江、湖、河中的鱼游上了马路(参阅《民国日报》1931年7月6日报道;《大公报》1931年7月13日报道等)。

到7月下旬,南京地区大风大雨天气连续二十余天仍未停止,雨量达618.3毫米,比常年同期平均雨量多出423.9毫米,(《时事月报》第5卷第158页,1931年9月出版),突破了南京地区在近一百年间雨量最高纪录。在此期间,先后有六次风暴从南京地区呼啸席卷而过,风暴次数是前十年间7月飓风过境平均次数的五倍。低气压和风暴形成了罕见的低温天气,南京地区在7月盛夏期间的平均气温只有24.6℃,比常年7月平均气温低3℃(《竺可桢文集》,科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133页、第136页)。7月23、24两日,雨势特大,暴风雨与洪水交加,冲毁了下关一带四千多家贫苦市民的棚户,灾民哭喊之声惊天动地(《民国日报》1931年7月25日报道)。上海《申报》在1931年7月28日报道南京灾情说:“(南京城)南北及下关积水,日甚一日。下关方面冲要路面,悉被冲毁,中山码头至挹江门一带,水深过膝。中央党部(按:今湖南路省军区所在地)、三牌楼、黄埔路等处竟达胸部。城南秦淮河两岸,大石坝街、夫子庙等处,水已浸入住屋”。

当时南京国民政府中一些中央军政大员在自己的日记中也留下了一些有关此次南京大水灾的惨痛记述。如蒋作宾,于7月28日从江西乘船回到南京,他在这天的日记中写道:“下午五时抵下关码头,街市多没水中。进城至成贤街附近,则一片汪洋。余之住宅亦进水尺余,因此地多系堰塘,现多填平建筑,修筑马路亦不修沟道,故水无处消纳,亦无处排泄,将来势必臭污湿气上蒸,恐不免转为瘟疫矣”(《蒋作宾日记》,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344页)。他不仅记载了当时南京水灾的严重,而且暴露了当时南京市政建设中的严重弊病及其在洪灾中的危害。

另一位国民党元老邵元冲,在7月29日的日记中写道:“傍晚驱车到陵园太平门外视察水势,农田、庐舍损坏甚多,为之恻然。又至玄武门外五洲公园(按:即玄武湖公园),见城外十余丈处堤岸,均为水淹没,一片汪洋,城内登城垣之石阶亦冲毁一段,不能登涉”(《邵元冲日记》,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56页)。

《邵元冲日记》书影

南京城内遍地皆水,房倒屋塌。南京城外广大农村则是一片汪洋,颗粒无收,景象更是凄惨。《新京日报》所刊《南京近郊水灾纪实》一文,报道了江宁县秦淮河两岸的水灾情景:“秦淮河沿岸百数十里,均属圩田。自7月4日起至12日止(农历五月十九日至二十七日),大雨滂沱……其被灾区域,上自江宁县第七区之谢村,下至长江与南京,长凡百余里,两岸本有薄堤,此次因连日大雨,山水齐发,河水陡涨三丈余,虽经农民抢救,各圩仍相继溃决,淹没田亩达数十万亩”(转引自《长江水利史略》,水电出版社1979年版,第188页)。江宁县县长冷某在8月29日“致华洋义赈会快邮代电”中,报告了8月25日该县沙洲圩、江心洲又先后溃决的惨景,“以此灾情惨重,为空前所未有,……遍地哀鸣,惊心惨目”(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1931年江苏大水灾档案资料选辑》,《民国档案》1991年第4期第28—29页)。八卦洲灾民代表在“致华洋义赈会”的一份呈文中说,该洲“上年曾经被水,今夏七月二十三、四等日复被大水,不特收获俱无,亦且房屋尽没。迨八月二十六、七,水复盛涨,俨是陆沉,内洪外潮,杂然交厉,尔时房屋家什牲畜一洗无余,冲入江流者老弱为鱼,死亡甚多,凄惨之状业于中外报端几经详载”(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1931年江苏大水灾档案资料选辑》,《民国档案》1991年第4期第28—29页)。

在长江以北的江浦、六合两县,也遭到了洪水的洗劫。江浦县“面临大江,后毗皖境”,在7月一直淫雨不止,到7月23、24两天,“大雨倾盆,接宵连旦,兼之皖北八百里黄山,蛟洪四溢,直泻而下,所有圩田埂堤,均被冲溃,即平地村镇如汶河、东葛、永宁、汤泉等镇,亦莫不水深数丈,以至津浦路基,被水冲断十余里,为之停车四、五日。一片汪洋,无分界域,人畜器物,漂没无遗”(上海《申报》1921年8月28日、1931年8月4日报道)。江浦县汤泉镇的基督会致华洋义赈会函中说,该镇近几年“兵灾迭见,匪祸重逢”,而在1931年7月“大雨连朝,洪水暴涨,街乡地面俱成泽国,高低圩田一白无际,高埂农家,屋舍冲毁,木料全无,家具完全漂没。最惨者救命呼声盈耳,……尸横于水面者不可屈指矣”(《民国档案》1991年第4期,第27页)。六合县水灾也是触目惊心。该县自1929年“全境赤地大旱”后,在1931年又“降此八十余年来未见之水灾”。六合地理地势,“西北邻皖多山,东南滨江,滁河中贯,西去东来,为惟一宣泄水道,容量本隘,又因失修淤垫,忽遇上月(按:指1931年7月)江日起,兼旬以上,昼夜不止,势如倾盆之大雨,山洪暴注,江潮复涨,以致放滥四溢”,全县圩田,较低之山田几乎全部冲毁淹没,“全灾田亩在四十万亩以上,超过全县田亩总额之半数”,其余田亩也遭受不同程度的灾害。“登高极目,尽成湖荡,炊烟断绝,鸡犬无声”“全县三十六万民众无一能免”,都遭到各种伤害损失。

(《民国档案》1991年第4期,第27页。)

1931年的严重水灾给南京城乡人民带来了巨大的苦难。据当时有关部门统计,在这次水灾中,仅在南京城区与近邻,“灾户为10031 家,口数为38787人。灾民啼饥号器,备极凄伤。综计京市田地,多被淹没,农作物之损失,约及十分之九”(《时事月报》第5卷第158页,1931年9月出版)。

然而,正当南京与中国广大地区的灾民们家破人亡、啼饥号哭之时,日本军国主义乘机于1931年9月18日发动沈阳事变,发动了对中国的侵略战争。一场更大的灾难袭向南京与中国。

一部中国近代史,是中国人民不断蒙受灾难与耻辱的历史;但同时也是中国人民英勇奋斗、前赴后继、与各种自然灾害与外敌入侵作斗争并最终取得胜利、走向民主、繁荣与近代化的历史。南京地区的近代史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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