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华/口述
汪春耀/整理
佑民为何被关进秦城监狱五年
张英华/口述
汪春耀/整理
严佑民
严佑民“文革”前是公安部副部长,国务院内务办公室副主任(主任是谢富治),“文革”开始担任设在中南海内的中央专案审查委员会办公室(即中央专案审查小组设一、二、三办前)主任。1968年初被捕关进秦城监狱。1972年假释出狱。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中央即派他随海军政委苏振华赴上海。严佑民先后担任上海市委和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2001年7月在上海华东医院病逝,终年83岁。严佑民“文革”初是我的直接领导人,对他为何被关进秦城监狱,我直到几年前才知道这是一宗大冤案。现就我所知道的情况概述如下:
1967年4月至8月,我曾跟随“罗瑞卿专案组”副组长柴瑞林同志(已故)多次到中南海向严佑民汇报罗瑞卿专案的情况,得到他的指示。他身材高大,态度和蔼,平易近人,思维敏捷,讲话简明扼要,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1967年8月以后,中央专案组成立“一、二、三办”,“罗瑞卿专案组”划归“二办”,从此,就再也没有和严佑民接触和联系。
1968年春的一个星期一早上,公安部参加“罗瑞卿专案组”的汪春耀等同志一来上班就对我说,昨天夜里公安部和政法干校院内贴出了打倒杨奇清和严佑民的大标语,不知他们出了什么大问题。我听后大吃一惊。杨奇清新中国成立后是公安部副部长兼总政保卫部部长,是我们的老领导,严佑民更是直接领导,前些日子还向他汇报过专案组情况,是很有水平的一位领导者。怎么就被打倒了呢?接着“罗瑞卿专案组”副组长兼支部书记许心荣来对我说刚才接到“二办”的电话,让我们派人到秦城去提审严佑民。我问:“有没有案情材料?”他说:“没有。”我说:“那怎么审讯呢?”他说:“你带两个人先去接触一下。”我带了两个人到秦城监狱后,填好提审单,就到审讯室等候,不一会儿,严佑民穿着囚衣进来了,他自觉地坐在被审犯人的凳子上,低头不语,等待提审。半年前,我见到他时称他“严部长”,现在我只能直呼其名了。我接着说:“从今天起,你的问题由我们专案组负责审理。”他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说:“那你把你的罪行交代一下吧。”他看了我一下,面带一些苦笑和无奈地对我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把我抓起来,而且还关到这个地方来了……”然后低头不语。我心里想,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我接着说:“那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想想……”就这么一问一答,没几分钟就结束了,名副其实的“接触一下”。回到专案组后我如实向许心荣作了汇报,直到1968年11月我离开“罗瑞卿专案组”再也没有人通知我去审讯严佑民。他究竟为什么被抓关进秦城监狱,几十年来对我来说始终是个大谜团。
我对严佑民为何被关进秦城监狱,40多年来未得其解。直至2010年在汪春耀(1967年7月至1968年3月,在“罗瑞卿专案组”工作)协助下,我看到了公安部离休干部孙宇亭(“文革”初在国务院内务办公室工作)写的《“盗窃中央档案馆核心机密案”真相》(刊载于群众出版社2001年12月出版的《历史瞬间》(2)第187—198页)一文,才破解了我的多年之谜。孙宇亭在文中说:“‘一月风暴’之后,严佑民派我为内务部(现民政部)联络员,内务部部长是曾山……10月,造反派‘革联’武断地认为曾山是日本特务、汉奸,必须打倒。曾山解释说,他在新四军军部当组织部长的时候,整个活动安排都及时用电报向中共中央作了请示,并得到批准。‘革联’有‘中央文革小组’支持,不相信曾山的辩解。我向严佑民、谢富治报告了这一紧急情况,我说:‘我们派人去中央档案馆查阅一下历史档案,问题就可澄清了。’谢、严都表示同意,我写了报告,拿着他们的批件到了中央档案馆,档案馆的军代表看了批件说,查中央历史档案必须经中央办公厅主任批准,我向严佑民报告后,他找某某某补了一个手续。我第二次到中央档案馆,共找到有关的四份电报,有曾山报告的情况,也有中共中央的正式批文……回机关后我立即起草报告,经严、谢签署后,报送中共中央……然而,事情却意外地发生了变化。10月的一天深夜,通知我立即去人民大会堂安徽厅开会,厅内右侧摆了一张条桌,桌后坐着吴法宪、谢富治、某某某,我打量一下很明显地是‘三堂会审’的架式……谢板起面孔对我说:‘你把盗窃中央档案馆核心机密的活动谈一谈’。我据实地申辩‘这事和盗窃机密根本沾不上,没有你们的批件,我不可能去中央档案馆,即使去了人家也不会接待我……’,谢转向某某某说,我在那个报告上批了字,可是你也批了同意……这时某某某转向作记录的人,说把那个报告传过来,我再看看。某某某对谢富治说:‘你看这个报告是用宽边稿纸写的,我们批的字都是靠着稿纸右边的空白处,如果把我们的批字剪下来对这个报告也不会有损伤。’谢说:‘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某某某就让记录人员找来剪刀和火柴,当场把他们批的字剪了下来并烧掉。”
从这段回忆文字可以清楚地看出是谢富治等人出尔反尔亲手烧毁他们的“批示”,然后给严佑民、孙宇亭栽上“盗窃中央档案馆核心机密”的罪名,而严佑民为了保护下级的孙宇亭,当着谢富治说:“这件事前前后后的情况,我都知道,是经我批准的,责任应由我一人承担。”这就造成了严佑民的“盗窃核心机密”的罪名被关进了秦城监狱,孙宇亭受到了党纪处分。对此事孙宇亭1972年9月在严佑民从秦城监狱假释出来后,他对严佑民说:“当年查档案的事,蹲监狱的应该是我。”严佑民对孙宇亭淡淡地说:“你这个书呆子不要再说傻话了,我坐牢,中央有人替我说话,四年就出来了,你如果进了监狱,谁替你说话?八年也出不来……。”
孙宇亭一文阅后,使我迷雾尽散,原来这是一个大冤案。并使我联想到40多年前,在中南海向他汇报案情时的情景以及在秦城与他“接触”时的尴尬场面,对严佑民的无私无畏的高尚品德,有了更深的了解和由衷的敬佩。
(口述者为国防大学离休干部,整理者为公安部离休干部)
责任编辑 周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