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高锋
《生命册》:生态忧虑与人文关怀
黄高锋
世界是一个由人、社会、自然界共同组成的有机整体,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生态学不仅仅是一门自然科学,当生态学走出自身苑囿,实现“人文转向”之后,人们认识到不仅仅自然界存在生态问题,人类社会和人的精神世界同样也存在生态问题。人既是自然性的存在,又是社会性的存在,同时还是精神性的存在。因而,在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之外,还应有“精神生态”存在。20世纪90年代著名学者鲁枢元提出“精神圈”这一概念,在国内学术界产生很大反响。他认为在水圈、土壤圈、岩石圈、大气圈、生物圈之外,还应该有一个“精神圈”,它对地球生态系统具有更大、更深远的影响。由此,他提出要建立一门“精神生态学”。“这是一门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主要是人)与其生存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它一方面关涉到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一方面关涉到一个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鲁枢元:《生态文艺学》,第148页,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同属于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三个不同层面,三者构成了一个有机完整的整体,相互依存,彼此联系,不可分割。
李佩甫的长篇小说《生命册》是其继《羊的门》《城的灯》之后,“平原三部曲”的巅峰之作,2015年荣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作为中国当代实力派作家之一,李佩甫是一个关注现实的作家,同时也是一个具有强烈生态忧患意识的作家。他将自己的“平原三部曲”称之为平原生态小说。对于我们生活的社会现实,他有着自己清醒的认识和理性的判断。他认为,“中国已经进入了精神疾病的高发期。当我们吃饱饭后,我们又面临着新的‘生态危机’。以建设为名的这部高速列车已经刹不住了。我们不知道它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人类怎么与大自然融合,这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是一个新的命题。也就是说,当我们的心灵从虚拟的天空回到大地上时,大地已满目疮痍,我们已经丧失了诗意的‘家园’。是的,这一切都离我们很近。看见危险了,可我们没有敌人。也许,真正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李佩甫:《我的“植物说”》,《文艺报》2012年8月29日。这一段文字实际上可以作为《生命册》的注脚。《生命册》熔铸了作家对当今社会生态问题的思索。在这部小说中,作家不仅反映了自然生态的恶化和破坏,而且也描摹和揭示了历史与时代的病症,更重要地还关注精神生态的嬗变和异化,凸显了作家敏锐的生态意识,传达出作家穿越自然生态、社会生态与精神生态的哲理冥悟与诗性思考。
小说《生命册》的部分章节关注自然生态,描写了自然生态遭到人为破坏后不堪景象,令人印象深刻。小说第十章谈到“水尽鱼飞”的概念,并指出“水尽鱼飞”讲的是生存关系。举了两个例子,一个是当年梁五方为了盖房,将一个坑塘里的水全部抽干。结果原本有鱼的坑塘,一夜之间,水尽鱼飞。另一个是在家乡无梁,原本有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和一个叫做望月潭的大水潭。然而30年之后,整个芦苇荡都消失了,望月潭也干涸了。作家发出质疑和反问:“可那锅盖大的老鳖呢?鱼们呢?没有翅膀的鱼,飞到哪里去了?”无论是“水尽鱼飞”,还是“芦苇荡消失”、“望月潭干涸”,在这里都带有明显的隐喻色彩,都昭示了自然生态遭到人为破坏之后带给人类的报应。随着历史的发展和社会的变迁,人为破坏和人对自然环境潜在影响,成为自然生态恶化的直接或间接原因。在人与自然之间,固有的生态平衡关系被严重破坏,对人类生存环境构成了极大威胁,令人忧心忡忡。“也许是大自然给人类的一种警示也说不定?!”*② 李佩甫:《生命册》,第352、424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在小说最后一章,当“我”重返故乡参加老姑父的“迁坟”仪式时,“我”发现现实中的故乡与回忆中的故乡,已经面目全非:
这次回来,我几乎找不到回村的路了。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无梁村么?往北,是一荡热土。往南,仍是一坡热土。往西靠着路,是荡荡的烟尘。往东,是一片窑场,也还是有几棵老树的,歪着,孤。是呀,村子里贴着瓷片的楼房一座座盖起来了,有两层,有三层,还有四层的。也仍有几窝旧式的老屋,像是有些羞涩地、散乱地隐在贴了白瓷片楼房的后边。可一望无际的苇荡不见了,几十亩大的深不见底的望月潭也消失了。村西是新建没几年的板材加工厂,到处是嗞啦啦的电锯声;村东是砖窑厂,不停地响着‘哐哐哐哐’的机器切坯声。昔日的场院里,晒着剥成一层层筒皮状的雪白树身;村里的树就快要伐光了……再也看不到站在石磙上碾篾子的女人了。狗呢,连狗都不咬了。是的,村街上空没有了蒸腾的烟霞,没有了雾蒙蒙的湿气,没有了可以拽住日头的老牛的长哞……村里连吃水的井也没有了,干了。②
表面上看,人们物质条件改善,生活日渐富裕,乡村企业一派繁荣景象,但这一切的背后是潜藏的危机。树被伐光,井水干涸,尘土飞扬,连狗的叫声都消失了。自然生态遭到严重破坏,人类为之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板材加工厂”和“砖窑厂”无疑是现代工业文明的象征。传统的农业文明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强势渗透和影响下,已经开始支离破碎,日益瓦解。人类怎么与大自然融合,这对于一个民族来说,已经成为一个崭新而峻急的命题。小说直接表达了对自然生态急剧恶化和破坏的岌岌忧虑与生态关怀。
一部《生命册》,承载了作家对二十世纪50年代以来政治历史和社会变迁的沉重思考。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文革”运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社会转型等,在作家笔下都作为小说人物出现的历史舞台和社会环境而存在的。小说采用城乡对峙视角,主要描写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由省会、北京、上海、深圳组成的都市世界,一个是由老姑父、梁五方、虫嫂、老杜、春才等构成的“无梁村世界”。行文在两个世界之间不断穿梭,从而对中国社会的各个层面都进行了深刻观照和广阔反映。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从副省长、部长、省台主持人、京城报社记者、大学教授、画家到洗脚女;从炮兵上尉连长、小学教师上访户、乡间能工巧匠到算命先生等等,这些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众多人物组成了一幅社会“浮世绘”,在作家笔下一一呈现。正是通过“我”,把纷繁复杂的社会生活图景和城市与乡村的二元世界,巧妙勾连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而有机的艺术整体。透过“都市世界”,主要通过“我”(吴志鹏)和“骆驼”的经历,“对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市的发展变化进行了全方位的展现。作品通过吴志鹏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知识分子的经历,对知识分子在商品经济大潮中的沉浮做了准确的描写;通过吴志鹏与好友‘骆驼’的合作,对国企转制、实体经济的发展、资本经济的运作以及官、商、媒体、金融等各个方面的相互关系有着很好的表现;通过与吴志鹏各种各样的关联,描写了如传销、‘官二代’、艺术家、上访户等各种各样的社会现象和人物形态”。*何弘:《盘活了现实生活经验——读长篇小说〈生命册〉》,《光明日报》2012年7月3日。小说通过“骆驼”及其人际关系圈,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都市“浮世绘”和复杂人性世相。“骆驼”实为折射社会生态的一面镜子。以“骆驼”为中心,构织了一幅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网络,辐射官场生态、商场生态和情场生态。在小说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一条利益链。“这是一个关系链,如果不细究,并没人清楚这里边的复杂关系”。*③④ 李佩甫:《生命册》,第343、349、348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为了攀附进官场名利场,他“抢”时间,拢人脉,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用金钱和美色将他人拉下水,最终无论个人还是他人,都以悲剧收场。在总结“骆驼”的悲剧下场时,作家写道:“骆驼犯的错误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会犯的。”③“骆驼”的失败是一个时代的病症,具有典型性、代表性和普遍社会意义。
作为一个时代的忠实记录者和思考者,《生命册》中寄寓了李佩甫对社会生态变异的形而上思考。小说写出了在历史转型期的社会不良风气,指出那种拉关系、走后门的做法很盛行,揭示出这是一个时代的病症。小说中借助“骆驼”之口写道: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同时这又是一个在行进中、一时又不明方向的时代。如果等各项法律、法规都完善、齐备了,也就丧失了发展的大好机遇……④
“我”有这样一段独白:
我很清楚,在目前的情况下,无论是做证券,还是搞实业……你都不可能不拉关系、不行贿。我断言,在任何企业,都一样的,一旦进入了,那也只能是大小之说,多少之说,没有区别(在每一个节日里,你都得去拜望那些可能管住你的企业,或者有可能给你的企业制造麻烦的人,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则)。若不搞这一套,你会寸步难行。有时候,时间和商机是要花钱来买的,是需要通融的,你甚至连变通的条件都没有。这甚至不是政府的事情,你要面对的,是一个一个的人,一件一件的事,我也相信大多数都是好人……但是,只要遇上一个坏人,或是有私心的人,他就可以拖住你,让你什么事也干不成。到这个时候,你就有可能成第二个骆驼。*② 李佩甫:《生命册》,第419-420、125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在这些段落中,作者对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中所呈现的现实悖论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小说针砭时弊,对时代病症的剖析深刻犀利,入木三分,令人深思。
比自然生态恶化和社会生态破坏更严重的是精神生态世界的变异。作家作家李佩甫一方面将目光投向历史深处,探秘历史幽暗处的人性之殇;另一方面又瞩目现实,洞悉市场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背景下的生命之痛。
透过虚拟的“无梁村世界”,小说启发读者去深刻反思建国后十七年和“文革”时期因极左路线造成的荒唐历史,对梁无方、虫嫂、春才等下层小人物命运充满人文关怀。梁无方是一个太“各色”的人,作为一个敢于创新的土木工匠,他出类拔萃,却冒犯行规,触犯师尊。一旦“运动”到来,他便为自己的傲慢和伤人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那被村人推搡暗殴的“过箩”场面,可谓触目惊心,写尽人性的深处的阴暗和丑陋。林海家女人、聋子家媳妇、麦勒家老婆等这些“无梁村”里原本勤劳朴实,能够做出“三大美味”的女人们,却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手段残忍。最可怖的还有他的二哥,偷偷地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个驴粪蛋,塞了他一嘴驴粪。小说沉痛地剖析道:“在一定时间和氛围里,恶气和毒意是可以传染的。”②透过梁无方在运动中被打击的命运,让我们看到了人性荒诞和卑劣的一面。而在急剧的经济变革和社会转型的现实面前,“直爽侠义的‘骆驼’变得贪婪狡猾,聪明好强的梁五方变成了靠敲诈勒索为生的流氓,博学高雅的杜秋月变得诡计多端,‘爱惜羽毛’的范家福和夏小羽却陷进了权利和金钱的漩涡,追求真爱的梅村在‘爱情’的无妄之灾中一次次枯萎……”*金涛:《让认识照亮生活,河南作协主席李佩甫谈新作〈生命册〉》,《中国艺术报》2012年4月9日。小说中每一个人都走向了自己的反面。一部《生命册》,让我们既看到了人性的欲望迷失,也看到了人性的内省自察;既看到了人性的荒诞和虚妄,也看到了人性的纯真与高洁;既看到了人性的孱弱与卑微,也看到了人性的坚韧与博大;既看到了人性的压抑与变态,也看到了人性的高扬与坚守。这里是人性的洞府,人性的镜鉴,人性的渊薮。小说精心描绘了一幅发人深省、耐人寻味的复杂精神图谱。正如小说底页封面上所言,“借助这次写作,李佩甫完成了对知识分子在时代鼎革之际的人生选择与生命状态的诸多可能性的揭示,在无限逼近历史和人性真实的过程中,为我们绘制出一幅具有哲理反思意味的人物群像图。”鲁迅精神在今天这个物质化、世俗化的社会,并没有消失和中断,而是在一些富有责任感和批判担当精神的作家笔下,继续得以传承和弘扬。“李佩甫通过不倦思考使自己对社会的认识不断深化、思想一步步深刻,他以其对国民性格、国民精神的深入剖析而成为继承鲁迅精神最好的作家。”*何弘:《李佩甫:坚忍的探索者和思想者》,《光明日报》2015年8月18日。
李佩甫有自己著名的“植物说”。他坦言,“我是把人当作平原上的植物来写,写的是人的精神生态”。如他写道,“平原上的树有一个最可怕的、也是不易被人察觉的共性,那就是离开土地之后:变形。”这就不是单纯的写树,而是以物写人,以树的变形喻人的精神变形。对精神生态的关注,在李佩甫的作品中一以贯之。在《等等灵魂》中借助齐康民的话写道:“我们这个民族,是活精神的。十年改革,当人们吃饱饭之后,社会从单一走向多元,精神问题就上升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这是一种周期性的社会病。”*李佩甫:《等等灵魂》,第11页,广州,花城出版社,2007。在《生命册》中,李佩甫“把人当植物来写”,“从中原的植物与土壤、与地理环境的关系来审视植物的生长、发育、成型,作家试图以此来映照平原人的精神成长过程,思考是什么样的环境滋养并形成了平原人,从而最终挖掘中原农村的精神性格。毫无疑问,这部关于乡村的力作也具有生态文化的意味,它穿越了从环境层面的生态到人的精神生长层面的生态。”*李鲁平:《生态在文学中的位置》,引自http://www.chinawriter.com.cn/bk/2013-02-06/67988.html。这也正是李佩甫的深邃之处。
“叙事伦理也是一种生存伦理。它关注个人深渊般的命运,倾听灵魂破碎的声音,它以个人的生活际遇,关怀人类的基本处境。这一叙事伦理的指向,完全建基于作家对生命、人性的感悟,它拒绝以现实、人伦的尺度来制定精神规则,也不愿停留在人间的道德、是非之中,它用灵魂说话,用生命发言……以生命、灵魂为主体的叙事伦理,重在呈现人类生活的丰富可能性,重在书写人性世界里的复杂感受;它反对单一的道德结论,也不愿在善恶中挣扎———它是在以生命的宽广和仁慈来打量一切人与事”。*④ 谢有顺:《中国小说的叙事伦理》,《青年作家》2008年第9期。中国小说所形成的叙事伦理传统,在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内变得弱化和日渐流失。“中国当代文学急需重建这种叙事伦理。尤其是其中的生命关怀、灵魂叙事,作为写作中必不可少的精神维度,更为当代文学之所需。”④文学是人学。李佩甫曾表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学是人类生活的参照系,文学不应失去应有的批判和探索精神。作家应具有理想主义特质,有悲悯之心。李佩甫小说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始终关注作为精神主体的人,关注人的生命、精神、灵魂,在文字间充满了一种温暖的人文关怀。这种人文关怀,既指向历史深处,又观照现代人的生存处境;既有人性生命层面的关怀,又有基于生态忧患意识的人文生态关怀。
小说蕴含着一种可贵的知识分子反省精神。“我”是小说中作家着墨最多、用力最勤,也是寄予深沉理想的一个人物形象。“我”身上有种最可贵的品质就是反思精神,这种反思精神贯穿全篇,成为联结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的主线和灵魂。通过“我”逃离(被保送上大学)——再次逃离(辞职下海)——回归——游离(回不去)的生命历程,写出了“我”这个困顿在都市世界与“无梁村世界”的灵魂漂泊者。在外漂泊多年之后,“我”发现城市并不是我所理想追求的,乡村也不是我真正能够现实皈依的。我尽管生活在都市,在城市里获得了所谓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却感到“心慌”,没有归宿感和所属感。而当“我”重返故乡,却发现故乡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故乡了,故乡变得面目全非。家园的荒芜和凋零,不仅表现在自然生态的恶化和破坏,更表现在精神生态的异化和病态。梁五方(“梁仙儿”),这位最后蜕变为方圆百里有名的“阴阳先生”,算卦的迷信在民间吃香和兴旺,被人们崇信。田野里边刨桐树边打手机的小伙子被“锻造”成一个“小骗子”。“我”要回家乡“种树”,而蔡思凡(蔡总)却要“伐树”,为了经济利益不惜对自然生态大肆破坏。小说结尾,“我”试图寻找“让筷子竖起来”的方法,“我知道,我身后长满了‘眼睛’……可我说不清楚,一片干了的、四处漂泊的树叶,还能不能再回到树上?我的心哭了。也许,我真的回不来了。”①李佩甫:《生命册》,第433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家园何处?精神归途何方?《生命册》已然展示了一个真正的生态问题。”②马治军、鲁枢元:《超越城乡对立的精神生态演绎——从〈红蚂蚱绿蚂蚱〉到〈生命册〉》,《南方文坛》2013年第2期。“我”对家乡的思念实际上是对个体生命的精神家园的焦虑呼唤,已变成了一种对人生意义或价值的追寻。小说结尾也许有些迷茫,但“我”植根于中原大地的灵魂并未迷失。“我”还想为自己的家乡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寻求人的精神启蒙和灵魂拯救,才是当务之急。作为一部承载了知识分子反省精神的时代力作,小说坚持以叙事伦理作为精神维度,试图探寻人的灵魂归宿和精神家园,文字间充盈着一种启蒙批判精神和人文生态关怀。
随着全球性生态危机的加剧,生态问题已经成为全人类必须共同面对的时代问题。精神家园的迷失,已经成为现代人的普遍生存困境。面对“诗意家园的丧失”和“满目疮痍的大地”,李佩甫以一个作家应有的责任和担当试图在探寻出路。李佩甫的冷峻之处在于,“我”的无根流浪状态传达了当下一个带有普遍意义的现代人生存境遇。面对自然生态的失衡、社会生态的恶化和精神生态的变异,“我”这类知识分子已经找不到一个精神安顿之所。作为一部“土地背负者的心灵史诗”,“我”的回归和找寻,极富哲理意味,昭示了生态的理想和价值追求。《生命册》带给我们的启示是深刻的:人类只有实现自然生态、社会生态与精神生态的良性互动,协同发展,才能不再精神漂泊,寻觅到人类的精神家园,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真正实现“精神还乡”。
(责任编辑 王 宁)
黄高锋,许昌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