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冬,岳文言
基于文化学视角的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的比较研究
潘 冬,岳文言
从文化学视角,依据文化分类学原理,以文化区“内核—外缘”二重构造论为理论支撑,运用文化比较学的方法对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问题进行探讨。认为:中日两国传统体育的现代转型开启于近代“西风东渐”的文化时空场域中,其文化类型、特质及内在调节机制是造成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殊异的影响因素,并且在时间、空间、主体性特征的三个维度上均出现“时间差”。在剖析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现代进程的同时,寻求其转型路径与策略上的有益启示。
民族传统体育;武术;武道;现代化转型;文化发展
民族体育文化的继承、创新和发展,是当今世界文化多元化发展目标的具体要求之一,也是各国民族传统体育应对现代西方强势体育文化挑战的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当前,我国正以“文化立国”[1]来奏响兴邦的时代强音,也使一直处于转型中的民族传统体育迎来了实现现代化转型的最佳时机。党的十八大明确指出:“把建设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体系,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重大方针政策来部署”,为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指明了方向。依据国家关于文化建设、发展的方针——“扩大文化领域对外开放,积极吸收借鉴国外优秀文化成果”[2],我们可以选取地缘相近、文化同源,且因近代改革成效显著而跻身世界先进体育文化之列的日本传统体育来作为“他山之石”,结合“以史为鉴”的反思,寻求获得中国民族传统体育自身文化结构的更新和发展。
另一方面,文化发展理论提示我们:中国、日本等非西方国家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转型属于文化的外在批判性重建,最终是靠一种外来的新文化模式或文化精神的冲击才能进入文化的怀疑和批判时期,进入非常规期和裂变期[3]。实质上,反映出中日两国的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具有相似的文化驱动机制。可是,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演进和进步速率并不相同,它启发我们必须从文化的深层去追寻答案。因此,本文从文化学视角对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的现代转型进行比较,以期在加深对民族体育文化整合的内在机理及“转型”实效的认识和理解基础上,探求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发展的策略和路径。
日本历史学家依田熹家的研究认为:中日两国在文化形态的比较中存在着对称性的相异点,首先,是日本绳纹文化的传统与海洋文化的特质,使其基本的文化形态在政治上和文化上都没有出现过外来因素“压倒”旧有因素的现象,表现出内与外二元“并存型”关系,这是决定日本经常能够迅速接受和吸收外来文化的一个重要因素;而中国文化“非并存型”的基本形态决定了其在处理众多容易侵入的外来因素时,首先把“统一”当作处理政治与文化的方法,故导致中国传统文化在遭遇外来文化时往往表现出更多的抵制和冲突。其次,是日本摄取文化的形态为“全面摄取型”,明治维新初期日本政府从“富国强兵”“脱亚入欧”的观点出发掀起全面摄取欧美近代文化的高潮便是最佳的体现;而中国摄取文化的形态为“部分摄取型”,从鸦片战争后,洋务运动中提出的“中体西用”的原则便能窥探一斑[4]。
从日本学者的研究中可以大致了解,日本文化的历史特征在于擅长吸收和消化外来先进文化,“在日本,有善于接受各种文化的土壤,其中,适应性和多样性是日本文化两个突出的基本点”[5];中国文化则缺乏活跃的摄取外来文化的基因,因而与异文化间的融通较为困难。
中国历史学者盛邦和在总结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将中日近代化的比较提升至理论建构的高度来研究,提出了中日文化发展理论:文化区“内核—外缘”两重构造学说[6]。依据文化分类学原理将中日文化进行分型:中国是典型的“内核文化”,日本是典型的“外缘文化”,两者之间存在着“古老文化”与“晚进文化”“原型文化”与“型变文化”“单一文化”与“复合文化”“辐射文化”与“受容文化”等文化特质区别[6]。
2.1 中国武术“内核”文化特征与日本武道“外缘”文化特征的比较
作为两国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武术与日本武道滋生于以两国传统文化为母体的土壤中,因此,在文化共性意义上同样存在着“内核”与“外缘”两种传统体育文化类型及其特质的差别。在东亚文化区中,中国武术作为东亚传统体育文化的内核,在近代以前一直处于文化“高势位”,各种兵法典籍、武学专著及系统完备的武艺技法通过传播和交流向着武文化外缘地区强势输出,显示出强大的辐射功能和同化功能;日本武道在前近代则属于文化“低势位”,无论是日本武艺图谱、兵法传书,还是技法、流派均受到中国武艺思想、制度和技术的深刻影响[7],显示出日本武道作为受容文化的强大吸收力和消化力。中国内核文化所形成的以自我为中心的“辐射心理”,不容易使自身积极、客观地看待外来民族和外来文化的进步,这种文化优越感固执地维护着传统的自我中心意识,严重地遏制了近代中国向世界吸收先进文化的步伐。中国武术在现代化转型中也曾受到“中体西用”“东道西器”等传统思维的影响,过于强调“原型文化”的“正统”性和“单一”性,无形中增强了对外来先进体育文化的“抵御性”,在这种思维定势下所形成的文化“壁垒”,对近代西方体育思想、理论的输入具有一定程度的“过滤”作用,使得中国武术在与现代西方体育文化的对接过程中难以把握好两种不同性质体育文化间价值转换的分割比例和权重。譬如“土洋武术之争”,作为现代化武术的启蒙,其实就是一个传统与现代不断抗争的过程,在当时扛着民主与科学大旗下,众多知识精英借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等方面的成果,站在“强国保种”的角度义正辞严地喊出了武术“科学”之价值,然而这场争论带来的仅仅是国人朦胧的现代化武术意识,现代化武术理论显然还难以融入其中[8]。再加上缺乏日本武道这种外缘文化擅于吸收、转化异质文化为己所用的“拿来主义”经验,使得中国武术的现代化转型之路艰难而曲折。
与中国武术相比,日本武道所形成的“受容文化心理”更容易从精神、思想、制度等方面全面移植、引进先进的体育文化,并与之复合成日本特色的“合金文化”。日本精英阶层的体育思想和观念对于武道该以怎样的策略及方式来实现转型具有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和作用。首先,福泽谕吉的“独立之精神”[9]“体育目的论”[10]等成为了日本武道现代化改革的思想源泉。其次,日本传统文化中所具有的适应性、流动性、非排他性等外缘文化特性,能够较好地调和与异质文化的冲突。因此,当近代西方体育文化与日本传统武艺相遇并冲突时,“和魂洋才”[11]的价值取向和对待外来文化采取“先难后易”(即从思想→制度→技术)[12]的学习策略能够较好地化解传统与近代、东方与西方价值体系之间的紧张和对立,使西方理性主义、合理主义思想能够被吸收、融入到日本武道从传统迈向现代的改革实践当中。无论是前近代畅游“中学”,吸收中国武艺、拳法思想、技法所形成的“柔术”,还是近代取道“西学”,引进欧美体育理念、制度所创生的“柔道”,均可称得上日本复合“摄取型”文化的典型。
2.2 内在文化调节机制的不同导致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的“缓”与“速”
近代以降,西方工业革命所带来的科学技术进步,使得世界因“五洲通达”而逐渐趋于“一体化”。西方工业文明占据着近代文化发展的至高点,控制着时代发展的话语权。在世界发生巨变,东方国家激荡着“西风”的时代脉搏中,中日文化踏上了更新之途。虽然中日文化的更新方式均属于“西学东渐”刺激下被动引发的“外启式”更新,但是两者却存在着内在文化调节机制的差别,这也是导致中国内核文化与日本外缘文化在近代文化“更新”中步调不一、前景各异的重要因素。
2.2.1 中日民族传统体育文化“遗传传递力”的强弱不同
所谓文化“遗传传递力”是指文化的传统力量,它保障文化在千百年历史变迁中,保持固有属性。盛邦和根据西方著名心理学家、逻辑学家及哲学家让·皮亚杰的认识结构理论中关于“同化与顺应机制”[13]的原理推演出:“文化遗传传递力既是文化变迁中保持本位文化个性的保障,又是影响文化更新的阻力。文化遗传传递力强,则文化更新迟滞;文化遗传传递力弱,则文化更新便捷。中国内核文化‘古老、纯种、发育完善、原生态’的性质决定其具有强大的文化遗传传递力;日本外缘文化‘后生、杂交、发育不全、非自生根’的特性决定其具有高度的文化更新力” 。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的主体——武术,在近代开启之前,因文化传统的优势曾经在明末清初至清代中期,获得集大成之发展。“武术与传统文化的融摄更为广泛,注重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基础上,规范拳械技术,完善流派体系,升华武术理论”[14]。尤其是出现了一大批文人儒士武术家,他们倾心于将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精华融入武术拳械技法当中,致力于拓展具有较高传统文化内涵的武艺理论,极大地促进了传统武艺的理论化发展。我们不仅可以从清代武学名著《苌氏武技书》《手臂录》有关“内外如一”“身械合一”的整体观理论中窥探到“天人合一”传统思想的精髓,还可以从太极拳、八卦掌、形意拳等武艺流派中体悟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哲学意蕴。中国传统武术文化在近代前仍具有强大的同化力,足以辐射至文化源区的外缘。跨入近代,世界格局“突变”,特别是“西学东渐”风潮携带着理性主义精神的西方体育文化蜂拥而至时,已处于文化下行趋势的中国传统武术,不但无力同化强势的近代西方体育,而且其作为“内核文化”所具有的强大的文化遗传传递力使得它无法顺应西方体育文化而进行文化更新。于是,在近代初始的文化时空场上,在中国传统文化与近代西方文化的博弈中,我们能够回览到中西体育思想的激烈碰撞,检视到文化保守主义者与文化激进主义者关于传统武术与西方体育的“新旧”之辩、“土洋”之争,映衬出中国民族传统体育转型的艰难步履。反之,以武道为代表的日本民族传统体育由于其“发育不完善”“非自生根”的外缘文化特质,文化遗传传递力较弱,但是却具有高度的文化更新能力,便于嫁接新文化,接受近代西方体育文化的涵化,因此在文化转型上较为便捷。
2.2.2 中日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更新的“内在预备条件”不同
日本由于海岛国家的地理环境,蕴涵着海洋文化的性质,而欧洲是海洋文化的发祥地,因此,日本具有与欧洲相近的“农商并重”社会结构与文化结构,“工商精神”自然成为近代吸收西方工业文化、实行文化更新的内因条件。日本明治时期,精英阶层非常注重吸收西方思想,而嘉纳治五郎的柔道改革就充分体现了对西方思想的巧妙采借。嘉纳氏的柔道理念是“精力善用”“自他共荣”,其中“精力善用”的思想本体,是取自经济效率性为法则的西方合理主义;“自他共荣”则受到英国功利主义学派的影响[15]。嘉纳能够将柔道之理念提升到具有普世意义的社会道德体系中,并加以应用和推广,就在于日本社会文化结构中蕴含着与近代欧洲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文化相似的扶工重商的精神。因此,柔道的改革能够顺利实现日本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拼接与融合,并没有出现过多的文化抵制现象。中国传统文化则相反。因农耕文明的发达,重农抑商成为中国社会结构内在的文化基因,没有与西方工业文化相近的“重商”成分,因此,西方文化的输入,必然会导致中西文化的相斥和对峙,并不利于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更新。
2.3 中日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发展的“时间差”导致其现代求变的“后”与“先”
2.3.1 从主体性维度上反映中日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辐射“时间差”出现的逆转
近代之前,中国武术因文化纯熟、源流有序、发展完备等特性决定了其对处于东亚武文化圈外缘“晚进”的日本武道存在着文化辐射的“时间差”。而近代以后,中国武术通过与日本武道的交流,在吸收日本武道文化的同时,还以日本为文化“中转场”,间接地吸收近代西方体育文化,反映出中日两国传统体育文化辐射“时间差”的逆转。造成逆转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首先,是世界文化格局的转变。近代西方资产阶级工业革命的成功,使得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强势崛起,近代西方文化迅速成为世界主流文化;中国清政府在“世界册封中心”的封建主义意识下的思维惯性,不能客观看待西方的崛起,仍然以“华”—“夷”关系来作为对自我与西方的认识,封闭守旧的思维与政治腐败的现实,使中国传统文化发展失去动力而积弱不振;日本则利用中国“鸦片战争”失败的警示,发挥积极、主动吸收外来文化的特性,全面效法西方,通过“明治维新”改革而完成近代转型,作为非典型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迅速崛起于东方,带着“武士道”精神的近代日本文化也成为世界先进文化的亮点。此消彼长,使世界的文化格局迅速转变。其次,是中日两国民族传统体育的文化“基因”不同。在面对近代西方体育文化的冲击下,日本传统体育“外缘”文化的特性,决定了它能够迅速缓冲外来文化的冲突,较好地吸收、消化和融合西方体育文化,比如近代日本柔道的改革,就是充分吸收了西方体育文化中“理性主义”的思想。经西方体育文化涵化后的日本武道也成为了先进体育文化的典型。中国传统体育“内核”文化的特性,因其强大的文化遗传传递力的牵制,使得它在面对西方体育文化的时候,对文化冲突的消解和选择吸收方面较为艰难,从而导致传统武术的现代化转型略为滞后和被动。
2.3.2 从时间维度上折射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效率存在的“时间差”
在近代中日两国分别以“洋务运动”和“明治维新”为标志来作为现代化改革起点的时代背景下,虽然中国武术与日本武道现代转型的起步时间是大致相当的,但是,日本武道率先于1882年完成了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型,其标志是嘉纳治五郎“日本传讲道馆柔道”的创始;而中国武术真正迈向现代的起点却是1911年马良“中华新武术”的创编,两者的“时间差”为30年。在反映国家形式的中日两国传统体育文化再生的历史节点上,“大日本武德会”(1895年)与“南京中央国术馆”(1928年)的成立,也存在着30余年的“时间差”。
2.3.3 从空间维度上凸显中日民族传统体育向海外传播效应存在的“时间差”
由于近代西方体育统摄着世界体育文化发展的话语权,中日两国的传统体育不得不按照西方体育文化的规则来“变型”,使其具备现代特性以适应时代的发展。在中日两国传统体育以崭新的现代存在形式向西方体育文化作出回响的海外传播与交流方面,两者也存在“时间差”。具体表现为:以柔道为代表的现代日本武道体系率先向海外推广的时间是在1889年,“日本传讲道馆”柔道创始人嘉纳治五郎被官方派遣赴欧洲各国考察教育并介绍和推广柔道;中国武术传往海外,是在民国中期,以1920年精武体育会在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建立海外分会为标志[16]。两者向海外推广实现体育文化交流的“时间差”也是30年。以武术为代表的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真正意义上实现与西方体育文化的交流,则是在1936年,中国体育协进会筹组中国体育代表团参加德国柏林第11届奥运会,并选拔出11人组成国术表演队随团赴德国表演[17]。在以奥林匹克文化为标杆的西方体育文化时空场上,充分展示了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的风采。
2.4 “他山之石”:文化演进内在动因与价值取向比较分析
2.4.1 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的内在动因
在“为什么要转型”这个问题上,可以从历史发展、社会变革的时代性特征上来分析。近代欧洲工业革命的成功携着近代工业文明的成果“东侵”,宣告着世界中心体系的改变,标志着近代西方国家的正式崛起和新时代的来临。在外敌强势入侵,内政纷扰颓败的时局下,中国近代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全面衰退并引发存亡危机,在西方国家掌握话语权的情势下,不得不走上转型之路。虽然日本同样也是在西方文明的强势冲击下,被动地开启现代化转型,但是,长期处于边缘文化地位,使其并不像中国那样需要克服中心地位丢失、话语权旁落而导致的民族文化心理落差,因此,在对现代性的认识和态度上,日本显得积极、从容许多。从武术自身的发展来看,同样受到西方文明的影响,新式火器的发达使得注重军阵格斗价值的中国军事武艺逐渐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终结而衰微,从而不得不将发展的重心移向民间武艺。而此时的民间武艺,虽然在流派体系化、武术理论等方面获得极大的发展,但是却因其多以民间教门和秘密结社的传习形式,给本来注重实践、讲究实效的武术蒙上了一层玄学色彩[14],使民间武艺的发展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此外,官办武术在先进的近代西方军队体制和教育体制的冲击下,也不能适应时代、社会发展的需要,而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武举制的废除与新式学堂体操课的设置便是证明。在中国传统武术面临着时代更迭,举步维艰的同时,西方体育的强势崛起以及“西学东渐”引发的文化碰撞,为中国武术的现代化转型拉动了引擎,使得中国武术在思想、观念、制度、形式等方面,逐渐通过对西方体育的“解读”和对自身的“顾省”来迈向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变。于是,以“五四”新文化运动为契机,以武术为主体的传统体育艰难地开启了批判性重建的历程,从“新旧体育”的碰撞到“土洋体育”的论争,再到“武术与体育相辅而行”[17]的思辨,一步步地深化了对继承传统与汲取西方体育关系的认识,勾勒出武术从传统走向现代的嬗递之路。
2.4.2 中日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的价值取向
在中日民族传统体育在“从什么型转到什么型”的问题上,两者是存在差别的。相同之处是两者在现代化转型过程中均是以西方体育作为中介的。不同之处在于:日本武道是在明治维新的时代变革中,通过“文明开化”的政策,在积极、主动引进西方文化、体育的基础上,兼顾独立自主的精神来实施转型的。日本的做法是先从思想上学习,再从制度上引入,并最终在技术上进行改良。在这一转型过程中,日本非常重视科学化和社会化,特别强调了体育的必要性及其对于教育的意义,因此,在武道的转型中,把其对教育的依附作为一个重要的策略手段来实施[18]。而施行者大多以谙熟东西方文化精髓和思想要义的,具有广博的学识、较高的社会地位和国际威望的精英阶层为主体,其思想对日本体育现代化走向具有重要的引领作用,也有利于武道改革成果的推广和认同。在上述改革合力的作用下,日本传统体育较为顺利的完成了从“术”至“道”的现代化转型。
相比而言,中国武术在以西方体育为中介的转型中,对西方体育的认识和理解并不像日本那么深刻,而是有一个由浅入深、层层推进的过程,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武术改革派人士对于西方体育思想的认识也是不统一的,因此中西体育思想的碰撞和争论显得尤为激烈,从“师夷长技”到“新旧体育”,从“土洋体育”到“民族本位体育”,勾勒出武术现代转型的崎岖路程。但是,无论是马良的“中华新武术”,还是“精武体育会”,以及“中央国术馆”国术体系,均是武术迈向现代化转型的有益尝试。虽然在这些改革过程中参杂着“各个阶级、阶层和各种政治势力及集团对思想文化的自觉运用”[19],使得武术改革与政治有着一定的关联,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对西方文化中民主和科学的追求也逐渐深入人心,使得国人的现代体育观念和意识有了很大的改变,为武术该以怎样的方式进行现代化转型奠定了理论和实践的基础。它启示我们:在寻找武术与西方体育的文化共性的同时,也要心知肚明武术与西方体育的文化个性[20]。
本研究认为,从传统武艺向国术体系的转型本应成为一个具有现代化导向意义的有效的尝试,因为从其体系建构、项目设置、赛会推广及理论研究等方面,既保留了中国传统武艺的技击特征,又吸收借鉴了西方体育和日本武道的经验,基本上具备了兼有民族性和现代体育特征的现代民族体育体系的雏形,若能加以推广和完善,应当能够实现现代化转型的突破。遗憾的是抗战爆发,国术改革被迫中断。而新中国成立后,国术体系因政治原因而遭批判,取而代之的便是“举国体制”下的以“竞技武术”为主的发展模式。然而,“一枝独秀”的竞技武术并不能遮掩传统武术的萎缩、竞赛市场的低迷、学校武术的边缘化、武术社团自由主化发展缺失、武术文化浅薄化等转型过程中的窘境,武术的现代化转型之路道险且长。
中日两国传统体育的现代转型是在近代“西风东渐”的文化时空场中开启的。从文化学视角来看,造成两国传统体育现代化转型殊异的原因是文化类型、特质及内在调节机制的不同,并且在时间、空间、主体性特征的三个维度上均出现“时间差”。表明在以武术为主体的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进程中,面临着比日本艰难得多的社会文化因素,但是其现代化转型时间跨度长、代价大、难度大的现状,却不能阻止武术现代化进程的步伐。特别是在世界文化趋于同质化的当下,西方文化随时代的发展而遭遇功利主义泛滥的瓶颈,多样性的文化发展诉求呼唤东方文化的复兴与崛起,而中国传统文化“和而不同”“求同存异”的思想将给予世界文化发展东方哲学般的启示,中国民族传统体育正迎来文化复兴的大好时机。只要坚持认清世界大势和历史潮流动向来正确选择发展的方向,加强文化建设,继承发扬民族文化的优秀传统,积极开展异文化间的交流,既不盲目崇洋,也不极端排外,以科学发展的眼光学习外国先进成果和经验,中国民族传统体育的现代化转型必定会迎来曙光。
[1] 王岗,郭华帅. “文化立国”战略指导下的中国武术发展研究[J].成都体育学院学报,2009,35(5):17-21.
[2] 王传满. 扩大文化领域对外开放,积极吸收借鉴国外优秀文化成果[N].安徽日报,2012-11-13(3).
[3] 衣俊卿. 文化哲学——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交汇处的文化批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147.
[4] 依田熹家著.日中两国近代化比较研究[M].卞立强,译.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2004:166-178.
[5] 田泽坦. 日本文化史——一个剖析[M].东京:日本外务省编印,1987:108.
[6] 盛邦和. 经典重读——内核与外缘 中日文化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4;139;192-202.
[7] 川胜守.日本近世与东亚世界[M].东京:吉川弘文馆,2001:290-301.
[8] 刘祖辉,戴国斌. 寻根·现代化·综合创新:文化武术思想的3种路向[J].上海体育学院学报,2014,38(2):42-46.
[9] 福泽谕吉. 文明论概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12.
[10] 福泽谕吉. 福翁自传·改订版[M].东京:岩波书店,1954:296-297.
[11] 于洪波. 日本教育的文化透视[M].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03:150.
[12] 子安宣邦著. 福泽谕吉《文明论概略》精读[M].陈玮芬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26-27.
[13] 皮亚杰. 发生认识论原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19-22.
[14] 国家体委武术研究院编篡. 中国武术史[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07:294-295;355;389.
[15] 永木耕介.嘉纳柔道思想の继承と变容[M].东京:风间书房,2008:112.
[16] 郭玉成,许杰. 精武体育会与中央国术馆的武术传播研究[J].体育文化导刊,2005,2(2):77.
[17] 马明达. 说剑丛稿(增订本)[M].北京:中华书局,2007:335-336.
[18] 郑旭旭,袁镇澜.从术至道——近现代日本武术发展轨迹[M].厦门:厦门大学出版社,2011:253.
[19] 郑大华.民国思想史论[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6.
[20] 戴国斌.武术在全球化中的文化选择[J].体育文化导刊,2004,(9):30-31.
(编辑 任丹)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the National Traditional Sports in China and Japan: A Cultural Perspective
PAN Dong, YUE Wenyan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cultural taxonomy, and the theory on the “intrinsic and extrinsic value” of cultural district, this paper studied the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the national traditional sports in China and Japan from the cultural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It is concluded that both Chinese and Japanese national traditional sports startedtheir modern transformation when the western influences were spread to the east and Chinese and Japanese cultural types, features and their inner regulatory mechanisms are the factors that lead to the difference in the two countries, and the “time difference” can be found in three dimensions: time, space and main feature. The findings are enlightening for us to find the path and strategiesfor the modernization of Chinese national traditional sports.
nationaltraditionalsports;martialart;Budo;moderntransformation;culturaldevelopment
G80-051 Document code:A Article ID:1001-9154(2016)04-0046-06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近代中日体育交流研究(1840-1937)”(15YJA890017)。
潘冬,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体育文化,民族传统体育,E-mail:1146476981@qq.com。
暨南大学体育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 Sports Science School, Jinan University, Guangdong Guangzhou 510632
2016-01-26
2016-03-31
G80-051
A
1001-9154(2016)04-004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