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禾
新诗百年谈经典
□田 禾
自1917年2月《新青年》刊出胡适的《白话诗八首》至今,中国新诗走过了近百年的风雨历程。在中国新诗时值百年盛典之际,有许多大学诗歌研究中心、诗歌研究专家、出版社、杂志社、民间诗歌社团等等,都在着手编撰《中国新诗百年诗选》或《中国新诗百年经典》之类的各种诗歌选本。有的已经编辑出版了,比如长江文艺出版社诗歌出版中心编辑出版的30卷《中国新诗百年大典》,正在全国各新华书店和各种网上书店热销。
编撰一部《中国新诗百年诗选》,相对于编撰一部《中国新诗百年经典》,还是要容易得多。虽然新诗产量很高,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好诗不多,但每个时期都有它的代表性诗人和代表性作品,编者只要把新诗这百年来有影响有代表性的作品汇集在一起,再加以筛选,一部《中国新诗百年诗选》就编辑完成了,不管怎样都是一部较有说服力或站得住脚的百年诗歌选本。但要编撰一部《中国新诗百年经典》,就不那么容易了。
中国新诗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与探索,可以说是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风雨雨和百折不挠的磨砺之后,基本从西方诗歌的桎梏中脱离了出来,逐渐形成了以汉语语言特色为基础的中国新诗,并趋于成熟。一百年来,被大家确认的好诗固然不少,但好诗不能确认为就是经典。有多少诗歌是经过时间的淘洗之后已经被公认为经典了呢?有多少诗人写出了真正的经典诗歌呢?那些自我鼓吹或在某一个小圈子里被鼓吹为经典的诗歌,它们是否真的有经典的价值,能否经得起历史和时间的检验?
有的诗人名气比诗大,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没有人不知道,但问起他的诗歌时,谁也想不起来他有什么作品,这样的诗人居然混成了没有什么作品的“大诗人”。还有的诗人是名副其实的大诗人,说起他的诗歌,人们也能记起一些,但未必都喜欢。胡适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领袖和先驱,是我国第一位提倡新诗写作的诗人,他的诗歌只要了解诗歌的人都知道,但他的诗浅显平常,明白如话,缺少诗歌韵味和深度。这样的诗歌能称作经典吗?对胡适的诗歌在历史上的地位我们是认同的,他是一个时代的文化符号。《扬子江》诗刊在一年前向全国专家征集评选“新诗十九首”,收到了165首专家推荐的“五四”以来的新诗作品。以“去蔽存真,只重文本,惟好诗入选”的原则,选稿专家经过慎重投票和讨论后,评选出了“新诗十九首”。这十九首诗歌是:北岛的《回答》、卞之琳的《断章》、戴望舒的《雨巷》、艾青的《我爱这片土地》、洛夫的《边界望乡》、徐志摩的《再别康桥》、郑敏的《金黄的稻束》、王家新的《帕斯捷尔纳克》、曾卓的《悬崖边的树》、张枣的《镜中》、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余光中的《乡愁》、舒婷的《致橡树》、痖弦的《红玉米》、食指的《相信未来》、昌耀的《斯人》、闻一多的《死水》、多多的《阿姆斯特丹的河流》、芒克的《阳光中的向日葵》。
尽管评选结果引起了诗坛和理论界的一片哗然,一片争议,甚至抨击,但绝大多数人对专家评选出来的这些作品是认可的。当然还有很多人的观点,认为称得上经典的诗歌远远不止这些,遗漏了很多很多。这很正常,毕竟这只是一部分人推荐的。这次推荐和评选的态度是认真严肃的,眼光是敏锐独到的,三分之二以上的作品是大家早有评判和公认的具有经典价值的好作品。除去以上专家推荐的165首诗歌之外,遗漏的自然不少,还可以列出很多,因为选家不同,推荐的作品也会不一样。
这样就引起了下面一个问题,认定一首诗是经典,理由是什么?确定一首诗好与不好,虽然大家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把自己的尺子,好与不好,一读便知。我心目中好诗的标准是这样的:好诗读后常常让我眼前一亮,让我有瞬间触电的感觉,好诗一定要有生命痛感,要想象力丰富,要有生活的厚度和思想的深度,要有强大的艺术张力,能深刻、准确地表达诗的旨意。
判断一首经典诗歌,相对于判断一首好诗,会更苛刻,更严格,往往还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需要更长时间的沉淀和淘洗,“经典往往需要不断质疑、发现和更替”(北岛语),留在最后的才是真正的金子。全唐诗有四万多首,杜甫有一千二百多首,李白有九百多首,陆游有九千多首,最后,大家耳熟能详的能记住的能成为经典的也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乾隆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大家一句也记不住,更谈不上有经典了。
对一首经典诗歌的判断,我想首先它必须具备以上好诗的条件,除了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好诗不一定是经典,经典必定是好诗。根据我个人多年的阅读经验和对经典诗歌的理解,我梳理了一下,认为诗歌经典的形成还要具备下面这些要素:1.经典诗歌是超越时代和颠覆时代的。2.有超凡的创造力和个性特色。3.有强大的磁场,也有非常的排他性。4.有无限的重量感和力量感。5.有永远摸得着的呼吸和顽强的生命力。6.有独特的创作风格和语言魅力。7.有一种精神引领。8.独一无二的。9.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检验,经久不衰。当然还可以列出很多,这也不是判断经典诗歌的惟一标准,这只能代表我个人的想法和观点,换了另一个人标准可能就不一样了。
有时在一个时代大家认为是经典的诗歌,到另一个时代就不一定还是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学,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诗歌,时代在变,诗歌语言、诗歌语境和人们的表达方式也在变,人们的审美和对艺术的判断也在变,有很多轰动一时或已被公认为经典的诗歌,许多年后也会出现另外一些声音,比如郭沫若的诗歌就有很多这方面的争议。
过去的百年新诗虽然积累了许多优秀作品,但由于产量过多,特别是近些年,据不完全统计,每年的诗歌产量达数百万首之多,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低劣之作糟糕之作泛滥成灾,基本上庸品多精品少,堪称经典的诗作则更是凤毛麟角,或者说根本找不到。这说明诗人们在创作过程中严重缺乏精品意识及经典意识,缺乏对诗歌起码的敬畏和严肃态度。诗是语言艺术的最高形式,作为诗人承担着写出好诗写出经典的责任,诗人需要有创新意识、探索意识、先锋意识和经典意识,要坚持不懈地去开掘传统、吸收传统、利用传统、突破传统,然后创造传统,独辟蹊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独特的诗歌新路。
在诗歌史上唐诗是最好的,宋诗不如唐诗好,但宋词又是最好的,因为宋朝人知道一个文学形式达到顶峰之后就难以超越,就改成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然后用新的思维去打造语言的永恒。新诗就是一种新的形式,“五四”时期的诗人就是新诗的先行者、尝试者、开拓者。新诗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探索和开掘,经典频出,成就斐然,诗人们为新诗留下了每一个时期的经典,这是值得肯定的。新诗要想发展得更好,要创造出更大辉煌,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需要诗人们付出更多的努力,需要诗人有更多创造性的表现和巅峰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