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聪
浅析以戴望舒为代表的现代派诗人的“现代都市青春病”
张裕聪
20世纪30年代的现代派是由后期新月派与20年代末象征诗派演变而成的,戴望舒被称为现代诗派诗坛的首领,他在1927年创作的《雨巷》显示了由新月派向现代派过渡的倾向。而1929年创作的《我底记忆》俨然被称为现代诗派的起点。现代诗派的创作阵地是创办于1932年的《现代》杂志,主编施蛰存对现代派诗歌阐释道:《现代》中的诗是诗,而且是纯然的现代诗。他们是现代人在现代生活中所感受的现代的情绪,用现代的辞藻排列成的现代的诗形。
这似乎是现代派诗歌的一个宣言,诗人们强调要写纯然的“诗”,这就表明了新诗谱系上与早期象征诗派的“纯诗——贵族化的诗歌”传统有一定的承接关系。现代派诗为中国新诗坛提供了现代都市风景线,他们表现出了现代都市青年的健康和明亮。但诗人们很快又发现自我与现代都市的不和谐,因此30年代的现代派诗人又拥有典型的现代情绪即“都市怀乡病”。他们原本从农村或是小城镇来到大都市寻求理想,但又从未被都市接受,成为了都市中的流浪汉。作为生存于都市与乡土、传统与现代夹缝中的尴尬边缘人,理想和现实的矛盾使他们重新回到内心世界,在诗歌创作中表现出一种“现代都市青春病”的特征。
而这种感伤的情调和思绪,最典型地表现在了戴望舒身上,例如他的诗歌《寻梦者》 :
你去攀九年的冰山吧/ 你去航九年的旱海吧/ 然后你逢到那金色的贝/ 它有天上的云雨声/它有海上的风涛声/它会使你的心沉醉/把它在海水里养九年/把它在天水里养九年/然后,它在一个暗夜里开绽了。
这首诗里的“攀九年的冰山”、“航九年的旱海”的“寻梦者”,当“梦开出花来”的时候,他却已经“鬓发斑斑”、“眼睛朦胧”。这份追求的执着与精神耗尽的苍老,写出了诗人内心深处理想失落的现代社会,不愿舍弃却又无力追回的无奈挣扎与哀伤。
戴望舒《乐园鸟》极写追寻乐园之境的乐园鸟上下求索而无所依归的渺茫感,展示诗人又一种精神天地,也反映了现代人的矛盾心境。乐园鸟的悲哀即诗人的悲哀, 乐园鸟的求索即诗人的求索。理想是美好的,追求的信念是坚定的.他只能无休止地飞着,寻找着。明知是“永恒的苦役”,也要“没有休止”地追寻。
现代派诗人的“现代都市青春病”,不仅表现在对理想追求的艰难过程中,更表现在对忧郁爱情的歌咏上。这一特征依旧在戴望舒身上得到了体现。戴望舒被称为“雨巷诗人”,他的一生是一部凄楚哀婉的情爱悲剧史。他的作品中表现两性之爱,男女之间心灵的碰撞、交流、激情,对家的痴迷,对爱情可望不可即的无奈、哀叹,这些都伴随着他的一生。
他的另外一首诗歌《单恋者》也透露出内心的烦忧,他在爱情诗歌创作中便显出对现实生活的失望和悲愁。而“单恋者”的身份也就注定戴望舒在爱情诗中不可能表现出极大的幸福感。他早期的爱情诗,主要表现了青春期对爱情的朦胧憧憬,对爱的渴望和无人所爱的忧伤。戴望舒的一生经历了与施绛年、穆丽娟、杨静的爱情,不幸的是三段爱情都以悲剧告终。所以戴望舒的爱情诗都有书写对象存在。与施绛年有关的诗歌,真实地记录了他追求施绛年的过程,这个过程是艰辛的,因为施绛年对戴望舒只有尊敬,并没有爱情可言。诗人创作的诗集《我底记忆》中收录的《雨巷》《我的记忆》都表露出对爱情的忧郁和彷徨。
《我底记忆》抛弃了华丽的意象表现手法,而采用一种亲切、朴素的语言叙述方式。在《雨巷》中,诗人描绘的是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全诗的语言正如江南的雨巷一般淋淋漓漓,飘动着绵雨的惆怅。而《我底记忆》则侧重于内心感悟的叙写,用各种日常事物去表达内心抽象的情感,将这些无形的记忆表现在象征的意象之中。就全诗来看,诗人的记忆并不是美好的,在这些记忆到来时,诗人的情感是沉重的、苦闷的,是“夹着眼泪,夹着太息”的。记忆“锁锁的永远不肯休止,除非我凄凄的哭了,或是沉沉的睡了”。虽然诗人回忆的时光是悲伤的,但是诗人“永远不讨厌它”,这不仅是因为“回忆忠实于诗人”更因“诗人忠实于回忆”——无论是怎样的回忆,这都是属于诗人的。诗人这一生的价值都蕴藏在回忆中,因此,我们阅读全诗丝毫没有品读出诗人对回忆的排斥。诗人在一袭袭感伤记忆涌现时,仍然愿意去回味这一抹酸涩的味道。正像是世人说的那样,幸福无歌,苦涩有文。正是现实中爱情的不如人意和生活的艰难,为诗人的忧郁歌咏奠定感伤的基调。
以戴望舒为代表的现代派诗人具有“现代都市青春病”特征的诗歌创作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特征,他们拥有让人羡慕的青春年华,在时代洪流中充满对生命、对爱情的渴望。但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又让他们在矛盾的漩涡里苦苦求索,也正是因为这个艰难的求索历程才使得他们的诗歌在现代都市和青春光芒的指引中大放异彩。他们生命中的“雨巷”,带着憧憬,带着寂寥,带着忧伤,也带着希望。
北京师范大学 10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