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畔的几种事物

⊙ 文 / 张巧慧

桃花潭畔的几种事物

⊙ 文 / 张巧慧

张巧慧：一九七八年出生。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十月》《星星》等刊。著有散文集《画荷的女人》、诗集《朔风无辜》。

漂浮

——兼寄诗友宗仁、文豪、彦山等

有多少堤岸，就有多少冒犯

江水滚滚，我在浮舟之上

一首诗勒不住江水

一个人的醉酒，惊动不了明月

我们在青弋江上喝酒、聊天

谈论两岸诗歌

江水从我脚下东去

也从你的脚下东去

“迎向江水，会感到更强的漂浮”

“不，我更愿意迎着明月，

她给我永恒的指向和距离。”

夜风渐冷

夜风把我们吹得更紧

江水的持续性

并不能阻隔两岸

像千年之前的那次送别

我们又一次共享了同一轮明月

临别

千尺是个虚数

潭水是个虚数

那连成一排的浮舟啊

让人一再想到人生如寄

空酒瓶是个实数

明日的三拨辞别是个实数

桌上的碎骨头、瓜子壳已收拾干净

醉倒的那个人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江畔即景

独坐江边，

不远处，歌声若隐若现

明月在上，江水在下

像一对看穿本质的人

难以为继的人啊

佩服流水的持续和月光浩大的虚无

群里传看的视频，有草地、冷餐

和狂欢的人。手机微微发烫

月色更白，江水更急

湍流上，几叶小舟微微起伏

空空的石凳子，像是等着谁归来

桃花潭畔的几种事物

那些老房子，老建筑

从别处移到桃花潭畔，异地重建

我爱它们旧的构造和新的命名

那些石人石马，从别处

移到桃花潭畔，在我们住的客房后面

从前它们守护墓道，如今听江水的流逝之声

我爱它们安详的神情，时间在流水上跑过

在它们的身上静下来

晚上，我经过它们

早上醒来，我再次经过它们

仿佛我们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间

江畔有芦苇，有牵牛

我爱芦苇静立，爱牵牛花略带粉紫

采一朵牵牛时，想起前朝罗聘的妻子

曾用这颜色为丈夫的梅花增色

宣纸

檀皮与草木灰，她们经历了反复的浸渍、蒸

煮

日晒雨淋

她们变薄，变白，变得绵软

竹廉子捞出打散的筋骨

那么长的铺垫

我们拍摄柳叶马鞭草、老建筑

和赤膊的匠人

我们还摸了摸纸面

那张刚从烘墙上揭下的宣纸

有点烫

“你一定要明白，过分的顺从并非礼物”

“更可怕的是轻慢的爱……”

我每年都会囤一些宣纸

越久越好。藏到她的白不再单薄

不再是单纯的火气

蛙鸣

像所有耽于安逸的

桃花潭畔的蛙鸣一声比一声响

歇息吧。他说十一点了。

她没有回复。

月亮很亮，很白。星星很多

这蛙声，怎这般聒噪

赠别

寄你的鞋子收到否？

寄你的乱针绣呢？

二十年的陈纸，已褪去火气

送别是个用旧的词语

桃花潭也是

你一定更喜欢青弋江

长江下游最大的支流，杂草丛生，物产鲜活

你一定欣喜于桃花潭并非潭的发现

往后我要给你寄流水

寄江心的漩涡和倒映的光

最后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