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旋律影片的新探索
——《独龙之子高德荣》的得与失

2016-11-26 02:29谢轶群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独龙族猎者

◎谢轶群

主旋律影片的新探索
——《独龙之子高德荣》的得与失

◎谢轶群

《独龙之子高德荣》是一部主旋律影片。毋庸讳言,在电影市场和观众心目中,“主旋律”往往意味着剧情观赏性差、人物概念性强、主题宣教气息浓,在多姿多彩的商业娱乐影片面前总显出一副身穿中山装的老套乏味模样,其所受的市场冷遇常常和有关方面通过组织新闻报道和学术研讨等营造的热闹形成反差。因此,如何让主旋律影片不但走上领奖台,还真正走进观众头脑和心灵;不单纯地依靠“思想政治意义”获得肯定,而靠艺术表现的魅力赢得观众好评,一直是这些年来这类影片的创作所要解决的重要课题。

在主旋律影片中,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干部高德荣的生平事迹又是一个表现难度很大的题材。高德荣长期担任乡、县领导干部,在艰苦的条件下心怀人民福祉和民族发展,为独龙族地区的交通、文教、经济建设等做出了突出贡献。他的事迹就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和辛勤,以点点滴滴的努力和成效改变边疆面貌。说这个题材表现难度大,首先在于高德荣不同于雷锋、焦裕禄、张思德等那样家喻户晓,有广泛的观众基础;其次当代基层干部的工作和生活又不如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便于设置曲折紧张的戏剧性故事。既要忠于原型,不任意编排造成失真,又要把对这一政治典型的宣传和电影艺术对观赏性的要求结合起来,这是对创作者艺术功力的考验。

影片首先在剧情编织上体现出了匠心。《独龙之子高德荣》放弃了以“纵切面”的方式来表现主人公长期扎根边疆、无私奉献的历程,而把高德荣的活动压缩到一天的时间里,以一天的工作和生活这个“横截面”以点带面地表现他的工作和生活,以及从中体现出的思想品质,这就有了集中矛盾冲突、摆脱平淡的可能。这一天里,高德荣谢绝上调州里工作而遭遇司机和家人的不解,追捕盗猎者而与他们结怨险遭报复,考察进城卖货农民的生意而耽误了出席表彰大会,意外遭遇塌方而与山民一起搬石清障,进山搜寻赌气出走的学生并因此违背了对女儿许下的去看望亲家的承诺,其间又穿插接待缅甸胞波的来访、介绍因地制宜发展地方经济的经验,以及拒绝电视台记者的采访宣传等,总体上,剧情饱满、紧凑、有概括力,能体现高德荣平凡中见不凡的主要事迹都被组织进了这一天的活动。

这些片段从高德荣几十年来扎根边疆的丰富事迹中选出,分别代表其工作和贡献的方方面面:改善交通,发展经济,保护生态,关心教育等;从中又分别体现其思想意识:有对本民族和边疆的热爱,有作为独龙族一员对党的恩情的感戴,有工作第一、家庭第二的情操,有对独龙族地区地理优越性和文化独特性的深入认识,有发展经济的有效思路和规划,还有“守国门”及带动缅甸胞波致富的国际视野。相比于传统典型形象,影片中的高德荣又多了时代气息,体现出共产党员在改革开放、发展边疆的历史使命中的先进性。

创作者深知以前以“高大全”、“不食人间烟火”来塑造先进典型的虚假荒谬,影片中以多处细节和场景来体现高德荣与群众血肉相连的普通人的一面。尤为人称道的一处是,他追赶盗猎者时,慌张的盗猎者骑着带音箱的摩托车撞上汽车,高德荣首先关心地检视盗猎者伤情,然后立即致电交警队:“我要报告一个事情,音箱这个鬼东西叫人听不见来车信号!”简单的一个细节,短短一句台词,体现出高德荣关心他人生命安全的人情味(哪怕是对违法分子),工作中的细致高效(一眼发现车祸的原因并当即要求管理部门改进),对下级的尊重(指令交警队管束车载音响用“报告”);语言(“这个鬼东西”)更是原汤原汁的接地气的老百姓风味,轻轻一笔,让一个作风朴实亲切的基层干部跃然于银幕上。

“主题先行”、“理念支配形象”一般被看成文艺作品的弊病,“概念化”更是主旋律作品首要避免的顽疾。但不能因此说“主题”、“理念”、“概念”必然造成作品的僵化劣质,鲁迅写作《阿Q正传》的用意就很明确:写出“沉默的国人的灵魂”。关键在于创作者的情感体验和艺术技法,影片主创人员在昆明首映式上说,他们是被表现对象高德荣的事迹和精神真正打动,产生了讴歌以其为代表的普通基层干部的强烈冲动。这样的情感状态和创作动机,让主旋律作品有了不流向虚假、生硬的基础。

文艺作品具有审美、认知、宣传、娱乐等的多重功能,《独龙之子高德荣》在发挥电影多重功能方面的努力一望而知。片中不但塑造了高德荣平凡而崇高的形象,展现了基层干部的动人事迹和精神,而且宣传了独龙族地区山雄水阔的大好旅游资源、以纹面女为代表的古老文化以及药材重楼等当地特产;甚至在娱乐性上,也安排了一个愚傻搞笑的很有卡通风味的盗猎者小弟。而在艺术审美上,影片最出彩的方面当属主演马少骅极具功力的表演。

遴选演员,除了演员的样貌气质必须符合角色本身,在当前环境下还要考虑演员的市场号召力;对于主旋律影片来说,扮演正面主人公的演员还要有较好的社会形象。因演员阵容而取得重大成功的主旋律影片当属《建国大业》和《建党伟业》,但这种超豪华明星阵容一般制片机构无法效仿,这种模式本身也不宜反复采用。选择以饰演孙中山、邓小平而驰名的表演艺术家马少骅扮演高德荣,为这部影片在艺术水准上建立了最高点。马少骅在片中的表演,真切而见匠心,质朴而含激情,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后文要述及的本片种种不足。

最给人印象的一场戏莫过于高德荣在山间棚屋找到赌气弃学的独龙族学生的那一段交谈。这场戏里,马少骅发挥了他尤擅长篇独白的特长,一场荡气回肠的谆谆教诲,饱含对学生弃学的焦灼、对下一代的期望、对独龙族历史的深情和对边疆美好未来的向往,极有力度地反映出高德荣的人生信念和力量来源。道白如行云流水,语气、表情、手势身姿拿捏精微入骨。这场戏和片末高德荣背着女儿行走在山路上、憨笑着和女儿的温情交谈一起,完成了对高德荣有大担当又不失凡人心怀的完整塑造。

当然,从技巧上说,这部影片尚未达到艺术表现的高度圆融,可商榷的情节、语言尚不止一处两处。开篇是高德荣的司机大大抱怨一通高德荣不愿奉调“到州里过好日子”,让自己不能跟着沾光,高德荣对他进行了劝说、教育,这一段对白有些偏于耳熟能详的“官话”,出现在片头,让观众在心里对影片做出某种定位。女儿对不能随他到州里生活的一时怨愤,妻子满腹辛酸之下要和他离婚,说好去看望亲家临时又因公失约,这些剧情也是先进人物题材作品的常见桥段。而且,一天时间里高德荣的工作和活动没有一个县级领导干部办公的应有情状,未用一处笔墨来表现常规工作状态,本意是集中矛盾冲突和体现他的亲民接地气,却有些让影片中的高德荣似乎更像一个村干部而不是县、州领导。而盗猎者三兄弟因一人被捕,另两人费尽心机接近高德荣,竟是要拿凶器(一把起子)绑架、威逼他放人,就更是不合事理了。

这里让人想起上世纪末那部创造过良好票房的《离开雷锋的日子》。这部弘扬雷锋精神的主旋律影片别出机杼,把主角定为倒车失误而导致雷锋牺牲的战友乔安山,以他对雷锋的忏悔、追怀特别是学习作为剧情主干,雷锋事迹通过他的回忆侧面呈现,侧重雷锋精神的传承,在很多方面体现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创造,迄今仍是主旋律影片的典范。《独龙之子高德荣》也力图在叙事方面出新出彩,其所采用的“第三者视角”,即从一位年轻的电视台见习记者眼里显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高德荣,按主创者在昆明首映式上的讲述,这种安排是用来设置悬念,让该记者按照通常的社会观念不相信会有高德荣这样的干部,然后随着追踪采访的进行,高德荣的工作、为人、情怀展开在他面前,让其深深信服。应该说,这是个相当好的思路,首先没有回避社会上对“先进典型”常有的犹疑,其次可加强影片情节的戏剧性,而且如果将年轻记者塑造为今日社会上理想低迷、鄙薄崇高、漠视奉献精神的世故心态的化身,然后在逐渐展现的真实的高德荣面前一次次错愕、震撼,最终彻底颠覆了社会成见,这能让高德荣形象焕发出一种矫正世道人心的绚丽光彩;但影片中“第三者视角”相当模糊,“悬念”的效应也没有得到多少发挥,记者形象过于单薄,损失了本应有的更好的艺术效果。

怎样唱响主旋律,弘扬正能量,是有关方面和文艺工作者所要长期面对的问题。思想和导向方面自有规约前提,关键就是艺术表现,没有后者,前者就会苍白落空。《独龙之子高德荣》是主旋律影片的又一次探索,它的得失也会为今后的同类作品提供新的有益的借鉴。

(作者系云南艺术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徐 晶

猜你喜欢
独龙族猎者
追踪盗猎者
好狐狸蓬蓬
习近平给云南省贡山县独龙江乡群众的回信
齐人有好猎者
美法院判盗猎者看动画
医者与猎者
对独龙族学生初中语文教学的思考
少数民族音乐
医者与猎者
独龙族的服饰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