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英雄 民族的赞歌
——评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

2016-11-26 02:29森茂芳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独龙族独龙江猎者

◎森茂芳

时代的英雄 民族的赞歌
——评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

◎森茂芳

美国电影理论家霍华德·苏伯说:“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找到电影放映的真实时间和故事里的戏剧时间之间的合适关系”。[1]就在全国人民学习与践行“三严三实”的重要时刻,2015年11月18日,央视于黄金时段推出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云南更以“首映周”的隆重与力度向广大观众展播这部充满时代精神与榜样力量的、极具现实性、时代性的好电影,这对推动全省、全国人民正开展的学习、践行“三严三实”教育运动,有着特殊而重要的意义。

法国文艺理论家泰纳在《英国文学史》序言里说“一个作家只有表达整个民族和整个时代的生存方式,才能在自己的周围招致整个时代和整个民族的共同感情。”[2]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以文本主体高德荣——独龙族的精英代表、独龙江乡历史变迁的见证人、参与者为载体或切入点,展现历史古老、社会发展相对原始落后、仅只六千余人的独龙族,在党和政府与全国各族人民的共同关怀与呵护下,从阶级压迫走向民族解放、从民族压迫走向民族自治,从原始的“家庭公社”走向社会主义,从贫穷落后走向富裕小康的道路。为此,作品在有限的叙事空间里,或通过高德荣对女儿、妻子、同事、村民交谈的台词,或通过记者为采访主人翁而作的采访前的“案头工作”时读的文献,以及内心独白等方式讲出了关于独龙族的“族史”。

在山中一座四面透风寒气袭人的木屋中,高德荣找到了饥寒交迫之下已睡着的、因爷爷去世而逃学回家的白南。老县长脱下毛衣,盖在冻得缩作一团的孩子身上。他点燃火塘,烧煮野菜。孩子醒后老县长从无文字的独龙族史前史,讲到新中国解放时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的独龙江乡,讲到“第一代独龙之子”孔志清的故事,讲到如今虽然经济发展生活富裕,但未来更需要知识,更需要掌握高科技的新一代独龙族人,讲到对白南一代未来的独龙江乡的建设者、守望者、国门守护者的责任等等。老演员马少骅精彩的表演,内心世界的丰富,富于张力与激情的“三川半”的方言台词,一气呵成,激越慷慨。是“说教”却那样大情大义,感人至深;是人物内心世界的“直白”,却因是基于此前剧中大量情节的支持,而成为主人翁精神世界的崇高绽放。这是戏中极富深意的场景,是全剧的“点眼”之处。因为,如果以“痛说族史”一段为核心,再将高德荣与司机,与女儿,与盗猎者兄弟,与妻子马秀英等所讲的关于独龙江乡翻身史的话相照应,就构成了独龙族的一部壮怀中透着自豪,激情中绽着骄傲的民族翻身史,民族解放史,民族追梦史。也正是具有这样的思想境界与艺术品格,所以,这部电影超越了对高德荣个人的“英雄赞”,而以表达了“整个民族和整个时代的生存方式”,表达了“整个时代和整个民族的共同感情”,而成为一部为独龙族值得骄傲的“民族颂”。

法国影视剧理论家米歇尔·西翁认为将新闻事件改编为影视剧的关键是“赋予这些新闻以一种内在的戏剧逻辑。”命题虽然表达得如此简捷,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因为这往往是一个漫长的求索的艺术孕育过程。就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的创作时程看,其“逐步展开,完善故事”,实现“戏剧逻辑”组构的时间并不很长,但是作为云南影视戏剧家们要为独龙族、独龙江乡、高德荣们的事迹作出历史的、文化的、艺术的、“戏剧的孕育”的、“集体艺术意志”的历史,却是一个长达半个多世纪,其“逐步展开,完善故事”的种种文本已构成一个长长的谱系。

1950年初,党中央派出“云南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组”来到云南,进入怒江独龙江乡。调查组除写出长长的独龙族社会历史状况的调查报告外,并拍摄了长近一小时的民族志电影《独龙族》,作品以直接记实的方式,展现了独龙族当时还存在的原始的“家庭公社”制度,住崖洞,衣树叶,刀耕火种的原始与贫困,以及在人民解放军,人民政府的帮助“直接过渡”成为“社会主义民族”后,生活的初步改善。这是云南影视艺术家们对独龙族的第一次准“戏剧逻辑化”的艺术表现。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云南电视台推出大型电视纪录片《最后的马帮》,作品记下了独龙江乡修通公路,告别马帮运输的历史变迁。

2014年,云南影视艺术家又是在“历史的节点”上,将镜头对准了独龙族,推出了纪录片《一步登天》:在党中央的亲切关怀下,独龙江乡打通了雪山隧道,走出了“半年封山半年雪”的困境,一个13亿人口,日理万机的大国领袖习近平在昆明与中华56个民族中人数最少的民族之一的独龙族村民亲切会面,谈生活,谈生产,谈理想,谈未来,这是何等动人的一大重要的历史时刻啊,更是何等感人的“戏剧场面”啊。

就这样从上世纪50年代到新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从民族志片《独龙族》到电视纪录片《最后的马帮》、《一步登天》,云南影视艺术家对独龙江乡的历史变迁的“逐步展开,完善故事”,追寻、思考、挖掘、关注、艺术孕育了整整60年。如果说五十年代的《民族志》电影看到的是一个民族的政治解放,《最后的马帮》、《一步登天》展现的是独龙江乡的经济发展,富裕小康,那么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就是在努力展现一个人数最少民族的同样博大精深的民族精魂,这是情感的浸泡,理性照耀的结果。

作为“叙事性自身”,电影巧用了“误会”技巧:即不但以误会构筑人物关系,更以此构造戏剧矛盾。一般作品构筑一两个误会也可以了,可是,我们的电影却让主人翁高德荣处于重重误会困境中,甚至以此将剧作构筑成两部分:前半部分围绕高德荣升官不离独龙江乡,而引出妻子的以离婚相逼,女儿怨恨父亲只爱工作不爱自己,驾驶员怨言满腹。通过妻子的抗议,女儿的气愤,肖师傅的抱怨三重“误会”,反射出高德荣“升官不离民”的高尚与忠诚。戏的下部分更可以说是以记者、盗猎者、女儿甚至还包括学生白南的不同原因,不同视角的“误会”构成了作品的“叙事性自身”。见多识广的记者竟“不相信世上还有高德荣那样的无私奉献忠诚”,认为是一种追求政声出名的“政治作秀”。为此,他要跟踪采访,找到答案。盗猎者兄弟因误认为他们的大哥被高德荣抓入监牢,断了盗猎生路,而身藏凶器,伺机报复。女儿高迎春因为爸爸送药,也跟踪而来,但心怀对父亲的误解与怨愤——爸爸不出席女儿的婚礼,更不为女儿调工作。就这样记者的“疑”,盗猎者的“恨”,女儿的“怨”,构筑成一个“误会”的网,不同程度地威胁着主人翁的命运:记者之“疑”关乎高的政治名誉,女儿的“怨”有损父女亲情,盗猎者的“恨”,人命关天。为将这三组“误会”组织进戏中,剧作者设计了高德荣两次“进山”的情节:其一带缅甸来的族胞日旺族人,溜索过江,参观独龙族科技致富的“秘密基地”;二是高德荣进山去寻找逃学回来又躲进老林中的孩子白南。这一戏剧安排很巧妙地将对高德荣的性格思想境界的直接刻画,转化为主人翁与种种误解的话语与心理的矛盾冲突。这虽是常见的“侧面烘托”的手法,但其妙在是一种“三人为众”的“误会集约”,其戏剧力量与思想力量更为突出。“误会”的释然是戏剧矛盾解决的时刻,也往往是戏剧高潮的所在。此剧作者为全剧设计了最后一个场景:因怕父亲被盗猎者伤害,救父心切的女儿不幸扭伤了脚,年迈的父亲背上女儿一步一滴汗地跋涉在山中,更因女儿一路亲眼看到爸爸以父亲般的关怀劝导挽救要加害于自己的盗猎者,听到父亲对白南说的那番也是对她第三代独龙族人的话语,伏在慈父背上,父女情深,她以有这样的慈父而暖心,以有这样忠诚党的事业热爱独龙江乡的父亲而骄傲。当两个盗猎者知道他们因车祸重伤的大哥已得到老县长和武警的抢救,老县长不但不罚他们,还说要教他们劳动致富的本领时,两个盗猎者化“恨”为“敬”。某种程度上说“记者”是最大的“误会”者,但又是对主人翁精神品质的最深刻的评论者、分析者,当然也是剧作者声音的传达者。是的,设计一个“记者”在戏中的构思,确实常为不少影视剧中所用,但像本剧这样如此紧密地组织进“叙事性自身”,且给出如此大的叙事机会与故事空间,且在提升全剧思想主题上产生较大思想力量的确是不多见,这确是本剧的一个独到之处。

如何构造“传纪片”,数以百计的戏剧理论书中可以找到诸多见解,但面对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给出的“个案”,我以为以下意见最值得深研:从戏剧创作的艺术实际看,直接寻找人物(尤其是像高德荣这样的“政治人物”)“特有的使命”,较之寻找“基本概念”,“最高任务”,“战略设想”等,更便于具体的戏剧创作。因为从“人物特有的使命”切入,常常可以淡化或略去,对人物生平(有的戏就常从人物童年写起)及其成长史的追述,而直接从人物完成使命中的任何一个关键时刻切入。《巴顿将军》第一个场景是主人翁站在美国巨幅到满屏的国旗前,向即将出征的官兵训话,将军的身份,临战的使命以极为简捷的方式推出。《甘地传》一开篇就是“甘地之死”,悲剧性地予设悬念,其为民族使命而牺牲。《谭嗣同》第一组画面46个镜头推出谭嗣同因看到逃荒的人流,国家的败亡而悲愤地向母亲之河、民族之魂的黄河长揖抵地等等。这都是从“使命”切入,以人物“特有使命”为戏剧推动力的好作品。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之所以叙事如此顺畅,人物形象刻画如此自然鲜活,正是实践了这一创作方法。为此,剧作开篇第一场戏就是车到独龙江桥头,司机接着是妻子、女儿、记者因不理解老县长上调不离开这个又苦又穷的独龙江乡的决定,而引发的人物矛盾与戏剧冲突。接着整个戏就将高德荣当官不离群众,上调不离山乡的崇高使命——带领乡亲脱贫致富走向现代化,修通公路,打通雪山隧道,固守国门,和睦友邦胞族——组织进戏剧矛盾里。

无庸讳言,电影《独龙之子高德荣》也有不足之处。其一,如上述所说:全剧的主题意义旨在以“高德荣”为载体,而展现独龙族的历史变迁与文化形象,表现“整个民族和整个时代的生存方式”,“招致整个时代和整个民族的共同感情”,那么应可以或“闪回”,或“情景再现”,或适当征引、插入民族志片《独龙族》纪录片《最后的马帮》《一步登天》等有关片段,以直接展现独龙江乡的历史变迁。可是作品中这一切却更多的是靠高德荣的讲述,记者案头工作的文献阅读来实现,难于给观众深刻的感受。其二,高德荣的台词,目的在于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可是遗憾的是不少段落过于说教与概念化。其三,剧中将白南这一人物看作与孔志清、高德荣星火相续的“第三代独龙之子”的代表,可惜白南这个人物戏份太少,演技欠佳,更缺独龙族少年的风貌与民族性格,在某种程度上有损全剧的艺术感染力。

【注释】

[1](美国)霍华德·苏伯《电影的力量》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364页。

[2]伍蠡甫等编《西方文论选》下卷,1984年,第247页。

(作者系云南师范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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