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之间》评析

2016-11-25 23:20张喜超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2016年11期
关键词:比兴汉英老将

◎张喜超

《汉英之间》评析

◎张喜超

学人观点

主持人语:这一期的“学人栏目”刊发的是两个青年学子的文章。张喜超借助古典汉

语诗学的审美标准对当代著名诗人欧阳江河的诗歌《汉英之间》作了具体而细致的评析。这篇论文的可贵之处是敢于直言,对名家名作有批评的勇气,这是当今文学批评所欠缺的。平心而论,张喜超的论文还有青涩、生硬之处,但他对当代汉语诗歌写作存在问题的剖析,亦是值得重视的。

杨雪莹的论文借助文学地理学的研究方法,对汪曾祺关于“昆明书写”的作品及相关研究文献作了细致的梳理与分析,为汪曾祺研究提供了另一视角,亦为“昆明”的文化意义作了实证的考释。(胡彦)

《汉英之间》这首诗可以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从开始到“没有碰到一根骨头”。作者大致是从自己的文化着手进行批判。把汉字比成可以吃的食物,“胳膊,腿,眼睛”,我们和同一族的人“分食,挑剔”。但是“分食,挑剔”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我们不得而知。“在本地口音中,在团结如一个晶体的方言/在古代和现代汉语的混为一谈中”明显语气不通顺。“牙齿陷入空旷,没有碰到一根骨头”和上下文联系并不紧密,且前后文并不十分贯通。整个第一部分都给人一种磕磕绊绊东拼西凑的感觉。

第二部分是从“如此风景”到“对自我的纳粹式体验”。这部分大概在讲文化的入侵。在强势文化的影响下许多国人坠入了对外国文化的盲目崇拜之中。外国文化开始逐渐的,潜移默化的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想“迁居到英语里面”,在经历了“墨水,眼睛,打字机以及铅的沉重之后”英语便开始“轻松自如,卷起在中国的一角”。但是“经历了太多的墨水,眼睛,打字机以及铅的沉重之后”是指什么?联系诗歌上下文却未能找到答案。后面的“从前吃书吃死人”以及“这关系到水、卫生和比较”以及“还关系到一只手”等更让人无法解读。不知其所指。并且诗中的比喻牵强不贴切,没能让这些喻体成为一种经典的诗歌意象

第三部分则从“一支烟落地”到“我不知道历史和我谁更荒谬”。这部分是一个跨越,从对语言和文字的思考跨越到了对历史的思考。如果细读文本就会发现这一部分一开始就很荒谬,没有逻辑。“一支烟落地”和“只燃到一半就熄灭了”有什么关系?是说因为落地了才熄灭了吗?还是说落地之后燃烧了一半又熄灭了?这和“历史”有什么关系?这个比喻完全不通。历史又为什么是“苦于口吃的战争”?希特勒又是怎么“枪杀”“英语”的?莎士比亚生活在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生活在二十世纪的希特勒又是怎么枪杀他的?“我看见汉字在日语中变成尸首”又在暗示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就算是诗歌,也要讲求逻辑。但是这一部分似乎并没逻辑可言。

最后一部分是对主题的回归,思考的焦点又重新回到了汉英之间。我们根据诗歌大致可以猜测到最后一段表达了诗人对文化的无所适从以及对汉语的坚守“我独自一人在汉语中幽居”。这一部分最大的问题在于语病太多。如“中国人移居英语”、“离婚的前妻”、“黄种白人”等。什么叫做“移居英语”?“移居”的后面应该是一个地方,而不是一种语言。什么叫做“离婚的前妻”?难道前妻不是已经离过婚的?黄种人就是黄种人,白人就是白人,什么样的人种算是“黄种白人”呢?人种分类中似乎并没有这个人种。

总之,这首诗的内容让人感觉像是一个精神错乱的人在恍惚之间看到的一些幻象。让人难以理解其中的意思,只能让读者感觉到一种支离破碎的混乱感,让人隐约感到诗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处于一种神思游离的状态,这诗是这种状态下的涂鸦。这种写作状态是不健康的,这种诗歌也是病态的。诗里的意象没有生气,让人感觉十分生硬,没有美感可言;诗中的情感也是病态的,让人感觉十分的扭曲,不顺畅。

一、这首诗歌的语言好不好

根据第一部分对诗歌的解读基本可以断定这首诗歌的语言存在很大问题。何为“它们孤立而贯穿”,何为“节奏单一如连续的枪”,何为“省下很多好吃的日子”,何为“我的嘴唇像是圆形废墟,牙齿陷入空旷”,我们不得而知。而“节奏单一如连续的枪”就更为让人不解。什么是“连续的”“枪”?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省下很多好吃的日子”一句又有明显的语病。“好吃的日子”就是受陌生化理论的影响所产生的怪胎。不但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而且还有语法错误。是一味套用理论的结果,不中不西,四不像。

语句不通,上下文没有联系,语法错误等都是这首诗歌的语言存在的问题。可见现代一些诗的语言是用得“字”用不得“意”,更用不得“神”。用的“神”是最好的诗歌语言。用得“神”的句子通俗流畅,让人读过之后如沐春风,心底别有一番滋味,但无法言之与他人。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得之于心而不可达之于口。如敖器之评价曹操的诗曰:“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试问何为“幽燕老将”?何为“气韵沉雄”?古人或者见过这“老将”,识得其“气韵”,见得其“沉雄”,但千年之后的我们并未曾见得这“老将”。即便我们未曾见得这“老将”但也丝毫不妨碍我们对这“老将”的想象、理解和认识,心下明白这老将的器度。如此便为“神”。“象”不在句中,而在辞外。以此来看《汉英之间》这首诗的语言并不优美,而且还有语病。

二、这首诗歌的比和兴合不合体

钟嵘在论及比兴时讲到:“故诗有三意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其实现代诗歌虽然不像《诗经》那样有着严格的比兴格式,但是比兴依然存在。因为诗人总是因物、因事、因人生情,这情在内心有所郁积,然后又因物、因事、因人生发感慨从而歌咏。正所谓“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歌咏。”所以诗歌就是从“外”而“内”又因“外”而“内”的过程,那么比兴在诗歌中必然有着重要作用。用的合体,可以让诗歌意境丰满灵动;用的蹩脚,诗歌必然蹇涩凝滞。那么这首诗的“比”,“兴”是否合体呢?

我们来看比。“一片响声之后,汉字变得简单。掉下了一些胳膊,腿,眼睛,但语言依然在行走,伸出,以及看见。”作者在这里把汉字比作了零散的肢体。但是“一片响声之后”是指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用零散的肢体来比汉字,读起来总是感觉呆板、凝滞,并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反而让人觉得这种比法有一点情感上的畸形和心理上的变态,引起读者的反感,很容易让人觉得诗人的审美格调低下,想象力匮乏,心理阴暗,情感抑郁。读了之后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波德莱尔式的陈腐气息。使得人的情感停留在零散的肢体这种意象上,妨碍了读者对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和情感的进一步理解。

以此看来诗人的比算不得高明。其实这种露骨的写法我们的古人早已有之。但是艺术水平上要高得多。如“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君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柱”、“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等等。但是这些露骨的意象并没有让我们的情感停滞不前,或者在我们心灵上留下太深的印象,也没有让我们产生厌恶的情感或者被这种意象占据我们的视野,只是让我们更加理解了诗人的心情,让诗人的情感更加的明显丰满,让读者感同身受。

再看“兴”。“那样一种神秘养育了饥饿。并且,省下很多好吃的日子,让我和同一种族的人分食、挑剔。”“那样一种神秘”是指什么?我们联系上下文并不能找到合理的解答。但是大致可以猜到是指掉下了胳膊腿“但语言依然在行走”,所以感觉“神秘”。至于什么叫做“语言依然在行走”我们就不讨论了,因为根本不通。我们知道了“神秘”,那么“饥饿”又是指什么?为什么“神秘”能够养育“饥饿”?联系上下文我们依然无法理解。“好吃的日子”又是指的什么呢?联系诗中的比来看,还是毫无头绪。看来诗人的“先言他物”以引起的“所咏之辞”和“他物”之间并没有太大的联系。比兴之间并没有什么相似性,让读者读起来颇费心力,百思不得其解。

可见这首诗的比兴并不高明,甚至让人感觉到生硬,蹩脚,不知所以然。以此为对比,我们来看古人的比兴。曹植的《野田黄雀行》大家都熟悉: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

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何为“黄雀”,何为 “少年”,何为“利剑”,一目了然。贴切自然,令人回味无穷。诗人那种朋友身处险境而自己竟无力施救的自责与内疚感便跃然纸上。而诗人自己化身为佩剑少年,救出黄雀的想象进一步强调了这种内疚感。读起来比呼天抢地的直抒胸臆更耐人寻味,更加有力量,有分量,奈思量。

可见《汉英之间》的比兴并不算高明,甚至还有点蹩脚,让读者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所以然。

三、这首诗歌有没有可解读性

这首诗歌有没有可解读性。其实经过以上两个问题的探讨已经基本上可以得出结论。一首语言问题百出,比兴蹩脚的诗歌,已经基本上不具备可解读性。但是我们还是应该探讨一下什么叫做诗歌的“可解读性”。我们不妨把这个学术性的语言转化一下。“可解读性”不妨就叫做“看头儿”。咱们经常说这戏有没有看头儿。这个“看头儿”就叫做“可解读性”。是指一首歌有没有较广阔的解读空间,审美空间,想象空间。可解读性并不是说一首诗看了半天没有看懂,不知道作者在说什么,还要反复的看。而是说一看就懂,在看懂的基础上越看越有新意,越看越明了,越看越深刻,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能体会作者的心意。如此才可以称作“可解读性”。如果仅仅靠一些所谓的现代诗歌写作手法,诗歌理论,奇怪的词语用法写出一些让人感觉云里雾里的语句和无法解读的意象来增加阅读的难度,而没有真实的情感和扎实的语言功底以及对诗歌的领悟力来做支撑,那么这种诗歌便没有“看头儿”。

由此看来,这首诗语言不优美,甚至还有语病;比兴不高明,甚至还有点蹩脚;可解读性并不强,没有太大“看头儿”,算不得一首优秀的诗歌。我们用古人的几句话来概括这诗的不足。一是“意不称物,文不逮意”。二是“文繁理富,而意不适指”。三是“遗理以存异,徒寻虚而逐微”。四是“言寡情而鲜爱,辞浮漂而不归”。这也是许多当代诗歌的通病。

(作者系云南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责任编辑:杨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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