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康连
寻 味
※ 黄康连
当朴实无华的菜头仔被赋予浓浓的乡情时,它就散发出幸福的甜香味道,永远飘荡在游子的心中。
——题记
每当我看到甜香脆口的菜头仔时,我就口舌生津,就想起远在香港的大伯,想起了他溢着泪水的眼睛。
去年暑假,我们全家人去香港看望年迈的大伯。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由吴川乘车到深圳,过海关,坐火车去香港。车上,我发现家公一个奇怪的行为:他把行李扔在一旁,怀里却紧紧抱着一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像抱着一包金银珠宝似的。我望着满脸皱纹、脸色发白的家公,好奇地问:“爸,您晕车,把这包东西放在车上会舒服些。这包是什么东西?这么珍贵?”家公疲惫地说:“这包东西千万不能丢失,你去到香港就会明白。”
我不语了,我知道晕车的滋味,也不在意他卖关子。一路拥挤,一路颠簸,一身汗水和疲惫,我们终于到了高楼林立、整洁干净的香港,来到大伯家。
大伯今年81岁,瘦高的身材,稀疏的白发整齐地伏在他的头上。见到我们,他瘦削的脸上露出异常高兴的笑容,像一朵怒放的黄菊花。
他用有些变了音调的家乡话说:“辛苦了!千里迢迢的来看我!快坐下,喝茶水。”
我们放下大包小包后,他说:“我早就叫你们除了衣服和菜头仔,其他什么也不要带来,香港什么都有得买,你们怎么不听话?”
家公说:“家乡的沙虫肥美,就带了些来。本想带家鸡、海蜇、番薯来,怕您不高兴,就不带来了。这三包菜头仔是遂溪县洋青沙古一带出产的,菜头仔香甜脆口,最出名,所以我托朋友买来带给您。”
大伯轻轻撕开一袋菜头仔,一股带着泥土气息的甜香味扑鼻而来,我顿觉口舌生津,饥肠辘辘,疲劳正一点点消失,就想吃菜头仔餸白粥。
大伯说:“我喜欢吃菜头仔,除了它甜香脆口、生津开胃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于是大伯就说起一段往事。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年轻力壮的大伯带着生产队的几位社员,到遂溪县洋青公社沙古大队买蔗种。谁料来此购蔗种的人多,得自己到田里斩蔗,然后运回去。大伯他们无奈,只好在生产队的晒谷场旁住下。幸好带来了几斤大米,就借锅煮了一大盘白粥。斩蔗回来,天已黑,无法买到咸鱼青菜,只好点盐吃白粥了。这时,当地生产队的队长端来了一大碟菜头仔,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嘴里发出“卜卜卜……”的脆响。大家吃得欢,越吃越想吃!那队长说,沙古泥质松软,土肥水足,种出的菜头白胖胖的,甜润润的,制成菜头仔,远销到各地。
靠着菜头仔餸了粥,斩了几天蔗种,运回吴川,种在江边埇地,获得了好收成。
哦,想不到菜头仔在大伯的人生中有这样的故事!
我见大伯说得兴致勃勃,就好奇地问:“大伯,后来您怎么到了香港?”
大伯说,在生产队工作几年后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风,他洗脚上田,去广州、深圳学做建筑工。由于他聪明能干、吃苦耐劳,学会施工,绘图设计,被香港一位女青年看中,就结婚去了香港。
大伯继续说:“因为我的父亲去世早,我到广州、深圳打工后,春耕或秋收时,用牛耕田、扛稻谷等粗重活常常是邻居八爹、三叔等帮忙做。每当庄稼收成时,许多村民送给咱们家番薯、冬瓜、南瓜、大白菜等,其中最多的是菜头仔。我们要记住别人的好,要感恩!”
家公说:“大哥说得对!我们要感恩,不能忘本!村民们很关心您!他们常常问起您。”
“我也常常想起村民,八爹啦、三叔啦、六奶啦、狗蛋啦……全部在我的脑海里活动。”大伯叹了一口气,眼里溢着一丝泪水,伤感地说:“我有好几年没回过家乡了,人越老就越想念故乡啊!‘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做梦都想再回一次家乡。但家人说我年纪太大了,不想我受长途跋涉之苦,幸好你们来了,幸好你们带来了菜头仔。菜头仔就像村民一样淳朴、善良。即使吃遍了再多的山珍海味,我也不会忘记菜头仔!”
“吃菜头仔餸白粥啦!”伯母端出了一碟菜头仔炒花生,顿时屋里飘满了甜香味道,飘满了浓浓的家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