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副面孔
——谈《山海经》两英译本中的山、水和兽

2016-11-25 21:55芝田
世界文学评论 2016年1期
关键词:勒尔湖南人民出版社音译

芝田

两副面孔
——谈《山海经》两英译本中的山、水和兽

芝田

笔者通过比较安妮·比勒尔与王宏的《山海经》两英译本,以译者序入手,探讨安妮·比勒尔与王宏翻译《山海经》中的山、水和兽名时采取不同翻译方法的原因及目的,力图寻求一种处理中国古代山名、水名和兽名英译的合理方法,以期更好地传播《山海经》中“命名的艺术”。

《山海经》 安妮·比勒尔 王宏

Author:ZhiTian is from Schoolof Foreign Studies,Nanjing University.Main research is the Translation Theory and Practice.

《山海经》是一部内容丰富的奇书,书中包含中国古代地理、动植物、矿物、巫术、宗教、神话和医药等极其宝贵的资料,是由多人写成的一本中国远古社会百科全书,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就山海经的研究来说,自西汉刘向开始,至今已有2 000余年历史,尤其是东晋的郭璞对《山海经》进行注解并完成了十八卷定本,后人大多依据这个版本进行研究。到目前为止,国内《山海经》的注解本多达几十种,关于《山海经》的研究论文每年呈递增趋势,近5年来平均每年发表的相关论文有5 000多篇,但《山海经》的英译研究论文却屈指可数。笔者以安妮·比勒尔(以下简称“比勒尔”)译本(1999)和王宏译本(2010)的译者序为切入点对《山海经》的山、水和兽名英译进行对比分析。

一、《山海经》的两译本译者序

两英译本的共同特点是两位译者都写了详细的序言来介绍《山海经》,比勒尔在译者序中介绍了《山海经》的内容,分不同专题讲解了书中的宇宙论、地名、神话风格、神灵的作用和象征意义、祭祀、大自然环境、文化的他者、科学及科学方法、医药及人类状况、文本的结构、作家、《山海经》不同时期的完善和注解本,最后介绍了其翻译策略,例如她选择翻译出书中的所有名字,因为“这些名字构成了整本书的气质……(翻译出来)可以避免句子的冗长和难懂,起到使原本复活的效果,而且相比音译更加趣味盎然”[1],另外她使用盎格鲁-撒克逊语来翻译名称是希望通过这种方法突出《山海经》的文本时间,如果使用拉丁文则看起来像秦汉时期的著作。比勒尔还保留了《山海经》的一个重要特点:重复的语言模式(recurring verbal pattern),这是《山海经》的标志性文体特征。比勒尔相信她的译本“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文本中提到的奇特的、杂合的及神秘的生物和植物……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带有注解和介绍的译本”[2]。

王宏的译本序介绍了《山海经》的内容、创作时间和创作者,梳理了国内外对《山海经》的研究成果,考察了《山海经》对中国古代科技、地理、矿产、医学、神话、宗教、历史和文学方面的影响。他介绍了《山海经》的外文译本,并就各译本的完整性或准确性进行了分析,最后,针对此次译本的读者对象(英美国家的普通读者)谈到此次翻译的原则是明白、通畅和简洁,采用“解释性译法”翻译技术性强的条目,“对叙事性条目采取直译法,尽可能再现原文风格”[3],接着王宏分享了译本对于一些细节的处理方法,比如对待原文中的地名、人名、植物名等的翻译方法,王宏“希望这部《山海经》英文全译本能为国内外更多的读者提供一个全面了解和研究《山海经》的平台”[4]。可以说这两个译本都达到了译者的期待。

二、《山海经》的山名英译

我们在上文提到比勒尔翻译出了《山海经》中所有山名、水名和兽名,因为她认为这样读起来更加“趣味盎然”(stimulating),对于山名和水名她采取了字对字直译的方法(word for word),她在书后的“Notes on Chinese Names and Terms”对此进行了说明,“我对《山海经》的主要研究兴趣在于中国神话的部分……呈现了地名蕴含的宗教与传说,不过,我并没有在地理上的识别方面下功夫,对待动植物也是如此,大都没有进行深度研究”[5],随后在这一章,她为书中出现的所有神话人物做索引和注,篇幅长达75页,可见比勒尔女士的英译本除了向英语读者展现《山海经》的全貌,主要侧重点是介绍中国古代的神话人物及神话故事。尽管如此,研究比勒尔译本中的山名、水名和兽名英译依然有很多有趣的发现。

“中国地名英译的历来做法可以归结为‘专名音译,通名意译’”[6],在比勒尔的译本中,无论是专名还是通名,她都采取了意译的方法,如基山(Mount Base)[7],羽山(Mount Feather)[8],黄山(Mount Yellow)[9],归山(Mount Goback)[10],阳山(Mount Sunny)[11],除了这些以外,《山海经》中包含大量具有文化、神话和宗教意义的地名,这里各举一例来看比勒尔是如何处理的:轩辕之山(Mount Greathead)[12],发鸠之山(Mount Showdove)[13],求如之山(Mount Seeksuch)[14]。众所周知,“轩辕”是指黄帝,因其曾居住在轩辕之丘,得名轩辕。他是中华民族的始祖,有统一天下、奠定中华的大功,在治国、农业、文化等方面的作为也相当值得称道,轩辕之山很有可能与黄帝轩辕部落有关,可惜这些信息在译文中并没有传达。发鸠之山是传说中精卫填海发生的地方,《山海经》中详细讲述了这个动人的故事,“鸠”指鸠鸽科鸟类的统称,而“精卫”是女娃部落的图腾,其原型动物为海燕,不过dove这个词指“温和、天真的人”之意,在基督教艺术作品和诗歌中又有“圣灵”的含义,精卫本身是炎帝的女儿,如此联想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求如之山”中的“如”是佛语,佛家常说“如如、真如”,“如”指一切万物真实不变之本性,即事物的原貌、本有的情况,也指真实不虚的姿态,是佛家人追求的境界,但是译者根据字面意思将“如”翻译成such,失去了其本来的宗教含义。

王宏译本中的山名采取音译法,他说:“《山海经》原文涉及的人名、地名和人物众多,为了方便读者辨认,我们尽量采取音译法,以求统一”[15],比如鹊山(Queshan)[16],柜山(Guishan)[17],译者将具有神话色彩的夸父山译为Kuafu[18],由于全书无注,因此没有将“夸父”相关的神话故事写明,其实“夸父山之桃林又称邓林,相传乃夸父逐日所弃之杖化成,今河南省灵宝县有夸父山、夸父峪、夸父营,当地人祭祀的山神即夸父”[19],假如不了解这些音译山名的含义,恐怕英美读者在阅读时会失去很多乐趣,并且没有接收到《山海经》中丰富的文化、历史、宗教信息,不能不说是遗憾,虽然“使用音译能更好地保留中国文化的一些特有概念和词汇,有利于文化交流和传播”[20],但笔者认为《山海经》中富含中国传统文化和想象力的名称采取音译加注解的方法可能更为合适,否则其中的文化信息就会遭受集体流失的命运。

三、《山海经》中的水名英译

《山海经》中两位译者对水名英译采取与山名类似的方法,本段举三例说明。滂,沛也,水广大奔流的样子[21],比勒尔将“滂水”译为River Rainburst[22],王宏译为Pangshui River[23],相较来说比勒尔的译法还原了“滂”的本义,突出了“沛、奔”的特点。另有“甘,美也,美味”[24],“甘水”属伊川县境内,水质非常好,相传著名的杜康酒即古代酿酒大师杜康在这里酿造出来的,比勒尔将甘水译为Sweet River[25]相比Ganshui River[26]更能传达河流本身的特点。第三例“交觞之水”,交觞即相互敬酒,比勒尔译为River Crossgoblet[27],体现出了“交杯”这一中国传统敬酒方式,王宏直接译为Jiaoshang River[28]。

通过上述三例我们不难发现,比勒尔英译的水名基本符合汉字的本义,能将含有文化信息的水名准确传达出去,通过采取字对字直译的方法可以使西方读者直观地了解中国在命名方面的创造力与想象力。虽然音译的办法有统一的效果,对于只想初步了解中国文化的读者降低了阅读的难度,但原名称的音美得到了保留,意象美却流失了。《山海经》的形式虽然极像地理书,但却是一本具有极高审美价值的“地理书”,书中众多令人大开眼界的命名无疑是中国古代文明的一部分,其中大多数名称沿用至今,因此译者应该保留原文“命名的艺术”。

四、《山海经》的兽名英译

《山海经》的兽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真实存在的兽,另一类是人们臆想出来的兽。按照功能分类,可以分为四类:食疗类、祭祀类、食人类和预示类,可见古人对动物已经有了较为深刻的认识,懂得动物可以用来治疗疾病、祭祀祖先,知道防范对人类生存存在威胁的动物,又了解某些动物的出现往往意味着灾难的到来。比勒尔对这部分依然采取字对字直译的方法,王宏则选择部分音译和部分意译的方法,同时在书后附有按照拼音顺序的动物名称中英文对照表,方便读者查看。我们举例来比较两位的英译:

《山海经》中提到的动物时会描述其外形、功能,如鸾鸟(在《山海经》出现10次),“状如翟而五采文,见则天下安宁”[29],描述了该鸟的色彩、形体及预兆作用,鸾鸟即凤凰一类的瑞鸟,两位译者均将此鸟译为wonderbird[30][31]。另一兽名曰“从从”,“状如犬,六足”[32],比勒尔按字面译为from-from[33],王宏音译为congcong[34]。最后一例“ ”,“状如羊而无口”[35]是当地居民供奉的神羊,比勒尔译为w reckram[36],王宏译为mouthless ram[37],后者更为确切。通过比较不难发现在动物名英译方面,王宏的翻译方法更为妥当,对于现实存在和已有确定英译名称的动物,他采取统一的英译名称进行翻译,对于非真实存在和没有统一英译名称的动物采取音译,否则像本节第二例from-from这种动物名可能会让西方读者不知所云。

结语

笔者主要探讨《山海经》两英译者对待山、水和兽名的不同策略,前人在做此类研究时忽略了译者序这一重要资源,笔者在认真对比两人的译者序后发现,比勒尔翻译《山海经》的主要目的在于研究当中的神话部分,同时她意识到书中众多名称的趣味性,因此选择全部按字面意思翻译出来,目的是希望读者像她一样感受到汉语语言的丰富性、趣味性。王宏的译本是《大中华文库》的一部分,担任着向英美国家普通读者介绍中国传统文化的重任,而且他认识到对于书中的专名向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方法,目的是方便读者辨识及全文统一,同时还在书后附有专名中英文对照。通过两译本的对比研究,笔者认为在翻译《山海经》时除通用名称外的专名最好采取意译的方法,并在注解中写明其音译及相关背景知识,不失为一种较为妥善的处理方法。

引用作品【Works Cited】

[1]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and Seas,London: Penguin Book,1999,p.xliii.

[2]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 Penguin Book,1999,p.xlv.

[3]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1页。

[4]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2页。

[5]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and Seas,London: Penguin Book,1999,p.197.

[6]葛校琴、季正明:《地名英译何去何从?》,载《上海翻译》2006年第3期,第57页。

[7]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4.

[8]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6.

[9]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16.

[10]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45.

[11]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46.

[12]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47.

[13]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48.

[14]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35.

[15]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1页。

[16]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页。

[17]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9页。

[18]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61页。

[19]王红旗:《山海经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101页。

[20]项东、王蒙:《中国传统文化文本英译的音译规范刍议》,载《中国翻译》2013年第4期,第104页。

[21]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第2013年版,第1538页。

[22]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7.

[23]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3页。

[24]许慎:《说文解字》,中华书局第2013年版,第649页。

[25]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72.

[26]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47页。

[27]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78.

[28]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57页。

[29]王红旗:《山海经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31页。

[30]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18.

[31]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7页。

[32]王红旗:《山海经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75页。

[33]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55.

[34]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09页。

[35]王红旗:《山海经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15页。

[36]Birrell,Anne.The Classic ofMountains and Seas,London:Penguin Book,1999,p.7.

[37]王宏、赵峥英译:《山海经》,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3页。

Based on two English versionsof The Classic ofMountainsand Seas by Anne BirrellandWang Hong,this study focuseson the translator's preface to compare the different translation strategies taken by the translatorswhen they dealw ith the names ofmountains,riversand animalsof ancientChina.This study aims to find a properway to translate these namesand keep the initialcultural informationw ithin the names.

The Classic ofMountainsand Seas Anne Birrell Wang Hong

芝田,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Title:Two Faces:Mountains,Riversand Animals in the Two English Versionsof The Classic ofMountainsand Se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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