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锦
奥巴马中东政策评析
王 锦
奥巴马的中东政策经历了从理想到现实的过程,从是否维护美国国家利益的角度来看,奥巴马的中东政策减少了美国对中东的进一步资源投入和伤亡,有效配合了“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主要方面是成功的;从奥巴马中东政策对地区和世界造成的客观影响来看,其政策则可以说是失败的。两个角度评估得出的结论并不相同,主要反映出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变得更狭隘,并缺乏管控中东的能力和实力,同时也反映出美国与盟友的利益产生偏差及美国外交战略中的“内向性”增强。未来美国将继续在中东寻找既能保全自身利益,又能适时脱身的“平衡点”。
奥巴马 中东政策 美国外交
[作者介绍] 王锦,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研究员、博士,主要研究美国外交。
奥巴马8年的执政期仅剩下两个月时间,此前其中东战略的脉落已全然清晰。从2009年“开罗演说”的雄心勃勃,到后来的适度战略收缩,奥巴马的中东政策经历了一番从理想到现实的过程。现在对奥巴马的中东政策做出总结评价正当其时。
要评估奥巴马的中东政策,首先要弄清其中东政策是什么。简而言之,奥巴马的中东政策是以推进巴以、伊核、叙利亚三大和谈为中心,在其他中东事务上“适度撤出”,对中东乱局相对超脱,对中东政策缺乏主动性,不愿参与战斗行动,避免大规模战略投入,以更好配合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
奥巴马的中东政策主要呈现以下几个特点:一是对军事行动保持克制。美国避免将军事力量更多投入到中东,仅依靠空袭和特种部队应对伊拉克、叙利亚及利比亚的“伊斯兰国”势力。二是放弃对中东的“主动塑造”,转向“被动反应”。奥巴马放弃小布什对中东“民主改造”的野心,“阿拉伯之春”后,亦未有在中东重建秩序之心,在中东所做调整多为迫于形势的被动应对。三是以和谈为中东政策主轴,靠外交手段为热点降温。在美国国务卿克里的积极穿梭下,奥巴马力推巴以、伊核、叙利亚三大和谈,其中只有伊核谈判成为奥巴马中东政策的主要成就。四是更多依靠盟友和当地力量稳定地区形势。奥巴马游说北约和地区盟国组建反“伊斯兰国”联盟,更多依靠地区力量稳定形势。
评估奥巴马中东政策的主要标准,是看其政策是否实现了奥巴马既定的外交战略目标。奥巴马在上台后不久发表的2010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指出,美国外交战略目标是“重振美国的领导地位,使我们能够在21世纪更有效地推进美国利益”。*The White House,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May 2010, https://www.whitehouse.gov/sites/default/files/rss_viewer/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2015年奥巴马政府发表的第二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再次指出,美国外交战略的核心目标是“能够通过强有力和可持续的领导作用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The White House,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February 2015, https://www.whitehouse.gov/sites/default/files/docs/2015_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可见,奥巴马实施外交政策的主要评价标准,是该政策是否维护了美国的领导地位及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从该标准出发,可以认为奥巴马的中东政策从主要方面维护了美国的利益。
其一,从伊拉克撤军,减少美军的进一步支出和伤亡,形式上终结了伊拉克战争。小布什在任期几近结束时与伊拉克总理马利基签署《战略框架协议》和《驻军地位协议》。奥巴马上台后,如期执行《驻军地位协议》,于2010年将美军撤出伊拉克城镇,2010年8月撤出最后一批战斗部队。2011年12月,美军把最后一座基地移交伊拉克,10万美军悉数撤出,在伊拉克实现实质性的战略收缩。小布什时期,伊拉克战争打了6年,战争花费5780亿美元,美军死亡4222名。奥巴马自上台至2015年的7年间,将在伊拉克的花费缩减至2430亿美元,美军死亡减至282人。*Amy Belasco, “The Cost of Iraq, Afghanistan, and Other Global War on Terror Operations Since 9/11”, CRS Report, http://fas.org/sgp/crs/natsec/RL33110.pdf; Iraq Coalition Casualty Count, http://www.icasualties.org/Iraq/Index.aspx.(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美军虽然实现从伊拉克撤离,但伊拉克战争只能算是“象征性结束”。由于“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势力的扩大,奥巴马不得不多次实施对伊拉克小规模增兵,其中包括特种部队和对伊拉克安全部队进行培训的人员,目前在伊美军总数达4647名。*“U.S. Will Deploy 560 More Troops to Iraq to Help Retake Mosul From ISIS”, http://www.nytimes.com/2016/07/12/world/middleeast/us-iraq-mosul.html?_r=0.(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但奥巴马始终宣称坚持“不大规模派驻地面部队”的红线,只作象征意义的调整,美国在伊拉克的投入有限。
其二,避免动武,减少对中东资源的进一步投入。奥巴马不愿动武的最典型事例,就是在叙利亚问题上悬崖勒马。为了不使美军陷入叙利亚泥潭,奥巴马给叙利亚政府划定的红线一再后退,从“不使用和移动化学武器”,后退到“不使用化学武器”,再到“不大规模使用化学武器”。2013年6月,叙利亚政府“小规模使用化学武器”触碰美国红线,奥巴马仅同意对叙利亚反对派援助轻型武器作为回应。当年9月,奥巴马虽称叙利亚政府使用化学武器“证据确凿”,美国“不作为”将后患无穷,但声明美国暂缓对叙利亚动武,不会派遣地面部队,将叙利亚问题交由联合国解决。*“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in Address to the Nation on Syria”, 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3/09/10/remarks-president-address-nation-syria.(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奥巴马在叙利亚问题上的“高举轻放”引起舆论哗然。实际上,时任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登普西已经给奥巴马算过“经济账”和“战略账”,摧毁叙利亚政府化学武器库将需要建立禁飞区和部署上千地面部队,每月花费超过10亿美元,而且一旦需要深度介入,美国就不得不为可能后果做好准备,“深陷其中是难以避免的”。*“General Dempsey’s Letter to Senator Levin on the U.S. Military and the Syrian Conflict”, http://www.cfr.org/syria/general-dempseys-letter-senator-levin-us-military-syrian-conflict-july-2013/p31198.(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奥巴马在中东问题上力避派遣地面部队,而是采用投入相对较小的空袭和仅需投入外交资源的和谈,避免美国更大规模的军事卷入。
其三,依赖地区盟友及域外力量,减少美国付出。美国不愿为中东事务所累,但也不愿放弃在中东的领导角色,为此就需要更多地依靠盟友为其中东政策服务。2014年9月奥巴马宣布打击“伊斯兰国”以来,美国频频向北约成员国、中东盟友游说,拉拢多国打击“伊斯兰国”,配合美军行动。美国力推“地区伙伴能力建设”,宣布向伊拉克政府军、库尔德武装、逊尼派提供资金、训练和装备支持,并要求沙特、土耳其提供训练营地。美国还拨款50亿美元建立“反恐基金”,资助地区盟友,巩固反恐前线。而对于俄罗斯对叙利亚的军事介入,美国虽然从战略上不愿接受,但也未与俄罗斯就叙利亚问题陷入对抗,美俄在打击“伊斯兰国”问题上目标一致。在叙利亚问题上,奥巴马甚至愿与伊朗及俄罗斯合作,确保叙利亚实现政治过渡。
其四,签署伊核协议,防止核扩散。奥巴马上台之后,伊朗逐步掌握20%浓缩铀技术,并安装了1000多台新型离心机,还在阿拉克建设了重水反应堆。在奥巴马看来,伊朗继续执行其铀浓缩计划,是走在通向核武器的路上,必须采取措施将伊朗铀浓缩控制在较低水平。奥巴马排除对伊朗动武选项后,采取了“制裁+谈判”的双轨制,伊朗饱受制裁之苦,愿意重回谈判。经伊核问题六国与伊朗艰苦谈判,分别于2013年11月、2015年4月达成“临时协议”和“框架协议”,要求伊朗放弃约2/3的离心机,在15年内不进行超过3.67%的铀浓缩活动;联合国及美欧取消对伊朗的制裁。2015年7月,“全面协定”最终达成,包括伊朗行动计划、结束制裁及核查详细规定。2016年1月,国际原子能机构证实伊朗完成执行“全面协议”必要准备步骤,美国、欧盟、日本随即宣布解除对伊朗相关制裁。美国国务卿克里讲话称,伊核协议的实施使伊朗的两条获得制造核武器所需裂变材料的途径(铀浓缩和重水反应堆)都被阻断,而且国际原子能机构可以对伊朗进行严格的核查。*“克里在维也纳谈与伊朗达成核协议”,美国国务院国际信息局,http://iipdigital.usembassy.gov/st/chinese/texttrans/2015/07/20150716316684.html#ixzz4Hjly9Sst.(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伊朗的核能力被严格限制,实现了奥巴马防扩散的政策目标。
其五,保证“亚太再平衡”的推进。奥巴马将“重返亚太”作为外交政策的主要方向,希望随着两场战争的结束,美国逐步减少对中东事务的介入,将重心转移到亚太,试图重塑对亚洲事务的主导权。奥巴马政府认为世界地缘政治重心正加快向亚太转移,该地区是全球政治经济的重心和全球经济的引擎,对美国的经济至关重要,还可以从战略上牵制中国。国务卿克林顿、副总统拜登、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多尼隆、奥巴马二任的国务卿克里和国家安全事务顾问赖斯,都在多个场合发表演讲,明确美国推动“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决心。在美国战略重心转移的背景下,奥巴马减少对中东的介入和投入,正是为了配合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实施。虽然“阿拉伯之春”后,中东局势的发展在奥巴马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最大可能地保持谨慎和克制,不打乱其既定的全球战略部署。
从维护美国利益的角度看,奥巴马的中东政策也有几点不足之处。一是缺乏连贯统一的战略。奥巴马坚持以“对话”和“接触”使对手接受国际体系的管束,最大程度地实现美国的利益,但其推行过程注重“逐事处理”和“遇事反应”,在中东缺乏整体战略和地区图景。在“阿拉伯之春”后,奥巴马政府未能制定一个连贯的战略来应对中东的局势变动,虽表态支持中东的民主变革,但试图在安全和民主之间走钢丝,未处理好民主与盟友的内在逻辑,如对待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政权和塞西政权态度上缺乏一致性。在伊朗问题上,核不扩散是奥巴马长期坚持的个人理念,但他将伊核谈判与伊朗的地区行为分割,将美伊态势缓和与全面改善关系分割,一方面要解除对伊制裁,相当于给伊朗松绑,另一方面又反对伊朗扩大地区影响,但又对其支持的地区组织无力应对。而给伊朗松绑势必引起美国中东盟友的不满。奥巴马过分重视在核不扩散领域留下遗产,而对伊核协议带来的地区影响考虑欠妥。奥巴马还急于从阿富汗和伊拉克撤军,塑造其“和平总统”的形象,对于“后撤军时代”的中东局势却没有统一的勾画,造成中东极端组织崛起,多国陷入动荡,留下的乱摊子却要盟友自己来收拾。
二是盟友体系受损,尤其是美沙关系和美以关系受到震动。为推动伊核协议达成,奥巴马政府付出巨大外交努力,却使其中东盟友体系遭受全面冲击。首当其冲的是美以关系。以色列视伊朗为最大威胁,认为伊核协议是在为伊朗获得核武器铺路,因而反对激烈。2015年3月,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在美国国会发表演讲,奥巴马避而不见,美以分歧公开化。伊核“全面协议”签订后,以色列再次公开表示强烈不满。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国家也因伊核协议给伊朗松绑,及美国未全力支持叙利亚反对派导致阿萨德政权迟迟不倒而有怨气。奥巴马曾批评沙特等国是在搭便车,并呼吁沙特与伊朗“共享”中东,停止在伊拉克、叙利亚和也门的代理人战争。*Jefferey Goldberg, “The Obama Doctrine”, The Atlantic, April 2006, p. 84.美国国会参议院通过的新议案,欲取消涉及在美国本土搞恐怖主义活动的国家的司法豁免权。司法豁免权如被取消,沙特政府将可能被追究在“9·11事件”中的责任。沙特外交部长朱拜尔警告美国国会议员,如通过追究沙特政府在“9·11事件”中的责任,沙特将出售高达7500亿美元的美国国债及其他在美资产,以免这些资产被冻结。*Andrew Buncombe, “Saudi Arabia Threatens to Sell off US Assets if Congress Passes 9/11 Bill”, http://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middle-east/saudi-arabia-threatens-to-sell-off-us-assets-if-congress-passes-911-bill-a6987281.html.(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美沙紧张关系不断升级。奥巴马意识到伊核协议对中东盟友造成损害,有意修复关系,派出国务卿克里、国防部长卡特等高官频繁访问中东,并承诺加大对以色列、沙特等国的军援力度,但并未打消盟友的疑虑,以色列舆论寄望美国下届总统上台可以改善美以关系。
三是域外大国插手中东事务。俄罗斯参与对叙利亚的军事行动,主要担忧是阿萨德政权崩溃可能重现利比亚式的混乱,叙利亚全境或将变成恐怖主义活动的避风港,并进而影响到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的南部边界以内及其他地方的穆斯林地区。奥巴马对俄罗斯在中东加大存在并无有效应对,对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无能为力,只是加强与俄在叙利亚问题上的沟通,俄罗斯在叙利亚问题上的话语权不断增大,成为叙利亚和谈主要参与力量。
从保持美国领导地位和维护美国利益的角度看,奥巴马的中东政策减少了美国对中东的资源投入和伤亡,在短期内抑制了伊朗的核野心,有效地配合了“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有其成功的一面。虽然美国与中东盟友关系受损,但由于后者对美国有安全需求,所以盟友关系的基础并未动摇,有望获得修复。目前俄罗斯虽参与叙利亚问题,但还未取得领导权,美国在中东的领导地位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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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另一个维度,即奥巴马中东政策对地区及世界造成的客观影响来看,其结论应该是负面的,主要原因如下。
一是放任“伊斯兰国”极端势力的兴起。“伊斯兰国”虽然从2006年起家,但其兴盛却是2011年叙利亚危机爆发后趁乱壮大势力。2014年6月,该组织的领袖巴格达迪自称为“哈里发”,将政权更名为“伊斯兰国”,并宣称自身对于整个穆斯林世界拥有权威地位。“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异军突起,成为国际暴力恐怖主义的新山头。南亚、中东、北非等地恐怖组织开始陆续向“伊斯兰国”靠拢,该组织的人员、技术、资金也加速向外转移和流动,并对全球极端分子形成吸引。“伊斯兰国”控制伊拉克、叙利亚大片土地,其分支控制利比亚、尼日利亚、阿富汗的少量地区。该组织还通过一系列绑架和斩首事件,造成世界震惊。美国对“伊斯兰国”的发展壮大一直采取放任态度,仅对伊拉克派遣培训人员和对叙温和反对派运送轻型武器。2014年9月,美国开始空袭叙利亚和伊拉克境内的“伊斯兰国”组织,并加大力度扶植当地武装,组建国际反恐联盟。由于奥巴马担心过分打击“伊斯兰国”,将使叙利亚阿萨德政权获益,加之美国坚持不搞大规模反恐,防止再次陷入反恐战争,因而打击“伊斯兰国”一直半心半意,空袭效果有限。
二是美国撤军及减少干预后,中东地区出现权力真空,陷入战乱、碎片化,造成地区性灾难。2009年6月,奥巴马在开罗发表演说,宣告阿拉伯世界迎来了“全新的开始”,但中东的现实并未朝着奥巴马预期的方向发展。最大的误判来自发端于2010年的“阿拉伯之春”。2011年底,美军全部撤离伊拉克,导致中东出现权力真空,致使极端组织借机坐大,中东多地陷入骚乱,而奥巴马本人的缺乏应对也在一定程度上给混乱形势推波助澜。一战后英法殖民者按《赛克斯—皮科协定》划定的版图正在瓦解,地区秩序日趋碎片化。伊拉克面临分裂的危险,叙利亚版图已难以恢复,利比亚部落、军阀割据,也门南北分裂,黎巴嫩内部冲突不断。埃及、突尼斯的政治进程都受到挫折,“阿拉伯之春”后的新一轮政治改革尝试再次失败。
三是叙利亚难民冲击周边,撕裂欧盟。据欧盟统计,自2011年3月叙利亚危机爆发以来,共有1100万叙利亚难民逃离家园,其中660万在叙利亚国内逃亡,480万逃到土耳其、黎巴嫩、约旦、埃及和伊拉克,100万难民逃到欧洲。*European Union, “The Syrian Refugee Crisis and Its Repercussions for the EU”, http://syrianrefugees.eu/.(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而由于离中东战乱地区太近,历史上又有接纳这些地区难民的传统,欧洲受难民的影响最大。国际移民组织报告称,来自叙利亚的难民和因阿富汗撤军导致局势不稳定而产生的难民,为当前欧洲难民的主要来源。*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of Migrants, “EU Member STates, Norway and Switzerland: Regional Strategy 2014-2020”, http://www.iom.int/sites/default/files/country/docs/AUP00550-RO-Brussels-Regional-Strategy.pdf.(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欧盟委员会还宣布“欧盟难民强制性配额”计划,欧洲将强制各成员国分摊共计16万“地中海难民”,负担最重的为德国、法国和西班牙,引发欧盟内部强烈争议。难民问题给周边国家,特别是欧洲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安全、文化和国际关系带来了冲击,影响欧洲国家的国内安全和稳定,增加欧洲接纳国的失业现象,难民文化与接纳国的主流文化产生冲突和撞击。欧盟各国掀起反难民浪潮,由“申根协定”带来的欧盟开放边界也面临考验。而在英国退欧公投中,退欧派宣传中的最大卖点就是英国退欧后可以完全收回对边界的控制,减少移民人数,迎合了许多民众的排外情绪,成为英国退欧的一大主要因素。*曲兵、王朔:“透视英国的“疑欧主义”,《现代国际关系》,2016年第4期,第45页。英国退欧给了欧盟一体化沉重的一击,极大鼓舞了欧洲范围内的“疑欧运动”。
四是世界范围内恐怖袭击影响力增大。美国的不愿投入使得“伊斯兰国”不仅在中东扰乱边界,其代表的意识形态还在世界范围吸引极端分子,成为恐怖分子效忠的新旗帜。法国巴黎、美国加州、比利时布鲁塞尔、美国奥兰多、法国尼斯等国接连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由“伊斯兰国”认领或其支持者所为,造成世界震惊。《大西洋月刊》文章指出,虽未有数据表明近年来死于恐怖袭击的人数多于以前,而且目前恐怖分子的主要目标仍在伊拉克、叙利亚和阿富汗,但由于近年西方频遭恐怖袭击,民众的恐慌却在加剧。*Uru Friedman, “Is Terrorism Getting Worse?” http://www.theatlantic.com/international/archive/2016/07/terrorism-isis-global-america/490352/.(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据美国有线新闻网(CNN)民调显示,民众认为美国未来发生恐怖袭击的危险高于2003年以来的任何时候。*Jennifer Agiesta, “Poll: Concern about Terrorist Attack at Highest Level since 2003”, http://edition.cnn.com/2016/06/23/politics/terror-attack-poll/.(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
虽然奥巴马的中东政策并不是以上现象的唯一动因,但在中东尚未稳定之时,奥巴马便急于从中东脱身,客观上放任了中东地区的混乱及极端势力的崛起,使得西方世界自身也深受其害。从奥巴马中东政策对地区及世界造成的客观影响来看,其政策可以说是失败的,这也是美国内强硬派对奥巴马在中东“无所作为”大加批评的主要原因。
一是美国在中东的利益变得更狭隘。由于美国能源独立态势增强,而且中东主要产油国产量和全球能源价格稳定,这使得美国有机会重新界定其在中东的利益。小布什政府认为,美国在世界上拥有“前所未有和无与伦比”的实力和影响,并有“空前的责任、义务和机遇”,“美国将让姑息恐怖的国家承担责任”,*The White House,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http://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63562.pdf.(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并且美国“支持在大中东推广民主”,“确保建立一个团结、稳定以及民主的伊拉克”。*The White House, “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http://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64884.pdf.(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而到了奥巴马时期,美国的政界和舆论已对中东的乱局感到厌倦,认为该地区消耗了美国太多的外交能量,不仅未能为人民带来机遇,而且还传播极端和暴力的意识形态,对于重振美国经济无益,而亚洲充满机会和活力,因而美国做出将重心转移到亚洲的战略转向。对于中东,美国仅维持几条底线:以色列的生存和安全,美国在中东的设施和人员安全,恐怖分子不具备攻击美国领土的能力。美在中东只要维持底线,其他利益与美国利益并不直接相关。而且奥巴马还表示以色列“军事强大”,美国并不担心其生存。*Thomas L. Friedman, “President Obama Talks to Thomas L. Friedman about Iraq, Putin”, http://www.nytimes.com/2014/08/09/opinion/president-obama-thomas-l-friedman-iraq-and-world-affairs.html.(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美国虽然仍视打击“伊斯兰国”为其中东政策的首要任务,但投入的资源有限,反恐重在严防恐怖袭击再次降临本土。美国还希望其他国家承担起更多责任,而不是事事都等美国打头炮。美国在中东的利益进一步缩小,决定了美国只维护其在中东最核心的利益,而减少了国际责任和道义。
二是受美国实力、影响力下降的影响,同时也由于中东局面日益复杂,美国缺乏管控中东的能力和实力。受金融危机影响,加上预算限制,国际社会对美国服从意愿减弱,新安全挑战增多,美国对外战略信心下降。当美国的利益受到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威胁,美国缺乏资金和实力捍卫自身利益。英国《金融时报》文章称,“美国缺乏管控中东无序局面的能力,是出现困境的最大原因。”*Eward Luce, “US Gridlock’s Rising Global Price Tag”, http://www.ft.com/cms/s/0/77abd7be-d0a8-11e4-982a-00144feab7de.html.(上网时间:2016年9月6日)
中东越来越复杂的战略环境进一步限制了美国塑造或影响该地区的能力。美国外交政策过去15年里最大的教训是,想要在大中东地区击败一个军事上的对手很简单,但要在该地区建立起政治秩序则非常困难。一个地区的变革,至少是和平且可持续的变革,几乎总是从内部产生的。美国尝试从外部推动本应从内部发生的变革,只会使事情变得更糟。而且美国现在还与各方都存在一些问题:与埃及有人权问题,与沙特有也门问题,与叙利亚反对派也有不信任问题。美国宣布决心剥夺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权力,但却一直不愿意采取有效手段,也缺乏可替代的政治方案,因而在解决问题时显得应对乏力。这种对中东管控能力的缺失,使得美国不愿介入中东乱局,只能保护好最核心的自身利益,而在一定程度上放任局势混乱。
三是美国与盟友的利益产生分歧。美国与其中东盟友曾有许多共同利益。“反对共产主义”让美国与沙特的同盟关系维持了几十年。苏联解体后,美国与中东盟友共同遏制伊拉克和伊朗。但目前美国的中东盟友整体上反对伊朗核协议,并反对对伊朗任何的妥协,这成为美国与中东盟友关系的主要障碍,并伴随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战略收缩而恶化。美国的利益在于在维护底线的基础上从中东适度收缩,以配合其战略重心转移的需要,而其中东盟友的利益在于维护自身政权、遏制伊朗、反恐、维护地区稳定和秩序。美国急于从中东脱身,引起盟友的“不适应症”,感觉被抛弃,不得不自行捍卫利益,构筑地区新秩序。如沙特径自在也门与伊朗打“代理人战争”,并高调宣布与30多个国家另起炉灶打击“伊斯兰国”,成立“伊斯兰军事联盟”。
美国与欧洲盟友的利益也有了分歧。由于地理位置上与中东相近,欧洲对于从中东蔓延的恐怖主义和难民问题都有更切身的体会和更直接的利益,而美国远隔大洋,更容易对中东乱局置身事外。巴黎遭受恐怖袭击后,法国和德国都加大了对伊拉克和叙利亚“伊斯兰国”的打击力度。在军事干预利比亚问题上,英法都对美国“先打后撤”颇多怨言,媒体反思认为,正是军事干预导致利比亚秩序崩溃,美国的“幕后领导”政策迫使盟友承担乱局。
美国与盟友利益的分歧,反映出虽然美国仍是国际事务中“不可或缺”的国家,但随着全球威胁的复杂化和多样化,美国管控世界事务的能力相对下降,其可维护的利益进一步狭隘化,未来其盟友必然要更多承担维护自身利益的责任。
四是全球化激发出美国外交战略中的“内向性”。无论是美国缩小在中东的利益,还是缺乏管控中东的能力,以及与盟友的利益发生偏差,其更深层次的根源都在于美国自身与全球化的关系反映到美国外交决策上。如今,相当一部分美国人自认为是全球化的“牺牲品”,认为在全球化的进程中应该保护自己。商品和人的跨国界自由流动,对发达国家生活水准和就业产生负面影响,引发美国人对自由贸易和移民问题的强烈政治反弹。再加上当干涉主义遭到挫折并导致国家利益受损时,如小布什的阿富汗、伊拉克战争使美国深陷泥潭,美国历史上曾反复出现的孤立主义就会回潮。奥巴马适度收缩、试图从中东脱身的地区政策,实际上已经呈现孤立主义的特征。新孤立主义的核心是重建美国国内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秩序,减少海外政治和军事义务,采取收缩性的对外战略。美国民众也逐渐认识到美国的综合国力在面对日趋复杂的全球威胁时相对有限,对外政策无法承担过多的“责任”和“道义”,正是这些使特朗普的孤立主义和保护主义具备了一定的群众基础。这种舆论基础将在未来进一步影响美国的外交决策。
下一任美国总统将在中东面临选择:是采取更多措施来稳定中东,还是采取更多步骤来摆脱中东。综合上述对奥巴马中东政策的评估,可以得出以下对未来有所借鉴的结论。
一是美国战略重心东移不可逆转,减少对中东投入,避免类似“两场战争”式的投入已成定局。美国目前的中东政策对于维护美国的利益较为有利,美国能源独立态势增强,以色列有保卫自身安全的能力,中东的战略重要性对美国来说相对下降。出于重振国力需要,美国将重心转向亚洲,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太会改弦更张,只会继续延续。
二是美国将进一步与盟友协调,要求盟友更多承担,或根据形势对其中东政策做出象征性的修改。由于急于推动伊核协议,奥巴马在任内对美国的中东盟友有所伤害。但美国对其中东盟友的安全承诺并未改变,并希望盟友能为稳定中东承担更多责任,因而下任总统会修复与以色列、沙特等国关系,进一步夯实盟友体系。为维护美国在中东的领导权,树立在中东及欧洲盟友中的威信,美国也会根据形势,对中东政策做出象征性调整,如继续小规模增兵,制定新的培训计划及加大空袭力度等。
三是美国可能继续“甩包袱”,摆脱“国际道义”,但“甩包袱”不太可能很决然,需要寻找恰当的尺度和新的平衡点。美国现在能在中东坚持“底线思维”、实施适度收缩的重要原因,就是中东乱局未对美国在中东的利益造成根本性的威胁。美国一直在寻找既能保全自身利益,又能适时脱身的平衡点,因而今后要努力控制地区形势不影响自身利益,确保中东不会乱到让美国失衡,否则美国会重新干预。如美国在中东的人员和设施安全受到威胁,或主要盟友遭受重大攻击,美国将加大介入力度。
鉴于目前中东陷入战乱、碎片化的现状,极端主义从势力和意识形态两方面的崛起,以及世界各国都未能找到有效的办法和出路,美国将长期面临中东乱局不断干扰其外交既定战略的困境。正如《大西洋月刊》记者杰弗里·戈德堡在对奥巴马的专访中提到的,“中东无法修复,不仅在奥巴马任内做不到,而且未来一代人的时间也做不到”。*Jefferey Goldberg, “The Obama Doctrine”, The Atlantic, April 2016, p. 81.○
(责任编辑:黄丽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