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郝宇青 陆迪民
巴基斯坦政局变迁及影响因素分析
文/郝宇青 陆迪民
巴基斯坦建国60多年来,由于特殊的国情、军人干政、宗教以及国际因素对其政局变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其政治民主化进程也呈现出了周期性的变动。2013年大选首次实现了民选政府之间的平稳过渡,标志着其民主化进程的持续和政党政治的初步成熟。
1947年印巴分治,巴基斯坦于1948年实质独立,1956年正式建立共和国。独立初期,巴基斯坦一方面继承了一个军事官僚化的国家机构,但另一方面在经济、政治制度、军事、司法和文化教育等方面仍未能摆脱英国的控制和影响。根据1956年颁布的第一部宪法,巴基斯坦采用联邦制,中央设一院制议会,即国民议会。
1948-1958年间,巴基斯坦政府因政局动荡而9次更迭内阁。1958年10月,阿尤布·汗指责总统米尔扎对国家政局恶化负有责任,宣布实施军事管制法,自己出任总统兼军法管制首席执行官。1969年3月,阿尤布·汗将政权移交给叶海亚·汗。1970年,巴基斯坦人民党崛起,阿里·布托担任总理。1977年,陆军总参谋长齐亚·哈克发动军事政变,并将阿里·布托处死。1988年,阿里·布托的女儿贝·布托当选总理。1999年,佩尔韦兹·穆沙拉夫将军发动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政府。穆沙拉夫政府2007年出现危机,2008年被迫下台。巴实现了由军人治理向民选政府的和平过渡,人民党再度执政,贝·布托的丈夫扎尔达里当选总统。2013年6月巴基斯坦举行大选,首次实现民选政府之间的权力交接。巴主要政党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政党政治版图重新划分: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成为第一大党,超过半数(172席)实现独立组阁,强势执政;人民党惨败,沦为地区性政党;人民正义运动党表现突出,成为新兴力量。巴基斯坦政治转型渐趋成熟,对国家未来影响深远。
纵观巴基斯独立至今的60年,由于错综复杂的国情,加上宗教势力和国际因素的影响,巴基斯坦在建立民主政体的过程中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民主政府并没有给巴基斯坦民众带来真正的民主、稳定和繁荣,最后,不得不由军人出来干预,实行严厉的军事管制,才使混乱的局面平静下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军队、宗教、国际力量特别是美国,是影响巴基斯坦政治局势发展不可忽略的三重因素。
(一)军队
军队在巴基斯坦权力结构中扮演着关键角色。军人干政是巴基斯坦政治最显著的特征。巴独立以来共出现了四次军人政府。1958年阿尤布·汗发动政变,实行军事管制,拉开了巴基斯坦历史上军人干政的序幕。此后,叶海亚·汗于1969年、齐亚·哈克于1977年、穆沙拉夫于1999年分别通过政变上台。即使在民选政府执政期间,军队的影响力仍然重大。对此,穆沙拉夫有精辟总结:巴基斯坦坎坷的政治史,就是一部军法管制与伪民主交替的历史。
军队在巴基斯坦政治生活中这种决定性作用是历史形成的。自从1947年印巴分治以来,巴基斯坦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内部无休无止的政治斗争与民主体制的不成熟,使得其始终没有建立起稳定的政治制度。外部面临印度的威胁、克什米尔争端以及孟加拉国独立这些事关国家生存的重大问题,这些问题的解决,主要依靠巴基斯坦军队。同时,由于政党体制不健全,政治制度不稳定,军队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发挥着突出的作用,巴基斯坦军队也把自己看成是国家的保护者、拯救者。
当然,值得注意的是,世界发展的总体趋势给军人干政留下的空间是越来越小。与此同时,随着巴基斯坦内部民主政治的发展,其政党政治和舆论监督等也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以人民党和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为代表的世俗政党和媒体力量等已经对军人政府提出了挑战。但需要指出的是,军队真正退出国家政治事务仍将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这不仅取决于巴基斯坦国内文官政治力量的发展和壮大,也取决于其国际政治环境的优劣。总之,尽管巴基斯坦国内几乎所有的政治势力都对军人干政心存忌惮,但是,民选政府不得不倚重于军方仍是基本事实。
(二)宗教
伊斯兰教作为一种超越国界、超越民族的精神信仰,作为一种文化、一种政治意识形态和许多穆斯林追求的一种理想的社会制度,在许多伊斯兰国家的政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1940年,全印穆斯林联盟正式通过了要为次大陆所有穆斯林建立独立的巴基斯坦国家的决议。因此可以说,宗教政治势力与巴基斯坦国家是相伴而生的。
但是,宗教势力真正在巴基斯坦国家政治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却与两场阿富汗战争有关。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没有多少政治基础的齐亚·哈克对宗教势力采取了政治上的绥靖政策,借支持阿富汗反抗苏联入侵之机,高举圣战的旗帜,与沙特阿拉伯等穆斯林国家一起,在世界范围内招募圣战者,经过在巴基斯坦的培训之后,便送往阿富汗参加战斗,巴基斯坦的宗教政治势力由此而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和壮大。“9·11”事件发生之后,美国借反恐之名发动了阿富汗战争。面对美国的威逼利诱,巴基斯坦再一次成为反恐战争的前线。但是,穆沙拉夫政府的反恐行为却被巴基斯坦的宗教势力认为是在为美国的利益服务。这样,在反美的旗帜之下,巴基斯坦的宗教势力再次得到了发展和壮大。
在2002年大选中,由6个宗教性政党组成的“联合行动阵线”曾一举成为巴基斯坦议会中的第三大党。尽管在以后的选举中,宗教势力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成果。譬如,在2008年大选时,该宗教联盟破裂,所获议席很少;在2013年大选中,宗教性政党联合参选的效果不佳,在议会中,伊斯兰神学会11席,伊斯兰大会党3席,难以重现辉煌,总体上对国家政局的影响有限。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宗教势力虽属于喧嚣的少数,但是当前谢里夫政府与巴塔和谈效果有限,加之军方反恐的“利剑行动”和“伊斯兰国”在巴基斯坦的影响力不断扩大,未来对巴基斯坦安全的威胁将依旧深远。
(三)美国
自印巴分治以来,两国实力对比的失衡使巴基斯坦对自身的生存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在巴基斯坦看来,联合其他国家(主要是美国与中国)对印度进行外部抗衡,无疑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这也是巴基斯坦独立以来所长期坚持的根本外交战略。
历史上巴基斯坦和美国曾三次联盟,但美对巴的政策属于典型的实用主义政策,其根本的出发点在于确保其国家利益。美对巴的议程是非常清晰的:美国希望出现一个亲西方的、稳定的、繁荣的、民主的巴基斯坦。但是,这些次序是不能打乱的。也就是说,“亲西方”才是美对巴政策的最高诉求,而民主并非美国利益的首选。
考虑到反恐战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就美国而言,巴基斯坦仍然具有一定的价值,其国内政局的走向直接关乎美国的切身利益。因此,美对巴国内政治的关注和影响还将长期存在。当然,除了强大的政治影响外,美对巴国内政治的影响还体现在对巴的军事和经济援助上。
巴基斯坦2010年通过的宪法第18条修正案明确规定,解散议会、罢免总理和任命军队最高指挥官的权力归政府总理。这就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总理权力,弱化了总统权力。“总理集权”的政体以及穆盟(谢里夫派)的强势主政,有利于谢里夫发挥经济专长,施展政治抱负,也有利于减少政府内部争斗带来的消耗,促进中央到地方政令畅通,为巴政局相对稳定和经济发展提供了较为有利的环境。当然,还应该看到的是,在新政府上台后,反对党缠斗不休,游行抗议此起彼伏,虽然这些并没有对执政党造成实质上冲击,但表明巴基斯坦政党体制的运作依旧脆弱。
谢里夫政府仍然应妥善处理好同军方的关系。为此,谢里夫改变了其上台初加速对穆沙拉夫审判的政策,主张对穆沙拉夫案审判仅限于其本人,以免波及军方。但在对印度和阿富汗政策上,以及如何解决巴塔问题上,谢里夫政府和军方虽然表现出相互支持的意愿,但双方的分歧明显,关系微妙。尽管近年来军队在为逐渐淡出政治舞台而努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忽略军队的影响力。面对极端主义活动猖獗和日益恶化的安全形势,军方的支持是巴任何政治力量都不能忽略的。
在一定程度上,巴基斯坦继续跟随美国的反恐政策难以为继。而且由于美国对巴基斯坦进行无人机袭击,造成巴国内的普遍反对和大规模抗议,这就要求巴方必须调整与美国关系。总体而言,虽然巴美关系会出现调整过程中的博弈、争吵和起伏,但基本走向并不会因巴基斯坦转变反恐政策而恶化。
值得指出的是,加强对华友好关系,是巴基斯坦一贯的外交政策。谢里夫在其就职演说中,明确提出建设连接中国新疆喀什到瓜达尔港的铁路和公路。2015年4月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巴基斯坦,带去460亿美元投资计划,签署了51项协议和谅解备忘录,宣告5项重大电力工程破土动工,为推进中巴经济走廊战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目前,中巴合作项目主要聚焦在能源和基础设施方面,与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相衔接,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卡拉奇—中国喀什的公路及铁路连接将是这一项目的核心。但鉴于巴国内长期存在的种族矛盾、教派冲突以及恐怖主义问题,安全隐患依然存在。
(郝宇青系华东师范大学当代中国政治发展与战略研究所教授,陆迪民系中共上海市普陀区委党校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