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健 马增军
美国防务智库面面观
文/李健 马增军
防务智库源于军队对军事决策的需要,以灵活的方式,聚集民间军事智力,避开军方的限制和政府的繁文缛节,来支持军事力量的持续发展。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独立的防务智库在美国国防事务中,从早期的遏制战略到劝阻战略,从20世纪90年代的军事事务革命到面向21世纪的军队转型,从“海基能力”作战概念到“空海一体战”作战概念,直至当下的“抵消战略”,扮演的角色举足轻重;不仅深深影响美国国家安全、国防战略和军事战略,有些甚至成为全球性国防分析与战略研究的典范。毫无疑问,一个防务智库的重要价值,在于它能够提出独立、客观和科学的观点,对一个国家的国防战略规划、军事战略制定、作战行动实施等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在战略评估、战争形态、军事变革、军事技术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引导和推进作用。
在美国,智库数量庞大,但投入防务和国家安全领域研究的力度也各不相同。有以防务和国家安全领域相关研究为主业的,也有以军方为第一用户的,也有专注于某一个研究方向的。其中,以军方为第一用户,最为典型的是专注于美国军事预算的分析和战略评估、提出“空海一体战”作战概念的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CSBA),该中心由美国陆军中校安德鲁·克雷皮内维奇在1995年退役后创办。安德鲁·克雷皮内维奇毕业于哈佛大学,曾在前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主任马歇尔手下撰写了第一批有关军事革命的报告。据《华盛顿邮报》网站2012年8月2日透露,在过去15年中,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为马歇尔的办公室进行了20多次针对中国的作战模拟并撰写了几十份研究报告。根据美国国防部的统计数据和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公布的财务文件显示,这家智库年收入大约为275万至300万美元,其中大约40%来自美国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的委托课题收入。
另一个是专注国防和国家安全政策研究的新美国安全中心(CNAS),该中心由曾就职于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特别情报组的库尔特·坎贝尔和曾任美国国防部负责政策的副国防部部长的米歇尔·弗卢努瓦共同创办于2007 年2月。该智库成立不到10年,凭借深厚的军方背景和专一精深的研究成果,迅速成长为影响美国外交决策的一股重要力量,被一些人称为华盛顿最有创新意识的智库。“20YY作战计划”与“超越抵消:美国如何保持其军事优势?”等研究项目就是近两年该中心的得意之作。
目前美国国内规模最大的国防与战略研究机构是成立于1962年的美国国际战略研究中心(CSIS);以国防和外交政策、欧洲问题、军队与战略、核问题、国际维和、军售和军费等为研究方向,创办于1971年的防御信息中心(CDI),该中心于2012年关闭并加入政府监管项目(POPO);注重经济、教育、能源和古巴等问题研究的知名的智库——列克星顿研究所,国防是其最大的研究方向;专注于科学、技术以及对社会发展和人类的影响的波托马克政策研究所,对国防科技政策有一定影响,其下设的国际恐怖主义研究中心专注于反恐议题;杜普伊研究所,专注于军事冲突的历史研究,对现代战争进行独立的历史角度的经验与教训分析;1958年由美国空军赞助、兰德公司协助发起的关于科技发展每日分析的非政府组织——分析服务公司(ANSER),军事科技为其研究的一部分;恐怖主义研究中心,专注于恐怖主义、信息战和信息安全、关键设施,还包含国土安全等低强度政治冲突;高级国防研究中心,专注于世界范围内的全球安全研究,致力于解决当今的安全问题,并研究明天的防务问题;三角安全研究所(TISS),属于杜克大学,对国家安全、人类战争有一定研究。
美国有着世界上最庞大的智库群,多数不以防务和国家安全研究为主,然而某些时候这些机构却充当了防务智库的角色。例如:布鲁金斯学会、美国科学家联盟、美国国会研究局、当今危险委员会等。
1.保持高度的独立性
与物理上“毫无瓜葛”的独立性不同的是,防务智库与政府或军方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其独立性更强调的是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上的独立性。以美国军方直属的军事智库为例,尽管在隶属关系、经费支持、人事制度等方面直接受上级部门的管辖,但在研究方向与思维方式上却能保持高度独立,更勿论那些独立的防务智库了。
2.非营利机构下的商业化运作规则
用前美国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主任马歇尔的话来说,智库就是“用思想卖钱,再用钱买思想”。对“非营利性”与“赢利”的理解,简而言之,非营利性的机构(包括智库)是以理事会而非股东大会为其核心的管理组织,所有经营所得只能用于再发展而不能用于个人分红。而“赢利”则是智库赖以生存的资金来源。所以,除军方直属的军事智库无需为发展资金担忧外,联邦政府资助的研究中心和其他独立的防务智库,均以目前市场通行的商业化运作规则为手段,获取自身发展所必需的资金。例如,经济压力不大的海军分析中心和兰德公司之类的联邦政府资助研究中心,也会自主选择课题,形成项目需求书,主动向军方或其他用户机构“兜售”,以拓宽其资金来源。独立的防务智库除像战略预算与评估中心有较为稳定的国防部资金来源,以及像布鲁金斯学会之类有稳定的社会捐赠来源之外,其他的防务智库均为不稳定的资金来源而犯愁。除了扩大捐赠渠道、争取用户研究项目,“长期稳定的赢利产品线”则是他们利用商业化运作规则创造稳定资金来源的商业模式。例如年度会员模式、数据库服务模式、期刊与出版物模式、培训模式等。
3.退役军官成为主力军
与专门的学术机构不同的是,防务智库中的研究人员具有丰富的学识,而且基本都是在国家或军队中担任过要职的精英人物,是同时具备理论和实践经验的人才。对美国的防务智库来说,美军退役军官、退休情报官、政府退休官员等成为了这些智库的主力军,而退役军官更是主力中的主力。例如,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的17名研究员中,有11人有军队服役经历或是国防部文职官员;兰德公司是美国最重要的以军事为主的综合性战略研究机构,其中具有军队背景的人员共约145名,占总研究人员的14%。
另外,退役中校创办防务智库又是一大特别现象,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安德鲁·克雷皮内维奇陆军中校退役后创办战略预算与评估中心,以及海军陆战队中校威廉·霍格斯塔德退役后创办了防务智库等。
4.保持与军方的密切关系
在与军方的交流和合作方面,自美国国防部建立之初,智库就与国防部保持着紧密关系,甚至由军方直接提供咨询并派人参与课题研究。例如,兰德公司的空军项目部和阿罗约中心的咨询委员会是由参联会副主席领导;而国防研究所的咨询委员会则由负责采购、技术和后勤的国防部副部长首席助理领导;在具体的课题研究中,根据需要,军方会派现役军官以国防部研究员(DoD fellows)的身份加入研究团队。这种协同关系,确保了课题研究的质量,以及研究成果的实用性。另一方面,美国独特的“旋转门”式的人力流动机制,也使得军事与防务智库与国防部之间在思维方式方面“无缝衔接”,军方观点与智库思想可以直接转化。
5.塑造核心竞争力
一是确立适合自己的研究主线,并能不为所谓热点所干扰,坚持沿既定方向做深做实。例如,兰德公司以研究军事尖端技术和重大军事战略而闻名于世,海军分析中心以海军战略与战术为主要研究方向,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则集中于战略评估与国防资源配置分析,等等。可谓各有千秋,各有所长。反观兰德公司近年来在美国国防部的影响力有所式微,不得不说和它业务领域扩大到卫生、教育、法律、商业、环境等领域有关。
二是建立并不断完善适合自己的方法论与分析工具。例如,兰德公司自创建起就重视分析方法与手段建设,确立了在净评估分析框架下的定性与定量结合的综合分析方法,同时建立了高质量研究分析标准与质量审查机制。在分析工具方面,从兰德战略评估系统到一体化应急模型的广泛使用,一方面确保了高质量兰德报告的出炉,另一方面也深刻地影响着美军战略评估与战略研究。在分析标准方面,兰德公司制定了较为严格的标准:“问题架构清晰,研究目的明确;研究方法预设及执行得当;相关研究的支持到位;数据及信息准确并保持最优;假设应清楚、明确并合理;结论应提高认知并对重要政策事件产生影响;提示及建议应符合逻辑、有结论支撑、并用适当的附加说明解释透彻;参考文献需准确、可理解、结构清晰、基调适中;研究需有说服力、有用、并与决策者相关;研究应客观、独立、平衡。”同样,以国防部净评估办公室主任马歇尔为师的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在研究方法上,广泛使用兵棋推演系统分析未来战争,与科学应用国际公司共同主导的“20XX年兵棋推演”就是一个典型的兵棋推演案例。而广为人知的《空海一体战:初始作战概念》、《东亚2025》等报告,同样也是兵棋推演后产生的佳作。
三是数据工程为智库奠定了扎实的发展基础。无论智库大小,美国军事智库与防务智库均非常重视数据工程建设,从他们研究报告中的引述与详尽的数据分析就可略见一斑,靠数据说话才是硬道理,这也是成熟智库的标志。例如,兰德公司所创建的决策模型与战争模型,就是靠巨大的战争数据、兵力数据、装备数据、经济数据、人文数据、地理数据等来支撑的。
(李健系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所长,马增军系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摘自《智库理论与实践》2016年第2期)